第二十九章 步入正轨
时间匆匆走过来到十月末，纽约经过连绵秋雨洗礼，终于迎来初冬，天气预报说就近几天可能有小雪降临。
吉娜劳伦走下出租车吐出一口哈气，摘下围巾塞进通勤包，对着玻璃门再三整理着装，而后暗暗给自己打气昂首挺胸走进写字楼。
她今年五月份毕业参加工作恰好赶上金融危机，好不容易申请到的实习机会不等转正便提前结束，前几天几经周折通过校友资源获得了此次内推机会，不由得她不郑重以待。
听说老板是亚洲人，青年才俊，她对亚洲的了解仅限于红空、东京以及京城，老板会是哪国人呢，她不想在霓虹企业工作，根据校友们的反馈来看那是种折磨。
元，奇怪的名字。
劳伦边胡思乱想着边在一位中年白人女性引导下坐到面试房间外，这会儿已经有十来位面试者等待，男女比例各一半。
男性明显年纪稍长，皆在三十岁左右及以上；女性则和她相同，看上去就知道是今年应届毕业生。
应该是两个岗位，劳伦不住打量这间三百多平装修平平无奇的办公室，越看越觉得无奈。
换做一年之前，没有精英会来这种小作坊面试，更何况老板还是亚洲人。
而如今不仅要主动争取面试，竞争还很激烈，她刚刚无意间看到坐在她旁边的那位女生毕业于康奈尔，常青藤。
“非常抱歉，分析师岗位面试结束，各位久等了。”中年白人女性拍着手吸引所有人注意力：“感谢对meta的认可，公司会为各位报销来回通勤费用和每人200刀下午茶……”
“what？不好意思是我听错了吗，我早上六点从长岛开车赶过来坐在这里等两个小时，难道只是为了200刀吗？！”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人打断女人的话，情绪有些激动。
中年女人面无表情回道：“这很遗憾，我们已经有了合适人选。”
“我在摩根风投部门做了十几年，我有很多想法，有很多资源……”
“先生，冷静点，我很尊重你。”中年女人深吸口气轻声道：“我也是摩根前员工，保持该有的体面吧。”
“他该面试我的，起码和我谈谈……几分钟也好……”儒雅中年男喃喃自语失魂落魄转身离去。
吉娜劳伦看着亲眼旁观眼前这幕可以称之为闹剧的场面心中压力更重几分，来不及升起兔死狐悲之感中年女人再次开口叫几位年轻女人进行面试。
群面！
吉娜劳伦抿了抿嘴唇。
李知易抬头看看走进来的五位面试者，在低头看看桌上简历上长串的英文名，脑袋有点疼。
“请坐，接下来我念到谁的名字请示意我，吉娜劳伦、艾莉森……”
美国除了ID和驾驶证很少要求有照片，尤其是简历，因为这会涉嫌外貌歧视，长相不该成为录取或拒绝的因素，整滴跟中国好声音似的，所以他得一个个认过去。
对好简历后李知易转头示意许景，小许懂事地拿起A4纸分给面试者们：“将纸折叠三次做成简易名牌，中间写名字，左边毕业院校，右边最近的一份实习公司。”
吉娜劳伦看着面前的两位亚洲脸傻傻分不清那个是老板，听到要求更是有点懵逼。
用纸做简易名牌算是小小的动手能力测试，别觉得这很弱智，应届生动手能力始终是个谜，随机应变能力也挺迷的。
要说政法大学的小朋友三次叠不好肯定没人信，清华精英纠结于字写错了该划掉还是换张纸也很让人无奈。
肯定有人说仅仅叠不好纸凭什么就能认定动手能力差，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国内有个综艺节目让很多人知道了法律行业的内卷，而事实上，法律行业和金融行业在内卷这一块比起来连弟中弟都算不上。
清北复交这个叫法最早就出自金融行业，这话有后半句，清北复交之下无金融，近些年还能加上两财一贸和人大。
每年乌泱泱的毕业生跑来面试，我只要两个就够，你是清北谁还不是QS（名校排行榜）前20了呢，基础背景大家都不差那就优中选优呗。
没工夫研究你到底有没有动手能力，只需要知道面试时你没达到要求足够了，运气也是能力的一部分。
那些在简历中写什么当过大学学生会会长，组织过社团活动什么的更是令人反感；与其简历写在学校如何如何，都不如写暑假在奶茶店打工泡珍珠让人有好感。
好吧，泡珍珠也没好感，李知易喜欢喝青柠乌龙茶。
等了两分钟后李知易收回思绪对最先完成的艾莉森确认道：“你们都清楚面试的是财务职位对吧？”
随着公司注册流程走完他招聘好了所需员工，一位财务和一位法务加上他和许景构成公司框架。
现在说是招聘财务，但其实就是个打杂的助手买咖啡订机票什么的，要不然也不会找应届毕业生。
“是的，我清楚。”
来自康奈尔的艾莉森笑容自信微微点头回应，这姑娘挺漂亮的，也挺拼，十来度的天气还穿黑丝职业套裙。
李知易宛若在少林寺刷了八年盘子的苦僧般丝毫不为美色所动，板着脸问道：“OK，第一个问题，凌晨两点我需要你帮我定早晨的机票，你会怎么做？”
“我会定好机票并且买杯咖啡，不过我得知道您喜欢喝什么口味的。”艾莉森一副老娘要卷死所有人的架势，旁边四位小姑娘反应不一。
“我觉得加冰美式提神效果不错。”李知易笑了笑。
艾莉森反应很快：“那么我还会准备好两块芝士蛋糕，如果您喜欢的话。”
“吉娜劳伦，你会怎么做。”
许景不给艾莉森继续表现机会，这姑娘引起的鲶鱼效应足够了，他自己本就是从群面杀出条血路的狠人，很清楚其中分寸。
“我会定机票、买咖啡和芝士蛋糕！”
吉娜劳伦突然被点名下意识大声复述，说完办公室内瞬间安静，几位竞争者眼神古怪。
“但这不是我的本职工作……我想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些……”吉娜劳伦小声补充道。
“很好的问题，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不想做现在可以离开。”李知易资本家嘴脸展露无疑，压力测试开始。
吉娜劳伦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李知易暗自给这姑娘打了个叉，下一位继续。
经过前两位竞争者截然不同的表现，后续三人中规中矩没有任何出奇。
接着又问了些无领导小组讨论、工作规划职业目标，什么时候结婚生孩子之类的问题，面试结束。
“艾莉森？”许景关上门问道。
李知易打了个哈欠：“有点漂亮，你能摆弄明白吗？”
金融行业喜欢招美女，但又不喜欢招美女，这很矛盾，因为美女心不静。
“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我是分析师，不是秘书。”许景表示不满。
他这段时间干的全是秘书的活，本职分析工作只搞了个行研。
“别急，正式工作马上开始，再说领导有意培养你，你得扛起担子。”李知易满脸无赖相。
“信了你得邪。”
李知易起身伸了个懒腰：“下周出差去旧金山，告诉马修和乔丝琳看好家。”
“所以这周你不打算再来公司了？”
“我得补作业，请假，很忙。”李知易说着向房间外走去。
这段时间他过得简直是放眼欲穿，终于搞定了公司流程步入正轨接下来费点手脚稍稍解决琐碎事情就能奔向第一个投资目标了。
“艾莉森？”许景确认道。
“告诉她天儿冷别穿丝袜，以后不好怀孕。”
“性搔扰。”
俩人一问一答丝毫没有将几位全力以赴的应届生小姑娘放在心上便做好了决定。
第三十章 门徒
白色保时捷911快速穿过时代广场驶向哥大校园，这次没有小男孩站在街角喊能否踩下油门，也没有招摇过市的豪车长队。
街边纽约时装周的招牌也纷纷被卸下，换上出租、售卖的牌子，不过人流依然密集，只是从纵情欢笑变成了成群结队的抗议。
金融危机经过一个多月的传导，由金融市场蔓延到社会中的每一个个体。
李知易停好车看看时间，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学校办公楼内，他约了经济学老师约瑟夫·斯蒂格利茨谈话。
校级教授办公室面积很大，暗红色的木质装修布满整间办公室。阳光透过玻璃窗洒满实木地板，空调将暖风送到每个角落，褪去室外冷冽颇有几分宁静之感。
“老师。”李知易没有带名字。
约瑟夫是个身材壮硕的老头，满脸花白胡子配上副眼镜看上去蛮和蔼的。
“坐，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了。”
约瑟夫坐在办公桌后动作缓缓沏着茶，镶有金丝纹缕的明顿骨瓷英式茶杯看上去就知道价值不菲。
那是李知易送给老师的礼物，好像是他家狗生崽子送的还是他儿子高尔夫比赛得奖时候送的。
“你知道的，我最近比较忙。”李知易惫懒的端起茶杯尝了一口：“大吉岭红茶，味道不错。”
“再品。”
李知易转动他那最近忙到要怠机的脑袋嗅了嗅鼻子：“祁门红茶？”
“对。”约瑟夫把糕点盘子推倒他面前。
“听说要下雪了，纽约的冬天总是那么漫长。”李知易换了个话题。
约瑟夫没有回话放松身体仰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茶杯热气蒸腾缕缕升起，李知易不知道老头唱哪出戏，也跟着转头望向窗外。
此时刚过中午，室外阳光正好，零星几个学生卧坐在枯黄草坪上晒太阳；远处园艺工人忙碌着给树木做保温，屏蔽声音观赏这幅画面李知易脑子逐渐放空，又打了个哈欠。
“前段时间从拍卖会买来的高希霸导师（雪茄），要来一只吗？”不知过了多久约瑟夫出言问道。
李知易回过神从口袋里掏出跟华子：“我喜欢这个。”
其实他更喜欢抽黄鹤楼和南京，华子劲儿大，最近常用来提神醒脑。
“你得习惯这玩意，很多家伙总是喜欢用习惯区分同类。”约瑟夫剪开雪茄慢条斯理烤燃。
李知易心道为什么不是他们习惯我的习惯，约瑟夫大抵猜得到他想什么，没有继续话题转而问道：“远期合约平价期权的对冲价值是什么？”
听到一连串的专业术语单词李知易忍不住挠头：“这好像不是本科阶段的知识。”
“但没有几个本科生像你一样优秀。听说你还要请假，来吧，回答这个问题给你两周假期，不然你要去校长办公室聊聊了。”
李知易叹了口气，造孽啊，他现在都想要休学一年，或者改变路径捐栋教学楼什么的以期免去读书烦恼，可那样大概毕不了业。
毕竟他不是什么天才，平时学分对他来说也很重要。
李知易吭哧瘪肚半天说了个七七八八，约瑟夫睁只眼闭只眼勉强饶过他。
“好了，现在说说吧，你有什么事情？”约瑟夫吞云吐雾宛若弥勒佛似的。
李知易笑地平亿近人：“我找到了个很好的投资标的，想以公司的名义邀请您写篇对……共享经济(SharingEconomy)的分析。”
给企业写文章是大学教授部分收入来源，李知易早在金融危机之前贱兮兮跑去恶心的那位教授——米什金，就曾帮助冰岛某企业写文章背书，报酬是12.5万美金。
眼下冰岛濒临破产，米什金帮忙背书的那家企业涉嫌盗取国家资本，因为这事老米名声又臭几分。
如何把钱转化为社会资源是门艺术，李知易向来没什么艺术细菌，只能用这种笨办法慢慢养。
而且共享经济理论自上个世纪被提出至现在还没在应用领域大规模实现，李知易算是给约瑟夫搭梯子让他有机会在学术领域更上一层楼。
“共享经济，可以仔细说说吗？”
可约瑟夫对此并不感兴趣，这到不出意料，毕竟这老头已经在自己的细分领域取得诺奖成就了。
李知易抿了口茶组织语言：“在旧金山有两位年轻人创建了一个网站，房东将自己家的闲置房间挂到网站当做酒店房间出租……”
爱彼迎，这个带起民宿短租风潮以及共享经济的互联网领域独角兽就是李知易的目标。
眼下爱彼迎刚刚问世，创始人正拿着狗屎一样的融资计划到处碰壁，他有机会掺和一脚。
十几分钟后李知易大致讲清楚爱彼迎的共享模式，约瑟夫还是兴趣不大，不过没谁和钱过不去，老头暗暗感动。
他亲爱的学生找由头也是辛苦了……
“好的，我会着手研究。”
约瑟夫扶了扶眼镜一本正经，李知易自无不可点头。
聊完此事李知易又提出请求：“还有您知道我目前在创业，我很担心自己经验不足，所以想请您做我公司的战略顾问。”
古有和尚拿大官亲笔书法狐假虎威，今有李某人用大官名头辟鬼神。
“我年纪大了，不过可以帮你介绍合适人选。”
