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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吏之帝王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天下九九     牛吏之帝王崛起txt下载     牛吏之帝王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25.夹河对峙

    洛阳附近是沃野之地,却不能积粮草自给,完全依赖函谷关的粮食补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洛阳城空拥二十万大军,却不能发挥辐射作用,安定周边地区,作为两汉相争的边界地带,伊洛平原战事频发,百姓无法安心劳作。

    如今刘茂的战略就是把敌军从伊洛平原彻底挤出去,他则封闭虎牢关和孟津渡口,使百姓可以在伊洛平原上放心耕作,争取自给自足,减轻长安方面的财政负担。

    如果他的战略成功,只要稳定经营一段时间,洛阳就可以成为刘钰出关与刘秀争夺天下的基地,进可攻,退可守,进退有余,对于建世汉来说会是十分有利的态势。

    到了那时,连函谷关也将成为建世汉的内地,整个弘农也将变为内郡,国家的东大门将推进到虎牢关一线。

    刘茂为了实现这个战略意图,需要击退面前之敌,一旦打败正面之敌,也就不用再去救任尚,虎牢关自然就安全了。

    濮阳将军芳丹和穆弘的小射声营都是大汉精兵,有了他们的加入,刘茂信心大增,改变了以往被动防御的态度,立时变得主动起来,不断寻找机会与敌军决战。

    但是敌军的态度也随之改变,变主动为被动,慢慢收缩防线,不断后撤,刘茂衔尾疾进,一路追一路打,敌军似乎铁了心要后退,竟以精兵断后,掩护大军渡过了伊河。

    刘茂军在追击途中得到了一些战果,占了不少的便宜,但是这战果不至于大到左右整个战局。

    等到敌军退过伊河,扎稳营寨,刘茂进攻的难度就大大增加了,伊河虽然没有大河那么宽阔,但是作为一道拦在身前的障碍,百余步宽的河流比营垒前十几米宽的壕沟总是难过多了。

    此时敌军背靠巩县和缑氏,偃师已突出在前方,处于洛阳兵锋之下,刘茂派成光率一万兵马去攻打,他则自率大军与敌军主力对峙。

    刘茂军几次欲渡河作战,却因对岸防守严密,没有成功,战争一时陷入僵局。

    刘茂坐在帐中,苦思破敌之计,这时有人来报,说是弘农都尉司马超来了。

    司马超是接到刘茂的命令从宜阳赶来增援的,因有些事情耽搁,来得晚了,据说此次他带来了宜阳精锐一万余人,但是来见刘茂却只带了几个随从。

    刘茂道:“你的队伍呢?”

    司马超道:“末将听说大王与敌军隔河对峙,来时便沿着伊河上游行走,见有几处河流平缓,颇适合渡河作战,敌军虽有守卫,但总有疏忽之处。其中高龙镇北一带河面,止有百步宽窄,河水又浅,甚至不需渡船,马匹可直接泅渡而过。末将自作主张,让人马留驻于高龙镇,搜集渔船,做渡河的准备。末将又派了些人,偷偷地渡河过去,查探敌情。末将却赶着来此,面见大王,请大王准许我军自高龙渡河,袭敌侧翼,为大军强渡做掩护。”

    刘茂道:“寡人已命人四处搜罗船只,建造木筏,准备在几处浅水处同时渡河,既然高龙之地骑兵可以泅渡,寡人便将骑兵都交于你,大约有五千之数,全由你指挥,先大军一步在高龙渡河,等待大军强渡之日,进攻敌营,分散敌势。”

    司马超应着,与刘茂就渡河之战的具体布置又商议半晌,方才告退而去。

    刘茂稍稍放心,整个强渡伊河的计划已在他心中,只是成功与否还要看运气。

    敌军渡河之时,将乘坐的船只或带到了东岸,或就地损毁,留给刘茂的船只数量不多。渡河若没有足够的船只,就算有百万大军,在登岸时,所投入的兵力也只是船只能运载的人数,与对方相比人数上处于绝对劣势。因此,渡河的成败很大程度上决定于船只的数量。

    这些天造船造筏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但是十万大军过河,所需船只太多,要想准备妥当不知要多少时日,以现在的准备来看,第一批只能运送六、七千人过去。

    这六、七千人必须是精兵中的精兵,否则守不住滩头阵地,就会被敌军赶下河来,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如今司马超说从高龙镇可以泅渡,那自然是好,高龙镇离此地不到百里,骑兵泅渡过河,疾驰一日差不多就抵达战场了。等到大军渡河时发起攻击,自然会是很大的助力。

    这边在抓紧准备的时候,对岸也没有闲着,汉军眼看敌军在对岸建造工事,挖掘沟壑,放置拒马,岸边层层叠叠,不知都堆了些什么东西,在水面窄浅之处,敌军人马格外地多。刘茂见了,不禁面上有忧色。敌军准备如此充分,看来渡河的难度不会小。

    他与芳丹、王虎等人反复商议,确定了渡河的方略,决定以王虎率三千长兵、穆弘率三千弓箭手,两人先期渡河,营造滩头阵地,接应后续大军。

    刘茂面上镇定,心中却是七上八下,这六千人可是他手下最强的精锐,若是一个不慎,折在对岸,那不仅是剜了他的心头肉,整个作战计划也将全部失败。

    这时,突然晴天霹雳一般,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建武汉征南大将军岑彭偷袭宜阳得手,率军突进到函谷关之下,多亏函谷关布有重兵,又有征东大将军夏阳亲自把守,关防坚固,敌军没有攻克,又退回到宜阳。

    刘茂瞠目结舌,岑彭不是就在对岸与他对峙吗?什么时候去了宜阳?竟然直接突进到函谷关。这要是夏阳一个不小心,被岑彭袭夺了函谷关,恐怕他刘茂都回不了长安了。

    要知道自从洛阳归附以来,函谷关几年都见不到敌军的踪影,这一次竟被岑彭攻击,这件事本身就可以震动长安,并极大地影响到洛阳的军心。

    函谷关作为整个关中地区的门户,战略地位更胜于洛阳门户虎牢关,岑彭被袭夺了虎牢关,便去突袭函谷关,其行为与任尚如出一辙,比之任尚奔袭百里,他竟是绕路六百里奔袭,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宜阳城下,一举夺城。

    若不是有宜阳城在前面挡着,使夏阳有了准备,函谷关还真是危险。只是一个宜阳失守,对洛阳来说已是个很大的损失,因为宜阳和新安是支撑洛阳的两条手臂,使洛阳与函谷关紧密地连接。宜阳一丢,便是斩断了洛阳一臂,如今洛阳与函谷关之间只余新安一条路连接了,若新安再有什么闪失,洛阳可就真是丢了娘的孩子,没人管了。

    这时洛阳方面来了使者,朱鲔和苏茂等洛阳将领联名请求:“请河间王速回洛阳,力保新安,谋求夺回宜阳!”

326.事事掣肘

    朱鲔听说宜阳失守,函谷关被攻,惊得装病都装不下去了,立即从榻上跳起,身体迅速痊愈,然后连忙召苏茂等洛阳将领相见,大有重新接管洛阳之势。

    朱鲔道:“我已经卸任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本来洛阳的事我是不管的。可是如今情势危急,作为大汉子民,朝堂之臣,不能眼看着洛阳陷入危局而不闻不问。诸君对眼下的局势有什么看法,都说一说,看能不能想个法子扭转局势。”

    苏茂说道:“本来只需谨守洛阳,便可保无虞,河间王轻启战端,以致有宜阳之失,宜阳一失,洛阳危矣。如今驻守新安的濮阳将军也在军中,新安兵力薄弱,若是新安有失,则洛阳将与函谷关断开联系,断难保全了。”

    洛阳令道:“河间王年轻气盛,这一次置洛阳于危险之地,使敌军兵临函谷关,关中震动,陛下受惊,委实是。。。有些冒失了。”

    苏茂道:“我这就差人去请河间王回兵,退保洛阳,夺回宜阳!”

    又有人道:“濮阳将军还是速回新安主持防务为好,如若不然,洛阳也可派兵过去,帮助守城。”

    苏茂道:“新安是一定要守住的,是不是应派兵过去?”

    朱鲔道:“依我看还是不要轻动,贼兵也可能直扑洛阳,还是让濮阳将军回军为好。”

    众人商量来商量去,竟是按兵不动,只派人去催促刘茂和芳丹回军。

    刘茂收到消息,回答道:“宜阳虽失,新安尚在,应增兵保之,洛阳尚有精兵十万,何须多虑?着苏茂点兵一万,增援新安。待我击退面前之敌,即回军夺回宜阳。”

    这命令传了回去,不久即收到回信,苏茂道:“如今洛阳兵力太薄,无法出兵援助新安,还请河间王与濮阳将军速速回兵。”

    刘茂怒道:“他还想临阵抗命不成?”

    当即要派人回去诘问,被蒯路拦住,“大王,如今之计,万万不可强逼朱鲔苏茂等人,否则容易生变,还是稳住他们为好。”

    芳丹也道:“新安城固,有山河之险,城内有精兵一万,足可守卫一时,我已差人回去送信,要他们加强防护,渑池也有一万兵马,两关临近,随时可相互支援,大王不必过于忧心。”

    刘茂说道:“如今不能后退,我军一退,军心震动,将士们必以为洛阳有危,人人思归,皆无战心,彼时敌军尾随直追,恐怕洛阳都要危险了。”

    刘茂想得清楚,现在只有一条路走,击败当前之敌,即便是新安也丢了,只要他打败了面前的敌军,封闭伊洛平原,那么新安敌军也不能坚守,不得不退兵,到了那个时候,岑彭能不能安然退走都不好说。

    如今知道岑彭在宜阳,那么面前的敌军就是冯异,敌军大概也是十万之众,岑彭长途奔袭,最多带走三四万人,因此河对岸六七万人总是有的。

    如今他知道为什么敌军转攻为守,冯异是在等岑彭的消息,一旦岑彭得手,便可威逼洛阳,或者杀到刘茂的身后,两人夹击,刘茂将处于不利。

    刘茂有兵十万,虽然兵力占优,但是兵力优势并没有大到可以碾压的地步,而对岸守备极为森严,看起来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刘茂紧锣密鼓地准备渡河的当口,回城押粮的将领来回报:“洛阳苏将军说,因为宜阳失守,在各地搜集的粮草没有及时运到洛阳,这一批粮草恐怕要迟一些到,苏将军正在紧急调运粮草,以供军需。”

    刘茂冷笑:“苏茂真是胆大包天,竟想用粮草来逼寡人退兵。”

    可是如今军中粮草只够十天之用,若是没有粮草支援,那就必定要退兵无疑了。

    刘茂被逼上了绝路,必须在十天之内击败当面之敌。

    留在洛阳的郭伋派人送来密信,说任延君已上书弹劾刘茂,说他轻启战端,致宜阳失守,函谷关遭受敌军攻击。

    来人还口述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因其事过密,郭伋没敢写下书信。他说若事情紧急,还请河间王一纸密令,他便可率身边敢死之士,击杀朱鲔和苏茂,夺得洛阳指挥权。

    刘茂思量再三,回了两个字:“不可!”

