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晃数月
“你是八戒。”金属圆盘突然蹦出了两个新的音节。
八戒扭头看向圆盘，这圆盘竟还不服输。它用法力清了清嗓子，凭借着这一天的苦练，原模原样地对着圆盘了来了一句：“你是八戒。”
莫余的草叶抖了抖，他发现自己陷入了误区。
人们把会“布谷布谷”叫的鸟儿称作布谷鸟，可说不定这种叫声在它们的语言中并不是指代它们自己，就好像现在称呼八戒为“八戒”，它显然是把这个词语当成了无意义音节，并来了一招反弹。
“我不是八戒，你是八戒。”莫余发觉了，他得回忆地球上教婴儿说话的过程，最好在这基础上修正一下，以适应目标“客户群体”的需求。
……
莫余把金属圆盘轻轻放在了地上，有点累。
他教这头猪妖说普通话，花了整整四天的时间。
开头的蛮荒好声音环节花去了一天，接着就是三天的高强度练习，鬼知道这头猪妖哪来这么大的兴致，跟着金属圆盘学了整整四天，不吃不喝照样精神抖擞。
刚开始莫余还挺高兴的，这头猪妖既然被自己抛出的各种词汇抓走了注意力，说不定一转头就把自己的事忘了。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头猪妖竟然会这么好学。
教了一百多字的时候，莫余觉得差不多了，但猪妖兴致挺好，莫余也是许久未曾听到乡音，就又教了些。
这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师父，你听我这句话说得标准么？”猪妖一口流利的江南普通话，那种不怎么标准的味道拿捏得刚刚好。
如果这不是猪妖，而是一只狐狸精，那可真应了吴侬软语的说法。
“标准。现在你也知道了，你师父我是一株草，你要如何？”在之前传授普通话的过程中，莫余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根底漏了口风，但猪妖似乎没有追究的心思，只是对学普通话更感兴趣。
“我想想，我想去和我的同类展示一下。”八戒乐呵呵地扭头做奔跑状。
八戒这个名字他很喜欢，虽然莫余并没告诉他这两个字合起来有什么来处，只是支支吾吾地解释是很厉害的猪妖的名字，但他觉得只要厉害就够了。
“同类？什么同类？和你我一样的妖精？”莫余下意识地要巩固八戒心中“我们”的概念。
“不是妖精，是和我一样的猪，我要去跟它们炫耀。”八戒甩开四蹄跑出了盆地，知道了莫余是个什么东西，又学到了一种语言，开心得都快飞天了，一溜烟就没了影踪。
莫余一阵无语，这头猪妖真就不管自己了？
抖抖草叶，接着修炼，没有化形，寸步难移。
……
“今天我找到了一群同类，有三头母猪和三只小猪。”八戒很惬意地在盆地里趴窝，层层黄色的波纹在身下涨缩，这是他听了莫余的建议，开始主动吸收天地间的土灵之气。
一边晒太阳一边修炼实在是美妙，精神和肉体同时泡在一股暖洋洋的热气中，如果不是那边的母猪还等着他，他都不想走了。
“……”莫余没有搭理八戒。他发觉自己的根须可以稍稍移动，便打算闭关，看看什么时候能拔起根须就跑。
八戒没听到莫余的回复，也不费劲用法力说话了，懒洋洋地趴窝，忽的听到盆地外几声嚎叫，爬起来就嚎了几声，甩开四蹄又跑了出去。
看来他的普通话炫耀计划在那群没有开智的普通野猪面前没有任何操作空间。
……
“没趣，真没趣。”自主修炼后改头换面的八戒垂头丧气，一对威武的獠牙也没了光泽，低着头走进了盆地，朝着莫余走来，最后扑倒在莫余扎根的土地前。
