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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下九九     牛吏之帝王崛起txt下载     牛吏之帝王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65.简单的事

    卢芳虽不在高平,高平的消息却源源不断地传到他的耳中。

    他时不时收到密信,上面写着皇帝刘钰的言行,备述其详。

    卢芳看了便笑道:“哈哈,寡人心向大汉?说得对!寡人是心向大汉,但寡人向的大汉是寡人的大汉,而非他刘钰的大汉!”

    “让寡人受万户之封可以,遣子入侍。。。若他非要如此方能退兵,寡人这么多儿子,送一个去也无妨。”

    “他看不上边鄙之地?正好留给寡人,让他去北地、上郡巡视好了,抖抖皇帝威风,这次不去,寡人怕他再没机会去了。。。以后都变成寡人之地了!”

    等到皇帝真的领兵离了高平,顺流而下北地,卢芳抚案大笑道:“刘钰一去,寡人之事成矣!”

    卢程道:“王兄,高平尚有大军数万,有镇西大将军杨音坐阵,虽然刘钰不在,王兄也不能轻敌啊!”

    卢芳道:“刘钰此去,表明他无北进之意,不过是以兵势威逼寡人受他的封赏,求个相安无事而已。他也想明白了,中原群雄争霸,他当然要回去与刘秀等人争锋,怎么能长驻边郡?边郡地薄,他瞧不上,他要回去吃中原的肥肉。寡人却不嫌弃,边郡虽富足不及中原,然边地之民勇悍胜过中原数倍,彼等得中原之财货,寡人独得边地之勇士。待中原争得头破血流之际,寡人当引兵南下,率壮勇之士击疲累之卒,焉能不破之?则彼等之财物,尽入寡人之手!”

    又过了数日,刘钰率军到了北地郡治郁致,北地豪强无不望风归降,争相贡献。

    卢程向卢芳道:“王兄,刘钰不得不防,他并未回长安,而是迂回到了郁郅,若是与高平的杨音相约北上,则将东西夹击,我军将无法抵御。”

    卢芳道:“他巡行北地,当然要去郡治之所,郁郅离此地千里之遥,何足为惧?”

    卢程道:“若走大路,则郁郅离此尚远,若是有一军能穿山而过,则不过数百里路程,还是要时刻关注他的动向才好。”

    “我已差人去了高平,说愿意归附大汉,稳住了杨音。既然刘钰到了郁郅,那便再差人去郁郅,向咱们的皇帝陛下问安!”卢芳大笑道:“一定要多献几张羊皮给他呀!”

    北地太守傅长和上郡北部都尉乌米分头攻打富平神泉障和塞外浑怀障,障塞坚固,一时不能下。等到皇帝大军到了郁郅,北地豪强突然掀起一股反正浪潮,许多人自动投效到傅长帐下,与他同击神泉障,北部都尉不能抵敌,竟举障投降。

    如今北地几乎平定,只余浑怀障还在坚守,傅长便移兵浑怀障,与乌米共击浑怀都尉。浑怀都尉是卢芳的表弟,与他关系很是亲密,此时受到大军攻击,急忙向卢芳兄弟求援。

    卢程道:“如今北地全郡皆要落入傅长之手,只余浑怀障还在坚守。王兄,还是要派兵救援吧?”

    卢芳道:“此时去救也未必救得,如今傅长那个老匹夫势大,那些墙头草都往他跟前凑,生怕落在后面。寡人若派兵去,恐将刘钰的大军引过来。。。不用管他了,等刘钰走了再说。”

    卢程道:“若是如此,那就回信让浑怀障务必坚守,就说我等过几日派兵过去,之后还有单于的大军。否则恐怕浑怀障也要投了过去。”

    “单于的军马还没有消息?”

    “半个月前,单于派人来,说再有一个月就有三万人来援。”

    卢芳道:“他说一个月,说不准就得两个月。。。去中卫塞,让大兄派人出塞去迎,有消息立即报来!”

    此时守卫中卫塞的正是卢芳的兄长卢禽,这是他最后的退路,当然要最亲近的人把守。

    过了十来天,卢芳的使者自郁郅飞马赶回,报告卢芳道:“皇帝收到礼物,颇不高兴,说道:‘朕从安定到北地,收到无数上好的羊皮,就没有什么更好的东西来贡献吗?’”

    卢芳道:“放牛的小子还说了什么?”

    “还说要大王早日送长子去他军中。”

    “长子?他做梦!如今连孤的幼子都不必去,先拖上一拖,等待单于的人马。想必刘钰也不会挑剔,这小放牛的不过如此,竟在贡献财物上斤斤计较,眼界如此狭窄,还能有什么能为?”

    “大王,小皇帝好似要走了,他的人马都在准备出行,说是要驾幸上郡,他已先派了人去上郡,要上郡准备接驾。”

    卢芳松了口气,“走了好,他若再不走,寡人便要走了。”

    使者走了之后,卢程道:“王兄,三水黄家宗主虽然投在王兄帐下,但是他的两个兄弟却偷偷去了高平,他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料到在高平被咱们的人看到了。。。此事该如何处置?”

    “这事儿还用问孤么?”卢芳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他的眼睛飘向远方,“你看这塞上的草,几个月前还是荒芜一片,那些草根都扎在地里,只等天气一暖,立即便生发出来,长得漫山遍野都是。”

    他将目光收回,看向卢程,低声道:“你去处置就是了,要做得干净利落,一点根都不要留!”

    卢程指了指门外,轻声道:“黄家的女婿可是王兄的贴身侍卫,此刻就在外面。。。”

    卢芳立时大叫道:“张歇!”

    一个年轻的汉子应声而入,卢芳道:“听说你的刀不错,给寡人看看!”

    张歇解下腰间的刀,连刀鞘双手捧着,低头奉上。

    卢芳伸手握住刀柄,刷地一声抽出,用手指在刃上一弹,说道:“果真是把好刀,只不知锋刃如何?”

    张歇道:“大王可以碗口粗木试一试,不是末将夸口,末将这把刀。。。可将其一刀斩断。”

    “寡人还真想试上一试。”

    卢芳说着,忽地扬起手来,一刀向着眼前的张歇劈下,在卢程的惊呼声中,张歇的头颅扑地落在地上,鲜血自他的脖腔中喷出,溅上了卢芳的王袍。

    “这刀可真快!”卢芳叹道,将刀向地上一丢,说道:“你看,这事儿就这么简单!”

266.两路齐发

    北地浑怀都尉在向卢芳求援之后,只坚持了七天,便被手下一个塞尉砍下了脑袋,塞尉将他的脑袋和浑怀障一道交给了汉军。至此北地最后一个障塞落入傅长之手,全郡平定。

    消息很快传到三水,豪强们大受震动,各自心中打起了小九九。卢芳却没有惊慌,虽然对他来说形势已十分不利,但此事多少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北部边郡如今的态势。卢芳率军三万,驻兵在三水;他的兄长卢禽率军三千,把守着中卫塞;卢芳手下还有属国都尉之兵,不到一万人,守卫着高平以北的几道关卡;另有少量兵马,守护着东面通往北地郡的山口。

    大汉镇西大将军杨音率汉军四万,屯扎在安定郡治高平;大汉皇帝刘钰率三万汉军,正在北地郡治郁郅暂驻;大汉北地太守傅长和上郡北部都尉乌米收复了两个障塞之后,两人兵力达到了三万余人,如今在富平县休整。

    两郡的豪强军队零零星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大部分豪强追随大汉皇帝,小部分豪强被卢芳裹胁在三水县内。

    如今卢芳在安定、北地两郡逐渐势微,曾经依附于他的豪强大多反正,投到大汉皇帝陛下的麾下,他曾经占领的诸多城池也一一被收复,傅长杀北地太守对他打击很大,几乎使他失去了整个北地郡。现在他只能龟缩于安定郡北部,苦苦等待匈奴和西羌的援兵。

    卢芳一直盼望小皇帝去上郡,远离他的势力范围,没多久他便如愿了,刘钰果真率军转向东北方向,直奔上郡。

    卢芳刚松了口气,却得到一个大大的坏消息,在高平驻军的镇西大将军杨音突然提兵北进,猛攻逢义山。

    逢义山由卢芳手下属国都尉之兵把守,是高平以北的第一座要塞。因高平第一城向北,是六盘山中间一条狭长的通道,卢芳便设下了一道道关卡,层层布防,阻挡汉军北进。

    卢芳本以为已与大汉皇帝达成默契,双方保持现状,相安无事,完全没料到汉军会突然发难。

    “狗皇帝!无信之徒!”卢芳破口大骂。

    卢程道:“逢义山险峻,易守难攻,山上精兵数千,足可御敌,王兄不必忧虑。”

    这话说完只有一天,消息传来,杨音靠着手下东安将军角闳亲自率军登上峭壁,强攻得手,阵斩安定属国都尉,破了高平以北的第一道关卡。

    没等卢芳做出应对,又一个坏消息传来,身在富平的傅长和乌米突然率军沿大河南下,明显也是冲着三水来的。

    富平至三水,中间要穿过山脉,本来不好翻越,但因为大河穿山而过,人马可以沿着河谷边缘的狭窄通道行进,卢芳虽然也有防备,但人数不是很多,对方足有三万余人,想必他是防不住的。

    虽然坏消息接连传来,卢芳并没有太多慌乱,这些也都在他的预料之内,只不过是预计的最坏情景出现了而已,大不了他穿越长城要塞,逃入大漠。

    这一天,西平王府一大早就显得不同寻常,卫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个个执戟肃立,气氛极其凝重。

    西平王卢芳正在主持议事。附近各县的豪强都被强召入府内,全部会集于大殿之上。

    卢程身着盔甲,提着环首刀,杀气腾腾地走上大殿。扬手抛出两颗人头,那人头满地乱滚,扬起一片血水,殿上之人皱眉闭眼,纵跳躲避。

    卢程道:“禀报大王,三水县草甸乡周氏宗主推说有疾未愈,不肯前来议事,末将奉命将周家父子二人带到。”

    看着地上两个乱滚的人头,众豪强一个个吓得心胆俱裂,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吱声。

    最近卢芳好像杀上瘾了,稍不如意就挥下屠刀。前几日刚将黄氏灭族,杀了好几百口,刀上的血还没有擦干,又因为胡家不肯奉命出兵,率大军将其家人屠戮殆尽,又杀了两百余人。

    昨日卢芳下令众人集结兵马,等待他的命令。又召各家宗主到府内议事,许多人都不想去,却又慑于卢芳的兵威,不敢不去。

    等到不应召的周氏父子被杀,豪强们都在暗暗庆幸,这一次多亏来了,若是自己不来,恐怕此时也被一刀两断,人首分离了。

    卢芳道:“诸位,数万羌兵已至,单于之兵十万,如今已近中卫塞,有如此强援,安定固若金汤,卢某有何惧哉?请诸位与孤同心协力,共同破敌!”

    豪强们不敢说别的,只得高声喊道:“我等誓死追随大王!”

    卢芳便下令,要豪强们出粮出人,准备接战汉军,有黄、胡、周三家的例子在前,豪强们哪个还敢说半个不字?

    本以为议事结束,便会放众人回去,谁料卢芳突然下令,命各家宗主都在西平王府歇下,只差人回家搜集粮草青壮送至三水。

    这便是以各氏宗主为人质,强逼着出钱出人了。

    卢芳之所以采用如此非常手段,是因为他已没别的法子,豪强们人心已散,都惦记着如何投降汉军,没有人愿为他卢芳卖命了!

    将豪强宗主押下之后,卢芳向卢程道:“让那些羌兵去抵挡杨音,我等快收拾东西,准备马匹,出塞!”

    南北两边足有七八万军马齐至,卢芳自忖不能抵挡,索性也不挡了,准备直接开溜。

    卢程道:“王兄,羌兵无信,自从来此地后,便四处掳掠,要其出兵便推三阻四,实在是靠不住。好在单于之兵旦夕即至,或许能助我们抵挡一时。”

    “说是如此说,不过寡人听说,匈奴人只出兵八千,这点人马完全无法与杨音等人抗衡。”

    卢芳道:“不等了!高平至此不过三百里,富平至此亦不过三百余里,恐怕未等单于兵至,汉军已将我等困死于此地。。。明日就走,一刻也不能耽搁了!”