    郭伋保持着其祖上的豪侠之风,也非常有能力,如果按他所说行事,是有希望掌握洛阳,但是此事影响太坏,就如李轶遇刺一样,洛阳诸将必然人心惶惶,恐怕又有投敌之事。

    因此虽然洛阳诸将事事掣肘,刘茂命令都不能执行,但他依然不愿用这种激进的手段。刘茂相信,只需要一场胜利,局势就会完全扭转。

    他一心投入到眼前的战役中去,十天时间,够他与冯异决一死战了。

    几天内坏消息连连传来,让刘茂焦头烂额,终于有了一个算是好消息的消息,长安方面来了一支人马。

    这支人马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送东西的。

    刘茂出长安时,皇帝刘钰说道:“二兄,你先去,随后我给你送一批工匠去,在洛阳也建一个百工署。咱们不跟刘秀拼人头,咱跟他拼科技,来一些刘秀没见过的好玩意,让他们好好地开开眼。”

    如今工匠还没到,而是大队人马,带来了大量的军械,其中攻城器械最多,扭力发石车,配重发石车,当然,最多的还是连环霹雳车。

    这些攻城大机械的运送比较麻烦,都要零件拆卸了,然后到现场再组装,因此上战场都要有随行的工匠。

    这样也有好处,就是万一被敌军劫获,也只是一批零件,没有工匠,这些东西是没办法组装成功的。

    因此,从保密的角度来说,工匠和军械是应该分批抵达的,如今军械已经到了,工匠还在后面,大概晚两天时间才能抵达。

    刘茂见了军械,立即下令,让王虎亲自率军去迎后面的工匠,一定要保障他们的安全,而且限令他们一天抵达战场。

    芳丹奇道:“一批工匠而已,大王为何如此看重。”

    刘茂掩饰不住眉头的喜色,说道:“这是老天助我,让他们此刻抵达,这一次渡河作战,胜负就在这些工匠身上!”

327.石头天降

    颍川太守冯异望着对岸的军队,说道:“刘茂要沉不住气了,这几天盯紧些,沿河要加紧巡视,他们就要渡河了!”

    破奸将军侯进道:“上游高龙镇离此不到百里,水浅,河面又窄,最近那一带好像有不少人马,大概是一个渡河处。”

    冯异道:“那必定是了,派人过河去探探消息,看到底有多少军马。我记得高龙镇来此地要经过古家坡,那里树木深密,正可伏击,派几千人去等着,要是有人从高龙镇过来,先打他个措手不及。”

    侯进道:“太守,敌军势大,若是强渡伊河,很难防啊!”

    “船只已被我军毁损大半,一次渡河之兵不足万人,我军只要守住滩头,以强弓硬弩招呼,敌军在河中无所凭依,只有等着受箭的份儿,即便是登陆,还有这些工事延缓其行进,敌军必定损失惨重。”冯异对守住河滩信心十足。

    侯进道:“兵法云半渡击之,为何不趁其渡过一半,立足未稳之时全力一击呢?”

    “不可!”冯异断然拒绝,“半渡而击,打得是个乱字,趁敌军刚刚登岸,阵容不整,以有阵攻无阵,敌军必破。可若要半渡击之,必要为其留下一块登陆之地。而刘茂手下羽林军精锐,纪律性极强,上滩头之后可迅速结阵,若我军不能一击破之,被羽林军守住滩头之地,则后续大军源源不断支援,我军兵少,反会不敌。故我等一定要守在滩头,一寸河岸也不给羽林军留下。刘茂派来的前锋,必是全军最精锐之师,或是王虎,或是芳丹,此两人都是强将,手下皆是强兵,需尽力给予其杀伤。”

    侯进道:“太守准备如此充分,此战必能破敌。”

    “侯将军,刘茂虽年轻,却深知兵法,我等万万不可轻敌。敌军势大,我军兵少,以少敌多,很难一击而胜。能临河大破之,一举全歼敌军最好,若不可,则以杀伤敌主力为要。未虑进,先虑退,咱们的身后是缑氏和巩县,粮草充足,足可据守。我等步步后退,层层阻击,歼灭敌军,积小胜为大胜,亦是取胜之道。”

    “太守料事,无有不中,侯某佩服。”

    两人正说着,忽然有人来报:“冯太守,河间王刘茂派人来下战书,约定三日之后两军决战!”

    “三日之后?”冯异沉吟道:“这两天河岸处派双哨,万万不可放松,或许等不到三日,敌军就来了!”

    冯异在河岸处布置了许多障碍,障碍之后,便是弓弩手,一层层布置得密密麻麻,他仿佛把全军都变成了弓弩手。不过有的弩手在阵地上都放有刀盾,扔掉弩拾起盾就变成刀盾兵,可以跳出去与登陆队伍肉搏。

    冯异谨守了两日两夜,对岸毫无动静,直到第三天早晨,河对岸的士卒开始多了起来,各式船只摆满了河面,远远地看着士卒们排着队,一队一队地上船。

    侯进道:“说三天还真是三天,而且看样子就要从这防护最厚的地方登陆,刘茂该不是个傻子吧?”

    冯异也有点惊奇,自己在这几个浅窄的河滩处步步设防,阵地很难从正面突破,照理说刘茂该重选登陆地才好,可他竟然丝毫不怕,看样子就要冲击这防护最密集之处。

    眼见对岸登船的士卒无穷无尽,不像是什么声东击西的阴谋,毫无疑问,这一带河岸就是敌军主攻之处。

    冯异嘴角向上微微一撇:“难道刘茂以为能强攻下我的滩头防线?他未免太小瞧我冯异了。”

    冯异对自己布置的防线太有信心了,尤其这一段河岸,不大的地方布置了强弩数千张,弓弩手上万人,单等刘茂军来送死了。

    命令层层传达下去,士卒们都已进入滩头阵地,人挤人,人挨人,全是人头,冯异为了加大对敌军的杀伤,把几万人都赶上了河滩。

    这时河对岸突然出现了一些木头架子,看样子像是投石机。侯进道:“莫非他们要用投石车来攻击滩头?”

    “看样子是的,”冯异拧着眉头说道,“不过这投石机能不能将石块抛过来,还不很清楚,即便抛得过来,也不必害怕,投石机只能一次发射一块大石,再装上石头又要许多时间,杀伤力其实并不大。”

    侯进点头道:“是这样子的。”

    这时敌军已将数十台投石机推进到岸边,冯异眼见着投石机的木勺里装上了大石,有几十人扯着引绳将木勺向后拉去,随着几声地动山摇的巨响,数十块石头一起发射,向着他们飞了过来。

    可是这投石机好像射程不太够,大部分石块竟是直接落入河中,虽激起不小的浪花,却毫无杀伤力,有几块石头飞上了岸,砸毁了几架拒马,砸塌了一道壕沟,又砸死了一名突出在前的士兵,这便是几十台投石机一次发射的威力。

    冯异彻底放下心来,隔岸的投石机就这么点威力,对战局毫无影响,刘茂的算盘算是打错了。

    士卒们本来见投石机很是害怕,等到一轮石块发射完毕,便恐惧心全无,甚至嘻嘻哈哈地开起玩笑来。

    “洛阳的投石机真厉害,竟然砸起那么大的浪花。”

    “几十块石头砸死一个人,这也太划算了,若是他们用上几百辆投石车,那不得砸死好几个人?那是不是就算全歼对手啦?”

    士卒们说得正热闹,却听有人喊道:“嘿,好像还真要用上几百辆投石机。”

    此时对岸密密麻麻,摆了投石机,这些投石机与方才的那一批截然不同,它没有装大石的木勺,只以一个大大的木轮,上面用绳索吊着一块块巨石。

    建武汉军像看热闹一样看着对岸在折腾,他们并没有躲避的意思,因为敌军的投石车也不过就那样,他们刚刚领教过。

    这时侯,对岸的船只竟然动了,慢慢地离开西岸,向东岸进发。冯异下令全军备战。

    他下达的是死命令,即除非有命令,不准士卒离开自己的位子,任何人若是擅自离开位子,就要接受军法处治!

    弓弩手全部就位,强弩手将强弩上弦,开始瞄准,只等船只进入射程。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密集的轰隆声,好像是天边的雷声串成了串,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

    斗大的石块从伊河上空飞掠而过,自天空飞坠下来,直向冯异军的阵地上砸去。

328.紧追不舍

    建武汉军惊恐地发现,天空中全是石头,巨大的石块呼啸而来,狠狠地砸在地上,砸在他们精心布置的障碍物上,甚至砸在身边袍泽的身上。

    巨石的破坏力是惊人的,所到之处,一切都被摧毁,包括人的肉体,这产生了极为强烈的视觉效果,血肉横飞的场景让人触目惊心。

    因为冯异的河滩密集防守策略,建武汉布重兵于河滩前沿阵地,这次的损失显得格外惨重,一块大石落入人群,砸死好几个,成千上万块石头飞过来,阵地上顿时血肉狼藉。

    石块轰击是瞬间发生的事,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士兵甚至都忘了逃跑,只知道抱住头蜷缩在地上,好像如此就能阻挡巨石的攻击。

    等到攻击稍有间歇,河滩上的情景已经惨不忍睹,士卒们好像从一个噩梦中惊醒,哪里还顾得上死守滩头的命令,全都起身向后逃走,人人争相逃命,阵地上顿时一片混乱。

    军司马率督战队在后面,试图阻止士卒离开,他们大喊道:“没有了,再没有大石攻击了,对岸已经投射完了,都回去!”

    仿佛是回答他的话,轰隆隆的声音又重新响起,第二轮石砲攻击又开始了,士卒们哪儿还听他们的话,纷纷逃走,将领们禁管不住。

    冯异开始时也被吓得不轻,之后便沉着脸看完这一场砲击,现在他才知道,先前那一场蹩脚的投石机攻击竟是一场表演,是为了麻痹他们而故意为之。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威力巨大的投石机,传说建世皇帝爱钻研些新鲜玩意,想必这也是他的新鲜玩意之一,毫无疑问,这种新型投石机在当时算得上是一种超级武器。

    眼见滩头阵地已一片混乱,冯异没有迟疑,立即派身边人去传令,全军撤退,分别撤向巩县和缑氏,因为这仗已没法打了,这一场砲战把士兵的胆都吓破了,士气全都没了。

    冯异命令侯进率领一万精锐断后,试图稍稍阻击敌军,免得将撤退变成一场大溃败。

    刘茂站在对岸,对这一场砲击很满意,这个效果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第一次在关东亮相的超级武器出场方式十分震撼。

    现在他体会到了刘钰说过的话,“刘秀不是能打吗?咱不和他比战术,咱和他比武器!”一力降十会,更先进的武器可以瞬间抹平战术水平、士兵训练、地势不利等等所有差距。

    看着对岸的混乱场景,他下令全军加速渡河。

    早在砲战开始的时候,王虎和穆弘率羽林军便已下船开始渡河,等到两轮砲击结束,两军已到了河中央。

    这时河滩上已没有有组织的敌军,汉军在渡河过程中几乎没有战损,想像中万弩齐发的场景完全不存在,全军顺利地登上了岸,迅速结成阵势,向前突击。

    还没来得及撤退的敌军成了他们追杀的对象,这场战争一开始便一边倒,还没有战斗就面临结束。本以为的抢滩登陆,变成了上岸追杀。

    王虎和穆弘从来没有打过这么轻松的仗,不需要硬碰硬,因为敌军根本就是一群溃军。

    两人当机立断,甭管什么河岸了,直接向前冲,追击再追击,杀伤敌军,击垮敌军,甚至歼灭敌军。

    他们率军杀出去数里,破奸将军侯进率一万军队来阻拦,与羽林军展开战斗。侯进率领的是颍川精锐,战斗力很强。但是面对王虎和穆弘军的犀利进攻,还是落于下风。

    王虎和穆弘军总共六千人,都是羽林军精锐,本就是强军。何况他们挟胜利之势,后有援军,士气极旺。而侯进军的士气差得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侯进军只阻击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匆匆败走。王虎穆弘两人率军紧追不舍,侯进回身再战,依旧不敌,继续败退。