约瑟夫毫不犹豫拒绝，李知易对此也心知肚明，他想要的是后半句话。
双方身份有些敏感，尤其是在眼下这个时间节点，老头志向高远精力十足夜御十……还想进军政界呢，所以必不可能直接给他冲锋陷阵。
但发动人脉网罗某些已经退休的老同志发挥余热还是可以的嘛，德高望重的老同志很适合给小伙子指点迷津，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俩人一唱一和定好约瑟夫会尽快帮他介绍顾问，正事到此结束。
之后师徒二人又聊了会有的没的，约瑟夫说创业还顺利吧，李知易听话听音连连表示BK（纽约梅隆银行）那帮王八蛋听到您老人家的名字都吓尿啦，怎么敢坑我云云。
一通鬼嗑聊完师徒二人其乐融融气氛到位，李知易主动提出告辞。
“知易，静下心慢慢来，你很年轻。这个时代对你而言是最好的，也是最坏的。”约瑟夫最后意味深长说道。
李知易愣了愣，约瑟夫继续说道：“今天的你很急躁，你可以品出大吉岭红茶和祁门红茶的区别，对吗？”
“对，谢谢您，老师。”李知易顿首。
约瑟夫挥挥手没再言语，李知易恭敬地退出房间。
哥大诺奖得住很多，可以抱的大粗腿也很多，他之所以在约瑟夫身上投资甚多是因为这老头真把他当弟子或者是……门徒。
第三十一章 鸡零狗碎
走出办公室后李知易长出口气，整个人尽显疲态。
这段时间天天进行着此类工作，着实有点让他心力交瘁，看到图书馆前为大选撕逼的同学莫名感慨。
该说这属于位卑未敢忘忧国还是年轻傻逼好呢，不过不管那种都令他羡慕。
回到停车场坐进车里李知易没马上回公寓，降下车窗任由冷风灌进车内，拿起一片橘皮像小孩似的堵在鼻尖，放躺座椅双眼发直看着天窗发呆。
乔洋说新车皮味大，弄了包橘皮去味；橘子是他为数不多喜欢水果之一，可橘子味和皮味杂糅在一起不好闻。
龙祺说他的车干净的像租来的，搞了个齐天大圣雕像形状的摆件装饰，开起车来齐天大圣脑袋上两根羽冠一晃一晃的，晃得人心烦。
但他又懒得去买新摆件，齐天大圣不乱晃还挺帅的。
乔洋合租室友王姐说他原来是资本阶级隐藏在人民群众中的奸细，那些天天和他互撕说读个CC（学院）就不把同胞放在眼里的富二代们全消停了，好莱坞那个谁谁谁儿子邀请他参加趴体怂恿他抽叶子……
这一切的发展和他想象中的不大一样，他以为自己会是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大鹏，纵横商场脚踢华尔街拳打硅谷。
儿女情长、生活琐碎什么的全都靠边站，爷们儿只想专心搞事业赚大钱尽情享受就完事了！
可事实却伴随着无数的鸡零狗碎，偏偏这些鸡零狗碎绕不开也躲不过，他妈的赚点比钱怎么那么难呢……
李知易矫情的想着不知不觉昏昏入睡，昨天补作业到凌晨三点多，没睡好。
…………
“阿欠！”
大半个小时后李知易被冻醒了，拿起手机看看有两个未接电话，分别是乔洋和龙祺打来的，没有多想随手给乔洋回了过去。
“没什么事，今晚聚会嘛，他们非问你来不来，你要是忙就算了。”乔洋解释道。
李知易捋了捋睡乱的头发：“没有，刚刚在睡觉，我现在就过去，需要买什么吗？”
今晚是万圣节前夜，明天会有很多小孩要糖吃，今晚则是狂欢，只不过金融危机冲淡了节日氛围，他忙忘了。
“什么都有，你过来就好。”乔洋顿了顿继续说道：“嗓子怎么哑哑的，感冒了吗？”
李知易随口解释可能是烟抽多了，而后没再多说什么挂断电话驱车赶往乔洋的公寓。
赶到公寓天色已然放黑华灯初上，美式古典的褐石建筑在灯光映衬下暗淡且温馨，三三两两行人穿着臃肿棉服行色匆匆走在回家的路上。
缺了点雪，要不然跟国内电影里的纽约圣诞街头一模一样，往往这时候电影男女主角都会来段催人尿下的戏码。
李知易不着边际的想着走到街边的小摊旁，零七八碎摆着应节的小玩意。
“花束要多少钱？”
李知易指着主花用银杏树叶编成到花束问道，用报纸裹着看上去蛮简约文艺的。
“15刀。”
“你他妈怎么不去抢！”李知易用黑鬼俚语骂娘。
年纪不大的年轻黑人闻言解释道：“12刀，兄弟我没坑你，现在花束就这个价，而且我的花跟别家的不一样！”
“哪不一样？”
年轻黑人挤眉弄眼笑容猥琐扯出两个套套：“买花送套，祝你今晚不孤单！要知道今晚这个小东西可是很紧俏的哦！”
李知易无言以对，词穷了，干脆掏出钱包付账。
年轻黑人欢快的嘟囔着对嘛，想有愉快的夜晚总得付出点成本之类的话打包花束。
“这几束我都要了。”
李知易捧着花走进公寓大堂后，想到什么又折返回小摊前说道。
“……兄弟，我这还有伟哥，要来点吗。”
“法克鱿！”李知易以中指回应他不需要。
今天来吃饭的人和上次大致相同王姐、佳明、龙祺几人都在。
李知易赶到时众人正聚在客厅玩桌游，乔洋和龙祺俩人在厨房做饭，李知易眼皮跳了跳。
“呦，李总花是送给谁的呀？”王姐笑着打趣道。
作为乔洋的合租室友与知名社交牛逼症患者，她自然知道些李知易三人间的倒灶事，只是这娘们屁股歪的很。
李知易心想还好爷们儿机智：“姑娘们都有，万圣节快乐。”
说着一个个将花送到女孩子手里，众人嘻嘻哈哈开着玩笑。
厨房里乔洋和龙祺各自捣鼓着手上的菜没有搭话，好像没看到李知易来了似的，气氛有点微妙。
“万圣节快乐，来来来，看我买的花好看不。”
李知易笑呵呵捧着花走到厨房，两个女孩闻声同时抬头，乔洋不动声色看了看龙祺没开腔。
“还不错，怪不人家都说你是中央空调。”龙祺毫不犹豫率先说道。
李知易如往常般回怼道：“什么都不做叫直男，做了有说中央空调，事多。”
“你不是自诩曼哈顿第一暖男，还怪祺祺说你是中央空调。”乔洋笑盈盈搭话道。
李知易讪笑着说那是自嘲，放下花卷起衣袖准备帮忙做饭，这一刻他宛若武松附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知修罗场也要闯一闯……
幸好小乔菩萨还是善解人意的，放下手里的活冲了杯感冒灵，将他赶出厨房说别给大家传染感冒了。
龙祺听到两人对话面色不变，只是握着勺子挖咖喱的白嫩小手两条青筋清晰可见。
时间又过了一会儿饭菜做好，众人浮夸地赞美了一番乔小厨和反常主动下厨的龙祺，而后入座开餐。
席间王姐笑嘻嘻问李知易哪道菜好吃，龙祺不会做饭，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来那道咖喱牛腩和番茄炒鸡蛋是她做的。
这种接连不断的站队行为让李知易不胜其烦，半开玩笑地回说都不好吃，要不我请你们去米其林餐厅吃吧？
王姐讨了个没趣消停下来，其他不通内情的人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这顿饭李知易吃的索然无味暗暗决定这就是最后一顿饭，如今有些人不再适合做朋友了，王姐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本来相以普通人的身份和大家相处的，可换来的是疏远、心机，行了，他不装了，他是亿万富翁，摊牌了！
有些事情总是不由个人意志为主。
…………
吃完饭后李知易本想先行离开，可想到今晚街头狂欢乱糟糟，略微犹豫还是送龙祺回了学校宿舍。
“怎么感冒了？”回宿舍的路上龙祺关心道。
李知易叼着烟一个鼻孔冒烟：“睡觉没关窗。”
龙祺在心底记下明天去买药：“我们学校有个教授开生日趴体，他是做对冲基金的，很有名气，你要不要去？”
“我要去旧金山，没时间。”
“回家看叔叔阿姨吗？现在旧金山的天气应该蛮好的。”龙祺没话找话。
“工作，顺便看看。”
“哦。”
“……你的手没事吧？”
龙祺摸着被油点崩到发红的手背嘴角勾起笑容：“我做的菜好吃吗？”
“还行吧。”
“那我怎么没看你吃？”
“我吃了半盘子。”
…………
李知易送龙祺回宿舍的同时，另一头公寓里也进行着对话。
“洋洋，龙祺今天可不是我叫来的啊。”
乔洋不以为意的敷着面膜回道：“我跟祺祺说得。”
“啊？你叫她来干嘛啊，有点危机感呀我的小姐姐……”
“王姐，这个季度房子到期我不租了，你找个室友吧。”乔洋打断道。
她不想给李知易压力，也不允许任何人在此事上给李知易压力。
李知易和她如何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与旁人无关，与龙祺无关。
第三十二章 湾区
Fakeituntilyoumakeit。
这是一句在创投圈很有名英文谚语鸡汤，翻译成中文有很多种方式，文艺点说可以理解成“弄假成真”，粗俗地解释就是先把牛逼吹起来，直到实现它。
这句话算是对创业圣地——硅谷，所具有的“颠覆一切规则改变世界”文化精神的最好注解。
当李知易和许景从遥远滴东海岸来到旧金山后，一下飞机他就开始不说人话往死了装逼。
新晋风投分析师许景就没那么有雅兴了，非常务实的说道：“艾莉森和布莱恩·切斯基（爱彼迎创始人）约的时间是明天下午两点，现在我们该做点什么？要不要核对一下会谈的具体细节？”
“放松点，我看你不是写了十几页资料？六七个小时飞机坐下来我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回家睡个好觉。”李知易说着从租车行员工手里接过车钥匙。
从纽约飞旧金山还蛮远的，俩人上午出发这会儿到达已经下午两点多了，他想回家看看。
许景耸耸肩：“好吧，那接下来自由活动？”
“每天500刀食宿差旅补贴，自由支配。”
李知易很大方，许景狗腿地高呼小老板万岁，替我给叔叔阿姨问好。
李知易微微一笑心道最后一天轻松时光好好享受吧，整了整乔洋牌爱心围巾丢下句明天中午会和，而后开上车先行离去。
看着潇洒离去的李知易，许景美滋滋盘算着500刀怎么花，住宿几十刀就可以，年轻人出差不好骄奢淫逸。
吃饭肯德基老爷爷蛮不错的，剩下的钱么……听说纽约有那种只穿鞋的脱衣服酒吧很不错……
…………
人们常说的旧金山硅谷其实是两个地区，旧金山以三藩市为主体，而硅谷以圣何塞为主，通常也被叫做南湾区。
李知易父母便在南湾，离硅谷很近。
眼下这个年月硅谷方兴未艾，还没成为后世的高科技新兴产业创业圣地，房价也还未完全起飞。
他的父母得以在这里买了栋三百多平的独栋别墅，还有个不小的院子，很适合烧烤撸串。
李知易回到家时只有保姆在家，老李同志和宁女士约邻居全家去公园玩了，旧金山湾区靠海四季如春，天气比东海岸的纽约好很多，适合养老。
“你这孩子回来怎么不和家里说呢，赶紧坐下歇着，我去切点水果。”
“王姨别忙了，我不饿。”李知易鼓捣着给父母带的礼物随口回道。
王姨是李知易家老乡，起初王姨的丈夫在美国给人开车，后来孩子来美国读大学，王姨也就跟着来了。
他们家孩子蛮有出息的，典型的小镇做题家，如今在北卡分校读研。读书的事是老李给操办的，所以王姨对李知易一家很真情实感。
“怎么看你还感冒了，吃药了没？”
“不用不用，我吃点橘子就行……”
王姐手脚麻利地切水果倒热水拿药，李知易像个地主家傻儿子似的舒舒服服翘着二郎腿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吃口水果，看看电视，晚上想吃什么就跟阿姨说，李知易忍不住念叨起回家真好。
话说上辈子李知易经常能听到朋友圈里有在硅谷工作的码农哭穷，说什么30万年薪（美金）仅仅能达到湾区生活平均水平。
他很不理解这是几个意思，因为他爹老李同志开的移民中介公司每年净收入也就7/80十万刀。
这笔钱能让他妈宁女士和邻居家的妻子探讨与保姆的相处之道、巴宝莉品味越来越次之类的话题；能在他18岁时拿出20万创业资金；能给老李回国探亲访友时带来衣锦还乡般的排场……
如此生活富人阶层算不上，可要是说普通家庭那多少也沾点丧良心。
所以30万刀的普通生活，大抵是没把年收入6万刀以下的家庭算人才能统计出来的数据。
晚上五点多，得知儿子回来了的老李夫妻俩姗姗回到家里。
“儿砸，这次回来给妈妈带什么礼物了呀？”宁女士笑眯眯问道。
李知易看着眼前面相年轻语调轻佻的老母亲很是无奈：“我以为你会先关心关心我为什么回来。”