    兄弟二人正在计议,忽然有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连声道:“不好了!大王!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卢芳斥道。

    “大王,不知从哪儿来了一队汉军,袭击了中卫塞,中卫塞侯官胡进在内起事,响应汉军,中卫塞。。。失守了!”

    卢芳脸色大变,愣怔片刻,突然大吼一声,拔出刀来,向报信之人劈去。

267.穷途末路

    杨音军气势如虹,连续攻破两道关卡,逼着卢芳下了血本,花费重金,请来援助的羌人去阻截。卢芳自己则带大军猛攻中卫塞,试图在汉军到来之前打开出塞的通道。

    羌人自诩为最讲信用,拿了酬劳,立即派三千人押着这一次收获的大批钱财回归老巢,另外四千兵马则南下迎击汉军。

    等到远远地望见汉军扑天盖地而来,这四千羌兵顿时有些发懵,说是让我们阻击汉军,可没说让我们阻截这么多的汉军,早知道是这个情形,应该。。。多要些酬金。

    本着诚实守信,买卖公平的原则,羌人看在巨额酬劳份上,也拉开了架势,乱糟糟的准备开始阻击。

    在开战之前,羌人首领派了一名使者过来,与汉军进行交涉。

    使者态度极为傲慢,大声宣称道:“我们的士卒是世上最勇敢的勇士,每个都能以一敌百,我们的队伍是世上最强大的军队,没有任何军队可以抵挡,有天神庇佑,我军无往而不胜。尔等若是识相,便献上财物,恳求大头领的宽恕,否则一旦交战,叫尔等有来无回!”

    杨音回首道:“有谁来会一会这位以一敌百的勇士?”

    话音一落,立即有人站出来,大叫道:“我来!”

    此人名叫盛威,是杨音手下第一猛士,武力值堪比泰山营的王二楞子,在青州军中历来享有勇名。

    他出了队列,向对方的使者叫道:“你自称是勇士,那就和我比试比试!”

    使者见他铁塔似的身子,未免有些发怵,但是大话已经说出,要想收回也来不及了,有心掉头回去,必然被族人耻笑,以后便再也抬不起头来。

    他磨磨蹭蹭地跳下了马,还迟疑着不肯上前。

    这时两边士卒都大声地鼓噪,鼓声响起,士兵的呐喊声震天动地,这情形已由不得他不应战。

    使者狠了狠心,拔出刀来,弯腰躬身,向着盛威一步步逼近。

    盛威突然一手抓起腰间的刀,连着刀鞘高高举起。

    两边的士兵见了,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却见盛威手指一松,手中的刀连着鞘全都掉落在地。他竟是要不用兵器,空手迎战对方!

    盛威紧了紧腰带,挺起胸脯,迎着羌使,大踏步走了过去。

    羌使见他弃了兵器,心中暗喜,弓着的身子猛地向前扑出,像一只野猫一般,几步蹿到盛威面前,一刀刺了过来。

    盛威健硕的身子微微一侧,让过了刀锋,左臂一揽,已将羌使的脖颈圈住。他以强壮的胳膊挟着对方的脖颈,原地抡了几个圈,将羌使的身子甩得飞了起来。

    双方士卒眼看那羌使身子越来越高,然后突然飞了出去,在空中打了几个盘旋,扑地落在地上。

    有人上前去查看,见他已脖颈断裂,一点气息也没有了。

    欢呼声骤然响起,汉军士卒都挥着手臂,扯着脖子狂吼,全军士气大振。

    而对面的羌人阵地一片安静。羌人素来崇尚武力,尊敬强者,眼见盛威如此威猛,顿时都有些胆寒。

    羌人首领叫过一个人来,向他叮嘱几句,好似又要他过来交涉。

    对面的杨音早已不耐烦了,面对几千乌合之众,谁还耐烦跟他们啰嗦?他拔刀向前一指,汉军士卒嗷嗷叫着开始冲锋,骑兵在前,步卒随后,漫山遍野,如大潮一般,向对面羌人卷了过去。

    而那信誓旦旦地说要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要为卢芳抵挡汉军的羌人首领第一个掉转马头,没命地向后奔逃。

    钱财是赚到手了,就看他有没有命回去享用了。

    没等接战,羌人便开始了崩溃,他们不是向前,也不是向后,而是向着四面八方,漫无目的,胡乱逃跑。

    羌人都是骑士,逃跑的速度自然不慢,不过数千人一起乱跑,完全没有秩序,难免有个磕磕碰碰。有人被撞下马来,在马蹄下丧命,有人落在后面,成了汉军的刀下鬼。

    一场战役下来,羌人死伤数百,其中大半是自己逃命造成的。

    破了羌军之后,前面再无阻碍,杨音大军直入三水卢芳老巢。

    与此同时,傅长及乌米部也穿过山间峡谷,进入安定郡内,离三水只有百里之遥。

    卢芳早带着人向西北方向逃蹿,此时他率三万大军以及一些豪强武装,已强攻中卫塞五日,尽管他亲自督战,但那个障塞好像是铁做的一般,在暴风骤雨式的攻击中纹丝不动。

    中卫塞之外,匈奴兵早在三日前便已离开,他们的生存法则就是有利则来,无利则去,不以退却为耻。

    连着攻了数日,没有攻下中卫塞,反而损兵折将,领队的匈奴小王便下令退兵,将卢芳丢在障塞之内。

    卢芳的手下日渐减少,尽管他每天都在杀人,但依旧制止不住士兵的叛逃,至于追随的豪强,更是没一个愿意为其陪葬,纷纷率军离开。

    羌人的失败消息传来,卢芳大怒,他没有想到,自己花费重金请来的帮手,竟然一天的时间也没有为他争取到。

    如今他前有坚城,后有追兵,真个是无路可走了。

    就在杨音大军行进到距离中卫塞三十里时,卢芳终于放弃了进攻,带着仅剩的数千兵马,仓皇向西奔逃,那里是茫茫荒漠,被漫长的城墙穿过,他期待在某个烽燧,可以找到一个缺口,可以让他破长城而出,至于出去之后是否能跨越面前的大漠,他已经来不及考虑了。

    卢芳没有想到,田无忌居然亲率数百汉军骑卒,出了中卫塞,衔尾直追,就像盯上猎物的饿狼一般,死命地咬住,不肯放弃。

    他的几千精兵,竟被数百人追着打,杀伤者没有多少,逃亡者却越来越多,几天之后,卢芳的身边只剩下两百余人。

    卢芳望着面前的茫茫荒漠,心中满是绝望,再向前,可能找不到水草,困死于荒漠之中,可是往后,是紧追不放的汉军,绝对不会对他有丝毫恻隐之心。

    这边郡的枭雄,一度占据数郡的强豪,真的走到穷途末路了吗?

268.万石太守

    刘钰此时正在去往上郡的路上,在他的眼里,卢芳已经不足为虑,只要田无忌据住了中卫塞,卢芳就成为瓮中之鳖,只等着被捉过来,悬首长安了。

    至于来增援的匈奴兵马,让他们攻打要塞,那是太难为他们了。匈奴人是天生的猎手,他们擅长在茫茫大草原上捕猎,紧咬不放,一口一口地将猎物啃噬、撕碎,可若是面对城墙障塞,他们的攻击性便会大打折扣,何况汉军不是猎物,而是最擅城池攻防战的精锐士卒。

    皇帝相信,凭着来援救的八千匈奴人,无法攻破田无忌三千精兵驻守的要塞,正好让匈奴人见识一下大汉的强兵,让他们从今往后都老实一点,不要总是妄图侵犯大汉边境。

    有田无忌在要塞处一夫当关,扼住卢芳的归路,杨音和傅长、乌米从两面挤压,卢芳的军队恐怕不用怎么接战,便会从内部分崩离析。

    皇帝几乎看到了所有的可能性,他的判断很准确,匈奴人和卢芳都没能攻破田无忌把守的中卫塞,卢芳确实被逼得走投无路。

    皇帝甚至想到卢芳可能会从某一个烽遂逃出塞外,成为边境的长期隐患,但是他没有料到,卢芳向西逃入了广阔的荒漠,失去了踪迹。田无忌追了两天之后,因为无法辨别路径,只好回军。

    卢芳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么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为祸边郡的卢氏一族被族灭,卢禽在田无忌突袭中卫塞时,死在侯官胡进的刀下,卢程随着卢芳出逃,兄弟俩一道失踪。

    侯官胡进因献中卫塞和杀死卢禽的功劳升职为都尉,守卫边塞。三个月后,他在醉酒晚归的途中被人袭杀,凶手一直没有归案,有人猜测是三水当地游侠儿所为。

    卢氏在安定郡树大根深,虽遭族灭,便其影响力还有残留,尤其是在三水、左谷一带。卢芳曾豢养许多豪侠死士,在当时豪侠报仇成风的情况下,有人为卢氏兄弟报仇是很正常的事情。

    为了免除隐患,拔掉卢氏的根,皇帝效仿武皇帝,将三水附近的豪强和游侠都强迁至五陵,分头安置,在强大的军事威慑力下,豪强们完全没有抵抗之力。这些地头蛇在当地都势力庞大,横行一时,等到了内郡,天子脚下,便都成了土里的蚯蚓,翻不出什么大浪了。

    安定和北地两郡平定,杨音在安定驻军半年之久,才让郡治慢慢走上正轨,而安定太守一职一直虚悬。如果用安定本地人,实在让皇帝难以放心,如果用外派的官员,则需用一位军政能力都很强,既能压住地方豪强,又能抵御匈奴,镇抚羌民的能吏。皇帝思来想去,没有合适的人选,直到杨延寿提议了一位元老级人物。

    这个人就是徐宣。

    徐宣是赤眉军的二当家,能治军,能治民,文武兼备,实在是个人才,他做丞相不合适,但是做一郡的太守便绰绰有余了。

    本来皇帝封他为太师,将其高高挂起,不打算再任用。但徐宣刚刚四十多岁,正是能做事的年纪,不甘心就此沉寂,便托了杨延寿,委婉地表示,愿意治一难治之郡,为陛下分忧。

    虽然太守的级别比万石的太师差得太远,但是徐宣并不嫌弃,他已看清楚了,自己的地位比较尴尬,在朝中不可能再有位置,不如在郡县一展所长,实现抱负。

    皇帝对此大加褒奖,正式任命徐宣为安定太守,至此大汉便有了两位万石太守:太师徐宣和太傅杨音。

    这都是后话。

    皇帝在安定和北地巡视了一遍,广施恩惠,收买人心,又让当地豪强见识了大汉的兵威,生出畏惧之心,如此恩威并施,对于稳固当地的统治十分有利。

    他为卢芳布好了网,便可以一边等待猎物的消息,一边悠哉游哉地继续他的边郡旅行了,他的下一站就是上郡。

    上郡算是一个大郡,虽然人口与内地繁华的郡国还有差距,但在边郡中却排名前列。上郡有二十三个县,郡治肤施,有匈归都尉治塞外匈归障,从匈归障这个名字便可以看出,这是为了安置来归附的匈奴人而设置的。

    汉朝的都尉制承自秦朝,秦朝称地方军事长官为尉,汉景帝时更名为都尉。都尉为太守的副手,太守俸二千石,都尉为比二千石,在地方上是十分重要的职位。

    汉朝的制度,一般的内郡只有一个都尉,而在边郡,因为要抵抗外敌,守卫边境,军事任务较重,一般都是分部设尉。如朔方有西部都尉、中部都尉和东部都尉,西河有北部都尉、南部都尉和西部都尉;还有专为障塞设置的都尉,如北地浑怀障的浑怀都尉;为守护关卡设置的都尉,如武关都尉;另外,还专设有属国都尉,管理内附的外族人。

    边郡的军事长官名为都尉,而中央的同级军事长官称为校尉。最近上郡多了一位校尉,那就是奉皇帝旨意养马的畜牧校尉刘彪。因为郑县一带没有大的草场,便北上上郡和西河,寻找草场,收购良马,加以繁殖和训练,为战争储备军马。