    王虎属于比较稳健的类型,但是穆弘却是个急得不行的脾气,即便王虎提议暂时停下,等待后面大军,穆弘就是一句:“你在这儿等,我去追敌。”

    王虎担心他有失,没法子,只好随着一道,两人跟在侯进的屁股后面,一路杀到了缑氏城下。

    直到冲进缑氏县城,关上了城门,侯进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再回头清点兵马,一万人只剩下了一半。

    冯异据守巩县,侯进守住缑氏,慢慢收拢兵马,这一场战役真是输得没脾气,常胜将军冯异从来就没有败得这么惨过。

    冯异是刘秀手下最会用兵的将领之一,若是按照正常来打,即便人数占据劣势,也未必会输给刘茂的十万大军,但是连环霹雳车的横空出世,让冯异军瞬间崩盘,什么防线,什么战术全都烟消云散,只有轰隆隆的炮声,震碎了冯异的雄心壮志。

    冯异在巩县,收罗了败兵两万余人,城中尚有粮草,可以坚守。可是三天之后,刘茂的大军尾随而至,冯异站在城头一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城下数百架连环霹雳车。

    冯异转身下城,立即下令,趁着敌军尚未合围,从东门撤出巩县,直接退回颍川郡。

    刚歇了几天,缓了口气的士卒们又重新启程,他们走出东门的时候,西门已传来轰隆隆的砲声。

    也多亏他走得快,巩县的城墙没挨上几下,就被轰开一个豁口,有士卒爬梯子上去,冲进城中,打开城门,迎大军入城,刘茂军兵不血刃攻占巩县。

    侯进就没有冯异那么幸运,他接到冯异撤退的命令,带领全城万余人撤退,却被穆弘和王虎又追杀了一阵,死伤了两千人,撤退又变成了一场溃逃,直跑到了河南颍川两郡交界的山区,冯异正率军在那儿接应,挡住了王虎和穆弘,才算是把他接了过去。

    冯异当即率军在群山中重新构筑防线,防止敌军直下颍川,他要是再守不住这里,整个颍川郡恐怕也保不住了。

    几天内不断有败军逃回,冯异全都接着,就着山势,构建工事,安排兵马,又派人回颍川重新征发士卒,运送粮食,要在此地打一场阻击战。

329.袍泽兄弟

    “一只脚都要踏进颍川郡了,怎么能在这儿停下呢?”穆弘气呼呼地向王虎喊道。

    “穆校尉,我们两个自从渡河作战以来,马不停蹄,一直在追杀敌军,将士们不是铁人,当然也会累,咱们的战果已经不小了,该收手了。”王虎主张停下来,等待大队人马。

    “什么叫该收手了?河间王让我们打前锋,前锋懂吧?就是什么都冲到前头,在所有人的最前面。要是被大队人马追上,那还叫前锋吗?”穆弘自然有他的一套不同寻常的逻辑。

    王虎正色道:“河间王是令我们为渡河前锋,如今渡河作战已结束了,我们已完成了这件差事,应该等待下一个命令了。河间王说过,我们两个以我为主将,我命令你停止前进,就地等待大军!”

    “河间王是说过,咱们两人为前锋,你是主将,可他说的是,你是渡河作战的主将,如今渡河作战已结束了,你指挥不了我了。我要率小射声营打到颍川去,你自己在这儿等吧!”穆弘说完就走了。

    王虎看着他的背影,毫无办法。他一边派人快马回巩县请示下一步的任务,一边寻一个背靠大山的位置扎下营来,等待大军。

    第二天一早,有人来报,小射声营在穆弘的率领下,天不亮就向南进发了。王虎气得直跺脚,却又担心穆弘有失,急得团团转。

    有人说道:“将军,穆校尉不听指挥,他走他的,不必管他,我等就在此等侯命令,将来就是穆校尉有什么事,您说明白情由,河间王不会怪罪于您。”

    “胡说!”王虎斥道:“我是主将,不能约束手下,他出了事,我当然要负责!就算我不用负责,小射声营都是我们的袍泽兄弟,兄弟上了战场,我们能丢下他们不管吗?”

    他还记得羽林军训练的第一课,当时还是曲长的刘茂说过一句话:“我们能依靠的,只有手中的武器和身边的袍泽兄弟。”

    在以后的几年中,他打了大大小小不知多少仗,自己从小小的队率成长为威震八方的将军,却始终记着当初的那些话。

    不能丢下自己的袍泽兄弟。

    王虎下令道:“拔营,全军向南,下颍川!”

    王虎率三千人钻进大山,一路向南。

    他虽然下了决心要去追赶穆弘,行事却十分谨慎。王虎知道山中行军最容易遭遇埋伏,所以行军中多派哨探,四处查看敌踪。

    全军走了一天,一个敌军也没遇到,王虎十分奇怪,几天前因为追赶侯进,他们在山口处刚刚与冯异军打了一仗,按理说敌军应该离得不远,怎么会没影了呢?

    而且穆弘也好似跑得太快了些,自己不过比他晚走了两个时辰,这一天竟连他的踪迹也没见着。

    王虎直觉这事儿不太寻常,但是依旧不愿后退,只是留了些人在当地,为后续大军引路。

    第二天一早继续上路,突然有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来,离得远远远的就叫道:“快,快,快去救,再晚就来不及了!”竟是穆弘军中一名士卒。

    原来昨天一早穆弘出发之后,顺着山间路径向前,走到中午的时刻,突然有敌军在前面拦住去路。两军交战之际,又有两只敌军赶来围攻,穆弘人少,渐感不支,于是且战且走,钻进深山老林之中。

    也多亏他是猎人出身,习惯在山中行走,带着自己的三千人马左弯右绕,试图回到来路上与王虎会合,却被敌军困在一个小山之上。

    穆弘率领的小射声营十分强悍,个顶个的射技高超,遇到人数多出几倍的强敌,小射声营并没有惊慌,而是顽强抵抗,以密集的弩箭逼得敌军不敢靠前。

    不过他们带的箭矢有限,激战半日之后,箭已越来越少,穆弘便派了一个五人小队,趁着天黑冲出来送信,结果被敌军发现,四个人遇难,只有一个人逃了出来,正巧遇到王虎军。

    王虎听说穆弘被困,十分焦急,问明了方向,立即带人过去,果然远远地望见有人在厮杀。

    王虎命两千余人在山坡上列阵,以弓弩掩护,他则亲自带着一千人,向着山脚下围攻的敌军冲了过去。

    他与两百名壮汉挥舞着斩马刀在前面开路,长刀挥出,霸气十足,左右丈余不能近人,这种强悍的打法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让敌军颇有些胆寒,阵形显出松动,被他们冲了一个缺口出来。

    穆弘在山上看得清楚,率军杀了下来与王虎会合。两人联手杀了出去,敌军漫山遍野地追来,喊杀声震天动地,王虎令穆弘先走,他率军断后,穆弘道:“兄弟们为了救我才这样,我怎么能先走呢!”

    两军且战且走,一直杀向来路,奈何敌军众多,一直脱不得身,士卒久战疲惫,战斗力下降,伤亡不断增多,强撑着杀到来时的山口,慢慢敌军围了上来,大有要将两军聚歼之势。

    穆弘向着王虎道:“这次是我错了,连累了你和兄弟们,若能活着回去,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王虎道:“都是兄弟,说这些做什么?”

    两人并肩作战,拼死一搏。忽见远处旗帜飘摇,有大队人马杀到。敌军就像是退潮的海水,立刻便退回山里去了。

    原来是刘茂接到王虎军的报告,让芳丹率军两万前来接应,正好救了两个人。

    这一仗穆弘部损失惨重,王虎部也伤亡不小,要不是芳丹来得及时,两军可能全军覆没,这是本次大胜中少有的一场败仗。

    巩县、缑氏收复之后,偃师之敌成了孤军,无处可逃,竟然献城投降,臧宫本来在虎牢关以西阻截任尚,此时只能率军向北,试图渡过大河,返回河内,东方婴率军在后急追,臧宫军吃了不少亏,好在找到了一个小渡口,搜罗了些渔船,渡过了大河,可兵马已损折近半。

    刘茂大胜的消息传回洛阳,朱鲔正和苏茂等人商讨如何加强城防,保洛阳平安,听到消息之后,众人的眼睛都直了,苏茂连续追问了三遍,才确信这是真的。

    “居然大败冯异,夺得缑氏三县,连虎牢关都夺了,这,这真是。。。”苏茂不知说什么好了。

    洛阳令道:“河间王用兵如神,大破敌军,连夺三县,占据虎牢雄关,实乃亘古未有之名将也。”

    “是啊,是啊,这仗打得真爷们,咱们洛阳被河内压着打了几年了,这次真是扬眉吐气啊!”

    “以后河内兵还敢来洛阳城下耀武扬威吗?揍死他!”

    “河间王虽然年轻,却如此精通兵法,真是英雄出少年!”

    众人啧啧夸赞,完全忘了当初就是他们一致遣责刘茂轻启战端,逼着他回师洛阳。如今却好似人人都成了预言家,他们早就料到了这场战役必定会取得胜利。

    朱鲔一句话也不想说,他知道自己就要告别洛阳,这个地方他是真的没法再呆了。

330.争功身死

    朱鲔的身体迅速地“痊愈”了,这些天他足不出户,每天只是在家里收拾东西,准备打包去长安。

    苏茂很是心烦,在这次战役中,他时时扯刘茂的后腿,本以为刘茂兵败,会灰溜溜地回到长安,洛阳又恢复成老样子,没想到居然是一场大胜。

    显而易见,以后洛阳就是刘茂的天下了,不管是朱鲔还是他,都再没有说话的份儿,更重要的是,他抗命不援助新安,拖延大军的粮草,必然已惹怒了河间王,刘茂回到洛阳,会不会治他的罪。

    苏茂想来想去,想要为自己脱罪,突然之间就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出兵收复宜阳!

    前此日子岑彭在围攻新安,听说冯异在伊河大败,立即向宜阳方向退兵,苏茂时刻关注着岑彭的动向,知道他此刻正在退兵途中。

    宜阳离洛阳太近,不过两百里路程,苏茂料定岑彭在宜阳呆不下了,何不捡个现成的便宜,去收复宜阳呢?

    虽然刘茂并没有命令他去收复宜阳,但是苏茂还是有出兵的理由,那就是刘茂先前要他援助新安的命令。

    苏茂集合洛阳诸将,说道:“河间王命我出兵援助新安,如今岑彭军正在新安附近,我欲率军击贼,如何?”

    诸将都踊跃道:“愿随将军出击!”