宁女士年轻时妥妥的十里八村一枝花，嫁给老李这个小学一年级文凭的投机倒把份子属于下嫁，所以结婚后老李真真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活生生把宁女士宠成了40多岁还心态年轻的模样。
“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当父母的管太多容易讨人嫌……”
宁女士一副明事理的样子，暗戳戳埋怨他前段时间做投资（CDS）风险太大，老两口都跟着担心。
李知易听得脑仁疼，连忙拿出准备好的项链，看到布灵布灵闪着光芒的蓝宝石项链，宁女士老怀甚慰关心起儿子怎么感冒了。
李知易见状哭笑不得，亲妈到底是亲妈，跟十几年后没有一点点改变。
这条项链是他前几天参加某个慈善晚会拍来的，据说是伊丽莎白的收藏，齁贵。
接着李知易又把亨利送他的那瓶啸鹰红酒转手送给了老李同志，老李看到红酒神情跟宁女士没差。
他到不是喜欢红酒，只是基因是遗传的嘛，小李喜欢装老李自然也不会差。这瓶酒足以让他和朋友们显摆三到五次。
“今天天气不错。”
“你怎么知道我儿子孝敬了我一瓶啸鹰红酒。”
“最近怎么样。”
“对，我儿子是给我买了啸鹰红酒。”
父母的乐趣永远都是那么朴实无华…………
…………
就在李知易一家其乐融融的时候，许景也住进了在爱彼迎上预定的民宿。
是的，爱彼迎。
小许虽说觉悟比较堕落但工作还是脚踏实地的，他准备在会谈之前先行亲自调研体验一番爱彼迎的经营情况。
“肖恩哈里斯，请问这里是肖恩哈里斯家吗？”许景四下打量面前的修车铺。
一位中年男人从车头机盖探出头：“对，是的，我就是肖恩。”
“我在AirBedand……Breakfast（爱彼迎）上预订了你家的房间。”许景念出串绕口的词组。
中年男人用沾满油渍的衣袖蹭了蹭脑门挤出个笑容，说了声稍等，而后仰头冲二楼大声喊道：爸爸，来客人了，快来招待一下。
几分钟后从修车铺二楼走下来个瘸腿老头，身着洗得发白的老牛仔套装，细看之下，右手缺了三个手指，只有大拇指和食指。
“你好，欢迎观临哈里斯的家，快来看看房间吧。”
老头走到近前友善地笑着说道，只是他脸上那如蜈蚣般的伤疤怎么也友善不起来。
许景不动声色点头说好，然后跟在老头身后上楼。
他定的房间是间阁楼，只要37刀一晚，房间里有股淡淡的霉味，木质地板踩上去嘎吱作响，好像一个不注意就会掉下去。
许景在电脑上根据某酒店测评表格一项项输入这间房子的信息。
第三十三章 F与社区
F。
按照酒店测评网站的表格走下来，综合性价比等等条件，哈里斯家的房间评分是F。
这还是因为表格最低只有F，如果能继续往下排的话许景相信应该是英文字母的最后一个，并且这是爱彼迎网站上仅有的几十家房间之一。
为了住这间房，许景从硅谷所在的南湾跑到了北湾区。
他现在有些搞不懂小老板为什么看好爱彼迎了，起初李知易对爱彼迎的评价是开创新商业模式的天才创意。
而他的亲身体验则是糟糕透顶的垃圾租房网页，还有该死的机油。
刚刚上楼时不知道蹭到了哪里，袖子上清晰可见大片机油，这玩意他都不知道要怎么清洗。
许景摇头叹气换了身连帽运动衫，看看时间下午五点多，他准备出去吃点东西回来继续完善明天面谈细节。
不管怎么说作为公司的第一个项目他得全力以赴。
事实上他在和李知易第一次正式见面之前，就通过高盛的前同事打探过李知易的信息，200万变1个亿是他愿意加入meta资本的根本原因。
他很清楚那个年纪轻轻整天笑嘻嘻的小老板投资嗅觉有多敏锐，至少在二级市场是如此，这样的天才值得他信服。
“要一起吃晚餐吗，新鲜出炉的披萨。”
许景刚走下楼就被肖恩揽住去路，打量着浑身油渍手持大号扳手的中年汉子他下意识皱了皱眉：“不了，我准备去外面看看。”
肖恩嘴笨的推销道：“这里很偏僻，如果你要吃饭最好在我家……”
“不，先生别误会，他想说的是这附近最近的餐厅过去也要5英里。”
哈里斯老头一巴掌拍在儿子后脖颈打断他的话笑着解释道：“只要8刀，有披萨、热牛奶……还可以做蔬菜沙拉。你是商业精英，精英的时间都很宝贵，不该浪费在吃饭路上。”
哈里斯老头推销水平没比他儿子好多少，看着面前这对为五美元同样竭尽全力的父子许景没再拒绝。
哈里斯父子连忙清理出一楼修车铺里面的桌子，摆上晚餐请许景入座。
肖恩说他爹厨艺好还真不是盖的，几张经典的意式那不勒斯披萨淋上红彤彤的番茄酱从卖相上就甩出必胜客那种面饼八条街。
许景有些意外：“您是意大利裔？”
“是的，在我很小的时候被父母带到了这里。”哈里斯老头明显对能一眼认出意式披萨的亚裔小朋友很满意。
在正儿八经的意大利人眼里美式披萨都是邪教，该被绑到十字架上烧死的异端，只要骂美式披萨那就是意大利人民的好朋.......
“听起来应该是个很传奇的故事。”许景说着场面话。
哈里斯点点头表示当然，但没接着讲怎么个传奇法儿，哈里斯父子都不善言谈，肖恩闷头猛吃披萨，修车是体力活。
哈里斯牙都要掉光了，吃了两块披萨便算饱了，静静坐在那里时不时露出个自以为友善的笑容。
许景没有冒犯的意思，可看到老头笑起来脸上蜈蚣般的伤疤聚到一起着实没什么食欲，很想把披萨拿到楼上房间里去吃。
“我还有工作要做，披萨可以拿走吗，钱会照付的。”许景说道。
哈里斯起身：“还有牛奶，我帮你端上去。”
被一个瘸腿老头服务许景有些过意不去连连拒绝，左手端牛奶右手拿披萨就准备转身上楼。
“嘭。”
许景脚下一个不注意撞到了什么，疼得他倒吸冷气坐回椅子。
“小心，不要紧吧？”
“没事，这是什么东西……头盔？”许景低头看到地上锈迹斑斑M1制式头盔愣了愣。
哈里斯抱歉的解释道：“不好意思，年纪大了记忆力衰退，我说怎么找不到它了。”
说着回身怒骂儿子吃吃吃，就他妈知道吃，让你把房间打扫好别妨碍到客人；肖恩被骂的很是无辜，手里拿着披萨小声念叨我每天修6台车，哪有时间打扫。
许景再次看向哈里斯那可以用残破形容的身体：“……您参过军？”
“ohno，很抱歉。”哈里斯脑袋低垂连连摇晃：“同样的，很抱歉。”
“该道歉的不是你。”
有些时候站在受害者的角度没有什么普世价值的“有罪的国家而不是人民”，但老哈里斯这副样子许景也很难说他是那场需要所有国人铭记的战争的加害者。
“我知道，我知道，是这个国家。杜鲁门骗了我们。”哈里斯坐回椅子：“这个国家发起了太多战争，罪恶的战争。”
“这个国家总是如此，满口仁义道德说着为正义而战。”许景讥笑地回道。
哈里斯再次露出难看的笑容：“本以为是为了正义，直到在战场上遇到那些顽强的游走在丛林同我们打游击战的军人，我动摇了，也许他们才是正义。”
“他们是为了自己的国家。”
“那是一场追击战中，我失去了三根手指和一条腿……”
哈里斯举起残缺的右手絮絮叨叨叙述，许景静静听着那场战争亲历者的回忆，还要加上“加害者”视角三个字。
一旁肖恩继续用黑不溜秋的大手吃披萨，修车很脏，时间长了手怎么也洗不干净，永远都是黑色。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的儿子还会服役，并且参加阿富汗战争，是阿富汗对吧？”许景问道。
肖恩收起漫不经心神情整肃：“那场灾难不该由平民承受，我的未婚妻在那场灾难中去世，同样的，我也很抱歉为阿富汗的平民带去灾难。”
许景下意识想反驳，可仔细一想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为什么要把房间出租？”许景转而问道。
“前段时间有两个小伙子上门推销说把房子挂到爱彼迎每个月能赚几百块，还可以为客人提供餐食。结果一个多月时间只有你一位客人，我都以为他们是骗子。”
“如你所见，我和我的儿子很缺钱，他的耳朵在阿富汗炸伤了，所以每次讲话很大声，我也要治病。原本还能维持，可金融危机来了。”
“差劲的国家。”许景嗤笑道。
“差劲的国家。”肖恩重复道。
关于这点俩人立场一致，没附和的老哈里斯大概也是这样想的。
许景起身上楼，哈里斯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今晚的房间和吃的不收费。”
…………
回到房间，许景打开电脑将测评表格删掉，在爱彼迎调研最上方用加粗字体写下两个字：社区。
第三十四章 天使
“社区！”
“什么？”
“社区！我说这家网站最大的亮点是社区！”
第二天中午许景和李知易汇合赶往爱彼迎公司的路上兴匆匆讲解道：“昨晚我体验了爱彼迎网站上的出租房间，房东是对意大利裔父子，退伍军人，分别参加过越战与阿富汗战争。”
“儿子有一手修车手艺，还会改装。父亲厨艺很好，能做地道的意大利披萨。”
“这样的房东与冷冰冰的酒店比起来显而易见更受某些群体的喜爱。用户可以和房东做朋友，他们之间能发生许多有意思、意料之外的交流互动，可以是政见、习俗乃至信仰的碰撞，由此建立独特的社区文化。”
“情绪价值远比实际体验更重要……这是很好的切入点。”脱离感性状态的许景悟性还算不错，灵感爆棚喋喋不休。
李知易对许景的嗅觉很满意：“爱彼迎和沙发客（Couchsurfing）有什么区别，要知道根据你的调研显示沙发客目前有3000多万注册用户？”
沙发客是一个2003年创建的纯粹自由行互助网站，所谓自由行顾名思义独自出门旅游，这种旅游方式早些年很受背包客、穷游群体的喜爱。
他们没钱住酒店，所以便自发的在网站上发帖子，去某某城市玩在当地的同好家里借宿。
久而久之就有了沙发客的概念，沙发客网站应运而生，它不收取任何费用单纯靠情怀维持，在社区文化方面比爱彼迎更加极端。
你玩的人家早就玩了，而且已经玩出了庞大的用户体量；要说酒店模式的在线旅游，更有茫茫多巨头企业占据赛道。
所以成立初期的爱彼迎看不到什么亮点，在投资人眼里这是个拾人牙慧的缝合怪。
26岁的许景能想到“社区”已经很有天赋了，可到底还不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这种问题他回答不出。
对此李知易并不在意，这个问题如果不是穿越而来他也想不通。
而且除了极少数的变态，大部分所谓的高手都是一点点练出来的，他有耐心培养许景，同时他自己也要成长。
这种超纲难题不妨拿去问问真正的变态，爱彼迎的三位创始人如何作答。
乔·格比亚、布莱恩·切斯基、内森·布莱查奇克。
半个小时后李知易和许景在一间简陋的办公室内见到了三位创始人，格比亚戴着副眼睛笑起来像个程序员，布莱恩块头挺大的，真正的程序员内森则有点内敛的文学生气质。
办公室里四处堆放着麦片，包装袋分别印着大选两党候选人的名字和头像。
“看起来你们更支持麦凯恩？”
李知易随口挑起话头，印着麦凯恩包装的麦片比奥观海同志的多很多。
布莱恩笑着解释道：“我们的资金状况一直不是很好，前段时间两党候选人演讲，我们分别制作了500包奥观海限量款麦片和500麦凯恩限量款麦片以40美元一包的价格售卖给他们的支持者，赚钱贴补公司。”
“奥观海的要卖的更好。”
他们公司的财务糟糕程度显而易见，与其试图掩饰在谈判中获利倒不如坦诚直言。
人们常说的天使轮、A轮、B轮这些融资轮次总体分为三个阶段，早期、中期、后期（成熟期），天使轮和A轮属于早期。
在这个阶段创业公司往往只有想法需要钱来实现，而站在投资人的角度看，你只有几页PPT我凭什么给你投钱？
或者换句话，天使轮投资人投资逻辑是创业者本身，这个人展现出来的特质和能力才是天使轮评判要不要投的根本，至于项目，那堆纸上谈兵未转化为实质的文字毫无价值。
那不是项目，只是个想法。
天使投资人之所以被叫做Angel就是因为他们承担着极大地风险，像王多鱼一样帮助人们将梦想化作现实。
当然，得是值得投资的人，布莱恩经过这段时间拉投资四处碰壁的教训懂得了该如何营销自己，远超常人的执行力是优点，不是谁都能这样卖麦片赚到三万美元。