    刘彪来上郡不过几个月,已将畜牧营扩大了数倍,建立了两个马场,除此之外,在西河郡亦有一个马场。

    在地方难免和地方长官打交道,众人知道他是从皇帝身边被贬谪来畜牧营的,都以为他失去了圣眷,虽然表面上礼节周全,在具体的事务接触中,却没有那么尽力,对他未免有些简慢。

    要在以前,刘彪早就暴脾气发作,当场发飙了,可他竟然忍了下来,以致于他从前的老部下都看不过去,想要与人去理论,却被刘彪厉声斥退。

    此次皇帝巡视上郡,召见了当地官员,不仅是太守、都尉之类的地方高官,便连各县长官都见到了,唯独没有召见畜牧校尉。

    于是上郡官员纷纷嗤笑,觉得畜牧校尉刘彪再无可能重新得到圣上的眷顾了。

269.畜牧校尉

    上郡雕阴县。

    畜牧校尉刘彪刚刚去看了新到的一批马,一共三百余匹。

    这是商人辗转从河西贩运来的“良马”,刘彪看过之后,觉得这批马只有十分之一达到了战马要求,其余只能作为运输牲畜,不禁大失所望。

    对于河西的战马,刘彪寄予了厚望,因为河西历来是养马之地,马的质量也居于全国之冠。

    一百多年前,汉武帝为了得到远在西域大宛的汗血宝马,发动了两次大规模的战争,大将李广利率大军远征万里之外的大宛国。

    大宛国难以抵挡,于是杀了国王向汉军求和,由汉军挑选了三千匹大宛良马,运回中原。这些马经过长途跋涉之后,损失惨重,到达玉门关时就损折过半,只余一千多匹。

    汉武帝为汗血宝马赐名为“天马”,让天马与蒙古马杂交繁衍,在河西走廊的山丹军马场培育出山丹军马。从此,中原的马种得到改良,河西的军马也随之扬名天下。

    汉武帝依靠改良后的军马,建立了强大的骑兵精锐部队:凉州大马、并州兵骑和幽州突骑,精锐骑兵驻守边郡,抵御外族入侵,战斗力十分强悍。

    一百多年过去,汉武帝早已归于尘土,但是他一手打造的精骑部队却传承下来,幽州、并州和凉州依旧拥有大汉最强大的骑兵。

    刘彪知道,皇帝陛下也想拥有一支强大的骑兵力量,这与他的想法是相合的。

    “什么时候我能率领一支精锐骑兵,再上战场?”他总是这么想。

    刘彪几乎是和马一起长大的,他跟着叔父刘侠卿,从小就开始养马,他的坐骑一出生就由他自己照料,直到现在也是由他亲自喂食。

    稍稍长大一点,叔父让他做了马头儿,管着上百号马吏,照料着数千匹马,大多数虽然是拉车的牲畜,但里面还是有不少好马。每当见到一匹良马,刘彪都会兴奋得睡不着,怎么看怎么喜欢,他会让人对其进行特别的照料,当年在牛马厩中,大家都知道,谁要是敢怠慢了马头儿的好马,那是要挨揍的。

    皇帝组建羽林军时,将全军的马集中起来,成立了越骑营,全归刘彪统领。那是刘彪最开心的日子,他再也不用伺候那些拉车的驽马,只须把精力都投在战马身上。

    但是那些所谓的战马,其实是良莠不齐的,有的甚至根本不适合上战场,只是当时条件十分有限,只能用其充数而已。

    当时皇帝对越骑营下了血本,为士卒们配备一人双马。刘彪便将越骑营的马分为两类,一类是战马,另一类为路马,行军时多骑路马,上战场冲锋时才换为战马,勉强保证了越骑营的战斗力。在驻马坡一战中,越骑营充分展示了骑兵部队的冲击力。

    刘彪常想,若是他有一支全由凉州骏马组成的骑兵部队,一定能横行天下,挞伐群雄,为皇帝陛下的王图霸业建立大功。没想到壮志未酬,却因为杀江阳将军一事,被贬到畜牧营养马。

    他消沉了许久,每日只是与马为伴,眼看着自己当初的伙伴一个个纵横疆场,建功立业。

    当年同为校尉的孙易以定陇之功封侯,王虎、穆弘、崔秀、张允、田无忌等人当年都在他之下,如今都跃居其上,成为将军或者校尉,刘彪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

    当年皇帝将唯一的骑兵部队交给他,如此重用,刘彪十分感激,并暗下决心为其效死。被贬之后,刘彪觉得委屈,对皇帝也不是没有怨言,但是慢慢的,他不再自怨自艾,而是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养马中去。

    他不爱伺候牲畜,他要养的是战马,是能在战场驰骋,冲锋陷阵的勇士,马匹的身上,寄托了刘彪沙场征战的希望。

    经历了一番挫折,刘彪已从当年的毛头小子成长为勇毅沉稳的汉子,随着心智的成熟,他开始理解皇帝当年的想法,并隐隐地觉得,或许皇帝将他送到畜牧营,是另有其目的,或许,自己真的还有机会,率领他的旧部,骑着他养的战马,再度征战沙场。

    刘侠卿去长安之后,派人来给他传了口信,只说了一句话:“彪子,陛下没有忘记你,你一定要好好养马,养最好的马,将来为陛下打天下!”

    之后不久,皇帝下诏,让他择地大养军马,并为其拨付钱粮巨万。

    刘彪精神大振,他知道,这就是皇帝陛下交给他的担子,陛下没有忘记他,而是一直在重用他。

    更让他兴奋的是,皇帝又准许他挑选士卒训练骑士,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刘彪觉得自己再上沙场的机会大增,究竟是什么时候,那就看他的马养得如何,兵练得如何了。

    最近刘彪像疯了似的,眼睛里只有马、马、马,他到处寻找良马,不惜代价,他每天泡在马厩中,几乎与马同吃同住,他的身上有一股马的骚臭味,别人近身便忍不住掩住鼻子,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他的部下都知道,马就是校尉的心肝,马就是校尉的祖宗,可以骂校尉,但不能骂他的马,可以不给校尉饭吃,但要是少了马一顿吃食,校尉的暴脾气便瞬间复苏,他会骂得你恨不得从来没有出生在这个世上。

    他甚至制定了畜牧营特有的军规,专门用于保护战马,若是稍微怠慢了战马,那可是要吃军棍的。

    在他的“严刑峻法”下,畜牧营的马吏都尽心尽力,把战马养得一匹匹膘肥体壮、溜光水滑。

    刘彪唯一担心的是,他不能得到足够的战马。

    他垂涎凉州战马很久了,向乌春提过多次,要买凉州的骏马,乌春却说道:“刘校尉,陇西的马有,但是河西的马你就别想了,窦融重视武备,把战马看得像命根子一样,谁敢私自贩运,那可是要掉脑袋的!要买你找别人,我老乌是买不到!”

    刘彪联系了几个凉州马贩,可每次他们贩运来的马匹都是驽马居多,偶尔夹杂几匹好马,根本不能满足刘彪的需要。

    刘彪急得上火,嘴上都起泡了,饭也吃不下,筷子几乎动都没动。正在发愁,忽然听到外面人喊马嘶,一片忙乱,几个人向着他的屋子跑来,边跑边大声喊道:“校尉!校尉!快!快来见驾!陛下来了!”

270.臭味相投

    皇帝只带着数百骑卒,轻骑来到雕阴马场,一见刘彪便叫道:“刘彪,你的架子太大了,朕来了你不去迎接,朕在肤施呆了半个月,你也不去觐见。。。朕只好亲自来见你了!”

    刘彪伏首道:“未得陛下宣召,臣不敢冒然觐见。”

    皇帝笑骂道:“你可真能讲歪理,说来说去,这还成了朕的错了?”

    “不是陛下的错,实实是臣的错,说实话。。。臣寻不到足够的良马,没完成陛下的嘱托,没脸去见陛下!”

    “这事儿一会儿再说,你先领我去你的住处,让朕坐下喘口气,喝口水,这一路跑的。。。渴死了!”

    刘彪起身,请皇帝先行,皇帝刚靠近他一点,忽地向后闪身,叫道:“你有多久没洗澡了,怎么一身的骚臭味?熏死人了!”

    “臣忘了上次沐浴是什么时候了。”刘彪低声道:“养牲畜就是如此,陛下,当年您在牛马厩时不也是这个味儿吗?”

    “哈哈!”皇帝大笑道:“你的意思是,朕和你臭味相投,一样骚喽!”

    这个并不怎么好笑的笑话让君臣两个相对狂笑,直到笑弯了腰,笑出了眼泪。许久未见的陌生感随着大笑声烟消云散。

    刘彪引着皇帝,进了一间简陋的屋子,那里面除了必要的卧具和坐具,简直只剩下四面墙壁。

    皇帝站在屋子当中环顾四周,又看了看案上几乎一口没动的粟饭,以及那碟黑黑的咸菜,突然变了脸色,怒骂道:

    “刘彪,你就住在这马棚不如的地方,吃着牲畜们都不吃的饭菜,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看看你的样子!胡子拉茬,满嘴大泡,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你多久没睡觉了?你还有一点大汉校尉的样子吗?你是吃不起还是穿不起?你这么自苦到底是为了什么?朕给你的俸禄呢?你都拿着干什么去了?找女人了吗?你说!”

    刘彪看着大发雷霆的皇帝,忽然觉得鼻子发酸,眼泪涌了上来,他极力忍住,说话声却有些哽咽,“陛下,”

    他跪了下来,说道:“臣,臣不苦,臣很高兴,臣没有找,没找女人,臣养马,臣没空找女人。”

    刘彪的手下呼啦啦地跪了一地,泣道:“陛下,校尉所有的钱都用来养马了,连俸禄都拿去买草料了,他对自己太苛刻了!”

    “还有脸说!就怪你们!”皇帝斥道:“你们都是伺候校尉的人,怎么能眼看着他如此自苦?来人,把这些人给我拉出去,每人打二十军棍!”

    刘彪想上前求情,却被皇帝厉声阻住:“闭嘴!再说连你一起打!刘彪,你这是往朕的身上泼脏水!别人会说这是朕对臣子小气苛刻,只知道要战马,却不管将士的死活!朕的名声都让你败坏了!”

    “臣万死。”刘彪只能伏地请罪。

    皇帝放缓了语气,“你不把自己养壮实了,朕怎么用你?朕可不想用一个纸糊的将军,一上战场,风一吹,人不见了,原来被刮到马肚子底下去了!”

    他本来是在发怒,可这句话一出来,刘彪却扑哧一声笑了,他边流着泪边笑道:“陛下,臣哪有那么单薄?”

    刘钰道:“你可不怎么壮,朕告诉你,这养马的事儿急不得,要养一万匹好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别等马没养好,朕的畜牧校尉垮了,我上哪再找率领重骑兵上战场的将军去?”

    “重骑兵?重骑兵是什么样子的?”

    “你先去把自己好好洗刷一下,把你的狗窝收拾干净,再把营里的肥羊宰了来吃,朕今天不走了,咱们好好地论一论这个重骑兵。”

    追着皇帝陛下过来的上郡官吏都大吃一惊,没料到这个他们平时没有放在眼里的畜牧校尉,竟然能让皇帝亲自来见,并且竟要在他这里过夜,这圣眷任谁也比不上啊!

    等到刘彪清清爽爽地回来,发现他的住处已焕然一新,烤好的羊放在案上,皇帝陛下伸胳膊伸腿,丝毫不顾形象地坐在案前,手拿尖刀,正在切肉吃。

    皇帝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才像点样子,朕跟你说,要想干大事,不能算小账,你那点俸禄能买几匹马?用得着这么俭省吗?这就是个砸钱的事儿,不砸够了,马就养不够,骑兵就练不成。不仅要往马身上砸钱,人身上也得砸。你们第一要先把自己养壮,第二才是养马。人不壮,顶不起重甲,上阵没有力气,怎么打仗?只要打了胜仗,多少钱赚不回来?怎么就这么不会算账呢?”