“现在不是她们的发情期，被她们赶跑了……”八戒之前威武惯了，遇到雌性同类就强行开荤，现在跟着莫余学普通话，莫余又时不时提点八戒一点“做人”的规矩，八戒这生来没吃过瘪的猪对规矩挺感兴趣，就给自己划下一道“母猪不乐意就不强迫”的规矩，作为自己名字“八戒”中的“一戒”，方才春心萌动，拱着拱着凑了过去，被看上的母猪猛打了一蹄子。
这动静落在八戒那身皮肉上，和打情骂俏轻轻拍打差不了多少，换做以前的八戒，恐怕就性趣大增；奈何刚给自己划了规矩，被这猛的一蹄子打醒了，越想越气，但又不是母猪的错，只能像是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跑回了盆地。
……
之后的四个月，八戒再没和莫余提过母猪的事，只是每天默默地出盆地，回来的时候和莫余说点新鲜的见闻，比如外面的果子熟了啊、小动物跑出来了啊、隔壁的那只鸟妖差点飞到自己管辖的山林啊。
莫余也就笑笑，这头猪妖还真当自己不知道他每天在干什么？自己的五行功是白练的？
就在秋冬之交的时候，他体内的假丹功力充盈，带着长生之力冲破了死关，得以延寿十年。
草本植物，多是一年生二年生，此时轻松冲破第一重死关，延长十年寿命，该说不愧是只为了长生的功法么？
冲破死关之后便是下一重境界，他的精神力得以离体而出，望见视线范围外的故事。
比如八戒那丢脸的尾行行径。
一天天地跟在那群母猪后头跑，怎么就不知道害臊呢？
那些所谓的趣事，不过是他尾行母猪时看见的景象罢了。
这一点不必戳穿，只有自己知道才更好笑。
精神力是个好东西，一扫能扫见半个山头，莫余不敢望远，怕被其他妖精发觉自己在窥探，但八戒掌管的山林却被他扫了数遍，基本能做到心中有数。
在八戒掌管的山林中，约有数目五百左右的野猪，雌雄比例将近一比一，正在生殖期的母猪足足有两百余头，就算八戒很挑，怎么着也能从其中挑出二十头十里挑一的好对象了。
偏偏就盯死了一群，真是离谱。
不过八戒的感情生活他不想干涉，他对那个身为邻居的鸟妖更感兴趣。
会飞的妖精，一定有机会飞到极高处看看这个世界。
第十三章 皮开肉绽
莫余躲在以枯枝为骨、藤蔓为肉、草叶为皮的草棚下，看着外头飘飞的雪花。
冲破了第一重死关，躲过了身为草本植物入冬即死的宿命之后，他总算不用那么猴急地修习五行功，可以将更多的时间用在改善生存环境方面。
原本的计划赶不上现实的变化，当初以“猪妖会加害自己”为前提制作的生存计划已经无法适应“猪妖与自己结成伙伴关系”的条件，被莫余毫不留恋地抛弃，取而代之的以盆地为基地向外扩展势力范围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计划则如同初生的太阳一般熠熠生辉。
老祖宗的智慧就是好用，至少可以省去莫余不少思考计划的精力。
……三个月前……
作为一个对世界的看法有些“理想化甚至不切实际”的家伙，莫余既然已经脱离了“险境”，又和八戒结成伙伴关系，自然将自己那粗糙的除了名字到处都是漏洞的计划告知了八戒，想要听听八戒的看法。
“高筑墙我听懂了，目的是不被揍；广积粮我也听懂了，目的是找好多好吃的。可是缓称王是什么意思？我在猪里怎么排也是王啊。”八戒抬起蹄子在莫余写下的三行字上虚点了点。
字是莫余用土行法力在地上划的，以地为纸、法力为笔，写字特好用，教八戒写字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一手。