    此次凡是随着刘茂出去征战的都将立功受赏,唯有留在洛阳的这些人什么也得不到,诸将不免嫉妒眼红,也想有个立功的机会。于是胆子都大了起来,准备跟着痛打落水狗,捞些功劳。

    郭伋站了出来,说道:“冯异军虽败,岑彭军完好无损,他长途奔袭,带的全是精兵,挟破宜阳、耀武函谷、新安之威,士气不损,不可轻视。如今他唯恐河间王回军,断了他的后路,急于撤军,常言道归师勿遏,若将军去阻拦,敌军死战,恐难当其锋。”

    苏茂忽地站起,喝道:“河间王以洛阳托付于我,焉能任由敌军在洛阳周边任意来去?我意已决,明日出兵,痛击贼军,收复宜阳!”

    郭伋道:“宜阳离颍川遥远,如今冯异兵败,岑彭虽据宜阳,却不能守之,必定会弃城而走,返回颍川,何须再夺?”

    苏茂冷笑道:“苏某从未听说过不用赶就走的贼人。”

    不理郭伋,点兵两万,离了洛阳,向西进发。郭伋急忙派人去给刘茂送信,刘茂见报,惊道:“岑彭用兵多变,擅长奔袭,恐苏茂会吃亏。”

    一边派人去向苏茂传达命令,一边派校尉凌鑫率军五千,急行回洛阳,以备不测。

    苏茂军蹑在岑彭军的后面,步步紧追,岑彭果然率军南下,苏茂喜道:“此贼果然要逃。”

    他跟了几天,眼看进了山,离宜阳不远,伪军忽然停住,回军与苏茂交战,两军战得正紧,苏茂身后喊杀声大起,又杀出一支人马,看大旗,上面写着大大的岑字。

    原来岑彭亲自带人绕到苏茂身后,却让前军引着苏茂进山,之后前后夹击,苏茂大败。

    山路之上没什么转圜余地,苏茂左冲右突,冲不出去,竟战死于军中。

    其余军马或投降,或逃散,两万人回洛阳者不过数千。

    岑彭大胜之后,竟掉头向北,一日一夜疾趋到洛阳城下。洛阳此时没有主将,一片混乱,有人主张再去请朱鲔出来主持大局,郭伋挺身而出道:“大司马已卸任,已非洛阳守将。我乃是陛下钦命的河南太守,河间王在外,苏将军殒命,当以我为首!”

    诸将听他说得有理,也实在是没有主意,便都听他的号令,郭伋亲自上城据守,征发民夫,分派士卒,诸事应对井井有条,洛阳人心大定。

    岑彭有兵马三万,本来就是趁着刘茂不在,突袭洛阳,能下则下,不能下则走,如今他的形势颇有些危险,一时不慎,便难以全身而退。

    他攻城两日,见洛阳守备严谨,急切难下,便已安排后路,准备撤军,又听说,有一支军队正自西来援助洛阳,更是毫不迟疑,率军就走。直接南下,会合宜阳兵马,连宜阳城也不要了,直接退回颍川。

    洛阳大战,本来刘茂获得一场大胜,却因为苏茂的轻率出击而损兵折将,双方战损相当。但是从结果来看,刘茂的战略目的达成了,他已成功据有整个伊洛平原,洛阳连同周边牢牢地掌握在他的手中,随着宜阳的收复,函谷关完全成了建世汉的内地。这是一个对刘钰相当有利的结果。

    战后叙功,刘茂因苏茂战死,损失两万士卒为由,上书谢罪,请求责罚,皇帝当然不允,他已将此战当作一场大胜,正要大大奖赏。

    郭伋也劝道:“大王自罪,则属下如何能得赏?岂不凉了诸将的心?”刘茂这才作罢。

    凡随刘茂出征的诸将人人有赏,大家欢喜,只有穆弘说什么也不肯受赏,“因为我的糊涂,损了两千兄弟,我的罪过大了去了,应该受罚,怎么还能受赏?”

    王虎也是如此,刘茂好言安慰,仍旧重用。

    朱鲔灰溜溜地离开洛阳,回到长安,与王匡一样,从此远离朝堂政治,成为在家安享富贵的闲散侯爷。

    还在征战齐地的刘秀听了此战结果,简直不敢相信,他两员最能打的大将冯异和岑彭联手,竟然遭此大败。

    “刘茂小儿是何许人,竟如此神勇?待朕定齐之后,亲自与他会战!”

    刘秀与张步的战斗已进行到关键时候,此时没有精力再理洛阳之事,于是下旨申叱岑彭与冯异,命两人在颍川休整兵马,对洛阳采取守势,进图南阳,解救坚镡,从外围慢慢包围洛阳,等东线战事定后,再图洛阳。

    坐镇长安的皇帝刘钰自然是非常高兴,几年时间过去,他终于掌控了洛阳,甚至推进到虎牢关,在未来与刘秀的决战中占据了有利位置。

    东线高歌猛进,南线入蜀的战役正陷入胶着,刘钰没想到公孙述竟是如此难缠。

331.蜀道难行

    从汉中入蜀的通道主要有两条:金牛道,米仓道。

    金牛道又称石牛道,得名源自“石牛粪金、五丁开道”的故事。它的由来就是一个骗局。

    秦惠文王欲伐蜀,苦于无路入蜀,于是造了五头石牛,在石牛后面放上黄金,谎称黄金是石牛的粪便,故又称其为金牛。秦惠文王要把这五头金牛送给蜀王,蜀王一听,能屙黄金的牛,那好啊,秦王要助我发财,不要白不要。

    贪财的蜀王便从山中开路,用五丁引金牛入蜀,五丁本是传说中的五个力士,能负重,后来就把负担劳役的百姓称为五丁。蜀王以五丁引金牛入蜀,谁知金牛的后面不是黄金,而是秦兵,蜀国因此而亡国。

    故事的真假不知道,但是金牛道是真的。这条路全长一千余里,穿山越岭,多有栈道天险,《雍大记》记述五丁峡云:“连云叠嶂,壁立数百仞,幽邃逼窄,仅容一人一骑;乱石嵯峨,涧水湍激,为蜀道之最险。”

    马援以唐经率山地兵为前锋,顺金牛道南下,一路杀至广汉,在涪县遭遇成家大司马公孙恢拦截,双方连日大战,唐经不能攻下。

    马援大军随后赶到,公孙恢不敌,退守绵竹,马援紧随其后。

    此时汉军已进入到成都平原地带,是公孙述的核心统治区域。公孙述集结了十万大军,齐聚绵竹,抵挡马援。

    马援见成家军马强盛,便稍稍退兵,回到涪县,与公孙述相据守。

    伐蜀的另一路汉军以孙易为首,此时还在米仓道中苦苦前行。

    这是另一条入蜀通道,因为要穿过米仓山,因此名之为米仓道,这条路比金牛道更为难走,并不是路途更险,而是道路维护不好,路况很差。

    因为行人稀少,有的山路已被荒草覆盖,完全找不到路,要披荆斩棘开路前行,有的地段栈道毁坏,需要重新修建。因此,军队行进异常缓慢。

    孙易军以羽林军为主,都是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平时训练极为艰苦,体力储备很足,此时方能坚持行军。

    尽管如此,依旧有士卒挺不住,难免有怨言。

    “这路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啊?”

    “这种山路都是野人走的吧?哪能行军呢不知道将军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来这深山老林中受罪?”

    “我宁愿上阵杀敌,也不愿走这个破路!”

    “少废话,快干活,被上官听到了,大竹板子抽你!”

    “还是当官好啊,不用干活,开路的苦差事都是咱们当兵的来!”

    “谁说的?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那个割草的是谁?”

    那满口怨言的士卒一看,前面一个人正在埋头开路,却是定陇将军孙易。他急忙闭了嘴,老老实实地用锹平整着路面。

    孙易的样子很是狼狈,衣服被荆棘划破,手上脸上也全是破口,他的脸干燥异常,嘴唇裂开了几道血口,鼻子下面两个大泡,不知是每天吃山饼吃的,还是着急上火闹的。

    出发时,士卒们携带着大量的山饼,早晨啃山饼,晚上啃山饼,每天的主粮就是山饼,早就吃腻了。

    好在如今山上有野菜野果,可采摘来食用,可是有的士兵不识野菜,把不该吃的吃了,轻者上吐下泄,重者直接把小命交待了。

    因此孙易命人教士卒们认识野菜,只认常见的几种,陌生的一律不准吃,但依旧有误食的,上路以来,只吃野菜中毒的就死了十几个。

    孙易着急上火,又不能表现出来,只是脸上的泡层出不穷,这个下去,那个又冒出来。

    他最着急的是行军太慢,如果按照这个速度走下去,走出大山至少要一个月,而按照这个状态,路上就耗尽了士卒的体力,出了山恐怕也要休整上一段日子才能战斗。

    没有他在东线策应,马援将独当成家兵锋,西线的军事压力会非常之大。

    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他只能默默地祝祷马援行军顺利,能在成都平原扎下根来,等待他的大军挺进蜀中,双管齐下,会战成都。

    屋漏偏逢连夜雨,军队行进到一个名叫“仙人峡”的地方时,便再也走不下去了。

    此处是一个极为幽深的峡谷,石峰壁立,高不可攀,下临深渊,地势极险。本来石壁上有栈道相连,不知为什么,这栈道竟断了一截,从这边望过去,足有数十丈的距离没有铺设木板,石壁上还有沟槽,是原来栈道留下的痕迹,如果用木板一路铺过去,自然能将栈道连上,可是要修好这一段栈道,不知道要多少天。

    士卒们憋着一股劲儿走了半个多月,本来以为坦途在望,这一下子全都泄了气。

    “连路都没了,这还怎么走?”

    “没法子,看来是要回军了。”

    此时好像回军是唯一的选择,即便要修栈道,这大队人马难道全留在栈道上等?

    孙易皱着眉头,望着脚下的深渊,忽然回头道:“传令下去,谁能垂绳下峡谷,探出一条路来,赏钱十万!”

    十万!那可是普通人家十年的收入!

    他的话声一落,立即有人应声:

    “我去!”

    “我去!”

    孙易命人结长绳垂下去,绳底系着一块大石,不知结了多少条长绳,打了几个结,终于听到咚的一声长长的回响,到底了。

    有几个胆大的顺着绳索爬了下去,其余人在栈道上坐等,一直等了大半天,终于听到谷底遥遥的有声响,有眼尖的喊道:“是红旗!”

    这是约定的信号,如果寻到路,便摇动红旗,如果无路,便摇动黄旗,见是红旗,众人顿时发出一阵欢呼。

    孙易下令结了更多的绳索,从栈道上垂下去,士卒们一个接着一个地爬下谷底,许多人闭着眼,不敢向下看。

    突然一声惊叫,原来有一条绳索断落,绳子上两个士卒全都摔了下去,丢了性命。

    孙易一边命人修整栈道,一边将士卒槌下,他自己也下到谷底,顺着水边崎岖的小路向前,走了两个时辰,方走回到正路之上。

    孙易叹道:“怪不得一直没有遇到敌军阻截,原来道路如此艰险。”

    等到聚集了两千兵马,孙易便带人继续上路,之后的路便好走了许多,终于来到一座小镇,镇上的人见了他们,都吓得闭门不出。

    好不容易找了人问路,再往前三十里便是平原地带。孙易便留了些人在此接应,自己带兵疾行,一路走出大山,终于踏上了平坦的土地。

332.天命所归

    建世四年六月,孙易军突然出现在平曲,大破成家守军,占据平曲。

    孙易这次可是发了大财,平曲正是成家政权在东线的存粮地之一,城里仓库全存得满满的,竟有粮数十万石,至此孙易军再不用为军粮发愁。

    他就地在平曲休整,等待后续大军。离平曲百里外的垫江派兵来攻,被孙易击退,乘势倒卷过去,攻破了垫江。

    至此孙易占据两城,雄居东线,兵锋遥指江州,那是益州东部的第一大重镇,城池险固,储粮极多。

    消息传到成都,公孙述大惊道:“何处之兵?怎么如飞将军从天降下?”他担心江州有失,连忙调集兵马,守护江州一线,这使西线的马援轻松了许多。

    马援与诸葛稚、唐经等人商议进兵绵竹之事,一直商谈到深夜,回到营帐,却见皇帝派来的侍卫队长陈保带着两个人在他的帐外守护。

    马援道:“不是两个一组么?今天怎么多了一个?”