    这要是普通的皇帝,见到这种把自己俸禄都贴给国家的官员,一定会大加表彰,将其立为官员之典范,让全国官吏都来学学。可刘钰就是这么不同流俗,竟把刘彪骂了一顿,又把他手下的人全都打了屁股。

    刘彪自然是大受感动,皇帝先没问他马养得怎么样,而是先关心起他的起居,为了他的自苦而大发雷霆。刘彪瞬间觉得一年多来所有的委屈都烟消云散,现在他觉得可以为皇帝陛下去死。

    两个人对酌了几杯,刘钰说道:“朕方才看了你养的马,很好,虽然你人养得不怎么样,马养得可着实不赖,好家伙,才几个月的功夫,已经养了五千匹战马!这得从几万匹马里挑出来?你是怎么弄来这么多的?”

    在那个分裂割据的乱世,战马是十分珍贵的战略资源,哪一方势力都不会允许自家的战马流出境外。刘彪能买到这五千匹马,可真是花了大价钱,下了大力气了。

    两个人谈了一会儿马经,皇帝说道:“你不是想要凉州马吗?上次马援平定羌乱,俘获了一千多匹战马,他又从陇西挑选了一千匹,我让他全都送过来,大概也快到了。”

    刘彪喜道:“那太好了!我真盼着早早地养够一万匹马,再训练一万个最悍勇的骑士!”

    皇帝道:“这两件事可以一起来,你已挑选了三千骑士,让他们就在这马场上训练,你看郑白怎么样?若你中意,就让他留下,给你做个军司马,替你安排一下训练的事。”

    刘彪答应着,问道:“陛下所说的重骑兵,到底是什么样子?”

    皇帝道:“铁!关键是铁,朕要从人到马,都用铁包起来,就连马蹄上都有铁!”

271.白土县长

    皇帝陛下在畜牧营住下不走了。他每日看骑兵训练,与畜牧校尉刘彪彻夜长谈,乐此不疲。

    随行的官吏都在畜牧营中住帐篷,被牛马的骚臭熏得彻夜难眠,却不敢有丝毫的怨言。每个人都在暗暗盘算着,以后如何与畜牧校尉刘彪拉拉关系,攀上交情。

    上郡太守马员是马援的胞兄,出身名门,见识不凡,他对身边人道:“此地如此简陋,陛下却丝毫也不嫌弃,一心只想振兴马政,必欲大兴骑兵。我郡历来出骑士,前次畜牧校尉大召骑卒,却未招到许多人,这都是我等支持不力,必不为陛下所喜。此去之后,我欲精选良家子来此,助畜牧校尉一臂之力。”

    他向着手下诸官吏道:“陛下不耽于逸乐,励精图治,胸怀天下,实乃雄主。陛下必能扫平天下,复兴大汉。我等皆应尽力,以附陛下之骥尾,成就大汉之名臣良将。”

    皇帝早在长安就与罗由等人拟了一份骑兵的训练方案,包括大量轻骑兵和少量的重骑兵。重骑兵数量虽少,却被视为重中之重,从选马、选人、喂养、训练,都备述其详,皇帝和刘彪等人又反复推敲,将训练方案敲定。

    皇帝下令将畜牧营一分为二,将战马的培育从牛羊牲畜中剥离。成立牧马苑,由刘彪主政,改任其为牧马校尉。皇帝这次北巡,带来许多羽林郎,其中就有不少是负责羽林军训练的,皇帝将这些人都留给了刘彪,帮助他训练骑兵。

    此时相对于弓马娴熟的骑士,更难寻的是优质的战马。刘彪或征或买,搜集了五千合格的战马,已颇为不易,但其中体格高大健壮,能用于具装的少之又少,由于河西尚未归附,从河西引进良马之路不通,只能另想法子。

    皇帝笑道:“朕此番出兵,只略定安定、北地二郡,功不足夸,朕欲再向北,兵临云中、朔方、定襄、五原等郡,一举将北疆平定。并州兵骑亦是天下闻名,若朕全收了并州,何愁无马?”

    天下最强的三大骑兵,凉州大马、并州兵骑和幽州突骑,刘秀占其一,已横扫关东。另外两支部队刘钰至少也要占其一,才能与刘秀争锋。这也是他心心念念要大肆养马的原因。

    刘彪听说皇帝欲收并州,当即跳了起来,叫道:“陛下,臣训练之骑卒已有数千,臣愿为陛下前锋,出兵北向,定并州诸郡!”

    “朕就知道你坐不住了!”

    皇帝笑道:“朕初至上郡,已下旨征召五原李兴、随昱,朔方田飒、云中桥扈等人来朝。他们各自在边郡雄踞一方,自称将军,都是当地强豪,现在虽还算安分,但一个不小心,就会出现第二个卢芳。若是他们归附,万事都好办,若是执迷不悟,免不了大动干戈。你这些天把牧马苑安置好,别耽误了养马。再过些日子,就带你新练的骑兵北上吧!没有大兵压境,那些人是不会好好听话的!边郡多骑卒,正好让你练一练骑兵战法。总不能老是憋在这儿自己练,训练场上练不出真正的将军,总要到战场上去。。。将军都是打出来的!”

    刘彪喜得抓耳挠腮,连声答应。

    皇帝在牧马营盘桓了五天,临走时下旨,特批了牧马营的食宿开销,专门用于牧马校尉及属下的生活费用,皇帝严厉地指出,这笔钱要“专款专用”。

    这又是皇帝陛下的新鲜词,众人第一次听到,但是都明白意思,就是这钱只能用于牧马营将士的食宿,不能用于买马买草料等其他事情,否则便是违规。

    皇帝看着刘彪细高细高的身板儿,说道:“限你半年之内长二十斤肉,否则别来见朕!”

    刘彪自是感激,便是他挨了军棍的属下也喜笑颜开,陛下金口一开,再不用跟着校尉过节衣缩食的苦日子了。

    皇帝回銮肤施,召各县县长及一些本地名门大户过来,一一接见,了解当地风土人情,考察县长们的政绩。

    太守马员十分紧张,生怕他们出什么纰漏,在每一个人面圣前都亲自耳提面命,教导这些人该如何奏对。

    他的教导用处并不大,因为皇帝陛下只是与县长们闲聊,从家里的情形聊到县里的情形,陛下的问题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让人摸不着头脑,好听点说是天马行空。

    皇帝当场贬斥了一个县令和一个县长,却夸奖了另两个县长。被夸奖的一个叫冯平,是独乐县长,这在马员的意料之中。因为此人本就是个能吏,对于吏事很是精通,事事安排周详,县中秩序井然。

    而另一个被皇帝大赞之人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此人名叫陈端,是洛都县长,旁人见皇帝都是战战兢兢,唯恐出错,唯独他态度从容,不紧不慢。

    陛下问他县里今年有多少犯人,他答曰:“臣不知。此事自有贼曹掌管。”陛下又问县中钱粮之事,他只知大略,一问到细节,便回答:“臣不知,此事少府备知其详。”

    旁边陪坐的马员为他捏了一把汗,可是皇帝神色不动,又与陈卫聊了许久,最后叹道:“陈端大事不糊涂。”

    马员这才松了口气。

    皇帝连着接见了数日,等到都见的差不多了,有人来报,白土县长来了。

    白土县在上郡北部,属于胡汉杂处之地,历来难治,县长的换任最是频繁,即便是升职也没人愿去做。更始年间,曾有一位白土县长在任上被杀,还有两位弃官出走,其余人都是找门路赶紧改任了事。目前这位县长在任一年有余,已算是十分难得了。

    因为路途遥远,这位县长在路上走了半个多月才来到肤施,所以成了最后一个得到皇帝陛下接见的县长。

    当代大儒,原侍御史,现白土县长杜林拜伏于地,说道:“臣杜林见过陛下。”

    杜林面色黧黑,比在长安时略有些清瘦,但是精神还算不错。

    皇帝道:“杜林,当了一年县长,有何感想?”

272.铁山炭田

    杜林出了长安之后,第一次再见皇帝,却没有想像中的激动和兴奋,样子十分平和。

    他说道:“陛下,臣读圣贤书数十年,也不及在白土一年,臣此时才知,臣从前的书都是白读了!”

    皇帝身子前倾,说道:“看来你这感悟不少,起来慢慢说。”

    杜林起身,在堂下落座,说道:“陛下,臣从前在朝中,总以为天下之事易耳,只要臣肯,别说治一县,便是治一郡也不在话下。可是到了白土才知,治民之难,更难于治学,臣从前看别人治民,总觉得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心想若是换了臣,定会事事安排周详,不致有如此之失。可是真轮到自己,才知天下之事,都是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陛下说过,让臣莫做无用之人,要多做有用之事,臣牢记陛下教诲,努力做有用之事,只是臣也不知做得如何?”

    “你都做了什么?”

    “臣到了白土,本想先行教化,开办县学,可是根本无几人入学。臣亲自登门,去劝百姓入学,才知百姓生活困苦,忙于生计,饭都吃不饱,何谈教化呢?臣便大劝农桑,带领县吏去带头耕田,可是收效甚微,臣不解其故,问乡中的力田,才知白土县耕地本就不多,地又贫瘠,再劝农也产不了多少粮。臣便组织百姓开荒,未料到却被牧民攻击,差点酿成大乱,原来白土县农牧杂处,务农者尚不及牧民为多,若是开荒,便会占了放牧之草地,影响牧民的生计,故而牧民反对臣开荒。臣在白土半年,事事不成,才知治一小县亦属不易。”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不了解本地之事,便要行政事,怪不得处处碰壁。。。之后呢?”

    杜林道:“陛下所言极是,臣经过了半年的折腾才知自己的错处,于是臣便先搁下了这些心思,只循着旧例行事。臣则每日到乡间,从南到北,从东本西,将白土县走了个遍,与农人同宿,与牧民同迁,每日都和百姓一道,慢慢了解了县中诸事,这才摸到了些门道。”

    “陛下,白土县之难治,在于农牧之争,农人为徙居的汉人,牧民多为内附的羌胡和匈奴人,谋生之术不同,各有其风俗,若一体对待,则政令难行。农人开荒,便挤占放牧之地,牧人放牧,亦会啃食农人庄稼。日积月累,汉胡互相仇视。而边民剽悍,有了纷争,大多不经官府,而是自聚乡党族人,拔刀相向,互相斗殴,杀伤甚多,县中禁之不绝,亦无法禁管。以致政令不出县城,乡野不服教化。”

    皇帝道:“你这也算是找到原因,说到点子上了,那依你之见,此事可有解决之法?”

    “陛下,臣愚见,白土之治,先要使百姓得温饱,仓禀实而知礼仪,先富民,才可行教化。”

    “你说得有理,可是怎么才能富民?”

    “陛下,若白土县仍事农牧,则依旧是农牧相争,恐难以富民,臣观白土及周边数县,虽土地贫瘠,却也有好玩意,那便是铁山和炭田。上郡之北有铁山,铁储颇丰。又有石炭,民常于严冬拣拾,燃以为薪。若能借助民力,开采上郡之铁炭,既能为国出力,又能使百姓有所营生,实为两便。只是朝廷官山海,此事非一县一郡可以为之,臣恳请陛下,在白土等县设铁官,采铁山,以使物尽其用,人尽其力。”

    皇帝沉吟半晌,忽地一拍大腿,大笑道:“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此事妙啊,大妙!”

    众人都看着他,不知道皇帝为何如此高兴。

    皇帝道:“马太守,你带人亲自走一趟,与杜县长一道,将此事好好地谋划谋划,若真如杜林所说,便设铁官,朕不仅要采铁山,还要大炼铁器,这石炭也大有用处,以之为燃料冶铁,事半功倍!”