“很聪明的点子。”李知易点头表示认同，接着笑着问道：“所以公司名字中的breakfast（早餐）就是这样来的吗？”
爱彼迎现在的名字叫***rbedandbreakfast，气垫床和早餐，后来经由投资人建议才改成了airbnb的缩写。
说起来李知易对爱彼迎稍有了解，那是在17年爱彼迎进入中国市场不久后，格比亚亲身来华召开酒会向投资者彰显对中国市场的重视。
李知易与之有过简短对话，关于爱彼迎本土化的问题，忘了当时这人具体说了什么，他只记得那种神态不知该用淡定形容还是傲慢，促使他晚上回家就查了爱彼迎的创业史。
“不是的，去年最早创业时我们便为客户提供早餐；我们希望能给用户提供周到的服务。”布莱恩边推销着他们的理念，边请李知易二人就坐。
乔格比亚默不作声递上两杯水，李知易道了声谢。
爱彼迎的创业可说是人饿急眼了什么都能干出来的经典案例。
去年乔格比亚和布莱恩这对就读于罗德岛设计学院的好基友满怀激情创业，可惜经济大环境实在不景气，俩人刚燃起的热血上来就挨了名为“社会大学”的一棒子。
这一闷棍打的俩人瞬间懵逼，房租交不起饭也吃不起，哥俩躺在租的公寓里双眼泪汪汪。
就在俩人下楼准备去绿化带里偷点草垫吧垫吧肚子的时候，旧金山召开了一场设计师大会，天南地北的设计师乌央乌央涌向旧金山。
正所谓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哥俩问讯顿时心生一计。
整了个气垫床就跑到网上出租，他俩本来就是设计师，借此机会忽悠个穷逼设计师来家里住混顿饭钱还是能做到的。
并且还及其机智的弄了点麦片啥的，玩起了昨天许景在老哈里斯家住经历的那套，哥俩就这么忽忽悠悠解决了解决了温饱问题。
接着俩人一想这玩意还行哈，反正也要创业，那不如直接就把这玩意当做创业项目，干好了那还吃鸡毛草？！
顿顿吃麦片，还得是加坚果和水果片的那种！
于是就有了爱彼迎，接着俩人像传销头子似的一穷二白光凭嘴胡拐来了哈佛计算机毕业的内森，正式创建网站，爱彼迎走上正轨。
可惜正轨没走出去多远，创业三人组又歇逼了，毕竟旧金山不能天天开设计师大会不是，愿意花40刀买麦片的傻子也不太够用，到现在仨人又快去绿化带里偷草吃了。
李知易这次能从纽约来见他们诚意满满，哥仨已经顾不得李某人是个看起来像是未成年的亚洲小朋友了。
今儿就是耶稣来了，小李同学也是他们的天使！
“那么，我们现在正式开始吗？”布莱恩整理着桌上的资料问道。
李知易收回思绪打开电脑：“ok，开始吧。”
第三十五章 规则和流程
“除了酒店，还可以在爱彼迎预定房间和早餐。”
布莱恩指着投屏上简约的PPT口述讲解道：“爱彼迎是一家为用户提供各种住宿信息以及房主租房信息的服务型网站……”
“目前全球旅行预定住宿房间市场具有20亿美元规模，其中在线预定占据5.6亿美元，爱彼迎预估市场规模高达8400万美元。”
李知易一脸认真听布莱恩侃侃而谈，实则心里盘算今晚回家让王姨做毛氏红烧肉好还是砂锅红烧肉好。
爱彼迎的融资商业计划书属于教科书级别的，简明扼要通俗易懂，即便以李知易领先十年的眼光看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事实上很多风投机构之所以在早期投资阶段只看人不看项目，有部分原因是搞不懂创业者在想什么，90%的创业者写的商业计划书不客气的说就是坨屎，给他们时间口述都讲不明白。
完事他们还喜欢抱怨，只聊三五分钟就把我毙了，王八蛋没眼光不尊重人，莫欺少年穷之类的狠话。
要知道风投分析师每年要看上千个项目，每天被各种要把太平洋填平开发房地产之类的老哥摁着脑袋喂屎吃，真没时间和耐心听你那要改变世界的远大理想！
直接说你要做什么，你需要多少钱，钱怎么用，我能得到多少回报。
这三点讲清楚分析师大概能跟你聊十分钟。为什么才十分钟？
巧了么不是，小伙子要做的那玩意三个月前我就看过十几个同类型，你不是最烂的那个，可也不是最好的几个之一……
“我们需要在天使轮融资20万美金，希望这笔钱能让我们撑过6个月，把交易量做到2万笔，营收做到50万美元（12个月）。”布莱恩最终以财务需求作收尾。
李知易点点头下定决心晚上吃毛氏红烧肉：“这是个很好的商业BP模板，我有个问题。”
“刚刚你提到旅行游客住进爱彼迎相较于酒店能更好的体验当地文化，从而形成独特的社区文化。据我所知在这一领域沙发客已经做出规模，后续该如何应对？”
布莱恩转头看向格比亚，格比亚给出回答：“我们从没把沙发客当成对手，沙发客的理念是免费互助而我们收取费用，这意味着我们有能力给用户提供更好的体验，更好的维护社区。”
“具体到涉及业务运营方面，如果您愿意听我很乐意继续为您解答。”
答案一针见血，很多时候免费代表着廉价或者说低品质，情怀或许很伟大，但不能当饭吃。
沙发客房主可能为了情怀让同好来家里免费睡沙发，也有可能因为情怀把人赶出去；而在爱彼迎房主有钱赚，利益驱动之下房主必然不会那样做。
果然能做出几百亿市值独角兽的创始人即便是青涩期也足够变态。
李知易心中感慨，点到为止转而问起别的，说到这里许景准备的十几页调研资料派上用场；几人从用户群体目标定位聊到网站界面设计，听起来不像是融资会议反倒像业务会议。
洋洋洒洒聊了一多小时后，李知易见格比亚不自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止住话题：“20万美金，你们预计让渡多少股权？”
“10%。”布莱恩道。
李知易毫无波动的点点头：“我们回去后会认真考虑，辛苦三位，那今天就到这里？”
“好的，很期待我们还能见面！”
“......明天，如果顺利的话我想我们明天就会见面。”李知易装模作样和许景对视一眼：“老实说我个人对你们很感兴趣，要不然也不会从纽约赶来。”
“耶，这我们很清楚，感谢您对我们的认可。”布莱恩作为日后的CEO在如今就展现出了该有的特质。
接着李知易二人没再啰嗦，买了两包***麦片后告辞离去，是买的不是送，有零有整80美元。
坐上租来的奔驰车李知易问道：“感觉怎么样？”
许景启动车子想了想道：“我们可能对他们太客气了，狮子大开口200万估值，他们不值这个价。”
“这可以谈，除了估值还有其他的吗？”李知易循循善诱。
许景有些犹豫：“一天时间是不是有点急？我觉得需要重新评估一下他们的价值，而且他们内部对我们投资的态度好像有分歧。”
“我只有两周假期必须速战速决，有没有分歧无所谓，只要明天他们拿我们的钱就行。”李知易也看得出乔格比亚对他不怎么感冒。
“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嗯，今晚你得做估值和占股比例，时间紧任务重，所以就不邀请你到家里吃饭了，做完项目吃大餐。”
两人说着车子停稳到李知易家门口，李知易布置好工作拍拍屁股下车走人，许景看看时间，发动车子去买咖啡，今晚他不用睡觉了……
其实李知易刚刚当场就想签订投资协议条款谈判的，可他不是小马哥，随随便便吃顿饭的功夫就能搞定程维。
老祖宗们说得好：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司也，名以出信。
他太年轻了，需要用风投既定的规矩和流程强调自己的信服力。他得让布莱恩哥仨知道，他不是玩票的富二代，他很认真，他的机构很专业。
在正常的风投流程里，今天的见面算是约见，大家聚到一块聊聊项目，然后创业者和机构各回各家。
机构内部决议投还是不投，这个过程包括风险评估等流程，往往要需要3——5天时间，这已经是快的了，李知易说1天更是只有红杉才能干得出来。
而创业者也需要考虑拿不拿风投人的钱，融资不单单是搞钱，它是创业公司发展中很重要的一步，但凡长点脑子想好好做事的创业者面对投资时都会三思而后行。
李知易刚刚聊业务层面的内容就是在示意，我有能力帮助你们完善项目，除了钱之外可以提供发展战略方面的支持。
到这里如果双方都没异议王八看绿豆对眼了，那么签订初步的投资协议条款，这里面往往包括保密协议。
签好之后法务、财务、分析师全面进场尽职调查，如果不出问题才到签署正式的投资协议。
九九八十一难全都走过，最后打款交割，我的钱就交给你了……
风投人的钱没那么好拿，在金融行业有句话叫做“你不把命给我，我凭什么把钱给你？”。
王多鱼帮人实现梦想还有自己的小九九呢，风投机构自然也不是什么金蝉子转世的大善人。
第三十六章 烧烤
“查到了吗？”
李知易和许景离开后，布莱恩哥仨挤在电脑前一遍遍刷新着邮箱。
“耶，名字和长相对得上。”
毕业于哈佛计算机系的内森点开最新一封邮件念道：“哥伦比亚大学经济系二年级生，成绩普通，传闻他在金融危机中获利颇丰……”
美国藤校之间联系不甚紧密却也多有互动，扎克伯格（哈佛）的脸书第一批用户便覆盖了所有常青藤学校，所以内森刚刚刚得知李知易就读于哥大之后就发动校友资源打探到了李知易的消息。
在此之前他还调查过meta资本，不过除了公司注册信息啥也没查到，哥仨还以为遇到了骗子。
看完李知易简短的个人信息三人纷纷陷入沉默不知都在想些什么，最终格比亚主动挑起话头：“你们怎么看？”
“他挺有钱的，你看到他带的手表了吗，百达翡丽。运气也不错，居然能在金融危机中赚到钱。”布莱恩耸了耸肩委婉回道。
格比亚对这个回答不满意满意，转头看向内森。
内森托着下巴做沉思状：“许是我的校友，哈佛人不骗哈佛人，他们可以帮到我们。”
“哈？你在逗我吗。”
这个玩笑没能缓解气氛，格比亚有些抓狂：“认真点行么，这关乎我们公司的未来！一个来自亚洲的19岁的小男孩跑到我们面前说，哦，我看好你们，想投资你们。”
“这简直是个笑话，他的钱是毒药，我们需要真正帮助到我们的人！”
格比亚有理由不喜欢李知易，除去私人感情从公事公办的角度讲，李知易的钱并没有那么好拿。
还是回到那个问题，融资不仅仅是搞钱，这里面包含很多没法量化的资源。
五源资本的张斐投资快手后建议快手转做社区，然后又帮程一笑拉来了宿华，还得兼顾快手的财务管理，整个投资过程既当爹又当妈才有了现在的快手。
近两年很火的泡泡玛特盲盒起初也没人看好，是它的天使投资人麦刚动用各种私人的民间资本关系死顶泡泡玛特撑过一轮轮发展；就连雷军从金山拿着大笔资金走后创办小米一样要融资。
而转回来看李知易，在格比亚眼里他除了钱什么都没有；没有创业者想拿拆迁户的投资，他们更想自己的投资人都是腾讯那种。
“嘿，乔，淡定点。我和内森都知道你不喜欢李，可无论如何他是目前唯一愿意给我们钱的投资人。”布莱恩双手下压安抚道。
内森这次不再客气直接把话挑明：“刚刚你有认真听李都讲了些什么吗？他比我们还了解我们，我想如果他愿意完全可以独立做出比我们更好的在线预订软件。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而且，服务器又要交钱了，公司账上还有15800美金。你不能因为李是亚洲人就带有偏见……”
这话说的算是到位了，格比亚死鸭子嘴硬连忙打断道：“不，不是偏见，我只是理性的不看好他们！”
内森无奈摊手示意你赢了，布莱恩叹了口气：“乔，还记得大学毕业典礼上你和我说过什么吗？”
“我说我们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公司。”
“现在有了，可不该止于此，我们得把公司做好。你以为我和内森想拿他的钱吗，我们没得选。”布莱恩苦口婆心打感情牌。
格比亚看着好兄弟沮丧的神情一言不发，布莱恩同样闭口不言与之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格比亚气势一泄：“随便你们吧，但我绝不会让那个该死的家伙插手公司。”
说完不待二人回话起身离去，内森和布莱恩说的他都懂，可他就是不喜欢哪个比自己还年轻的亚洲有钱佬。
如果李知易比他年纪大些，或者也是白皮肤他都可以接受........