    陈保道:“这几天来投诚的人比较多,营内多了许多新面孔,当然要小心一些。”

    马援便不再说话,入帐去了。

    他对于陈保等人的贴身保护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他们是必然要在帐外守夜的,他反对也没有用,就随他们去吧。

    马援觉得皇帝陛下事事英明,只这件事实在是不可理喻,就因为他的一念怀疑之心,便派人日夜守护,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但他也不能违抗圣命,更何况皇帝是好心,为人臣子者不能不识好歹。

    马援入帐,就着昏黄的油灯写了一封奏折,向皇帝陛下报告行军进展。之后便吹灭了灯,合衣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马援被一阵喧哗声吵醒。

    他以为是敌袭,一下子坐了起来,却听门外一叠声地叫:“有刺客!快抓住刺客!”

    马援自榻上坐起,刚穿了鞋要下地,突然帐门一挑,陈保走了进来,“大将军,不出陛下所料,公孙述果然派来了刺客,如今已被我等拿获!”

    他的语气中带着自豪,隐含的意思是:“你看,被皇帝陛下料中了吧,说了你还不信!”

    马援十分惊奇,说道:“带进来让我看看。”

    刺客身材中等,样貌普通,放在人堆里都不会让人再看第二眼。

    马援亲自讯问了一番,才知道这刺客果然是公孙述派来的。他假作是来投诚的敌军,混进营地,一直到深夜才发动,没想到中军大帐守护竟如此严密,他仓皇之下,刺伤一个阻拦的护卫,却惊动了其他人,合力将其拿下。

    “若非尔等日夜护卫,我今天恐怕性命不保。”马援很有点后怕,纵然他手搏之技精强,刀法出众,可人总是要睡觉的,若有人乘夜摸进大帐,他怎么可能防得住?

    马援心中对于公孙述又添了一些鄙夷,此人如此行径,实在是一个小人,纵然能称雄一隅,如何能中原逐鹿、成就王霸之业?

    公孙述比之刘钰,简直如星星之于太阳,完全被建世皇帝的光芒盖住。

    马援庆幸选对了主人,对于陛下远在千里之外,竟能料定公孙述的行径,愈加钦服。他仰天叹道:“不愧是城阳景王托梦的天选之主,竟然如此料事如神!”

    从此竟将贴身护卫之事全权委托于陈保,任由他安排侍卫值夜等事。同时将皇帝预料他会遇刺,千里派侍卫之事大肆宣扬,一直传为美谈,陛下的奇谈神迹又多了一个。

    有些事很奇怪,是没法用常理来解释的。马援认定了刘钰是天选的帝王,对于灭蜀之事愈发有了信心,他的信心如此坚定,自然影响到了属下,一时全军上下都以为此番必胜,他们一定能攻灭公孙述,凯旋回家。

    而一切也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阻挡他们月余的绵竹防线突然有了松动,有将领偷偷地过来联络投诚之事。

    马援以其为内应,猝然发动,竟一举击溃正面敌军,打开了通向成都的道路。

    公孙述大为震动,大发士卒,得兵十四万,命公孙恢于成都以北重新构筑防线,整个蜀地都紧张起来,在中原混战时一向承平的成都城突然山雨欲来,人心惶惶。

    公孙述其人十分迷信,极信谶语,凡有大事必然先行占卜,请示天意。便是他称帝之事,也是根据所谓的谶言而来的。

    王莽篡汉时,公孙述被任命为蜀郡太守,将蜀郡治理的很好,一向有能吏之名。王莽末年,天下大乱,郡雄并起,公孙述自称为辅汉将军兼领益州牧,保境安民,使蜀郡一直保持着安定。

    更始皇帝即位后,派柱功侯李宝和益州刺史张忠率军来攻,公孙述依靠蜀地地势险要,据地自守,大败李宝和张忠,将他们逐出蜀地。

    这时功曹李熊劝他自立为蜀王,公孙述请人占卜,上上大吉,于是自立为王,割据蜀郡。

    蜀地肥沃富饶,兵力精强,远方的士民多来归附,西南的邛、笮等部族的酋长都来贡献,李熊又一力撺掇公孙述称帝,公孙述犹豫不绝,毕竟做皇帝是有进无退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公孙述认为天子是承天命而来的,对自己是否有天命感到怀疑,这说明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担心自己没有做皇帝的福份。

    这时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对他说:“八厶子系,十二为期。”

    醒来之后,公孙述左思右想,八厶子系,这不就是公孙两字吗?他觉得这句话就是说他有做皇帝的天命,但是“十二为期”,意思是当十二年的皇帝,这是不是有点太短了?

    公孙述将此事告诉了夫人,他的夫人十分想当皇后,说道:“朝闻道夕死可,何况你能当十二年皇帝呢?不短,十二年很长了。”

    正巧第二天官府里爬出了一条大蛇,蜿延而去,众人惊骇,纷纷说是龙,公孙述听了,更无怀疑,认为要应天命称帝,否则反受灾祸。

    因此在刘秀河北称帝,刘盆子郑县称帝之前,公孙述便已在成都自立为天子,自称是“白帝”,国号成家,年号龙兴。他任命李熊为大司徒,以其弟公孙光为大司马,公孙恢为大司空。

    公孙述如此迷信,相信谶纬之术,如今建世皇帝的大军兵临蜀郡,他当然要占上一卦,来卜一卜吉凶。

    他差人去请方士杨吉过来,这是公孙述的御用占卜师,所料必中,公孙述欲重用他,杨吉却一力推辞掉,只以宾客的身份居住在皇宫旁的别室之内。

333.贵人内眷

    “昨夜朕做了个梦,请先生为朕解惑。”公孙述歪躺在榻上,向着跪坐一旁的杨吉说道。

    杨吉抬了抬双手,将长长的袖子轻轻抖了抖,问道:“敢问陛下做了什么梦?”

    “朕梦见食粥,朕的面前摆了十二碗粥,朕连食三碗,吃到第四碗的时候,朕觉得有些腹胀,便停下来歇了歇。此时来了一个着红衣的童子,端着一个木盆,将其余的粥全都倾进盆中,说着:‘这是别人的了’,便将盆端走了。”

    公孙述看着杨吉道:“先生,这主何吉凶?”

    杨吉跪起,伏首拜道:“恭喜陛下,陛下不日便可退敌,且能出蜀地而争天下!”

    公孙述原本有些萎靡,此时却一下子坐直了身体,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杨吉道:“粥者,州也,虞舜分天下为十二州,陛下这十二碗粥,便是天下。”

    公孙述点了点头,心道有理,自古有华夏十二州,这十二碗粥,原来是这个意思。

    杨吉又道:“天下十二州,陛下三分有一,当独得其四。如今陛下只占一州之地,岂不是要出益州而争天下吗?以臣看来,陛下尚可再占三州之地,至于其余八州,恐非陛下所有。”

    “其余八州会是谁的?”

    “以臣看来,红衣童子,当是天帝所遣为群雄分天下者。如今天下强者,无非长安建世帝,邯郸建武帝,及陛下三人而已,童子取走的八州,当为刘钰及刘秀所有,或许陛下将与此二帝三分鼎足,并立天下。”

    公孙述笑道:“先生所言,令朕茅塞顿开,请先生暂受百斤黄金之赐。若朕再有三州之地,可由先生在每州任选一处清净之地,作炼丹修身之所。”

    杨吉道:“臣明日便去青城山,为陛下向上天祷告,愿陛下早日退去强敌,拓地开边,成就四州霸业。”

    公孙述道:“若天命在朕,以朕为四州之主,朕若不取,反受祸殃,请先生以朕之志禀报天帝得知。”

    杨吉应了,告辞出了皇宫,回到家中收拾东西,凡是贵重的东西,黄金丝绸,都打了包裹,装上了车。

    他的妻子问道:“良人不过是去青城山,为什么倒好像是要搬家似的?”

    杨吉嘘声道:“噤声,我就是要搬家,你可随我一道,离开这是非之地。”

    杨妻道:“在这儿得陛下看重,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呢?”

    杨吉道:“陛下做梦,本有十二碗粥。粥,米也,人之食米则为寿,米便是人的寿数。陛下有十二碗粥,说的是他原本有十二年的天子命,一日为天子,终身为天子,十二年的天子命,也就是十二年的寿命。梦中他喝了三碗粥,正在喝第四碗,是说陛下已为天子三年有余,今年乃是第四年。而原本属于他的另八碗粥却被红衣童子以木盆夺走,这意思是陛下的天子命今年已经到头了,还有八年落到了别人手里。当年建世帝登基,年仅十五,着红衣红袍,这红衣童子便是应了他,而他的名讳乃是盆子,不正应了梦中的木盆么?以此观之,建世帝伐蜀必成,公孙述的天子命到头啦!这皇宫成了危险之地,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一番话唬得杨妻脸上变色,失口骂道:“你这死老头子乱说什么?是不是唬人唬得多了,连自己也唬住了?”

    杨吉将两个装满马蹄金的包袱系在一处,向肩上一甩,说道:“你爱信不信,反正我要走了,你不信就留在这儿好了!”

    他出门要走,却被杨妻一把扯住,“良人,你等等我,妾随你一道去!”

    人的认知是有限的,对于认知范围之外的事情,人们往往求助于神力,因此成全了大量能与神沟通、通晓神意的人,比如方士,再比如巫祝,这些以神神叨叨为业的人总是有大批拥趸。

    原赤眉军营中的老巫祝即是如此,虽然大军解散,青州军散于关中各地,但是在长安,依然有许多原青州人马,这些人普遍混得不错,原来的将领都成了长安新贵,原本的士卒也得到皇帝陛下优待,大多被赏金授田,成了吃穿不愁的富裕百姓。

    这些人的需求是巫祝的主要生计来源,虽然由于皇帝陛下大力发展医学,使得百姓生病时倾向于求医问药,找巫祝治病的人少了,但是传统是很难一下子改变的,巫祝虽然生意没从前那么多,但是主顾的地位提高了,财力提升了,每次的花费也今非昔比了,老巫祝的日子还是过得很滋润的。

    这一天,宗正府管家来找巫祝,说是府中有人要请巫祝去行祈禳之术,巫祝道:“不知府上哪一位哩?要祈什么呢?”

    “别问了,去了你就知道了!”