    古人所说的石炭就是煤,白土县就是后世的陕西神木县附近,在后世是出煤老板的地方,当然是有煤的。

    我国西汉时期,煤的应用已比较普遍,百姓以之燃烧取暖,甚至已用于冶铁,但是限于当时的冶铁技术,利用率还不是很高。

    马员听了皇帝的话,也十分高兴,这事儿要是成了,对于上郡大有好处。他兴致勃勃地与杜林探讨铁山和炭田之事,并决定第二日便出发去白土。

    皇帝设置的百工署里有专门研究冶铁的铁匠,他一直利用自己的现代知识,指点铁匠们钻研冶铁技术,并且有了很大的进展,只是国内事情太多,一直没有腾出手来,大力推行新的冶铁技术。

    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在上郡建一个采用新技术炼铁的基地,为他心心念念的重骑兵打造装备。如此则上郡既有大型马场提供战马,有擅骑射的良家子作为兵源,又有兵器制造基地提供装备,正好形成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可以不必依赖外地运输,便可以打造一支重骑兵队伍,这对于皇帝来说是意外之喜。

    但是此事的推行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必须保障这个铁矿是安全的。上郡本就是边郡,白土更在上郡之北,离边境太近,如果匈奴人南下劫掠,那上郡冶铁基地便成了匈奴人的兵器提供基地,那便是造兵器资敌了。

    因此皇帝更加坚定了攻略并州的决心,只要将最北边的五原、朔方、云中、定襄等郡收复,则上郡将变为内郡,可以安全地进行兵器生产了。

    更妙的是,白土县离黄河不远,正可利用黄河的水力,大大提高冶铁的效率。

    古代冶铁,为了提高炉温,不断改进鼓风装置,开始时用“橐”,即用动物的皮囊挤压鼓风,效率很低下。后来便将好几个橐放在一起,排成一排,叫做排橐。开始时是用人力鼓风,需要许多人,十分费力,后来又用畜力,用所谓的“马排”来鼓风。

    直到东汉统一后,南阳太守杜诗发明了水排,利用了水力,这是一个重大的发明,因为水排的产生,冶铁的效率一下子提高了数倍,并且由于风力大增,提高了炉温,可以炼出更高质量的铁。

    如今离历史上水排的出现已经不远了,皇帝很有信心将水排提前几年付诸应用,在短期内使大汉的冶铁业得到跨越式的发展。一旦在冶铁上领先群雄,意味着在兵器的制造中处于领先地位,军事上自然会大大强于自己的对手。

    刘秀再厉害,能经得起皇帝陛下的降维式打击吗?

273.汉良家子

    不久之后,皇帝陛下率军三万北上,征伐朔方、五原、云中等郡,牧马校尉刘彪率骑卒五千为前锋,其中一千为征募自上郡和西河的良家子。

    良家子是一个特定的阶层,他们都从事耕、读等正当职业,家世清白,有一定资财,社会地位较高,属于“士、农、工、商”中的前两个阶层,非士即民。

    穷鬼是做不成良家子的,因为每个良家子都有装备,一个标准的良家子战时需要自备两匹战马,一杆大戟或长矛,长剑一柄,弓一具,箭两壶,以及行军一月所需的军粮。

    凭汉朝人的平均生活水准,有能力购置这些装备的人百里挑一,所以当年汉武帝由良家子组成的羽林骑,最多就是几千人。

    良家子的形成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商鞅,商鞅变法,奖励耕战,唯耕战二途可授爵,非军功不得封侯,无军功者“虽富无所芬华”。

    商鞅变法打破了贵族与平民间的阶层壁垒,普通的百姓亦能通过军功,一步一步地提高社会地位,从最底层的白丁,沿着商鞅设计的二十级台阶,通过不断地砍人头,积攒军功,一级一级地上升,军功最高者可以成为“彻侯”。

    所以当年秦国人乐战,打仗时奋勇向前,争抢着砍杀敌人,通过战争,无数平民获得爵位,改变了自己及家族的生活条件和社会地位。这种风俗一代一代地传承下来,成为滋生良家子的肥沃土壤。

    汉代秦之后,将这一套军功爵制度继承下来。汉代的选官制度是“察举制”,推举才识之士是“举秀才”,推举德行之士则是“举孝廉”,这些慢慢都被豪门大户包揽,平民阶层要想跻身上层,只有军功爵一条路可走。

    这就像后世的学子,你不是富二代,不是官二代,他们可以花大价钱进名校,出国留学,继承巨额财产,进老爸的公司,定个“小目标”就是一个亿。普通人没有这种现成的金光大道,拼命学习拼高考,上班后再“996”拼身体,就成为无数普通人改变生活境遇唯一的出路。

    汉朝时,通过积累军功裂土封侯是无数良家子的终极梦想,为了这个梦想,他们为之奋斗,前仆后继,为大汉帝国的扩张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就是飞将军李广,他是典型的六郡良家子,一步步凭勇力升至高位,只可惜点子太背,“李广难封”,终其一生未能封侯,倒落得个饮剑自尽,愤恨而终,引无数后人为之唏嘘。

    六郡是指陇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西河。这六郡从前都是边郡,“迫近戎狄,修习战备,高上气力,以射猎为先。。。汉兴,六郡良家子选给羽林、期门,以材力为官,名将多出焉。”

    六郡良家子几乎个个都是职业军人,出路就是从军,大汉的军官阶层中,良家子是绝对的主流,他们很多人不仅有勇力,而且也受过教育,许多人习兵法,文武兼备,将才辈出。

    山东出相,山西出将,是秦汉两朝的常态。家世清白、家境优渥的良家子,以马上封侯为人生目标,与普通军队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有追求有理想,有原则有底线,知道自己为何而战,这样的军队是难以战胜的。

    刘彪初到上郡,曾想吸收良家子从军,可是那些正儿八经的良家子根本瞧不上他。因为他的部下多是从前的青州流民子弟,社会地位低下,武技与自幼习骑射的良家子更是无法相比。再加上刘彪只是个马吏出身的将领,没有名气,对良家子没有吸引力。

    良家子从军都是看将领的,若是当年的骠骑将军霍去病,六郡良家子会挤破头地到他麾下效力,等到李广利之流,就等而下之了。

    刘彪一个无名之辈,对六郡良家子没有吸引力,他们也耻于与流民为伍,因此任刘彪费尽力气,也只招到了良家子三百多人。

    等到皇帝陛下驾幸雕阴马场,盘桓数日,风声传出,众人都知刘彪圣眷隆厚,是一定会得到重用的,于是看法有了些改变,再加上马员等人的帮助,终于有良家子肯投到牧马校尉麾下了。

    刘彪得到一千余名大汉最优秀的兵源,很是高兴。为了激励士气,他在出征前来了一次大演武,让那些勇士在全军面前展示勇力。

    演武结果,上郡京室良家子赵兴居以步射、骑射皆六射六中,拔得头筹。刘彪的老部下,原赤眉军汶阳营的杨贵以步射六射六中、骑射六射五中,拿到第二名。

    刘彪以赵兴居为屯长,麾下一百余名精锐良家子。杨贵也为屯长,率一百余名精选的赤眉军子弟,作为两个尖刀屯。这两屯因为兵员组成,具有天生的对立性,他们互相不服,隐隐有些打擂台的意思。

    赵兴居是京室人,祖上曾跟随李广利征伐大宛,死于途,家中世代从军,他本人精于骑射,熟知兵法,在当地年轻人中很有名气,此次他从军,几乎立刻成为良家子的领袖,是他们与流民子弟对抗的代表人物。

    上郡的士卒看到他演武胜出,欢声雷动,认为他为家乡争了光,维护了他们六郡良家子的荣誉。

    刘彪大声道:“兄弟们,我们就要上战场了。你们之中有的是我的老部下,有的是刚刚加入的新兵,但是在我刘彪的眼中,大家都是一样的,你们都是我的袍泽兄弟!”

    “在我们牧马营,没有青州兵,没有良家子,没有司隶军,大家都是袍泽,是要在战场上同生共死的兄弟!我刘彪保证,会公平对待每一个人,绝不偏私!也要你们保证,遵守军纪,遵守营规,若有触犯,莫怪我出手无情!好了,废话不多说,是好汉是孬种,咱们战场上见!”

    尖刀屯的良家子们回到营帐,有人说道:“屯长,刘校尉看起来挺有军人气概,就是太瘦了。。。不知道打仗怎么样?”

    “战场上再看吧!”赵兴居说道,心里也没有底,不知道跟的这个将领到底怎么样。

    良家子从军就像女人出嫁,跟了什么将领基本决定了未来。跟随一个常胜将军,可以多多收获军功,甚至跟着封侯,要是跟着李广,那就动不动迷路,至于封侯。。。他自己还忙活不上呢!

    赵兴居心道:“不管怎么说,屯长的起点已经不低了,这次争取立些功劳,再上一层。”

274.大好前途

    刘彪说着营中全是袍泽兄弟,但是他的安排却有些让良家子与流民子弟互相竞争打擂台的意思。

    有时军中就是要些互相不服的劲头,这样打起仗来将士们会比着冲锋,提高整个队伍的战斗力。

    刘彪令赵兴居和杨贵各率一百精兵,分为两路,在前为大军探路。

    杨贵率先带一百人上马,打马向前,回头丢下一句,“赵兴居,咱们上战场上比比,看谁杀敌杀得多!”

    赵兴居望着杨贵的背影,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收了收马的肚带。

    一个良家子说道:“比就比,谁怕谁?看把他狂的,骑射不行,还要比杀人!”

    另一个道:“他们一帮穷小子出身,也好意思叫什么羽林军!人家正儿八经的羽林军全是我们良家子,一共才三千人!”

    “闭嘴!”赵兴居喝斥道,翻身上马,挥手命令士兵出发。

    朔方是一个寒凉之地。

    朔,便是北,朔方就是北方,因北有大河,也被称为河南地,战国时此地属于赵国所有,之后经匈奴人和汉人反复争夺,朔方几度易手,直到汉武帝迁大量汉民实边,才算把这块地区稳定下来。

    “黄河百害,唯利一套”,说的就是河套地区,也就是黄河“几”字弯的顶端。朔方位于最好的河套地区,土地肥沃,天遥地阔,既有大片的麦田,也有牧草青青的大牧场。

    赵兴居率一百良家子在草原上纵马奔驰,此时是初秋时节,草儿还绿着,高高的野草随着秋风起伏,好像是绿色的波浪。

    杨贵的队伍早没了踪影,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这一屯良家子在空旷的草原上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中间经过几个牧民的聚居地和农人的村庄,一直没有遇到什么敌军。

    赵兴居隔一阵就派人向后面的大军报告消息,如今在这方圆几十里的区域内,到处是汉军的斥侯。

    登上一处缓坡,突然一个良家子大叫道:“屯长,看!那边有一支队伍!”

    在遥远的天际,有一条移动的黑线向着他们移动,慢慢地黑线越来越粗,越来越清晰,已能清楚地看到那是一队骑兵。在阳光的折射下,队伍的边缘有些虚化,好像有一股热气从地面升起,笼罩了整个队伍,使这一队骑兵显得有些朦胧,带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们,队伍稍停了停,又继续前进了,只是速度好像比方才慢了些,有一种步步紧逼的感觉。

    “屯长,他们有一千人吧?我们怎么办?”

    “看样子是要吃掉我们,要不我们先退吧?”

    “不能走!”赵兴居说道,“我们离大军几十里远,要是向后跑,敌军一定会追上来,他们数倍于我军,在我们身后边追边射,没等回到大部队中,我们便要被全歼了。”

    “那怎么办?要不学李将军,故作疑兵?”一个队率说道。

    当年飞将军李广带着一百余人出去,遇到数千匈奴人。李广让士兵全都下马,卸了马鞍,甚至躺在地上休息,以此迷惑敌军。果然匈奴人怕有伏兵,不敢上前,让他们趁夜遁去。

    李广的故事在六郡良家子中家喻户晓,尤其是司马迁的史记流传开之后,李广的事迹更是为人所熟知。等到他的孙子李陵,那就是另一番情景了。

    此时所有人都看着他们的屯长,等着他拿主意。

    “此处空旷,没有什么遮掩,无法伏兵,怎么故作疑兵?不行!”赵兴居说道。

    这时忽然一枝羽箭飞来,插在队伍前面二十步外的地上,箭尾抖动了一下,稳住了。

    敌军已快进入射程,必须要当机立断了,赵兴居已拿定了主意。

    “弟兄们!”赵兴居大声道:“此时若走,必无生路,为今之计,唯有奋力一搏!”

    “我观其军皆为乌合之众,必然挡不住我等的攻击!”他取下了弓,拿出一只箭搭上,说道:“我将发两箭,射杀两人,请诸君一观!”