“我的意思是让我们这支盆地势力在妖精之间成为带头势力，成为所有妖精心向往之的地方，让我们说出来的话能管用，想要办什么事都能办成。但不打明旗号，让那些妖精自己推举我们。”莫余没说让八戒成为妖精中的王，当个妖王妖圣什么的，他不喜欢这种只凭借战斗力就能在所有领域当大哥的秩序。
“那有什么用呢？”八戒倒没觉得自己和莫余合起来办不到这一点，只是没找到自己会喜欢的点。
“好玩，我喜欢，我觉得实现了之后，你也会喜欢。而且到时候可以找很多妖精心甘情愿地和我们一起研究怎么种好吃的，怎么造好玩的。”莫余想了想，回答的很认真。
八戒答应了。
……回到白雪纷飞的日子……
草棚就是计划的产物，为了高筑墙、广积粮，在盆地内大兴土木显然是势在必行。
为了保护这些奇花异果还有莫余本体不会被天地之威摧残，莫余和八戒磕磕绊绊地用法力造了些草棚，挡在了植株上头。
一共八行草棚，不用时可以放倒在地，用时绳子一拉，或是法力轻抬，再用木棍顶上，草棚就能起到遮风挡雨的作用。
后来莫余发觉那些奇花异果远比自己想象更加坚强，压根不需要草棚，便撤去了另外七行，只给自己竖了一顶棚子。
不过八戒似乎也找到了躺在草棚底下打滚的乐趣，在盆地入口旁给自己建了个更大的草棚，地上铺满了干草，一侧存放从外头找来的水果，时不时在上头打滚，快乐的像个四百斤的孩子。
昨天八戒兴冲冲地跑来告诉莫余，他盯上的那三只母猪马上就要发情了。
莫余疑惑不已，这可是会下雪的深冬，哺乳动物应该在这个时间段发情吗？
听了八戒的说明，莫余才知道，恶劣环境或是身体较差的雌性野猪一年发一次情，但对那些生活环境优异、健康强壮的雌性野猪来说，一年发两次情，诞下两窝猪仔，才是真理。而一年两次发情期中，就有一次在深冬时节。
莫余这才恍然，明白这八戒为何只盯着这三头母猪。原来是看出了它们的“青春靓丽”，知道入冬之后就有机可乘。其中关窍，不足为外人道哉。
今天八戒就兴冲冲地跑了出去，看来是要趁机拿下。
莫余看着外头的雪花，还有地面上已经铺起半个他那么高的雪层，收回了在盆地外探查的精神力，遥祝八戒今天好运。
轻轻运起五行功，在下雪的天气中修真，别有一番风味——吸收的水之灵气大幅增加，并自带一种法力变化。
莫余估计参透这种印刻在灵气中的法力变化之后，自己就能快乐玩雪了。
一声凄厉的嚎叫划破了盆地中的宁静氛围，随后发出这种宛如蛮荒巨兽般吼声的正主鬼哭狼嚎地冲进了盆地，先是在大草棚里打了个滚，又嚎叫着朝小草棚冲来，快要撞上小草棚的时候一个神龙摆尾，原地转半个圈，就地趴窝，只将屁股对上了莫余。
“莫余莫余！我快不行了！疼死我了！嗷！”八戒的屁股挂了花，横七竖八的血痕撕开了皮肉，这大冬天的正落着雪，有些雪花融在了血迹中，倒有一番别样的美感。
毕竟一头通体黑褐色的野猪屁股上又白又红，确实很有趣。
八戒一边乱嚎，一边四蹄乱蹬，一条猪尾巴抽来抽去，动静和杀猪差不了多少。
莫余看着血痕，草叶抖了抖。
“我只是说木行法力和水行法力有可能用于疗伤，我可还没研究过到底行不行。”
“别研究了别研究了，那话怎么说的来着？你就把死马当活马医，就这句，莫余，快，我快死了！”八戒嚎的真像是快死了，眼瞅着浑身抽搐，离当场去世不远。
但就是抽搐的劲道太大了些，与其说是死前抽抽不如说是狂战士的致命节奏。
莫余放出水行法力和木行法力，就当做自己已经完成了用法力疗伤的研究，二话不说，一股脑地把法力按向了八戒屁股上的血痕。