比莱恩和内森看着好朋友兼合伙人离去的背影皆是无奈摇头，而后收拾心情聊起股权分配。
多人创业公司股权问题从来都需要严肃处理，他俩可不想让李知易占到便宜，或者引起内斗之类的……
…………
李知易考虑好久才下定决心想吃的毛氏红烧肉最能没能吃到，因为宁女士想吃烧烤，而且她还不承认，宁女士美其名曰这是为了亲子互动。
李知易回到家时老李正在院子里支烧烤架点火，宁女士拿着扇子像模像样的扇风，焦炭烟袅袅升起。
“邻居会投诉的吧。”
李知易凑到近前随口说道，宁女士骄傲的回了句要相信你妈妈的社交能力，然后把扇子交给他，转身去帮王姨串烤串。
“怎么样，工作顺利吗？”
老李干巴巴问道，爷俩单独在一起总是没什么话可谈。
李知易没有解释太多：“还好，明天差不多就能搞定。”
“那就好……投资得谨慎，你现在主要还是学习，学习进度不能落下。”
“嗯，我知道。这次投资金额不大就是试试水，体验一下风投的过程，毕竟我学的也是这个专业，算是实践了。”
人总是会成熟的，李知易主动学习着和父亲交流。
老李对儿子的主动也笨拙的回应：“你要投资的那家公司是叫爱彼迎对吧？我托朋友帮忙打听了一下，明天大概能给回信，到时候你看看。”
李知易闻言嘴角勾起抹弧度道了声好：“爸，我上次在电话里和你说的你和我妈考虑的怎么样了，要不要买个酒庄？”
除去做空股指的1亿美金，他给自己留了一千多万，meta资本注册资金500万加上这段时间个人消费，还有400万余钱。
如今全球经济都不景气，这笔钱能在新西兰买个不错的酒庄。其实在美国也能买，但美国农场、酒庄一类涉及农业土地的问题很复杂，而且宁女士喜欢新西兰。
老李脸上同样泛起笑容：“不着急，现在手里有现金的才是大爷。再说买酒庄的事你妈就随口说说，她一天想的可多了，要全听她的那啥都不用干了。你创业是正事。”
“嘿嘿，我妈什么样跟你有直接关系。”李知易笑嘻嘻扇着风：“买酒庄的钱我早就预留出来了，你投资我50万，现在分成300万，这笔买卖还行吧？”
“怎么地，现在李总生意人了呗，跟谁说话都提溜着算盘。”老李斜眼看着他回道。
“那哪儿能，主要是一码归一码，你教我的么。要不你把中介公司转让了吧，全投资给我。”
李知易不太想老李做中介公司，一个中国人在美国做移民中介公司用脚后跟想都知道具体是怎么个中介法，他之所以在国内当留守儿童主要是因为老李路子太野了。
别以为老李在家里父慈子孝夫妻恩爱就觉得他是个善良滴人，老李上世纪末来美国那是活生生在港口打黑工扛麻袋扛出来的今天。
现在他有能力支撑这个家自然不想让老李继续野下去，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公司卖了我和你妈干啥？”
“包工头挺不错的。”
李知易循序渐进，老李的性格是典型的中国传统男人，好强且顾家，他得一点点转变老李的想法，不好打直球。
“我看你像包工头，赶紧扇风……”
昨晚上湾区下雨了，天气有点潮不好引火……
第三十七章 反垃圾邮件法
事实证明家庭烧烤确实有利于亲自亲子互动，经过一番点炉子的协同配合后父子二人相处明显自然许多，美中不足就是宁女士挑剔爷俩烤的串不好吃。
对此李知易除了装听不见也没别的招，宁女士向来娇惯，他惹不起。老李更是好不容易逮到吃肉机会闷头猛吃毫不回嘴。
老李如今年过四十身体上的中年危机不出意外找上门来，整个人发福的厉害，宁女士平时不给他肉吃，馋坏了。
雨天过后整个院子里都散发着泥土与植被的气味，夕阳在每一个日常里准时到来。
一家三口闲散坐在烤炉旁，宁女士边吃边吐槽，爷俩默契的会心一笑拿起啤酒碰杯。
微风徐徐吹过，烧烤炉中的火苗活跃几分，清淡烟雾升起消散于天地间，这一刻李知易觉得人生圆满。
当晚李知易睡了个好觉，第二天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先打电话给许景来家里，然后洗漱下楼。
这会儿老李去公司了，宁女士也约闺蜜展示她那刚拿到手的伊丽莎白收藏项链，只有王姨在家熬粥。
“王姨多添双筷子，我有同事来。”李知易心里盘算着打电话给布莱恩要怎么说。
王姨应了声好：“早上有人来送了个文件袋，说是给你的，我放茶几上了你看看。”
“好，谢谢王姨。”
李知易知道应该是昨天老李说找人帮忙打听爱彼迎的事，随手拆开文件袋查看，内里只有薄薄几页纸大体上说得都是些爱彼迎的发展历史。
李知易草草翻看就要放下，可最后一页纸却给了他不大不小的意外。
垃圾邮件，爱彼迎如今正在大规模给人发送垃圾邮件！
爱彼迎给沙发客用户发送邮件跟房主说将房子挂到爱彼迎每个月可以增加收入；另一头用女性ID给租房的人说来爱彼迎租房吧，我就在爱彼迎租房，这里比沙发客好多了。
对于这件事李知易知道，爱彼迎的官方传记里也有写，不过在此之前他没当回事。
因为他将那当成正常的商业手段，挖墙脚和装女孩子陪聊的事小马哥还干过呢，如今说起来也算是创业趣事。
可现在他手里这页纸上对此行为的定义是“垃圾邮件”，垃圾邮件违法！
这不是灰色地带，是实打实的违法，美国有专门的《反垃圾邮件法》。
李知易收起文件袋沉思片刻，而后打电话给布莱恩：“喂，布莱恩，今天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股权分配的问题。”
“很高兴能接到你的电话，还是下午两点，我们公司见。”
电话那头布莱恩心里松了口气，强忍激动语气平缓回道，他清楚接到李知易电话的瞬间双方进入谈判博弈阶段，不能破功。
李知易同样心知肚明，不咸不淡的客套了几句挂断电话。
原始资本的积累必然是血淋淋的，爱彼迎能快速起飞就是靠吸沙发客的血，他不可能因为这玩意改变投资主意，也不会将之当成谈判筹码。
他准备把这玩意的当成保险，如果你好我好大家好这东西就当没出现过，可爱彼迎要是不想让他赚钱，那就把桌子掀了谁都别玩！
在爱彼迎成长起来之前，垃圾邮件的官司能拖死它。
半个多小时后许景烟圈黝黑来到家里，他昨晚拿着爱彼迎提供的财务信息研究了半晚上估值。
李知易这个周扒皮明明心里早有定计却乐得折腾小许，吃饭过程中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还好许景已经吃过早饭，要不然都得被饿死。
下午两点，李知易和许景二人再次见到爱彼迎创业三人组。
省略各怀心思的寒暄，众人入座正式开始谈判。
“经过meta投委会决议，我们给到爱彼迎的投后估值是100万美元，将为爱彼迎进行20万美金天使轮投资……股权需要25%，请问有什么异议。”李知易假模假式看着面前的资料率先开价。
“我不清楚meta通过何种计算方式给出的估值，但很显然这低了。”布莱恩反驳道。
李知易不给他拉扯的机会，点头示意直接还价别整没用的。
“10%，20万美元10%，这是我们事先讨论好的。”程序员内森负责打配合接话道。
“这不可能，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样计算的估值，但很显然这高了！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请你们也有些诚意。”许景回敬道。
李知易知道爱彼迎的潜力所以会对哥仨客气点，可许景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是拿钱的大爹，对面这哥仨可能很优秀，但没资本装孙子讨价还价！
“ok，我们先一致前提，20万的融资额度是否确认？”
布莱恩看向李知易：“既然融资额度确认，那么没必要再扯什么投前估值、投后估值。15%，最高价，我们有三位创始人，得平衡股权结构。meta投资爱彼迎是为了盈利，一定不想发展后期因为股权问题导致利益受损对吗？”
“17%。”李知易挑战极限。
一般天使轮占比都是20%左右，高了影响股权结构和创始团队，低了没赚头。
鉴于昨天布莱恩给出的投前估值和投后估值的区别，15%大差不差算是合理价格，要是在拿到“垃圾邮件”的信息之前李知易会干脆同意，但现在他想试试格比亚的极限。
可惜格比亚没窜起来给他一脚，只是顶着张司马脸不吭声，他的忍耐极限不在股权分配，而是表决权。
布莱恩和内森互相看看，最终选择了妥协。
谈定股权分配其他都好说，那些都不是李知易在意的问题，布莱恩要个优先回购权，李知易要个优先认购权。
李知易再要个保护条款和董事会委派权，布莱恩反手要求meta只留一个董事会席位，且一票否决权必须和CEO共用，而眼下爱彼迎的CEO是布莱恩（创始人）。
所谓共用即一票否决权要双方都同意才能行使，对此李知易无所谓，他有知情权和查账的权利就行，一票否决权只为防止不时之需。
而格比亚也只能强忍着，天使轮投资不给董事会席位不现实，李知易董事权利委托给内森已经是最好结果。
至此最关键的两个点聊完，李知易和格比亚没有发生正面碰撞。
接着共售权、反稀释权、领售权林林种种双方一项项掰扯下来，直到晚上9点多才最终搞定，签署投资意向书。
签署了投资意向书就代表李知易要派人对爱彼迎进行尽职调查，然后签署正式投资协议。
在这段时间内，爱彼迎不可以勾搭其他投资人，不过为了防止李知易最后翻脸，这个期限有效期仅维持半个月时间。
现实中爱彼迎天使轮是红杉投的，具体数据没搜到。我写的是按照现在可公示的数据推算的。
第三十八章 哥给你娶个嫂子
翌日清晨，随着一架来自纽约的飞机抵达圣何塞机场，meta资本的法务马修和财务乔丝琳以及外包法务团队进场入驻爱彼迎。
开启尽职调查和辅助梳理股权结构。
从这天开始许景每天的500刀出差补贴变成笑话，因为他根本没有时间花钱，连想想纽约那些只穿鞋滴脱衣舞酒吧都成了奢望。
在大众眼里风投行业是高富帅行业，整天亮丽光鲜高谈阔论间就把工作办了，可这要分跟谁比。
跟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外卖小哥比风投行业自然是没资格说自己更辛苦，但要是在金融行业内部对比……那就是风投狗。
看这人眼圈黑的像条哈士奇，大家快笑他啊，这其中以李知易上辈子做的证券基金笑的最大声。
金融市场二级业务才是正儿八经的高富帅行业，如今转行做起风投业务最初还挺不适应的，他得边熟悉业务流程边做决策。
与此同时李知易还要考虑爱彼迎发展层面的业务调整，可以说拉屎的时候都没法儿专注。
就这么恍恍惚惚三天时间转眼过去，meta与爱彼迎在一个不起眼的日子，不起眼的简陋办公室里，签订了一份收益率十几倍的天使轮融资协议。
不过那是在未来，有半个月时间赚到上亿美金的经历，李知易没有对这笔投资产生无谓的仪式感，获利退出之前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做。
签订合约后，李知易一面动用老李公司的法务收集“垃圾邮件”相关证据，一面拉着爱彼迎创业三人组费尽口舌完善发展战略。
目前爱彼迎的股权结构为：乔·格比亚23.5%、布莱恩·切斯基26%、内森·布莱查奇克23.5%，meta资本（李知易）持股17%，另有10%股权池由布莱恩代持。
所谓股权池又叫期权池或者预留股份，这部分股份的作用专业术语叫做“股权激励”，用人能听懂的话说就是奖励给员工的。
老话说得好，兄弟们今年跟着哥好好干，明年哥给你们娶个嫂子……
资本家或许是黑心的，但绝不会是傻逼。
随着一轮轮融资创始人们赚的盆满钵满娶老婆，创始员工们却拿着行业平均工资在家自己打手枪，员工们凭什么好好干？