    赵兴居几乎瞄都不瞄,抬弓就放,弓弦响处,对面一个敌军应声而倒。

    良家子们大声叫好,赵兴居又射一箭,将对面旗帜下面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射落。敌军顿时有些骚乱。

    赵兴居两箭杀两人,真是箭不虚发。汉军士气大振,胆气立壮,有的人也取弓搭箭,向对面敌军射去。

    “散开,以围猎之法,兵分两路,射杀敌军!”赵兴居命令道。

    一百匹马向前一冲,进入到双方射程之内,齐齐放箭,对面一下子倒下了十几人。

    汉军从中间分为两队,每队各有五十人,绕开敌军,沿着一条弧线,边跑边射。

    骑射是良家子的看家本领,每个人都从小精习,他们绕着敌军不断放箭,不时有敌军中箭倒地,敌军自然也射箭回击,但是射术明显不及汉军,而且汉军人数少,中箭率不高,伤亡不多。

    几轮对射之后,对面放弃了对射,直接分为两队,直冲过来,要与他们短兵相接了。

    等到敌军战马冲了起来,汉军再想跑是不好跑了,只有当面硬刚了。

    好在赵兴居已向身后大军报告消息,只要他们多拖上一时,便能得到增援。

    “兄弟们,随我杀敌!”赵兴居收起了弓,提着一杆大戟,当先向敌军冲去。一百匹马撒开蹄子跟在他身后,向对面敌军疾驰而去。

    赵兴居就像是一枝箭的箭头,一头扎进敌阵中,将迎面的一个敌军一戟刺死,之后将手中大戟一甩,击在另一名敌军的头盔之上,将他砸落马下。

    开场便气势如虹,连杀两人,汉军的勇气都被激发出来,冲击十倍之敌竟然毫无惧色。

    赵兴居带着一百汉军直刺入敌军阵列,十倍之兵竟不能挡,被他们直插进去,这一轮冲锋,汉军杀了足有二三十人。

    虽然占尽了上风,但赵兴居知道,若是不能及时得到增援,他们的处境十分危险,毕竟兵力差距摆在这儿,时间一长,汉军兵少的劣势便会尽数显现,到时他们就会陷入敌军的包围之中。

    援军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事情向着他预测的方向发展,敌军人数优势渐渐显现出来,汉军陷入了苦战,赵兴居只能大喊着,让手下尽量聚集,顽强抵抗,等待援军。

    时间仿佛过得特别地慢,就在他们等待得近乎绝望的时候,终于有援军赶到,一支生力汉军直接冲杀过来。敌军正与赵兴居等人苦战,猛然遭到这一轮冲击,顿时阵形大乱。

    赵兴居远远看到是杨贵的队伍,心中一喜,大声吆喝着手下反击。

    虽然来援汉军只有百人,但敌军不知汉军虚实,担心另有大军,已没有再战之心,只是边打边撤。两百汉军却不知见好就收,而是死死咬住不放,追着砍杀。等到刘彪的大军远远地一露面,敌军立即作鸟兽散,从撤退变成了溃败。

    这一战杀敌近两百,俘虏一百人,缴获良马数十匹。

    杨贵向着赵兴居道:“一百人碰上一千人,你居然没逃,还杀了好几十,真有你的!”

    赵兴居笑道:“要不是你及时来援,今天我们就要交待在这儿了!”

    两个人相对大笑。

    赵兴居和杨贵都被记了功。刘彪还学***陛下带羽林军的经验,开了个表彰会,让表现出色的战士上台夸功,他们当然勉不了自吹自擂,两队人互喷口水。

    良家子与流民子弟依然互相不服,但是这一场战役已使他们成为了兄弟。

    赵兴居心里很是高兴,一是因为立了功劳,得了奖赏,再就是觉得在这队伍里感觉舒服,从战后记功便可以看出,校尉很公正,没有偏向他的老部下,而且队内的氛围很好,流民们虽然贫贱,但是从赤眉大营中形成的传统,一直是官民平等,相互亲爱,没有上级欺压下级的行为。

    在整个队伍中人数较少,处于相对弱势的良家子没有任何不适感。

    “来牧马营是来对了,以后定会有大好的前途!”赵兴居高兴地想。

275.向谁投诚

    小射声营校尉穆弘急得要命,眼看刘彪已经进入朔方,他还跟着皇帝慢悠悠地在上郡晃悠,眼看功劳都要被别人抢走了。

    “陛下,”他向皇帝说道:“牧马营为前锋,太单薄了,让末将去接应一下吧,帮个手也行啊!”

    “不是有张允吗?”皇帝说道,他已命令张允率军为刘彪的踵军,在牧马营身后数十里跟着。

    皇帝道:“你就老老实实地跟着朕走,放心,有你的仗打!”

    “万一等我们到了,敌军投降了,仗都打完了呢?”

    皇帝不耐烦了,喝道:“少废话,啰嗦什么!”

    穆弘不敢再说,垂头丧气地退下。

    羽林军的这些将领对打仗都比较热衷,也许是少年人心性,喜好军事,也许是建功立业的信念支撑着,让他们乐此不疲。

    几个校尉都喜欢主动请战,争抢着上战场,唯有张允和他们不同。张允是刘茂自民间提拔上来的将领,他本是个儒生,却被刘茂认为有领军之才,任命为鹰扬营的曲长。

    他跟着鹰扬将军刘茂西征陇西,表现中规中矩,积功为校尉,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但是刘茂对他信任有加,多次向皇帝举荐,这一次北征,皇帝便带了他出来。

    在略定北地和上郡的战斗中,张允没什么突出表现,反倒是田无忌和穆弘大出风头。他的部下都很着急,张允却一直都很淡然。

    这次皇帝北征,觉得刘彪性子急躁,想给他找一个稳妥些的搭档,便想到了张允。至于穆弘,那想都不用想了,急脾气和刘彪有一拼。

    张允领了任务,按着预定好的路线,一直跟在牧马营的后面。

    刘彪军都是骑兵,张允军却已步兵为主,跟起来很是吃力。张允一边派斥候往来传递消息,一边催着军队加速向前。

    有的士卒埋怨道:“我们这两条腿,怎么跟得上人家的四条腿?”

    张允听了,立即命人将这士卒行军法,重责二十军棍。掌管军规的军司马说道:“不过是说句话,虽然不合适,不过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校尉,是不是处罚过重了?”

    张允道:“他若说些闲话,说一百句我也不管,只是这一句不成。这话若是传出去,一传十,十传百,大家皆会有怨言,这种情绪蔓延开,会极大地影响士气,若是士卒在战争中心里有不平之气,还会影响与兄弟营的配合,故此必须重罚。”

    军司马不免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但是校尉号令已下,不容更改,那士卒被当众劈哩叭啦打了二十军棍,之后军中的抱怨停止了,大家只埋头走路,不敢再说什么,行军速度竟加快了许多。

    等到刚出了上郡,进入朔方境内,忽听前边斥侯报道:“校尉,前面打起来了,牧马校尉正在与敌军交战。”

    军司马道:“校尉,我军应加速行军,赶去增援吧?”

    张允说道:“不必,让士卒们歇息片刻,再行出发。”

    军司马奇道:“前面有敌军,怎么反倒要歇息?这是什么道理?”

    张允道:“牧马营骑卒五千,都是精选士卒,装备精良,初入敌境,锐气正盛,敌军难以抵挡。我等急着赶过去,恐怕还没走到,牧马营就已经胜了,我等急着去做什么?帮着打扫战场,捡他们剩下的功劳么?尔等不必着急,一会儿自有捷报。”

    果然,不久之后,捷报传来,牧马营击溃敌军,杀伤数百,首战告捷。

    士卒们都暗暗地埋怨,若是跑快一些,兴许能凑上战争末尾,虽然没有大功,跟在牧马营后面喝汤也行啊。

    张允也不着急,只是跟在刘彪身后数十里,眼看着刘彪三天之内连胜三阵,占据两座县城。

    到了第四天,张允却令士卒加速,原本离牧马营五十里左右,今天却只有不足三十里。此时有斥侯来报,说牧马营开始与敌接战。

    张允问道:“敌军有多少?”

    “大队人马,至少数千人。”

    张允手下的将领们都急得不行,纷纷请战,说道:“再如此下去,功劳都被牧马营抢光了,我等白白跟了数百里,来到这苦寒之地,寸功未立,回去如何交待?请校尉下令疾行军,我军赶去增援。”

    张允道:“我意正是如此,牧马营连日连战,锐气磨损,已显疲态,正该我等上场了,传我将令,全速行军,投入战场!”

    军令一下,全军加速前进,憋了几天的士卒们都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战场上。

    张允率部赶到战场,见牧马营正在与敌苦战,战况胶着,立即下令攻击。士卒们杀声震天,一举冲垮敌阵,本来已陷入困境的牧马营在援军激励下,也奋起反击,两军合力,在敌军后面穷追猛打,杀伤无数。

    这一场汉军大获全胜,缴获物资极多。两军乘胜进军,又连下两城。

    占据朔方的田飒挡不住刘彪和张允的犀利进攻,连吃败仗,探知这一万兵马只是汉军前锋,小皇帝亲率大军在后,更是心中恐惧,连忙差人去向五原李兴和云中桥扈求助,想要联结五原、云中等郡,共抗汉军。

    万万没有想到,云中桥扈已投向身在雁门的镇北大将军鲍永的怀抱,迎汉军入云中。鲍永命他领兵西向,直扑五原。

    五原的李兴和随昱见了,知道不能抵挡,便也想归降。可是两人不想投降已杀入五原的桥扈,也不想去投镇北大将军鲍永,而是想直接去向皇帝投诚。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觉得身上没什么功劳,恐怕在皇帝面前不得重用,便想用田飒换些功劳,于是假意答应田飒,说是要和他共抗汉军。

    两人起大兵进入朔方,来到朔方城下,请求入城合兵。

    田飒的手下提醒他道:“李兴二人其心难测,不得不防,万不可使其大军入城。”

    田飒便派人出城,请李兴和随昱入城相见,但却不准他们带兵入朔方城。

    李兴向使者道:“我等不远千里,来此救田将军与危难之间,他不让我军入城也还罢了,作为主人,竟连迎都不迎一下,只派手下来呼唤我等,这是看不起我等吗?即如此,这城也不必入了,我等回家去了!”

    说着便下令,准备要回军五原。使者回报田飒,田飒便急了,亲自带了百余人出城,与李兴和随昱见面,要将两人迎进城中。

    刚一打照面,李兴一声吆喝,身边士卒冲上去,将田飒砍了头,事发突然,田飒的手下都没来得及反应,百余随从也都被乱刀砍死。

    李兴、随昱率军杀入城去,占据了朔方城,以朔方、五原两郡,向皇帝陛下投诚。

276.匈奴入塞

    建世三年的深秋,建世皇帝刘钰率军进入朔方城,当地豪强都跪伏于道路两旁,迎接皇帝陛下大驾。

    皇帝当天大宴群臣,李兴、随昱及朔方一众豪强在座。

    皇帝十分高兴,对李、随二人大加褒奖,对朔方当地豪强加以抚慰,对于他们当初跟随田飒的行为不予追究。于是所有人都放下心来,向皇帝陛下敬酒,大家都很高兴。

    唯一不高兴的就属穆弘了,这一次他随驾北征,本想好好地打几场硬仗,结果却连战场都没上去。

    整场宴席,他除了闷头喝酒,便是狠狠地瞪着李兴、随昱二人,盯得两个人都有点发毛。

    李兴使了个眼色,随昱便上前向他敬酒,说道:“穆校尉,咱俩喝一杯!”

    穆弘一点没客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继续闷坐,一句话也不说。

    随昱感觉受到了怠慢,心里不痛快。军中之人性子真爽,也没什么忌讳,当即问道:“穆校尉,你为什么闷闷不乐?我好心来敬酒,你却连句话也不与我说,我们初次见面,随某没有得罪过穆校尉吧?”

    “怎么没有?你当然得罪我了!”穆弘眼睛一翻,说道:“我正想跟田飒那个竖子好好地干一仗,亲手砍下他的脑袋,结果却让你们两个抢了先!”

    穆弘更觉气闷,又往嘴里灌了杯酒,说道:“你们为什么都要投诚呢?怎么就不让我好好地打上几仗?没劲!”

    随昱听了,简直哭笑不得。

    皇帝笑道:“我们这位穆校尉,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没仗打,李卿,随卿,别理他,让他自己气闷去!”