八戒又是一阵猛嚎，直到被莫余抽了一叶，这才停住了大叫：“咦？不疼了？好了？法力治疗这么灵？”
“不是法力治疗灵，这对你来说本来就是小伤，就你刚才躺在地上嚎哭那会的工夫，皮肉都不渗血，伤口又在结痂，我只不过是用法力敷了一敷，再把血痂揭了下来。你看看，这不就是刚长出来的嫩皮么。”莫余用草叶扫过八戒屁股上刚长出的嫩红色皮肤，八戒觉得屁股痒痒，忙转过身来，用头朝着莫余说话。
“不管如何，还是谢谢。”
“你不是去和母猪快活么，怎么屁股上反倒有伤。你被母猪打了？”莫余不解。
“不是，这是被那只鸟妖挠的。”
“啊？”
第十四章 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八戒抽了抽鼻子，一只猪头面容扭曲，看来那只鸟妖对他做的绝不是“挠几下”那么简单。
虽说从伤口来看，还真是挠了几下。
“详细说说。”莫余来了兴致，谁能拒绝送到耳边的八卦呢？
八戒声泪俱下，憋着一股子怨气将刚发生的惨案告知了莫余。
今天他顶风冒雪跑出了盆地，循着空气中的味道兴冲冲地找到了自己盯梢许久的野猪群，那三头母猪果然如他所料地发了情。他一蹭一蹭地凑了过去，目标不仅没有攻击他，还给他大开方便之门。
那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八戒自诩也是猪中翘楚，别说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荒野了，就算哪天野猪进化出高等文明，闲的没事整天钻研礼义廉耻，像他这样的身体素质和修炼天赋出类拔萃的妖精也该获得最广阔的交配机会。之前是自己给自己划下了规矩，不能碰没动心的母猪，现在方便之门都开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故事到这都算是好事，如果一切就这么继续下去，隔壁的鸟妖压根不会出场，时间线拉到半年之后，一窝八戒的种就会降生在这片山林。
奈何生命的律动到了高潮，八戒欢喜得欣喜若狂，身下的母猪本就没有灵智，更不知道正要发生什么。
这俩一战便是天昏地暗，“狼奔豕突”这个词的豕突此时非常传神。这俩不知怎的，越是合奏越是远离盆地，一路高歌猛进，眼瞅着又绕过了一个山头。
母猪的体力当然没这么强，只是八戒本就有底子，系统性地开始修炼后身体素质更是大幅度上升，愣是以一猪之力化身推土机，推着母猪绕过了一个山头。
八戒沉浸在自然环绕的快意中，忽略了一个本该引起警觉的信号。
他快绕出自己的领地了。
八戒通常会在内侧找食，外侧的食物就会稍多一些。有些习惯生存在八戒活动范围的野猪会留在内侧享受稍微少些的食物，而对自己有信心或是受八戒独宠的猪群则会去食物更多的外侧生活。这三头母猪带领的小型猪群本就在领地的偏外侧行动，今天八戒找到它们的时候，便已经离领地边界不远了。
绕过山头之后，便看见了插在树上的一根羽毛。
灰白色的、有褐斑点缀、带着微弱法力波动的羽毛。
那羽毛本是极软的腹部细羽，却被某鸟妖以大力插进了树皮，充作猪妖和鸟妖间领地的分界线。
在同一片山林中，妖精与妖精间的领地意识表现的并没有山林与平原交界处的妖精那么明显，他们会对来来去去的动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说偶尔会以此为由头朝对方呲牙，但至少没到交界处的妖精那样剑拔弩张的地步。