    巫祝便不再开口,只跟在管家身后默默地走。

    他知道能让宗正府管家亲自来请的,绝对不是一般人物。宗正刘殷是皇帝的亲族,两千石的高官,因为妥善安置了阉人巷的王侯,让皇帝很是满意,便将其封为侯,是所有前朝王侯中最为风光的一个。

    宗正府十分阔大,管家带着巫祝绕来绕去,不知穿过多少道门,终于来到一个偏僻的院落,管家将他交给一个老妈子模样的人。看来这主顾是内眷了。

    巫祝在心中暗暗盘算,管家亲自出马,说明此人在府中地位不低,但不是住在正院,应该不是夫人,大概是某个受宠的小妾,只不知是宗正刘殷的,还是他的儿子们的。

    如果是内眷祈禳的话,十有八九是祈嗣,也就是求子的。

    等到见到这位女主顾时,巫祝满意地低声哼哼了两声,这两声含糊的喉音即可以表达情绪,又可以充分展示他的神秘气质。

    女主顾果然是刘殷的小妾,她的目的也如巫祝所猜测的那样,祈嗣求子,但是,她不是为自己求的。

    她向着一个纱帘后面的人影行礼,说道:“夫人,神师来了!”

    巫祝只看了一眼,心中便忽悠一下,这个人影好眼熟啊!

    巫祝当场做了法,又送了几个符咒给那位一直未露面的神秘贵夫人,教给她一些祈求的祝词,说是每日要诚心诚意地向上天祈祷,连续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必有灵验。

    巫祝祈禳完毕之后,喜滋滋地出来,这位贵夫人出手很是阔绰,让巫祝又发了一笔财。

    等他见到门口侍立的女子之后,脑中忽然电光火石地一闪,省悟道:“这个侍女从前在大营里见过的咧,她是樊崇女儿的密友呢,现在居然在这儿哩,那里面的贵夫人,怕不是皇后吧?”

334.祥瑞面世

    皇后樊桃花事事顺心,只是生不出儿子这件大事如鲠在喉,让她烦恼异常。

    偏偏杨婕妤虽然看起来瘦弱,却是个好生养的,为皇帝生了长子刘备之后,眼见着肚子又一天天的大了起来。

    樊桃花见了,好像眼睛里长了刺,浑身上下哪儿都不舒服,但是也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的肚子不争气。

    杨婕妤感受到皇后的敌意,先还抱着些讨好的意思,尽心地侍奉,后来便敏感地觉察到,无论她做什么都是不成的了,只要她出现在皇后的视线之内,周围的空气都仿佛一下子凉了。最好的法子就是躲得远远的,让皇后见不到,盼着她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总是躲着也不是法子,皇后长期见不到她来问安,心中未免又存了芥蒂,这是什么意思?你和皇帝去过一家三口的小日子,不把这正妻放在眼里了?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杨婕妤也很烦恼,两个从前的好姐妹之间越来越生疏冷淡,只是勉强维持着外表的体面。

    在这种情况下,听到皇帝要纳新妃的消息之后,杨婕妤甚至暗暗地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有新人来分担她的压力了。

    可是对于皇后来说,这事儿就愈发地糟心了,从独宠到与杨婕妤分宠,再到与新妃多人争宠,受孕生子的机率肯定是越来越少,她虽然有皇后的名分,但如果总是生不出嫡子的话,地位必然要受到影响。

    皇后对于生子的渴望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有道是病急乱投医,最后总会投到神的怀抱。吃了几年的药之后,她对于医药彻底失去了信心,开始求巫求神求方士,后来想到了大营中原来的巫祝,听说还是蛮灵验的,当年皇帝陛下摔倒昏迷,还是他一碗符水给救回来的。

    于是通过从前的女伴,如今的宗正小妾,暗暗地在宗正府中请巫祝做了一场祈嗣,回到宫中日日念诵,十分虔诚,生怕由于自已的诚心不够而使祝语失灵。

    皇帝如今沉浸在美女的诱惑之中,侯选的女子有上百人,先经过初选,把身体有疾者,外貌不够秀丽者,及其他有瑕疵者统统剔除,还余下四十余人。

    然后由皇后和刘钰的大嫂,城阳王妃一道主持,再来复选。

    皇帝“正好”忙完了公务,有了空闲,于是也去凑热闹,其实不过是怕皇后把漂亮的妹子都淘汰掉。

    从上一世找女友都费劲到这一世全国美女随便挑,屌丝翻身的皇帝心里别提多得劲儿,这万恶的旧社会对皇帝实在是太友好了!

    勉强忍住脸上的笑意,皇帝带着一脸庄严走向偏殿,刚到门口,就见马面引着几个女子出来,这是刚刚被淘汰掉的一批,见到他连忙伏地跪拜。

    刘钰理都不理,直接向殿里走。腿刚要跨过门槛,突然回身,指着其中一个女子道:“这个是谁?抬头让朕看看!”

    马面低声道:“陛下问话,还不快答?”

    那女子也不怯场,抬头道:“妾乃是中书谒者顾臣之女,顾秀。”

    皇帝看了她一眼,立即觉得心跳了几跳。顾秀皮肤白皙,乌发浓密,鹅蛋形脸,眼神清亮,神情中带着一丝英气。

    这样的超级美女也被淘汰,皇后果然有她的小心思啊!多亏朕来了。

    “留下!”皇帝很干脆地说了两个字,进殿去了。

    皇后和城阳王妃见他来了,连忙起身见礼,皇后目光移过来,就像是一阵秋风刮过,顿时扫过来一阵凉意。

    皇帝神色不动,走到上首大喇喇地坐下,说道:“继续,你们继续,就当朕不在!”

    两个女人左挑右选,又淘汰了十余名女子,还余下二十余人,个顶个的美女。

    皇后道:“陛下,您觉得这些如何?”

    皇帝道:“其实朕有皇后和婕妤足矣,只是百官都说,为了皇家血脉,应广纳嫔妃,绵延皇嗣,才能保我大汉江山永固。”

    皇帝先把选妃的锅甩了出去,又道:“只是国家历经战乱,百废待兴,不宜过于奢靡铺张,后宫还应俭省些,少选几个就行了。皇后的眼光一向是好的,朕信得过,这些都很好。”

    城阳王妃脸上带着笑,问道:“陛下的意思。。。都留下?”

    作为皇帝,二十多个妃子多吗?一点也不多。汉武帝在建明光宫后,曾一次性发燕赵女子两千人充实后宫。这个数字大概包括了宫女,但是其后妃数量亦是惊人,多少女子一生终老宫中,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

    作为一个现代人,刘钰虽然也好色,喜欢美女,但是却不想耽误人家好好的女孩子家,都塞在宫里当摆设。

    他的原则是贵精不贵多,只选绝色美女,心动女生。

    看着眼前二十个佳丽,皇帝的心一直在跳,尤其是其中一个女子,名字叫做苏华的,不仅貌美,而且身上那种温柔气质,让任一个男子见了都会心动。

    皇帝用手点了点,说道:“这两个留下吧,其余的愿意留下,便在宫中使役,其余都送回去,任她们自择佳婿。”

    他选的两个是里面最出挑的,除了苏华,还有一个彭姓女子,身上一股柔媚风流,很是勾人心魄。

    城阳王妃笑道:“陛下确实是俭省,想必是与皇后伉俪情深,不忍分宠。”

    皇后道:“姜氏女为人贤淑,也是很好的。”

    皇帝一看,原来是女兵营里的一个,是樊桃花的死党,想必是拉进后宫来为皇后助力的,反正也是美女。

    “那就这样吧!”

    皇帝拍了板,一共选了四个女子,加上皇后与杨婕妤,后宫嫔妃只有六位,在百官看来,简直是太少了,免不了又是一番惊叹。若是武皇帝,别说一百个,便是一千个,恐怕也是大手一挥,全都充实后宫,可咱们的皇帝陛下只选了四个,真是古今难得一见的仁君啊!

    皇帝控制后宫的规模,宫女年龄大了,便都放还回家。偌大的长乐宫,宫女太监加在一起不过六百余人,宫中的用度比起先汉的皇帝们简直是九牛一毛。

    也许是为皇帝的仁德感化,一个月后,长安城内出现了祥瑞。

    著名巫祝,原赤眉大营的神师忽然抽疯,不断地说得到了神谕,在某某之处,有城阳景王的旨意。

    根据他描绘的地点,果然挖出了一头石牛,牛身上刻着八个字:“天降金玉,德泽万民。”

    因为皇帝陛下是放牛娃出身,名字叫做钰,这个祥瑞十分明显地应到了刘钰身上。

    一时长安城大为轰动,朝廷又大肆宣扬,并将石牛披红挂彩,以车拉至宫中,一路上万人空巷,全去看热闹,百姓们颂声四起。

    皇帝心中暗骂巫祝狡猾,会投机,但这事于他有利,便也就随着他们折腾。

    皇帝下旨,就在发现石牛之处,盖起一座城阳景王的神庙,大加祭祀。又以巫祝为神师,赋予他官方认可的与神沟通的地位,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这一场闹剧的赢家一个是皇帝刘钰,一个便是老巫祝了。

    这时从帝国的东方西方全都传来喜报,东面河间王在洛阳大胜,拓地数百里,西面护羌校尉荀彧大败羌胡,收降羌人十余万。

335.离间诸羌

    荀彧到任时,先零羌首领封何率诸羌正横行金城、陇西两郡。等到荀彧新任护羌校尉,率军数千守卫金城,封何则率领十余万羌人齐聚破羌县及其以东地区,与金城遥遥相对。

    荀彧刚去时并没有立即开战,而是向羌人传递消息,声称若是有酋长来金城拜见,都会受到善待,并会收到大量的赏赐。

    “哼,把我们骗去了再下刀吗?”羌豪们都这么说。

    可是诸羌足有几十个部落之多,总有贪图赏赐的。牢姐羌一个大豪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金城拜见了新任护羌校尉。

    荀彧对他恩威并施,遣责他追随封何的反叛行为,让他及时回头,迷途知返,则既往不咎,又表示会按照之前的约定对他加以赏赐。牢姐羌首领留在金城三日,日日受着款待,之后又有许多赏赐,荀彧将他放归本族。

    等到牢姐羌大豪赚得盆满钵满地回到破羌,其余大豪见了都很眼红,没想到这次汉人没有骗人,而是说真的。于是其他人也蠢蠢欲动,不断有人去金城拜见荀彧,荀彧一一善待,并都加以赏赐,之后再放还本部。

    先零羌首领封何听说了此事,笑道:“这新任护羌校尉不会是个傻子吧?怎么做这等赔本的买卖?酋长们已经到了金城,他不扣下或者杀了报功,居然还给他们发钱!发了钱居然还放回来,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能从中得到什么?”

    对于诸羌首领争着去金城拜见护羌校尉之事,他不仅不禁止,反而让手下能去则去,毕竟是白来的钱财,不要白不要。

    荀彧还是依着往常一样,遇到有大豪来拜见,便赐金送还。可是等到先零羌的一个大豪去拜见的时候,荀彧却突然翻脸,当场抓拿,以反叛的罪名将其杀死。

    荀彧宣称,这次叛乱就是先零羌发起的,除先零羌诸豪外,大家都可放心来金城。

    于是破羌县里出现了奇怪的情景,诸羌一见面就是“你去金城了么?”“你去见过新护羌校尉了吗?”“你和到了多少赏赐?”他们都赚得盘满钵满,唯有先零羌诸豪什么也没得到。

    先零羌实力本就超出各羌,眼见别人发财,自己却连汤也喝不上,未免眼红,便发挥羌人按照一贯的风气,开始抢夺。被抢的部落不服,向封何告状,“我等已经解仇,共抗汉军,为何还要派兵劫掠我等?”