所以创业公司都会根据职位、工龄、贡献多方面标准设计一套完整的股权激励计划，用以绑定人才和鼓励员工好好干，大家都娶得起老婆才是正途。
国内很多创业者都不重视股权激励这玩意，大多是走一步算一步，今天拉来牛人拍拍脑袋给他点干股，明天某个员工小宇宙爆发创造远超预期的价值，再拍拍脑袋分多少干股。
这其实挺蛋疼的，拍脑袋属于不稳定因素，万一不小心拍成脑残把公司实控权玩没了，投资人欲哭无泪。
而在国外成熟的资本市场，股权池都会在初期确定下来，这部分股权往往在10%——20%区间，由创始人代持防止公司控制权流失。
说到控制权值得一提的是，爱彼迎创业三人组签署了“一致行动人协议”，简单理解就是开股东大会投票的时候，不能你赞同他反对，哥仨要么全赞同，要么全反对。
具体是他们设置小股东会投票少数服从多数，还是直接以某个人的意见为主李知易没过问。
这哥仨加起来的表决权稳稳站住绝对控制权，只要能把控好公司发展不内斗就完事了，他过不过问没什么卵用。
所以眼下爱彼迎目前的股东会便算成立了，一共四方，三位创始人外加投资人李知易。
接着是董事会，董事会席位依然是以上四位，李知易表决权委托给内森，重大决议一票否决权和布莱恩共用。
再往下数布莱恩出任首席执行官（CEO），负责商务与公司管理。
内森出任首席技术官（cto），负责技术开发。
格比亚任首席体验官，面对市场负责用户体验。
至此爱彼迎从股权到行政整体框架全部搭建完毕，跑马圈地建功立业指日可待……
…………
“布莱恩，钱已经到账了，你和财务确认过没？”
签订投资协议的第三天早上李知易便让财务打款交割，完成投融资的全部流程。
办公室里布莱恩情绪高涨笑呵呵点头致谢：“耶，已经收到了，我得说李你做事很爽快！”
整个融资轮次的所有谈判无论怎么变化最终都要以打款交割为落点，像李知易如此干脆快速给钱的投资人不多见。
事实上因为打款交割被投资人坑的创业者不在少数，李知易之前听过国内某家风投机构的段子，那家机构找到个前景很不错的游戏公司，出动机构内原游戏行业大佬转行来的MD去和创始人谈。
创始人见到前业界大佬很是尊敬，双方把酒言欢谈天说地聊得非常愉快。
最后随着大佬一句小伙子我带你上市，创始人直接将其他所有投资意向书扔进垃圾，顾头不顾腚的和大佬签订投资协议。
结果么，到打款交割实打实掏钱的时候大佬变脸了，表示资金困难。
创始人说您怎么能这样，我们可是谈好了要投资的。
大佬反问你和我约定过打款期限吗？
创始人哑口无言，然后大佬分批次每个月给个仨瓜俩枣将将够付团队工资。
又过了几个月游戏公司数据翻估值暴涨，创始人引进新的投资人，这时候大佬才连跑加颠把所有钱送上门。
这种事不管国内国外都屡见不鲜，所以布莱恩真心感谢李知易。
“我的爽快只对朋友有效。”
李知易宛若土味情话大师般回了一句，说起来风投和谈恋爱结婚没差，都是为了找到合适的人。
布莱恩咧嘴大笑：“好吧，好吧，知易（Z），老实说中文实在太难了。”
“你慢慢就会习惯。”李知易看看时间：“内森和格比亚还没到吗？”
今天他们要探讨市场定位相关问题，这样的头脑风暴型会议已经连续开两天了，李知易将知道的爱彼迎发展历史撇去试错部分说给三人听。
“你昨天说得网站精准搜索技术内森很感兴趣，昨晚一夜没睡，要晚点来。”布莱恩忽略格比亚不谈。
李知易故作无奈笑了笑：“那也得注意身体，你回头要监督好内森。”
“我会的，先来听听你今天有什么好点子吧。”
布莱恩搅和着麦片坐到办公桌前，这哥们也是个工作狂，这两天白天和李知易聊完晚上整夜整夜不睡觉吸收其中精华。
如饥似渴的状态让李某人很是佩服。
第三十九章 还要咖啡吗
早上九点多李知易已经和布莱恩对市场定位问题初步达成一致后，内森和格比亚姗姗来迟，许景也带着meta资本实习生——艾莉森女士拎着咖啡出现。
签好投资协议后其他的人率先返回纽约，李知易点名留下了艾莉森。
这个在面试时展露出卷王属性的白妞非常适应风投机构的工作节奏，跟着熬夜开会买咖啡订快餐什么的使唤起来很顺手。
“差旅、分销酒店、以及最终的从民宿预定平台覆盖到整个旅游行业的服务商，我建议爱彼迎需要这样做。”
会议正式开始后，李知易率先抛出观点。
爱彼迎目前定位有些混乱，他们瞄准的主要客户群体是沙发客用户，以及类似最初启发他们创办爱彼迎的那种大型峰会、会展。
这在初期没问题，爱彼迎的盈利方式是抽取平台上每笔交易的手续费，典型的o2o平台。
可使用沙发客的用户群体消费水平不高，直白的说就是低价，20刀一晚的房间抽取10%手续费才2刀，这是爱彼迎目前仅有的几百笔订单的中位数。
土匪张麻子都知道刮穷人的钱没意思，谁有钱赚谁的钱！
那么谁有钱？
酒店、差旅、在线旅游才是赚钱的业务，也是上一世爱彼迎逐渐积累起用户量后摸索了两年多逐步微调的战略方向。
“我们现在想获取用户的主要来源是沙发客，必须得执行低价策略，用户体量不足以支撑转化平台调性。”格比亚推了推眼镜反驳道。
李知易点头表示认同解释道：“这些我清楚，我只是很快要回纽约，所以想在今天确定爱彼迎的发展节点。”
“确定”二字让格比亚感到刺耳：“NO，你不能确定，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固化的市场，我们不是既定商业模式的企业！我们每一步都在创新，创新没有确定。”
“但提前规避掉本可以避免的障碍难道不是好事吗？”
“你为什么笃定没发生的是障碍，也许那就是我们要的东西！”
李知易皱了皱眉：“你想要什么？”
格比亚说低价策略比较客观，后续越说越不对味。这样的争执俩人这三天发生了很多次，格比亚质疑他插手公司业务，他则急切的想在回纽约之前彻底将爱彼迎送上高速发展的轨道。
见两人又要开始掰头，内森连忙出声打圆场：“李你说的有道理，但有时候确实没法定义什么是障碍、什么是正确。我们只能尽量摸索找到适合的道路。”
“让你说得我们好像盲人，来吧，说说看你摸到了什么。”许景接话开玩笑道。
投资人和创始人撕逼往往是毁掉创业公司的前兆，他不想双方闹僵。
“除了键盘我什么都摸不到，李你说的那个技术我快完成了，要看看吗？”两位来自哈佛的校友一唱一和活跃气氛。
李知易面无表情盯着格比亚不吭声，让几人的笑声显得有些尴尬。
“你们玩过国际象棋吗？”
李知易忽然放松身体后仰靠到椅背上翘起二郎腿：“王、后、车、象……有很多棋子，不同的棋子有不同的身份和职责，它们根据规则走在既定的格子上。”
“我昨天和我的父亲玩过一盘，他用兵换掉了我的王，游戏结束，我输了。”
“同样是死掉一枚棋子，为什么是我输呢？因为两枚棋子的价值不对等。”
“这个社会从某种程度讲也是棋盘，每个人在棋盘上都有不同的能力和价值，永远没有公平。有的人天生就是王众星捧月，而有人的是兵，死就死了，毫不起眼，最多时不时被执棋者想起来利用一番。”
“你们觉得合理吗？”
李知易看向三位创始人，布莱恩笑容隐去，内森如老僧入定，格比亚紧紧捏着笔。
李知易极尽嘲讽姿态：“这不合理，但这就是现实！如果你足够了不起那么就以兵的身份一往无前干掉王棋，下克上将执棋者掀翻在地！如果做不到就别他妈给我摆出不爽的样子！”
“格比亚，你刚刚一句话说了四个不字，能说说为什么如此抵触我吗？”
不等到回答李知易调转话头冲向布莱恩：“布莱恩，你知道的对吧，其实你也和他一样认为我想插手公司业务？”
“我实在不理解你们凭什么这么对待投资人，理解不了为什么你们既然都花费心思给沙发客用户发送邮件获取客户，却不再简单点让他们可以同时将房间信息发布到两个平台，内森，这项技术很难做到吗？”
“理解不了为什么允许那些烂的跟屎一样的房间介绍图片挂在网站上，布莱恩，你大学读的是设计专业对吧？帮助房东拍些好看的房间介绍图片很难吗？”
李知易喋喋不休做出抛开的手势：“表决权、否决权、资金；我认可了你们一切想要的，凭什么抵触我？因为我是亚洲人？哦，布莱恩你应该是因为我这几天说的太多所以有危机感。”
“法克鱿！听好了，我，中国人李知易，在三天之前投资了三个废物白人大龄青年的公司，我是他们的投资人，掌握17%的股份，帮助他们发展，我厌倦了无休止的争议。
“如果不能尊重我，我会让爱彼迎去死！”李知易最后一字一顿说道。
他清楚投资人和创始人撕逼是隐患，原本想慢慢磨合，可这几天格比亚给的反应让他很厌恶，作为CEO的布莱恩也因为他心急产生了危机感。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把话说清楚，谁赞成谁反对一次性解决，确定双方形象地位。一直忍耐不见得是好事。
当然，他不保证这次过后会不会产生更大的隐患，但总得做出抉择。
话说到这份上谁都不可能继续装傻，布莱恩和格比亚感性肯定是想和李知易互喷，理性却告诉他们忍着，他们没准备重新做一个网站。
内森依旧老神在在万事不关心，气氛陷入僵局。
李知易不动声色捅了捅许景示意他说点什么，没有人配合表演很尴尬地，小许有点不懂事了。
许景心想你喷了个爽快，我特么没法接话哇，接着唱白脸可能真就蹦了，唱红脸你岂不是白喷那么多。
“……还要咖啡吗？”角落里唯一置身事外的小透明艾莉森小声说道。
这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艾莉森尽量稳住声线：“我是说到休息时间了，今天大家想喝什么咖啡。”
“拿铁，加双份奶！”许景瞬间感觉自己能行了。
李知易松了口气：“老样子，全冰美式。”
他看起来好像要杀人似的，其实也怕真谈蹦了，毕竟十几倍的收益率。
“拿铁加双份奶是什么喝法，黑暗料理。”内森充满好奇心。
“你可以试试，很好喝的。”
“好吧，拿铁双份奶加一，布莱恩你要不要试试？”
“我要是拉肚子了一定让你给我擦屁股。”布莱恩连连挠头却没拒绝。
内森露出笑容：“拿铁双份奶+4。”
“等等，我可没说要拿铁双份奶，我要美式。”
格比亚拒绝道，气氛回归正常。
第四十章 看太平洋
大抵是百年前工人阶层足够勇敢且伟大，美国的职场文化相比起来稍微放松些许。
人们不注重加了多少班熬了多少工时，只要最终结果达标过程没有那么重要。
所以也就导致人们习惯于在工作期间小小的休息一会，喝咖啡吃点心之类的。
这种文化间接帮了此刻会议室里的众人一把，内森和许景拉着格比亚去到写字楼天台吹风，李知易和布莱恩还有艾莉森留在会议室里抽烟。
严谨的说艾莉森是在吸二手烟，没办法，这间会议室同时也是办公室，如今爱彼迎的条件很艰苦。
“有考虑过换间办公室吗，我可以介绍便宜的写字楼。”李知易重新挑起话头。
布莱恩整理心情勉强笑了笑：“20万美金每一分都有去处，我可不想因为乱花钱再吵一架。”
“事实上如果不是担心你们没有动力，我想投资50万来的。”李知易耸耸肩回道：“布莱恩你知道的，我不是针对你，有些事没法回避必须讲清楚。”
“我知道，有争吵未尝不是好事，至少从你的态度我更确信爱彼迎的发展前景。”布莱恩看待问题的视角很有意思。
不过的确如此，创始团队寻找风投机构从某种角度讲是一种检验己身的方式，风投机构是否看好所做项目，以及后续的尽职调出、投资条款谈判，整套流程走下来效果不亚于找专业的咨询公司。
李知易以咖啡代酒示意道：“努力吧，我想六个月后爱彼迎会有单独的会议室。”
“抱歉艾莉森姑娘，等你下次来爱彼迎会有单独的办公室。”
布莱恩冲角落里的艾莉森表示歉意，而后和李知易碰杯：“到时候你得帮忙介绍便宜的写字楼。”
“当然，其实控制烟瘾挺烦的。”李知易开起玩笑。
关于立场与态度俩人暂且达成共识，李知易得到尊重，布莱恩得到安心，双方选择相互成就。