对八戒和他的邻居来说，其他领地来的动物，他们压根没时间管，只要其他妖精不要不识好歹地踏入自己的领地就行。
八戒猛地一冲，带着母猪一起冲进了鸟妖的领地。
但正在兴头的八戒压根没觉得这一冲和之前的冲刺有什么不同，他不仅没有警觉过来，甚至还带着母猪不断推进，庞大的身躯一个耸动，又撞倒了鸟妖领地里的一棵大树。
那鸟妖本就察觉到了八戒的到来，以为八戒能知道自己已经擅闯领地，下一瞬便会回去，没想到竟然撞倒了领地中的大树。
那可是它重要的栖息地，每天轮着在树上睡觉可是一大享受。想到这，鸟妖怒不可遏，穿林打叶，轻展褐翼，几个转瞬就看见了闯入自己领地的八戒。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怒火冲破天灵盖，直直烧向九霄云外。
这该死的猪妖，闯入边界不思悔改也就算了，还带着一头母猪，正在做那事！
可恶！
鸟妖把原本打好腹稿的质问鸣叫丢到了爪哇国，双翼拍击，速度不减反增，直挺挺地撞向八戒。
八戒正在欢好时分，哪里能察觉身后劲风，乐乐呵呵地把自己那黝黑的猪屁股留给了鸟妖飞来的方向，成了鲜活的靶子。
鸟妖怒极，尾羽一摆，疾冲到猪妖屁股后头，以双翼为中心，身子猛地一转，将两只利爪狠狠地抓向了八戒的屁股。
八戒嗷的一声，抛下了身下的母猪，抽身便走。
鸟妖见八戒跑的急切，知道这头猪无意冒犯，冲到天外的怒火收了一半，便收了附着在利爪上的法力。
但火气依旧很大，利爪横七竖八地在八戒的屁股上又添了几道痕迹，见八戒跑出了自己的领地，这才罢休，一个翻身，飞回树上，双眼紧紧地盯着猪妖，若是这猪妖再带着母猪来它的林子里做那事，它就要把这猪妖扒了。
莫余听完八戒的哭诉，琢磨了一下，追根究底，事情的起因还是八戒不对，擅闯妖精之间的分界线，违背了妖精之间的规矩，活该挨打。
更何况还是一边和母猪阴阳交泰一边越界，更活该了。
“我给你捋一捋。你知不知道不能越界？”
“知道。”八戒气势一泄。
“界线上有没有明显标识？”
“有。”八戒低下了头。
“犯错了是不是该挨打？”
“该。”八戒趴窝，冰冷的雪花落在身上，让他有些没精打采。
他知道是自己错了，这身伤算是白挨了。就是有些遗憾，被这一吓，他要怎样才能有模有样地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那些族人面前——尤其是那些亲眼看到自己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母猪面前？
“既然知道犯了错，又因为犯错挨了打，那这事就算是翻篇了。但我看你好像还是不高兴啊。”莫余之前教过八戒“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的道理，按照八戒的表现，应当是全听进去了才对，此时怎会为自己的错误而烦闷？
“当然不高兴，这条规矩可不是我定的。”八戒郁闷就郁闷在这，这条规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不成文规矩中的不成文规矩，压根没有妖精提过，只是每次越过那条边界时，都会被其他妖精找到自己打上一架，久而久之，他就把这件事当成了规矩。
反正边界以内是自己的天下，其他地方的妖精跑进边界线内就会被自己按着暴揍，跑来的妖精露怯，不用打多久，优势就全到自己这边来了。
到其他领地会被妖精打，别的妖精到自己领地里会被自己打，总而言之，有自己打别人也有别人打自己，八戒就平衡了。