    封何难免偏向本族,没有将他们治罪,却要每个首领拿出一部分财富给先零羌,各族首领畏惧先零羌强盛,便乖乖地缴纳了。

    不过他们心自然是不服的,难免在背地里说些怨言,传到封何的耳朵里,封何十分恼火,又怀疑有的人受到护羌校尉的拉拢,恐怕对自己不利。

    诸羌就这样开始离心离德,各怀鬼胎,弱小的部落害怕受到封何的报复,有的干脆率部走掉,有的暗中联络护羌校尉,诸羌联军就这样出现了裂痕。

    这时荀彧突然又传来消息,除先零羌外,免除其他诸羌反叛大汉的罪过,罪只及先零羌一族,有拿先零羌首领封何及其手下大豪首级来降者,都有重金赏赐。

    每一级头领都有赏格,只要拿着人头去金城,立即就会换成真金白银。

    封何觉得,那些部落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仿佛他就是移动的金钱。而确实有先零羌的各级头领遭到袭击,沦为其余部族去金城领赏的工具。

    封何便先下手为强,攻击那些平日与他有仇的部落,如此则诸羌人心惶惶,不知是否得罪过封何,会不会受到他的袭击。

    此时一向在金城坐着发钱的护羌校尉突然带兵疾驱三百里,抵达破羌城下,直接向破羌县发动了进攻。

    封何率众抵抗,诸羌却纷纷反叛,回过头来攻击先零羌。里应外合,荀彧大胜,杀死先零羌众数千人。封何率军逃蹿,直接钻进大山里再不出来。

    而他搜集的那些钱财珠宝,如今都回到了荀彧的手里。

    大破先零羌后,荀彧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招降其余部落,将之送回内郡,再作安排。

    轰轰烈烈的解仇攻汉的活动就这样被瓦解了。

    皇帝知道荀彧能干,应该可以镇压羌乱,可没想到他竟然将事情做得如此漂亮,没花多少力气就成功离间诸羌,使其下一次的解仇更加困难。

    “唉,真是个人才,这事儿办得漂亮!可惜只能隐姓埋名,屈就护羌校尉了”皇帝摇头叹息。

    如今他事事顺心,唯有蜀地一带还在与公孙述对阵。公孙述人马众多,士卒精强,十分不好对付。

    皇帝遗憾地道:“可惜山路艰险,实在是难走。否则把连环霹雳车拉过去,一路把蜀郡的城都推平了去。”

    马援等人入蜀并没有带大型攻城器械,这使他攻城时只能靠士兵的血肉之躯,难度大了许多。

    皇帝如今手中的利器不只有连环霹雳车,还有其他的一些发明创造,比如马镫,长安城已在量产马镫,只是皇帝不想把这个大杀器早早地亮出来,他要留到合适的时候再扔出去,保持突然性,这样效果才能更好。

    如今蜀郡战况胶着,公孙恢重兵拱卫成都北线,马援在正面很难强破。

    “要是能绕过防线,突然出现在敌军后面就好了,两面夹击,必然成功。”

    刘钰搜索着脑中的记忆,突然想起,岑彭在攻蜀时,曾经疾行千里,只是为了绕开大军,直趋成都城下。要不是公孙述的刺杀成功,蜀郡恐怕早就被岑彭平定了。

    皇帝埋下头去,亲自画了一张草图,派了数名侍卫,把图送至蜀郡,命他们交给孙易,让他依计行事。又命他们留在孙易身边,防备公孙述的刺杀,保护他的安全。

    孙易还没看图,便说道:“陛下远离数千里之外,怎么能知道前方发生的事昵?”

    等到接过图展开一看,孙易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点头道:“陛下真可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对前方形势,竟掌握如此准确。此图所示,大可一试。”

336.迂回计划

    此时公孙述的防御带集中在成都北部和东部,北部集结重兵在绵竹一线,抵御马援军主力。成都以东则在绵竹与资中之间打造防线,防止孙易率军西进。

    向西从平曲到成都最近的道路,但是那边已是铜墙铁壁,孙易西进相当于向墙上撞,将与马援一同在成都外围展开攻坚战,胜负就看汉军的攻坚能力了。

    汉军的攻坚能力当然是有的,把连环霹雳车都拉来,来个漫天飞石,也许只能是成都这样的坚城可以顶得住,一般的城池根本抵挡不住。

    但是不幸的是,由于山路崎岖,一些攻坚的大型设备没带多少过来,要把连环霹雳车从金牛道和米仓道拉到蜀地,实在是太费劲了,虽然诸葛稚从金牛道多少拉了些过来,但是数量肯定是不够的。

    公孙述强军坚垒,固守成都和江州,要是正面对抗难度比较大,旷日持久下去,对于外来的汉军肯定是不利的。因此皇帝陛下提出迂回作战的设想,但是设想比较大胆,实现难度也不小,又有一定的风险,因此他先交给孙易来看一下,能否行得通。

    此时材官将军张允已经在入蜀的路上,皇帝暂时将经略南阳的计划搁置,集中全部力量用于灭蜀。

    张允将率两万军队来支援孙易,因为如今汉军主力集中于西线,马援率七万大军在绵竹一线,与公孙恢对峙,孙易这一边只有三万人,兵力有些单薄,不足以发动进攻。

    张允在随驾北征时给皇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最大特点是稳健,滴水不漏,让人放心,皇帝派他来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要他做孙易的坚强后盾,让孙易可以进行更大胆的军事行动,不必为了自己的后方担心。

    但是这个战略设想之中还有巨大的障碍,那就是益州东部的重镇江州。江州在成家政权的地盘里地位仅次于成都,它向东控扼着大江水道,把守着益州门户,向西辐射着内地的广大的地域,与成都一东一西,像两个巨无霸一样,平衡着整个益州。

    若是能拿下江州,可以说益州就平定了一半,但是要攻下江州实在是太难了,单以攻城而论,其难度甚至比攻打成都还要大。

    江州山河险固,有地势之利,其地位于山区,东高西低,由东向西攻,要通过大江天险,由西向东攻,要从低向高仰攻。

    江州城地势重要,不仅修得极为坚固,而且驻有重兵,屯集粮草无数。公孙述派大司徒任满率军十余万驻扎于此,抵挡汉军攻击。

    孙易屯兵于平曲和垫江,任满几次派兵来攻,都被孙易击退。任满便回军守护江州一线,孙易也无力进攻,双方也形成了僵持局面。

    定陇将军孙易屯兵垫江,收到伏波大将军马援的来信,这封信极长,孙易读了许久才看完。

    他放下信道:“伏波大将军与陛下所想略同,此事可行。”

    马援的信几乎是一个完整的作战计划,他与公孙恢大军对垒,大战小战不断,马援胜多负少,公孙恢因此坚壁深垒,不再出战。马援便抚定已占各城,征发士卒,搜集粮草,作持久之计。同时拟定了一个迂回作战方略,送来给孙易,让他见机而行。

    孙易将自己的方案与马援的相互对照,最终形成成熟的战略计划,单等张允抵达,接管平曲和垫江一线的防务,便可施行。

    皇帝让马援暂领益州牧,可直接任命地方官员。马援和孙易两军军纪严明,所过郡县,秋毫无犯,民心大定。

    益州乃是天府之国,粮食充盈,又承平日久,马援熬过了最初的一段苦日子之后,得所占郡县府库,又有豪强供献,粮食压力大大减轻,而孙易占据了平曲,夺粮数十万石,根本就不存在粮草问题。

    材官将军张允顺米仓道抵达平曲,多亏有孙易军在前,边走边修整道路,使后续军队没有经历他入蜀的艰难。

    两人合军,有精兵五万。孙易道:“从此地南下,需要转战两千里才能抵达成都,如果江州任满出兵,切断我军的归路,形势将于我不利。可是以我军目前的力量,恐怕难以攻破江州城。”

    张允道:“你的意思,是要我留下,盯住江州守军,保障北部安全。”

    孙易点点头,“咱们得先给江州点厉害看看,要打得他不敢出来活动,只会憋在城里守着。伏波大将军说的清楚,我等兵强时,要示之以弱,使敌军骄横轻出,我军可野战歼敌。我等兵弱时,须示之以强,使其退避城中,不敢再轻动。”

    张允道:“依你这话,我们现在是弱是强?”

    孙易笑道:“你我有精兵五万,降卒数万,当然是强。虽然攻江州尚有不足,但是把他们引出来痛殴一顿应该没问题。”

    两个人谈论任满的十几万军队,竟丝毫没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两个人的五万羽林军,在野战中足以打败他们。这是羽林军争战多年积累下来的自信。

    当年还没有成年的少年们,如今都已成为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一个个正当壮年,体力精力都是最好的时候,与当年的青涩时期相比,不可同日而语了。

    此时坐镇江州的成家大司徒任满心中并没有多少惊慌,他虽然反扑垫江不成功,但是大概知道孙易兵少,不足以进攻江州,他只需要在城中坐着,便可以高枕无忧。

    此时南郡太守程泛在江州以东,防范楚黎王秦丰等人,而割据南郡夷陵一带的田戎,已投了公孙述,成为益州的东部凭障。

    任满觉得江州万无一失,他所要做的是向北收复垫江和平曲,再向西与公孙恢合围马援。

    只是孙易军虽少,却是块难啃的硬骨头,让任满觉得无处下口。

    这一天,他正在吃饭,有士卒来报:“大司徒,敌军来进攻江州了!”

    任满放下筷子,问道:“来了多少人?”

    “眼下还不太清楚,看样子,总有几万人吧!”

    任满大笑道:“几万人守城,你可以支撑一时,几万人来攻城,我还拿你没法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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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7.被打怕了

    成家大司徒,江州守将任满上了江州城墙,向外面张望,见一队人马驻扎在城外,营寨的规模大概最多不过两万人,任满不以为意,只下令将士们准备守城,便回府去了。

    第二天,汉军开始攻城,看人数不过数千人,被守军轻松击退,第三天亦是如此。

    江州城处于大江的夹角之处,两面临江,地势高低不平,房屋都是顺着山势,一层一层向上修建。

    汉军从西面攻城,而西面的城墙建在半山坡上,敌军要顺着山坡爬上来仰攻,非常的困难。

    江州城里城外,汇集了十余万军队,任满觉得,凭这两万人要想拿下江州,简直是痴人说梦。

    从攻城的两天情形来看,这支汉军战斗力并不强,任满觉得自己的军队与之相比要强出许多。不知道汉军将领是怎么想的,怎么派出这么一只队伍来江州城下,难道就不怕被全歼了吗?

    这样过了几天,突然东面来了兵马,原来是南郡太守程泛率军来江州,任满派人接了他进城。

    程泛道:“听说汉军入蜀,占据垫江,下吏生怕江州有失,特地率军来支援大司徒。”

    任满淡淡地道:“有劳程太守挂念,江州城固若金汤,其实并不需要支援。”

    程泛笑道:“大司徒重兵在手,自然不怕敌军来攻,只是垫江失守,大司徒就不想夺回来么?”