人们常说的边界感是很微妙的东西，投资人和创始人大多时候都在相互成就和一拍两散之间游离。
李知易初次掌控此类问题的过程不算愉快，幸好最终结果还不错。
“短时间内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接下来爱彼迎的投后管理由许景负责，你们要多沟通，有问题随时找他。”李知易嘱咐道。
此事早有定论没什么好谈论的，布莱恩点点头表示了解：“许和内森关系很融洽。该怎么说，祝你学业顺利？不得不说想到我们投资人居然刚读大二真的很难不心理失衡。”
“哈哈，你会渐渐习惯的。”
说完正事后李知易情不自禁又开始装逼，内森闻言做出不爽表情。
接着李知易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主动赞助了台相机用以帮助房东拍摄房间介绍照片，以及确定爱彼迎改名airbnb。
时间过了一会许景三人回到办公室，李知易随即带着许景和艾莉森离去。该说的都说完了，面对口服心不服的格比亚只有尴尬。
下楼后李知易对艾莉森吩咐道：“去买个好点的相机给他们送来，然后定后天回纽约的机票。”
“好的，明天有什么安排吗？”艾莉森帮忙开车门。
李知易坐进车里：“自由活动，如果你想可以去看看太平洋。对了，你今天表现很好。”
艾莉森闻言心中振奋，语调轻快的回了一句好的。
许景暗自感慨小妹妹图样图森破，刚来硅谷那天他也为“自由活动”开心过，之后么……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说比他累。
“以后和你的校友多沟通，内森是个聪明人。”
只剩俩人单独相处，许景说话直白许多：“内森和布莱恩的关系很好，他不会轻易站到我们这边。”
李知易砸吧了下嘴：“我的意思是让你和他们做朋友，和谐有爱好好帮助公司发展，别老想着宫斗。”
“……懂了。”
许景心想你刚刚都恨不得掏枪干掉格比亚了，这会又特么来和谐有爱。
“我妈买了个铜锅，明天来家里吃涮羊肉，有什么忌口吗？”
李知易随口切换话题，许景连连表示没有，小许同志还是很有政治觉悟的，老板跟你聊家长里短还邀请到家里吃饭。
介是嘛，介是简在帝心！
傻子才会不开眼说汤底多加点枸杞，尤其还是在李知易刚刚发过飙的情况下……
不管是许景还是艾莉森，这是他们首次见到李知易发火，李知易在他们心中的形象正在逐步立体。
李知易管理能力很弱鸡，但简单的恩威并重还是能比划两下。
俩人说话间许景开车将李知易送到老李公司楼下然后率先离去。
李知易没上楼去找老李，而是去到旁边咖啡厅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一位中年白人拿着厚实的文件袋走进咖啡厅。
…………
爱彼迎办公室内，三位创始人相对而坐神态各异谈论着什么。
“不出意外李以后不会来了，投后工作全权由许和我们对接。”布莱恩转述道。
格比亚沉默不语，内森叹了口气说道：“这是最好的结果。”
“人有时候可以受点委屈，半年，只要半年时间，到时候引入新投资人，李别想再这样和我们讲话！”布莱恩苦口婆心安抚好友。
格比亚笑了笑：“其实他说的有道理，下克上之前我没资格耍脾气。别担心，目前公司发展是首要任务，我不会犯傻的。”
布莱恩和内森听到这话依旧心忧，却又不好再说什么。
“当啷当啷。”
手机铃声响起，格比亚看到来电号码边接起电话边向外走去，内森隐约听到电话那头传来“YC”两个字母。
…………
回到民宿后许景倒头便睡，下午三点多才醒，起床随便吃了点东西双眼发直内心空虚。
来硅谷这一周多时间每天都被各种文件资料填满大脑，如今冷不丁闲下来突然有些不知道干什么好。
想了想许景拿起电话打给艾莉森，他准备和白妞约个晚饭，别多想，单纯约饭，毕竟俩人也算是并肩作战搞定项目的战友。
再说俩人同龄，都是应届研究生。
南湾这个破地方很无聊，除了平原和海啥也没有，连女人都少见，到处都是见了鬼的工科男。
“喂，艾莉森，要不要共进晚餐？”许景上来就是一记直球。
艾莉森歉意的回道：“抱歉，我在看海，晚上不准备回城。”
“沃特？你真去看太平洋啦……”许景目瞪狗呆。
艾莉森笑着回道：“耶，这里很不错，海边日落。”
许景悻悻然挂断电话，在心里给艾莉森贴上“狠人”标签；这么多天熬下来第一件事不是补觉，反而听从李知易的建议跑去看太平洋。
把老板话当圣旨的姑娘，着实是个狠人！
第四十一章 隐蔽持枪证 周末愉快
“能说说看这些……内容的效果吗？”时间转回上午，咖啡厅内李知易措辞含糊问道。
中年白人露出非常自信的微笑：“效果？我想你问得应该是刑期，如果由我负责这项案子，罚款不能解决问题，他们需要吃牢饭。”
李知易闻言笑笑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信封：“辛苦，这件事到此为止。”
“谢谢你的慷慨。”中年白人捏着厚度可观的信封塞进口袋。
李知易回了句不客气，手指轻敲档案袋，中年白人见状主动告辞离去。
回到公司中年白人敲开一间面积不小的办公室，房间内有个硕大的盆景，上层迷你水车转动静水流深，下层绿植青翠欲滴造型奇绝。
淡淡水雾蒸腾喷薄为空调房带来些许湿润，配上盆景旁那张实木做成叫做的茶台的玩应，颇有点禅道之意。
中年白人不懂禅道和东方韵味是什么东西，他只是懂老板的道：“老板，资料交给您儿子了，您让我说的也转告他了。”
“嗯。”老李敲着键盘头也不抬回道。
“他的反应很平静，说到此为止，还给了我这个。”中年白人将信封放到桌子上。
老李抬头瞥了一眼：“你应得的。”
“好的，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到此为止。”
…………
拿到“保险”后李知易叫了辆出租车前往菜市场。
这段时间说是回家一趟，可天天早出晚归也没怎么好好陪过父母，他准备临走前下厨做顿晚餐。
美国的菜市场又叫农贸市场，和国内的菜市场没差，城市周边农民拿着刚出园的应季蔬菜、水果扎堆到市场里摆摊。
因为地广人稀美国菜市场集中性更强，人们习惯拖家带口突突突开着大皮卡采购一两周的食物。
每天开市儿童的喊叫声，商贩吆喝声，还有能歌善舞的拉丁裔搞得蛮有人间烟火感觉，热闹接地气。
这让近期周旋于各种“高大上”商业问题的李知易很是放松，先来只美国特色特他啃，再搞个中国特色汉堡包——肉夹馍。
李知易边吃边买逛得不亦乐乎，在他没注意到的角落里，一位十多岁出头的黑人小孩吞咽口水看他从装满绿油油钞票的钱夹里抽出张百元大钞买冰淇淋。
半个多小时后，李知易心满意足走出菜市场，站在路边等待预约好的出租车。
可能是家用车太发达的原因，除了哈曼顿美国其他地方叫出租车都得事先打电话预约。
“嘿，哥们，借支烟。”
李知易低头摆弄手机股票软件，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抬头看去只见是三位和他年纪相仿的黑人。
这到不是凭长相判断，老天桥底下的老瞎子都甭想看面相给尼哥算卦，他主要是见这三个黑人个子很高身材却瘦弱，显然处在发育期。
“我不抽烟，滚蛋。”李知易没当回事不客气的回了一句。
美国烟价很贵，大街上经常能遇到流浪汉和街溜子要烟，甚至在学校里很多同学也是能蹭就蹭。
领头黑人笑嘻嘻比划着乱七八糟的手势：“哥们，别这样，我看到你抽烟了。”
李知易闻言瞬间心知不好下意识往后退，另外两个黑人嘭的主动撞到他身上，一把藏在外套下尖尖的东西顶住腰部。
李知易脸上挤出笑容客气道：“兄弟，不至于不至于，不就是烟吗，我有。”
不管是什么肤色人种，十几岁的小崽子下手都没轻重，他们对人命没概念，头脑发热什么都不在乎。
“我不要烟了，借点钱，我自己去买。”领头黑人舔了舔往上翻翻的大嘴唇子。
“好，好，我给你们拿。”李知易作势拿钱包，手伸向裤兜。
领头黑人眼睛四处乱扫，扬扬下巴示意同伴随时准备跑路：“手表，手表也摘下来！别耍花样。”
“法克，该死的亚洲佬，就是你们抢了我父亲的工作！赶紧拿钱。”其他两个黑人连声呵斥。
“ok，ok，别急。”
李知易说着身体往前猛地窜起，黑人见状毫不犹豫捅刀，夹克衫布料撕拉划开，一刀见血。
“啪！啪！啪！”
枪声响起，李知易手持伯莱塔口袋手枪（carry）回过身连开三枪，由于第一次打人体靶子不可避免有些紧张没打中。
三个黑人连滚带爬瞬间跑远，李知易嘴里骂着脏话对准黑人后脑勺瞄了半天最终收起枪。
在美国既然掏枪就奔着打死人去，如果没把握直接打死就别开枪。
美国打官司很麻烦，直接干死能省很多事，要是伤而不死就蛋疼了，而且还要防备报复。
周围路过的人在枪响的时候作鸟兽散乌央乌央抛开，此刻见李知易收起枪又纷纷恢复正常，这种地方经常发生这种事，心理素质早练出来了。
李知易看到不远处驶来的警车心思电转拿出手机打给裴琳，那个高盛的市场经理。
“喂，裴琳，我在圣何塞遇到点小麻烦，需要刑事律师，你能帮忙吗？”李知易开门见山。
裴琳略微沉默后干脆回道：“……那家警局，需要什么级别律师？”
“暂时还不知道那家警局，一会我会通知你。”李知易看着将他团团围绕的警察举起手笑容淡定：“钱不是问题，如果你能找来给拉灯辩护的律师最好……”
“咔哒。”
李知易被如狼似虎的警察摁倒在地，手机电池摔飞。
“轻点，我受伤了，需要救护车。”
“以控制，无情况。”两个警察架起李知易拖上警车。
“我是正当防卫！我有隐蔽持枪证（CCW）！”李知易高声解释道。
所谓隐蔽持枪证简单理解就是子弹上膛随身携带枪支，申请条件不难，正常留学生的条件就可以，只要上几个培训课时填写申请表格等待FBI审核通过就可以拥有。
怕死的李知易去年就申请了这玩意，如今美国受金融危机影响刑事案件高发，他又赚了那么多钱，自然出门要随身携带枪支。
这玩意也是他掏枪就射的底气，在刚刚的情况里他属于很干净的“不退让法”正当防卫，他如果是白人可能连警局都不需要去。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嗜血狂魔，如果只是要点钱他就给了，想要别的不行……
“嘭。”
左边的王八蛋黑警状若无意一肘怼到李知易胃部，胃里翻腾酸水上涌，李知易止不住干呕起来，想说话都说不出口，喉咙发出嘶嘶声。
“给他叫医生。”彻底让李知易闭嘴后警察和同伴吩咐道。
第四十二章 法外狂徒
“我手上有两把枪，如果歹徒闯进来我可以开枪吗？”
“我不能告诉你可以开枪，但你必须保护你的孩子，采取任何必要措施做你该做的。”
这段对话出自911报警录音，报警人是位单亲妈妈，跨年夜当天有两个吸毒罪犯闯入这位单亲妈妈的家中试图抢劫。
这位18岁的单亲妈妈给三个月大的儿子怀里塞了个奶瓶，然后拿起去世丈夫留给给她霰弹枪走出卧室拨通报警电话。
整个通话长达21分钟。
通话期间单亲妈妈打爆了罪犯的脑袋，这里引用了与《不退让法》同等的《城堡法》，即在公共场合、家中有合理理由相信遭受致命威胁时，没有义务先撤退。
使用致命武器自我防卫就地反击，合理合法！
李知易人身安全先行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反击符合《不退让法》，这一点无可辩驳，只是在证据方面有些争议。
这也是警察在让他包扎好带回警局问讯的原因，而且他动用了枪，虽然没造成人员伤亡，但如果交代不清楚FBI上门有理由怀疑他的行为对国家造成危害。
“我是受害者，我现在很害怕，在律师来之前我什么都不想说。”警局里李知易要死不活翻过来掉过去哼唧着要见律师。