但今天被鸟妖在自己兴头上抓伤了屁股，八戒这便又不平衡起来。
凭什么要把山林分成你的我的？你是飞鸟，不管天上地下都能去得，我又飞不上天，我是一头猪，只能在地上走，这样一分，合着同样大小的地盘，你享受的比我多？
干脆，山林就是大家的，你拿空中我拿地上，不照样还是自顾自讨食，又不会被对方抢走食物。
第十五章 猫头鹰
“让妖精自己都不满意的规矩？”莫余沉下心神，思索了一会。
八戒知道莫余的主意比自己多，光是那套成体系的语言就能够证明莫余的不凡之处，此时见莫余仿佛抓住了什么，便觉得莫余会帮自己解决难题。
不过他要解决的难题究竟是什么？
八戒趴在雪地里，任由白雪将自己掩埋——寻常野猪怕是要冻死了，但他依旧可以用一双黑亮的小圆眼睛看着草棚内沉思的莫余。
莫余从沉思中醒来，看向面前的雪堆：“让我们去问问那只鸟妖，看看它认不认可这项规矩。如果你们俩都不认可这项规矩，那就把规矩改了。”
“可是鸟妖又不会说话……”八戒抬起蹄子，一蓬雪从身上落下，和皮肤直接接触的部分融化后又结成了冰晶，啪嗒一下落在了雪地里，砸出了好些印记。
“那就要靠你去教它了。我怎么教你普通话的，你还记得么？”莫余把自己的一片草叶甩来甩去。
“记得。”
“那就你去教，我给你看场子，当背景。”莫余怎么甩草叶都没能把自己的叶子甩断，只能用金行法力虚空凝刀，在草叶上割出一个火柴人的形状，轻轻一抖，草叶火柴人便落入了雪地。
渗出的汁液将伤口封死，传来的痛觉令莫余有些意外，好在并没有身为人时皮肤破损那么痛，所谓痛感只是一闪而过。
八戒好奇地看向那片草绿色的火柴人，他从没见过人：“这是什么？”
“草人，我要用它为载体制作分身，然后让分身跟着你去见见那只鸟妖。”莫余把能提取出的所有法力都丢进了草人，又把自己精神中增长出的部分切下来塞进去，想了想还是不够，又拼命催动假丹，让假丹对着草人，憋了半天吐出一个假丹投影，轻飘飘地融入了草人。
刚被莫余用法力切下的草人和纸片没什么区别，此时受到法力、精神、假丹投影的灌注，竟慢慢膨胀起来，有了厚度，转瞬之间，倒像是一个浑身绿色的乐高人正躺在雪地里。
“好了，现在我可以一边扎根在这，一边陪你去找鸟妖了。”莫余的意识中多了一扇窗口，他可以从这里控制草人。如果因为距离太远而和草人断开联系，草人中来自本源的意识也能起到和他本人操控相同的效果。
相当于多了一个不能修行的自己，但不必担心长时间分离后再见面会发生自己和自己吵架之类的破事，只要双方能够联系上，分身在失去连接中经历的一切都会返还给莫余——包括精神伤害——保证莫余只有一个主意识能够存在于世。
莫余打算将其称为基础化身法。
基础化身法以拆分本源为法门，若是永不收回在外的分身，便相当于自损根基。这样的法术显然不适合大众使用，但莫余没时间研究，手头有什么就用什么。
操控着草人跳到了八戒头顶，一个小小的发声器像帽子一样被草人戴在头上，发出与莫余本体几乎相同的声音：“就像这样，你带我去。”
八戒惊奇地抬眼，想要看到自己头顶的草人，可惜两只眼睛终究是长在眼眶里，瞪不出来，怎么仰头都看不到正站在头顶的草人。
“别抬头了，我快被你甩下去了。”草人的两只手臂前端在法力作用下形成了手的模样，紧紧地抓住了八戒头顶心的一撮毛，这才没被八戒一仰头甩下去。
“哦，抱歉。可是这样我看不到你了。”八戒忙调整姿势，让草人在自己头顶站得舒服些。
眼里看着莫余的本体，头上还能感受到莫余的分身，这感觉可真奇怪。