    在座之人全都轰堂大笑。

    穆弘跳了起来,叫道:“陛下,朔方、五原、云中已定,但还有定襄呢!要是打定襄,您可得让我做前锋!”

    话音刚落,刘彪和王猛全站了起来,叫道:“陛下,臣愿为前锋,扫平定襄!”

    “恐怕你们没机会了,鲍永和桥扈已率军进入定襄,定襄太守献书请降,恐怕此时定襄已平定了。”皇帝道:“并州已经没有用武之处了。”

    穆弘听了这话,扑通一下坐回座位,继续埋头喝酒。

    接下来数日,皇帝在朔方巡视,宣威示恩,不论官民,全都沐浴到皇帝陛下的恩泽,说着他的好处。

    本来一切顺利,没料到边境传警,说是匈奴大军南下,破鸡鹿塞而入,掳掠百姓,抢夺粮食。据边郡报称,这次匈奴军是以奥鞬日逐王为首,足有数万人之众。

    “看来匈奴人又来攒过冬的粮食了。”刘钰说道。

    皇帝召诸将议事,手下的年轻校尉们竟一个个笑逐颜开,又开始一轮前锋的争夺战,李兴、随昱及朔方众将看得目瞪口呆。

    李兴谏道:“陛下,匈奴人剽悍,马快刀利,来去如飞,捉不住踪迹。他们每年都要南下掳掠,却不深入塞内,只在边塞活动。我等只需谨守障塞烽遂,过不了多久,他们自会退去。”

    穆弘第一个跳了起来,叫道:“这是什么话?人家都进到家里来抢劫了,难道就眼睁睁地让他们随意来去?”

    刘彪也道:“就是,应当好好地教训他们,让他们有来无回,否则还以为我们大汉好欺负,年年来抢。”

    穆弘道:“都是边郡无能,才使匈奴人如此猖狂,请陛下准许臣带射声营出塞,打强盗去!”

    刘彪道:“胡人骑马,步卒如何追得上?臣愿率牧马营出战,痛击胡虏!”

    李兴再不作声,只在心中暗暗冷笑,这些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只知道说大话,等到一接战,吃了亏,就知道匈奴人的厉害了。

    穆弘一句边郡无能,算是把五原和朔方的将领都得罪了,这些人都面有愠色,却都隐忍不发,就看皇帝如何决断。

    “朕初有朔方,焉能任胡人如此任意胡为?”

    皇帝先表明了态度,李兴等人心顿时一沉,皇帝又说道:“朕将亲领大军,与胡虏决战,将其逐出塞外!”

    刘钰下令,由将军刘始和射声校尉王宣率五千汉军及当地郡兵守城,穆弘、王猛两个校尉各领军三千为前锋,皇帝亲率大军在后,李兴、随昱领本部兵马,朔方中部都尉领军五千,随皇帝一道出发,直奔鸡鹿塞,寻敌决战。

    没有被点到名的刘彪急了,坚决请战,皇帝说道:“刘彪、张允此次平定朔方,屡屡与敌接战,士卒疲累,需补充休整,你们二人率军回上郡去吧!”

    朔方和五原诸将听了,都松了一口气,什么“逐出塞外”,即便皇帝陛下不发兵,匈奴人抢够了东西,也会自行出塞,皇帝陛下如此说,不过是预先找个台阶下而已,等到匈奴人退出塞外,当然可以宣称是皇帝陛下逐出去的。

    刘彪还想争辩,皇帝却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结束了这场会议。

    李兴和随昱回到营中,随昱说道:“看那几个校尉,一个比一个狂妄自大,还要匈奴人有来无回,匈奴人若是来了数万人,小皇帝这些军队未必敌得过,到时不一定是谁有来无回!”

    李兴道:“皇帝未必想大动干戈,他说要将匈奴人逐出塞外,这与咱们所说有什么不同?不过是等人家抢够了,礼送出境而已。”

    他沉吟片刻,说道:“皇帝今日有些奇怪,他此次率的军队不足四万,对付匈奴人本就有所不足,还要刘彪和张允率本部回上郡,大战来临之际减弱自己的力量,难道他竟如此自信?”

    随昱道:“小皇帝久在长安,哪里知道匈奴人的厉害?常听人说小皇帝刘钰会用兵,以我看来,定是讹传,不过是他侥幸打了几个胜仗,手下臣子们替他吹嘘罢了。”

    李兴道:“小皇帝不知兵,这次就可能吃大亏,一旦他被击败,这并州还不一定是他的,我们兄弟也得长几个心眼,别把这上万的人马折了进去,一旦势头不妙,就回家去,咱们还不尿他这一壶了!”

277.关门打狗

    刘彪在回营的路上还在疑惑,皇帝的用兵不合常理,匈奴人全是骑兵,汉军多是步卒,唯有牧马营也是骑兵,可与匈奴人追逐。匈奴大军来袭,正是用得着牧马营的时候,为什么皇帝竟急着把他赶回上郡去?

    他越想越不对,便拨转马头,直接回到皇帝大帐,请求觐见。

    牛得草见了他便笑道:“你可回来了,陛下正等你呢!”

    刘彪一进去便看到张允,与皇帝和几个随军郎官一道围着一副沙盘,正在指指点点地讨论。

    张允根本就没走,而是直接留下来,等众人走后,以回兵上郡之事请皇帝示下,皇帝已与他论兵多时了。

    刘钰见到刘彪,指着他道:“这个直肠子人也开始长脑子了!居然知道回来找朕。刘彪,以后你多跟张允在一处,万事多与他商量。”

    刘彪道:“陛下,臣想起石里坞一役,陛下一直要臣挖壕沟,可暗地里却交给臣一件大买卖。臣这一路就想,陛下绝不会就这么让臣回上郡,是不是也有一桩好事儿等着臣呢?”

    皇帝笑道:“还真是有一笔买卖,只是朕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买卖,做好做赖全看你们两个的本事。”

    “成,做得成!”刘彪连声答应着,已经是喜上眉梢,“臣等一定做得成这笔买卖,陛下的买卖都是能大赚的!”

    他走上前来,低头看着沙盘,这正是朔方郡的地形,以沙子摆成山川河流之势。

    朔方郡是一个东西宽、南北窄的椭圆形,西方、北方是大河,河外是汉长城,西北部横亘着阴山山脉。朔方城在东,鸡鹿塞在西,从朔方城去鸡鹿塞,几乎要横跨整个朔方郡,中间被两个大的荒漠和数个小荒漠阻隔。

    “陛下,从此地去鸡鹿塞迎敌,不能直走,只能北上绕着荒漠的边缘行进,大军至少要走上半个月,到时匈奴人恐怕早就走了。”

    “那就要看匈奴人想不想走了,若是他们现在就想走,那谁也拦不住,就是有百万大军也奈何他不得。”

    皇帝沉吟片刻,说道:“穆弘说他做前锋,七天内准到,可是朕还在想,要不要他走得那么快。。。也许还是稍稍慢一点的好。”

    “陛下,牧马营来一个强行军,两三天就到了,匈奴人若是有几万人,不可能退得那么快。”

    “到了之后呢?以你的五千疲累之师与敌军几万人决战?”

    刘彪说道:“臣不怕!牧马营人虽少,可未必会输!”

    “朕怕!”皇帝立即说道:“朕好不容易攒了这点骑兵家底,可不是用来和匈奴人拼损耗的。”

    “陛下,臣知道您肯定有好主意了,而且肯定有我的好事儿!您就直说吧,让臣做什么?”刘彪嘿嘿笑着,看着皇帝。

    皇帝却绷起了脸,说道:“好事儿坏事儿朕也说不准,这事儿实在是有点冒险,朕还在犹豫要不要干这一票。”

    “干!用您的话说,干就完了!”刘彪毫不犹豫地说道:“上战场哪儿有没危险的?怕危险就别当兵,在家种地好了!陛下,臣知道,您不会任匈奴人胡作非为的。依着您的性子,若是让他们回去一人一马,都算是便宜了他们!”

    “到底是刘彪啊,总是能和朕想到一处去,还总是这么冲劲儿十足,能坚定朕的信心。”皇帝心道,这个自小总是揍他的兄弟就是贴心。

    他本来确实有些犹豫,此时听了刘彪的话,不禁也来了豪情,说道:“你算是说对了,匈奴人若想赶在朕的大军抵达前快点走,那算他们识相,否则朕要他们来得去不得!”

    “陛下!臣知道了!”刘彪兴奋地叫道:“您定是要臣带牧马营出塞,去抄了匈奴人的后路!”

    皇帝向着郎官们大笑道:“你们看看,刘彪的脑子越来越好使了,居然猜中了!”

    出塞抄敌后路,关门打狗,这就是皇帝此次的战略设想。

    皇帝和刘彪、张允等人研究了半天的沙盘,拟定了全套作战计划。

    匈奴人如今在朔方西部,鸡鹿塞以东,窳浑县附近,窳浑是西部都尉的治所,有重兵防守,匈奴人不易攻破,他们大概率会绕城而走,东进沃野县,之后或北上临河,或南下临戎,都是富裕的县城,可以大大地劫掠一番。

    如今他们与东部的朔方城中间隔着一个大的荒漠。匈奴人若想退兵,便直接向西出鸡鹿塞,只要出了塞,凭现在刘钰的实力,可以说拿他们毫无办法。

    可是此次是几万匈奴人的大规模入侵,他们恐怕不会轻易满足。或许想多劫掠些东西,也或许就是冲着小皇帝刘钰来的,就想要给他个下马威。如此则匈奴人不会很快离开。

    东面是荒漠,西边是大河和塞墙,匈奴人只有攻破沃野,之后再南下或北上绕着荒漠的边缘行走。

    匈奴人北上,顺着大河先向北后向东,正与皇帝向西进兵的路线相合,那无话可说,两者相遇,必将展开一场大决战。

    若是匈奴人想要南下,则必须从两个荒漠中间的狭长地带穿越,在这个狭长地带的中间,是临戎县城。

    皇帝的设想是,守住临戎县城,卡在匈奴人南下的道路上。

    这一步皇帝已经开始做了,他急令现在朔方城的西部都尉单骑南下,绕路回临戎,征召当地青壮防守,以匈奴人的攻城能力,守住临戎可能性很大,如果不幸没有守住,南部还有秦长城在等着他们。

    刘彪和张允的任务是从朔方北部的高阙塞出塞,向西南行军,自塞外袭夺鸡鹿塞,两塞之间距离不过六七十里,骑兵急行军,半日便到,不过塞外是匈奴人的天下,若是遇到匈奴大军,刘彪和张允没有任何援军,只能凭自身的实力与之死磕。

    一旦鸡鹿塞落入汉军之手,那就对匈奴大军形成了关门打狗之势,皇帝陛下亲率大军西进,迎击匈奴大军,双方要在朔方境内展开一场大决战。

    “一汉当五胡!”刘钰信心满满,“朕必破之!”