    公孙述以东线战事委托任满,以程泛出益州开拓南郡之地,两个人各有任务。

    任满原为巴郡太守,当年与公孙述的功曹李熊密谋拥立公孙述为皇帝,是成家朝廷的重臣。后因争权,任满与大司徒李熊不合睦,为了平衡双方,公孙述为任满也加了大司徒衔,以他为主将守卫江州。李熊则在成都公孙述的身边,为他出谋划策。

    程泛正是李熊的亲信,因此任满对程泛出蜀多有掣肘,但是程泛依旧在南郡站住了脚。

    割据夷陵的扫地大将军田戎因为受到楚黎王秦丰的攻击,势弱不敌,干脆向公孙述称臣,名义上成为成家的臣子。公孙述封田戎为夷陵王,以程泛为南郡太守,向东拓地。

    程泛有拓地之功,任满却连失平曲、垫江两城,相比起来,显得任满很是无能,如今程泛却带兵来江州支援,对任满更是个讽刺。

    程泛道:“大司徒用兵稳健,足可守御江州,请大司徒在城中坐镇,下吏愿出战,为大司徒歼灭城外敌军。”

    任满道:“程太守,你还是回南郡,去对付楚黎王秦丰吧!这江州的事情,不劳你费心,任某自可应付。至于城外这几万敌军,任某还没放在眼里,之所以尚未动手,只是观察敌军虚实,看其是否有后续的援兵。”

    虽然他的话中带刺,可是程泛却不以为意,说道:“楚黎王秦丰,自有夷陵王应付,下吏还是助大司徒安定蜀地为好,既然大司徒早有安排,下吏正好轻松轻松,如今我军驻扎在江中岛上,大司徒若有差遣,来知会一声即可。”

    程泛离开后,任满便召集手下诸将,一一布置下去,下令明日出兵,剿灭城外汉军。

    第二天天刚亮,江州城西门大开,大批军马开出,顺着山势从上向下俯冲,直接杀奔汉军大营,汉军据垒抵抗,成家军马四面八方涌来,声势浩大,汉军不敌,急忙退军,任满率军直追。

    任满没想到汉军如此不堪一击,而且看样子,营中也并没有多少兵马,愈加轻视。

    成军追出十几里,忽然山后又转出一支人马,接着任满军厮杀,却依旧不敌,顺着山路退去。

    任满杀得性起,挥军直进,一直追出三十里,这时有将领说道:“大将军,此地多山,大军不好行动,若是敌军设伏于此,恐于我军不利。”

    成军追击的时候,只知道向前,都冲进群山之中,聚集于山路之上,如今要回去,速度却没那么快了,都拥在路上,不好行动。

    任满下令撤军,突然四周喊杀声震天,一左一右杀出两支人马,猛冲过来,成军顿时像草遇到镰刀一样,成片地倒下。

    成军已追了半日,士卒疲惫,汉军却是坐等成军进山,以逸待劳,又突然杀出,成军不敌,想要后退,山中道路没有平原那么宽敞,大军要掉头也不太容易,一时间全军大乱。

    这两支汉军与方才的两支完全不同,战斗力十分强劲,成军虽然兵力占优,却完全落在下风,处于被动挨打的态势,士卒伤亡很大,任满身边的士卒死战,才护着他杀出山路,向江州急退,汉军尾随追杀,任满率残兵逃走,十分狼狈。

    汉军追得很紧,喊杀声震天,任满身边的士卒越来越少,到了后来,连他的大旗都不知丢到哪儿去了。

    任满仰天长叹:“没想到任某竟要死在此处!”

    突然前面一支人马出现,却是南郡太守程泛率军来接应,让过了任满,拦住汉军厮杀,汉军势头正盛,程泛也战不过,败退下去,好在江州城发大军来接应,汉军才退去。

    这一战成军伤亡惨重,伤亡以万数计,任满差点回不了江州,胆都被吓破了。

    他与程泛二人议论,都觉得汉军十分精锐,应该据城防守,慢慢消磨汉军的锐气。

    第二天汉军来到江州城下耀武扬威,任满见汉军势大,看样子足有七八万人,于是闭门自守,不敢出战,汉军遂引兵西退三十余里,依山下寨。

    孙易对张允道:“任满吃了这个大亏,恐怕一时半会不敢再出来了,我将率本部三万人南下,留两万精兵,两万降兵给你,此地之事全托付于将军。”

    张允道:“三万人太少,一路打过去,再有折损,到了成都也不济事,你我二人共有精兵五万,你只需给我留五千精兵,两万降卒,其余人都带走。”

    孙易道:“只怕降兵不济事。”

    张允笑道:“我只须有五千精兵,依险而守,纵有数万成军来攻,能奈我何?些许降兵,只是于我站脚助威,壮声势而已。”

    孙易知道张允的本事,说道:“平日只知张将军稳健,如今方见将军豪气。”

    “孙将军当年以五千羽林军,孤军入陇西,如今又要转战千里,袭奔成都,孙将军才是真豪气。”

    孙易也知张允说得有理,江州之地,只是虚张声势而已,成都之战才是硬仗,便依了张允,率领精锐羽林军四万五千,倍道兼行,顺江南下。

    张允又从当地征发士卒数千,就在江州城西三十里,依着山势,建立营寨,一座接着一座,广树旌旗,看上去声势浩大。而他又时不时地来江州城下挑战,任满不敢出战,他是真的被打怕了。

338.废兴之命

    七月的黄石炎热潮湿,暑气熏得人昏昏欲睡。这个益州东南角落的小城远离繁华的大都市,一向平静而沉闷,常年没有什么新鲜事儿。那些朝中的大人物,目光也从来不会向这里瞥一下。

    今天好像格外闷热,往来的行人都被晒得打蔫,一个个看起来垂头丧气的。城门的士兵将大戟插在地上,扶着打起了盹。

    北部的战事对这里没产生丝毫的影响,人们还像往常一样,城门敞开着,有人进城,有人出城,一切都显得与平常没什么不同。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队人马,准确地说是一队骑兵,来得很快。打盹的士兵一手抹掉嘴边的口涎,一边抬头看了一眼,嘟囔道:“这大热天的,又是哪来的官差?”

    骑兵越来越近,士卒们清醒了一些,伸着脖子向远处看着,说道:“这衣服不对啊!不像是官差。”

    旁边一个人笑道:“难不成是汉军来了?”

    “放屁!汉军离着上千里呢,他们要是能到这儿,那整个益州都完了。”

    在这些人闲聊的当口,骑兵已到了城门前,有士兵想上前问话,突然见到当先的骑兵打出了一面旗子,上面大大的“汉”字格外刺眼。士兵的声调都变了,嘶喊道:“汉,是汉军,快。。。”

    话未说完,已被一刀抹喉,死尸倒在地上。旁边士兵见了,一哄而散,任由汉军入城。

    汉军迅速穿城而过,占据所有城门及关卡,封锁消息,占领城池,这么一座小城,在汉朝大军面前,毫无抵抗之力,只有束手投降,黄石一天之间就变了天。

    大汉定陇将军孙易入城休整一天,留少量人马善后,带军继续沿江北上,所过之处,势如破竹,敌军望风披靡,纷纷溃散,无人能挡其锋。

    整个益州的精兵都集中在北部,益州南部都是一片祥和,谁也想不到这里会出现汉军。

    孙易几乎兵不血刃地攻占了成都以南的重镇武阳,然后派精锐骑兵快速北上,进军广都,在这里遇到了南下以来的第一次像样的抵抗,仓促应战的成家军没有坚持多久,就被后续来的孙易大军击溃。

    这时孙易的兵马已经到了成都的大门口,距离成都不过几十里路程。

    战报传到成家皇宫里的时候,公孙述正守着一柜子的冰块乘凉,有宫女掌着扇,为他扇风去暑。

    听到汉军抵达广都的消息,公孙述惊得从榻上猛地站起,起得急了些,竟至一阵眩晕,险险摔倒。

    公孙述连忙扶住手杖,站稳之后,气急败坏地以杖击地,大叫道:“汉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是何神也!”

    他说什么也想不通,汉军一直在北、东两线,在重兵防御圈之外,为什么会突然从南面出现,而且一下子就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公孙述急调军马向南抵御汉军,孙易军进攻极其犀利,成家军仓促之下,士气不振,根本抵挡不住,大败而归。

    公孙述立即关闭成都城,下令公孙恢大军回撤,并命令全国各郡县进入紧急状态,都到成都“勤王”。

    公孙恢与马援军僵持数月,忽然得知成都被汉军攻打,只好紧急调兵回援。军马一有异动,马援立即敏锐地觉察到,很可能是孙易军迂回到位,立即麾兵直进,对成军防线展开猛烈攻击。

    成家军本来就防线松动,在汉军猛攻之下,露出破绽,被打得大败。公孙恢损兵上万,节节败退,一直退入成都城。

    马援大军高歌猛进,盛兵陈于成都城下。孙易从南进兵,与敌军大战数次,逼得成家军连连后退,马孙两军渐渐合龙,将成都城团团围住。至此,伐蜀之役经历了大半年的鏖战,渐露曙光。

    汉军乘胜攻城,公孙述据城死守,成都城坚固,汉军不能攻下。

    马援不愿士兵过多伤亡,下令停止进攻,与孙易、诸葛稚商议破城之计。

    诸葛稚道:“愿募敢死之士,为大军前锋,誓要登上成都城头。”

    马援叹道:“若再攻城,伤亡累万,士卒千里出征,不得还家,成都士民,皆受蹂躏,成都百姓何辜,要随公孙氏殉葬?”

    孙易道:“大将军要劝降公孙氏吗?”

    马援道:“若公孙述肯降,以陛下之宽宏大度,必能保其平安富贵,我愿写一封书信,劝其归降,以我之身家性命为其担保。”

    孙易和诸葛稚都道:“末将愿随大将军一道为其作保。”

    马援随即写了一封手书,差人送进城去。

    公孙述的弟弟大司马公孙光急急地走进皇宫,喊道:“皇兄,马援来了信使,要见皇兄。”

    公孙述脸色一沉,说道:“怎么如此慌慌张张,一点礼数也不讲,还懂不懂规矩?”

    公孙光忙整理衣冠,依礼节向自己的兄长行跪拜之礼,说道:“陛下,汉伏波大将军马援差使者来此,有书信一封,请兄长过目。”

    公孙述打开帛书,扫了几眼,哼了一声,说道:“当年马文渊来成都,朕念及往日交情,对其盛情款待,并封其为侯,待他何其厚也!他不识好歹,偏要投到放牛皇帝的麾下,甘心为其驱使,如今又逼迫朕投降于他,简直欺人太甚!”

    公孙光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汉军十数万已将成都城包围,城内百姓惶恐,城外不通消息,将士们都无战心,这仗。。。很难打啊!”

    公孙述面色阴沉,将帛书递与身边亲信,太常常少和光禄勋张隆,“你们看看,此事该当如何?”

    常少道:“陛下,建世皇帝已占据大汉半壁江山,非益州一地可以力敌也,愿陛下思之。”

    张隆道:“王莽乱政,天下咸思汉德,建世帝平定关中,善待更始帝及前朝旧臣,可见他有容人之量。陛下以一已之力,安定蜀地,与国有功,若是以益州归顺,建世皇帝感陛下之德,定能加以恩遇。”

    公孙述霍地站起,喝道:“废兴命也。岂有降天子哉!成都尚有大军十数万,城池坚固,兵强马壮,朕将亲领大军,与汉军决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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