那个给了他一杵子的王八蛋见他年纪小搬出FIB这种鬼话吓唬他，还特么国家威胁，当年大四过海关时FBI把他拉到小黑屋里也是这么说的。
他当场跳脚骂娘老子读的是叽霸金融又不是材料科学，关老子干卵，你们怎么不去怀疑那些读莎士比亚的是间谍？
因为这话差点被遣返，但最终还不是过关了，他李某人也是吃过见过的！
“你最好老实点，我们会通知你的家人。”警察呲牙咧嘴警告道。
两位询问笔录的警察对李知易这幅滚刀肉的模样没什么好办法，这家伙着装打扮明显是有钱人，他们也心知肚明李知易是受害者。
天然的敌意让他们顺手为难李知易不成问题，但不会因此给自己惹上麻烦。
李知易闻言瞬间后腰上的伤口不疼了，小心肝也不害怕了：“我要见律师，你们别想恐吓我的家人。”
他之所以没第一时间给父母打电话就是怕他们跟着担心。
“你的父母会给你叫律师。”
“我有权……”
李知易说道一半询问室房门被打开，挂着金杠的警督带着两位西装革履满满精英范的律师走了进来。
不待警督出声领头的消瘦白人老头律师声音低沉道：“瞧瞧你的人都干了什么好事，我的当事人受伤了居然会被要求在这种该死的地方讯问，野蛮人。”
“我不管你是谁，说话客气点，不然我会考虑控告你侮辱警务人员。”黑警倒驴不倒架，表面上依然强硬。
白人老头无视他径直走到李知易面前伸出手：“李先生您好，我是世达律师事务所旧金山办公室合伙人JJ约翰逊，裴琳让我替她向您问好。”
世达国际律师事务所被称为“华尔街最强律所”，这听起来世达应该是做金融业务，比如投融资、并购重组、上市审批之类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世达的金融业务很吊，但其实他们在刑事业务领域也常年保持美国前列。
见白人老头这幅吊炸天的气势李知易心中托底，淡然笑着握了握手：“约翰逊先生很高兴见到你，只是我的伤口很痛，没办法站起来。”
“您现在该在医院养伤，请稍等，我这就安排救护车。”白人老头确认客户后直奔正题要带李知易离开。
此言一出警督和气地商量道：“救护车得一会儿才能到，李先生何不如到我的办公室喝杯咖啡，最后补充一下情况，这样您之后就不用再来警局了。”
约翰逊使了个眼色，年轻的助理从皮包中掏出盘储存条：“这里是事发当时农贸市场的监控录像，如果你想了解有关问题后续可以随时找我，我很乐意帮我的当事人回答。”
警督看起来是个能成大事的，当着属下面被硬怼还能保持脸色不变。
约翰逊接话解释道：“谢谢理解，我的当事人现在很恐慌，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助理看起来脾气很大，管教好你的人。”警督说罢转身走出讯问室。
原本李知易正当防卫开枪就没伤到人，争议点仅是使用致命武器是否算是防卫过当以及证据确认，如今人家连监控录像都先警局一步丢出来，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在一个几个小时前因强jian罪名被抓，几个小时后就能安然无恙走出警局的国家，这点小事说多了都嫌浪费口水。
约翰逊对李知易微微点头示意可以走了，律师助理上前搀扶起他，一行三人向外走去。
“肖恩维克托尼诺是吗？”
约翰逊终于想起了叫嚣的黑警二人组：“我有理由怀疑你在执法过程中涉嫌种族歧视恶意拖延受害者就诊，我们会再见面的。”
目睹警督刚刚的态度，约翰逊在黑警心里的形象好似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老不死吸血鬼，没敢还嘴强撑着别过脑袋做出大爷不欺负老弱的模样。
约翰逊笑容嘲讽抽出西服口袋巾挡住鼻子，刻薄的说了句发霉的臭味，然后扬长而去。
李知易三人畅通无阻坐上约翰逊的大奔，离开警局后约翰逊态度转变笑容友好说道：“李先生，我们是去医院还是送你回家。”
李知易看看时间此时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回家，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美国有钱人大多有私人医生或者长期合作的私人医院，他伤的不重刚刚已经去过医院，所以等会回家叫私人医生上门再检查检查就可以了。
“圣何塞只有这一个警局，我让人打听了一下发现农贸市场门口发生的枪击事件符合裴琳提供的信息。”约翰逊简单解释道。
李知易默念资本主义好，他和裴琳还傻傻搞不清圣何塞有几个警局呢，专业律师只用三四个小时连证据都搞明白了，还跑到警局里耀武扬威……
至于这为什么说资本主义好，不出意外约翰逊的律师费在每小时2000刀以上，要是没那么贵老头也没本事如此装逼的和警督对话。
不管在哪个国家，顶级律师的社会资源都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更别说律师当总统是传统艺能的美国。
“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后天要回纽约？”李知易抛出需求。
约翰逊比法外狂徒还自信：“不会影响你的行程，明天我会要求他们结案。”
“就这么简单？”
李知易心想张三都不敢这么和警局说话吧。
“稍后我们得稍微花点时间聊聊具体的事件经过，还有隐蔽持枪证的后续审核问题。”
第四十三章 傻白甜
每小时2300刀。
约翰逊的律师费比预想的还要贵，李知易在账单上签下名字时心都跟着滴血，即使10年后世达这个级别的律所做金融案子律师费差不多也就这个价。
果然顶尖的刑事律师才是最牛的……
“明天我们会通知您案件进展。”奔驰车里约翰逊最后承诺道：“李先生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
李知易接过只印有姓名、电话号和邮箱的简洁名片笑道：“你有考虑过做私人律师吗？”
“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需求我会考虑的。”约翰逊看起来是个太极好手。
所谓的私人律师不一定非是独立律师受雇与某位客户，也可以是规模化的律所和多位客户签订合约，支持客户的所有法律需求。
这是互相选择的事情，客户在意律所的能力，律所同样要想自己有没有本事赚这份钱，有的钱拿着烫手，尤其是对某些短期崛起的新贵。
“哈哈，那你可要好好考虑，我先走了，家人在等我。”
李知易清楚约翰逊不会贸然答应，他只是想表达善意。
法律行业具有地头蛇属性，比如人们众所知周的南山必胜客、龙岗无敌手什么的，可以预见硅谷将会是他的投资重心，和约翰逊交个朋友没坏处。
人脉这玩意总得有意识的一点点主动经营，裴琳、约翰逊、亨利……李知易突发奇想要不要整块大黑板，像小说里那样画个思维导图。
“谁送你回来的啊，怎么在门口停老半天不进来，紧张兮兮的。”
今天宁女士没出去玩，她早就注意到了停在家门口的车。
“业务上的朋友，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妈你惹到黑帮啦？”李知易含笑嘻嘻打岔道。
“去去去，你知道个屁，现在治安不好，警察一天巡逻八百遍。你回纽约后也得注意安全，少往乱七八糟的地方跑。”宁女士捧着本贵妇必看的《张爱玲流氓语录精选集》优雅滴躺在沙发上随口说道。
李知易想了想道：“嗯……你别说，我今天去买菜差点被几个黑人抢了。”
“什么？！”
宁女士猛地来了个仰卧起坐，动作非常麻利，看得出平时没少练瑜伽普拉提。
“没事没事，我跑得快，他们没追上我，就是跑的时候没注意被铁片划破个口子。”李知易真假参半解释道。
他亲爱的老母亲只是心大不是傻，离近了能闻到他身上的药味，所以受伤没法隐瞒。
“伤到哪儿了啊，怎么不早给我打电话，报警了吗，去医院……”
面对连珠炮般的关心，李知易直接掀起衣服下摆展示伤口表示真没事，好一番安慰过后宁女士才放下心来。
“真没事，医生说我去晚点伤口都要愈合了。”李知易讲了个段子。
宁女士瞪了他一眼：“说了注意安全注意安全，买个菜超市不够你逛的？非跑去菜市场嘚瑟。”
“我哪能想到八百年不去菜市场一次，好不容易去一次就能遇到抢劫。”李知易糟心的解释道。
事实上美国的治安和所处环境息息相关，要是在黑人社区不带个会超度的和尚都不好意思出门。
但换做华人社区或者富人社区，客观地说治安条件并不会比国内差多少。
比如李知易他们家所在的别墅社区，24小时有警察巡逻，黑人跑到社区里随时面临检查；再比如李知易就读的哥大，学校有自己的巡逻队。
更甚者李知易在57大道租的公寓，纽约第57大道又被称为亿万富豪大道，政府想方设法清走了街区内的所有穷人。
连公交车都逐渐减少，想去57大道抢个劫偷个钱都得打车……
这就好比那句“网上到处都是美女，现实里一个看不到”是同样的道理。
抛开讽刺美颜不谈，京城SPK、杭城湖滨银泰、魔都外滩豪宅美女随处可见；而大部分人所处的环境不会和这些地方产生交集。
李知易平时所处的环境和农贸市场地方冷漠地说是两个世界，平日的安全让他忽略了某些事实存在的危险。
宁女士对儿子的不小心后怕不已，耳提面命唠叨了老半天以后不许乱跑，李知易对此即无奈又享受。
安抚好宁女士后李知易打电话给裴琳表示感谢，叫私人医生上门检查了下伤口包扎。
安排好琐碎事情时间也来到晚上，老李回到家知道儿子差点被抢心有余悸。
饭桌上李知易再次展示过伤口后老李问道：“要不要给你找个保镖？”
“不用，我现在带保镖太麻烦。”
保镖分为两种，一种是解决麻烦，另一种是防弹衣。李知易不至于多疑到曹老板那种负天下人的地步，可也不会随便穿贴身的防弹衣。
而且他现在对保安的需求没那么大，毕竟主要身份还是学生，平时也都在哈曼顿华尔街附近打转，有枪足矣保证安全。
了不起以后出门做项目时临时去安保公司雇佣也是解决办法。
“让你爸从国内找个知根知底的肯定靠谱，这事不用你管了，我和你爸明天就去华埠托人打听。”宁女士大包大揽镇压李知易。
老李关注点和宁女士不同：“你有枪？”
“嗯，我去年申请了隐蔽持枪证。”李知易解释道。
老李夹菜的手微不可查滞了滞，宁女士则咬牙切齿念叨当时就该开枪打死那帮王八蛋，毫无贵妇风采……
李知易心想我开枪了没打到，嘴上却像个傻白甜似的嘿嘿傻笑说当时吓傻了。
一家人各怀心思吃过晚饭老李丢给李知易个眼神，然后走进书房。
“小许是哪里人，他喜欢吃什么菜？”
宁女士对儿子的同胞员工来家里吃饭很重视，唠唠叨叨问各种细节。
李知易擦了擦嘴起身朝书房走去：“他是红空人，让王姨买点打边炉的特色菜就行。”
“有什么事赶紧说，鸡汤一会儿凉了。”
“嗯嗯，你先喝。”
李知易说着走进书房关上门，耳边瞬间清净。
“你是不是开枪了？”老李劈头盖脸问道。
李知易微微一愣：“没有，我当时真害怕。”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不想让父母知道他当时毫不犹豫奔着打死人的目的开枪了，就像他从没在父母面前抽过烟一样。
“枪拿来我看看。”
“被警察收走了。”李知易低头强撑。
老李没有追问，坐回沙发上不知道想些什么，李知易抿着嘴唇同样保持沉默。
过了许久老李用商量的语气继续说道：“找个保镖吧，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赚钱难免惹人眼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