    刘彪更是兴奋,他不仅有仗打,而且打的是匈奴人,而且还要出塞!出塞击匈奴,是一切有志为国靖边的汉朝将领的终极梦想。比之内战更有积极性。

    “绝不能让他们回去,臣明日便出发!三日内必夺鸡鹿塞!”刘彪说得掷地有声。

278.日逐王比

    汉宣帝时,匈奴呼韩邪单于被其兄弟郅支单于逼迫,率部南迁,向汉朝称臣,被称为南匈奴。而郅支单于占据了匈奴王庭,与其敌对,被称为北匈奴。

    一度强大的匈奴分裂为南北两部,互相攻伐,逐渐式微。

    郅支单于击败大宛、乌孙等国,强迫诸国进贡,威震西域,使匈奴有了复兴的势头,但随即受到陈汤和甘延寿率领的大汉远征军的攻击,丢掉了性命,成为第一个悬首长安的匈奴单于,成就了陈汤的千古声名。

    陈汤留下了“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大汉最强音,数千年来一直回响。

    投靠汉朝的呼韩邪单于于汉元帝时入朝,娶了宫女王昭君回去,号其为宁胡阏氏。借昭君出塞的光,他因此成为在中国最广人知的匈奴单于之一。

    呼韩邪单于死时留下遗言,让他的儿子们依次做单于,这是个很奇葩的遗言,因为他足足有二十九个儿子。

    开始时他的儿子们很听话,一直遵循这个遗言,单于位子从次子一直传到第九子舆,也就是眼下的这位:“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简称呼都而尸单于。

    呼都而尸单于尝到了做单于的甜头,想改变单于位的传承顺序,不再想传给兄弟。他立自己的儿子乌达鞮侯为左贤王,作为单于的继承人,并找了个借口杀死了他下一位应该既任单于的兄弟,呼韩邪单于的第二十个儿子,也就是王昭君的儿子伊屠智牙师。

    要想做单于需要足够命长,大概他其余的兄弟都被这漫长的等待过程熬死了,伊屠智牙师一死,呼都而尸单于再没有一个活着的兄弟,他以为,单于位父死子继的障碍已经全部清除了。

    事实证明,这个想法有点过于天真,因为他的做过单于的兄长们也有儿子,他的侄子们自然不服,右奥鞬日逐王比就是其中之一。

    日逐王不满呼都而尸单于杀害兄弟的行为,他说道:“单于的位子,若是以兄弟相继,那么应该是右谷蠡王继承,若是父子相继,我是前单于的长子,早就应该成为单于了。”

    呼都而尸单于听说了这件事,自然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派了两个骨都侯来监视日逐王。日逐王与单于的矛盾日渐公开化。

    呼都而尸单于支持卢芳在汉北部边郡称霸,并打算立他为皇帝,以分裂大汉,从中得利。没料到卢芳不争气,没多久便被刘钰剿灭,遁入荒漠,生死不明。

    刘钰的强势崛起打破了呼都而尸单于的如意算盘,也引起了他的警惕。为了不使其过于强大,让中原维持互相混战的局面,呼都而尸单于命令日逐王入塞,以兵威临于边郡,恐吓刘钰,使其不能在边郡立足,继续让大汉北部各郡保持独立于汉朝的态势。

    日逐王估量自己的力量,觉得还不能与单于翻脸,再加上他也有入塞掳掠的现实需求,便执行了呼都而尸单于的命令,率兵打破了鸡鸣塞,进入朔方境内。

    匈奴初立时,除单于外,其下依次为左贤王、左谷蠡王、右贤王、右谷蠡王,并称为“四角王”。汉武帝将归顺的匈奴人安置在边境八个郡县,保留他们的部族结构,依旧由其自治,称为属国。新朝末期汉匈边境再起战火,这些属国很快重投匈奴怀抱,成为匈奴骑兵进攻汉地的急先锋。为便于管理,呼都而尸单于在这里设下八部大人,而以日逐王比作为他们的总头目。这是匈奴第一次改变左、中、右三权分立的格局,一变而为左、中、右、南四部。

    日逐王作为仅次于单于和四角王的王,统领八部匈奴,势力十分强盛。此次入塞他领军两万,而奉单于命令监视他的两个骨都侯,每人率军五千,三人合兵三万,在朔方郡内肆虐。

    匈奴人自西向东进入鸡鹿塞,迎面便是西部都尉治所窳浑县。西部都尉与田飒不是一路,一直想归顺建世皇帝,正好皇帝进入朔方城,他便跑到朔方去觐见,此时不在治所。

    但窳浑县内有西部都尉之兵五千,这支军队虽不敢出城与匈奴人野战,但是却据城坚守,不肯归降。日逐王攻击两日,不能破城,便舍弃了窳浑县,留下单于派来的右骨都侯和自己麾下的左大将,各率军五千,总共一万人监视着窳浑县,免得西部都尉之兵重夺鸡鹿塞,断了他的后路。

    日逐王自己则和左骨都侯一道率军继续东进,轻松破了沃野县,大掠数日,得一县之钱粮。

    之后匈奴人便面临了方向选择。

    向南是两个荒漠之间的一条狭长通道,临戎城横在当道,若是过了临戎,则又有一片肥沃富饶的土地,有两个县城可供掳掠。

    日逐王嫌其路途遥远,怕不能及时退回塞外,便有意北上。北上是大河沿岸的肥沃地区,不仅油水十足,而且比南方距离鸡鹿塞近了许多,附近还有另一条出塞通道高阙塞,一旦见势不妙,随时可破高阙塞退回塞外。

    左骨都侯难得地与日逐王意见一致,两个人一拍即和,联兵北上,又打破了一座城,修整兵马,大掠三日。

    日逐王道:“我共出兵三万,当掠三城而还。”想要北上掠临河,之后顺路从高阙塞出塞。

    左骨都侯奉单于之命,极力鼓动日逐王顺河东向,直扑朔方城,与小皇帝刘钰干上一仗。若能取胜,则大汉北部边郡再无安宁,若是失败,也削弱日逐王的力量,有利于单于吞并八部匈奴。

    他说道:“朔方城乃郡治所在,繁华胜于他城许多,若能掠朔方城而归,则此次入塞便不虚此行了。”

    日逐王道:“朔方城紧固,非窳浑县可比,窳浑尚不能破,何况朔方城乎?”

    左骨都侯道:“此去向东,一路连过数城,富饶胜过沃野,若能一路掳过去,别说今年冬天,便是明年冬天也不愁了。”

    日逐王道:“汉皇帝重兵集结在朔方,若我等向东,其必向西,以迎我等,虽我有三万之众,然汉皇帝之兵更多,不那么容易对付。吾意已决,破了临河便回兵!”

279.是胡是汉

    刘彪率领牧马营出了朔方城,向西疾进。

    这是一次高强度的疾行军,过程中不断有士卒掉队。刘彪命令,掉队者自行赶往高阙塞,等待后续张允的队伍,与之一道出塞。

    牧马营一日一夜疾驰三百余里,第二日渡过大河,又行军大半日,抵达临河附近。这里距离高阙塞只有二十里,今晚他们可以在塞中过夜了。

    大军正在草原上奔驰,忽见前方出现一支队伍,看起来只有百十人左右,全是骑士,远远的望去,竟是胡人装扮。

    刘彪一惊,心道:莫非是匈奴军的斥侯前哨?难道高阙塞也落入匈奴人之手了吗?若是如此,那么作战计划就全被打乱了。

    刘彪正要下令进攻,忽见对面骑士竟全都跳下了马,一手抚胸,向他们致敬。

    到了近前,两个首领模样的年轻胡人上前道:“对面是哪位将军的军队?我等奉县尉之命去临河,帮助守城。”

    原来这两人都是归化的匈奴人,属于附近的一个小部族,一个叫高破奴,一个叫聂向汉,应临河县尉之召,率族中青壮前去抗击匈奴。

    汉军看着这些匈奴人,不禁哑然失笑,这些人一副纯粹的胡人模样,却喊着要去击胡,看起来格外违和。

    这种情况在汉朝很是常见,自从武皇帝打击匈奴以来,有许多匈奴人或投降、或被俘,都被安置在边郡,经过几代人之后,他们已自认为汉人,将原本的族人当作是敌人了。

    汉武帝时的休屠王子金日磾,归降之后甚得武帝宠幸,竟以其为托孤大臣之一,死后陪葬茂陵。其子孙世代富贵,七世不衰。

    霍去病手下有许多匈奴人,他第一次西征大胜,手下有三个校尉封侯,其中两个是匈奴人,还有一个汉人赵破奴,自小在匈奴长大,算是半个匈奴人。可见当时在汉军中匈奴人应该不少,在校尉这一层的高官中,匈奴人也占据了很大比例。

    高破奴和聂向汉都是奴隶出身,因为有勇力受到临河县尉的赏识,让两个人从军,去除了他们的奴隶身份,并为二人起了汉名,破奴应该是取自于大汉浞野侯赵破奴,也是影射他从前的奴隶身份。聂向汉更是归化胡人的常用名字,取其心向汉朝之意。

    因为匈奴人入塞,临河县尉征发青壮,固守县城,派二人回去召集部族之人一道守城。两个人召集了九十八名匈奴青年,正要赶回临河,遇到牧马营,生怕被错杀,便上前来拜见。

    除了他们两人一副汉朝军人的打扮,他们的族人全是胡人装扮,确实容易引起误会。

    刘彪挥手让他们离开,两人正要走,赵兴居上前低声道:“校尉,本地人熟悉塞内塞外,不如留下他们带路,若是攻打鸡鹿塞,或许能有大用。”

    刘彪立即将两人叫住,说道:“你们不必去临河了,都随我走吧!若是立了功劳,少不了你们的奖赏。”

    两人大喜过望,立即答应。校尉是朝中的高级军官,临河县尉没法相比,一样是打仗,当然是跟着校尉走更有前途。

    高破奴道:“我等愿跟随校尉,可临河县尉还在盼着小人回去,请校尉容我等去临河送个信,以免县尉空等。”

    “此事你们不必管了!”刘彪说着,叫过一个斥侯过来,说道:“你去一趟临河,知会他此事,同时告诉他,我将去高阙塞驻守,皇帝陛下亲率大军,自朔方出征,过几日就到了,让他务必谨守城池,莫叫匈奴人得手!”

    高破奴和聂向汉果然对道路很是熟悉,引领大军,天黑前便到了高阙塞。

    高阙塞位于赵长城的最西端,乌拉山与狼山之间的缺口处,两侧都是山沟,塞城就在两沟之间的台地上。塞城顺着斜坡而建,居高临下,控扼山口,果然是个险峻所在。

    塞内有一千二百名汉军驻守,都是中部都尉的兵马,由一个姓孙的侯官统领。

    孙侯官见了刘彪,态度很是恭谨,刘彪问道:“此处胡人可常出没?”

    孙侯官道:“每年春季,胡人经过严冬之后,储藏的食物消耗殆尽,常来长城附近逡巡,偶有小股胡人闯进塞内,因有烽燧把守之故,不敢长期停留,略有所得便即退出。若是匈奴大军,必定从障塞处出入。去年万人入寇,高阙塞只有数百名士卒,被匈奴人击破。今年中部都尉便增加了守塞人马。每年秋季收获之后,府库充实,胡人也喜入寇。今年听说是日逐王亲自入塞,有数万大军,这是近年从未有过之事。刘校尉此行,是奉旨来守塞的吗?”

    刘彪脸一沉,说道:“这是军机大事,不是你该问的!”孙侯官便不敢再问。

    当晚牧马营将士便在高阙塞歇下,好好地睡了一觉,第二日一个个神完气足,精神百倍。刘彪一声令下,大军出塞而去。

    孙侯官看着他的背影,说道:“这么年轻便做了校尉,不过倚仗是皇帝近臣,想必没什么真本事。塞外一不小心就会遇到匈奴兵马,我看他怎么应付!”

    刘彪顺着阴山和长城,一路向西南方向疾驰,他知道,行军越快,遇到敌军的概率就越低,于是不断催着队伍向前,并以高破奴和聂向汉的一百名匈奴人为先导。

    出塞没有多久,前面来人示警,说是遇到胡兵,约有两百余人。高破奴和聂向汉诈称是日逐王之下右大将的兵马,正与胡兵周旋。

    刘彪命令赵兴居带数百精锐,远远地兜过去,要将这小股敌军一网打尽。他自己却率大军缓缓前行。

    等到离得近了,匈奴人觉察不对,散开要逃,刘彪一声令下,几千骑向前冲去,将匈奴人冲得七零八落,四散奔逃。

    若是向西向北逃的,汉军也不甚理会,唯有向西向南逃的,汉军都死追不放,务要赶尽杀绝,以免其回到鸡鹿塞送信。

    有十余人向西逃去,却遇到兜了半个圈子的赵兴居,良家子们开弓射箭,将之纷给射落马下,唯有一个匈奴人逃出了百步开外,眼看要回塞去送信。

    此时一枝羽箭飞去,正中那胡人背心,胡人翻身落马,不动了。

    原来是赵兴居,他的力气大,弓也比别人的力大。一般骑射距离短,只能射几十步,可赵兴居一箭射中百步开外之敌,可谓又准又狠。

    全歼了这股敌军,刘彪继续进军,不多时来到鸡鹿塞附近。

    刘彪道:“高破奴,聂向汉,你们两个率领族人,诈称匈奴人,叫开塞门,只要据住一刻钟,等到我大军冲入,便是大功一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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