“没事，鸟妖能看到我们就行。这样能不能知道我是个妖精？”莫余调整了一下，让草人将体内的法力波动暴露在外。
“可以。”
“那我们出发吧。”
八戒想了想，迈动四蹄往外跑去。
草人莫余趴在八戒头顶，预想中站在野猪头顶冒充野猪骑士的英姿在没有缰绳和猪鞍的情况下分外难做。
做一个草人趴在猪妖头顶，穿梭在山林中，感觉和被猪妖铲走移植大有不同。
八戒顶着草人莫余，雄赳赳气昂昂地穿过林地，路过母猪群时还特意昂了昂头要显显威风，但那几头母猪没理他，反倒是莫余没料到八戒此时会仰头，差点没抓牢从他头上掉下去。
挥手一拍猪头，反馈回来的手感一点都不好：“看路！我差点被甩下去了！”
这要是掉下去了，不知道凭这草人的小胳膊小腿得到什么时候才能走回盆地。
八戒闷哼一声，算是回应。
……
“野猪骑士”组合在边界线上刹住了车。
来到边界之前，莫余还在想要如何将那鸟妖引来，现在看来，倒是不用引了。
那鸟妖就在最近的树上立着，一对眼睛满是怒火，死死地盯着八戒。
趁着鸟妖和八戒对视的机会，莫余好好观察了一番鸟妖。
……这不是猫头鹰嘛！
一只通体灰褐色，夹杂黑褐斑点，体长不超过六十厘米的猫头鹰正立在树枝上。
它没有张开翅膀，莫余也拿不准它翼展多大；鸟喙是弯钩型，看起来很能撕扯皮肉；一对爪子更是尖利，让莫余这个从未见过猛禽的现代都市灵魂想到了故事中的神鹰。
比较有趣的是，这只猫头鹰在眼睛上方长出的羽毛看起来就像是眉毛一般，两支“眉毛”向面盘外长去，真不明白是威武多些还是滑稽多些。
和莫余印象中猫头鹰昼伏夜出的特性不太相符，这只猫头鹰妖看起来分外精神，可能原本就是昼行性的猫头鹰。
八戒和猫头鹰瞪了半天，心里发虚，没听见莫余给自己加油助威以壮声势，便有些怂，悄悄撤了几步：“莫余，接下来怎么办啊。”
“挑衅它啊，教它说普通话，当初我怎么引导你的你就怎么引导它呗？”草人莫余发觉和本体的联系断了，不过没关系，重建连接可以解决一切难题。
“喂，那边的……这鸟叫什么？”八戒朝着猫头鹰大吼，吼到一半发现自己不知道猫头鹰怎么称呼。
“先叫猫头鹰，名字的事以后再说。”草人莫余往后扒拉一段，躺在了八戒背上。
他算是看明白了，站在八戒头上，每隔一会都有被甩下来的风险，不如躺在背上，这样既舒服又省事。
第十六章 兄弟姐妹
不出六天，盆地便迎来了新成员。
一猪一鸟在边界线上经历了高强度普通话培训课程，因为有草人莫余的陪伴，甚至还起到了教学相长的作用，成功解锁了普通话培训课程的多人语境教学功能。
最终结果就是，莫余收回草人莫余时，发现这只猫头鹰精已经给自己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灰琼。
光从字面来看，灰来自它羽毛的颜色，琼则是猫头鹰精听了草人莫余对琼的解释后，自然而然想要将自己称为美丽的事物。
嗯，这是只雌鸟。
如果没有意外，还可能是未经鸟事的雌鸟。
不知道第一个有羞耻感的人类为何进化出这种情感，就像莫余也不知道灰琼为何会在蛮荒时代就有了害羞这个概念。
复杂的情绪驱使着灰琼在那一天用爪子在八戒的屁股上作画，也驱使着她今天在盆地里一飞三瞪八戒。
“灰琼别瞪我了，你瞪我，我就觉得屁股疼。”八戒被灰琼看得难受，但又拿灰琼没办法，只好将自己的屁股挪了挪，尽量离灰琼远点。
“……之前不都商量好了，屁股的事就别再说了。灰琼，你知道八戒所说的规矩究竟是从何而来吗？”莫余看到一头重达四百多斤的猛兽在面前转圈，实在不忍直视，便强行绕开了八戒的牢骚，将话题拉回正轨。
“妖精之间的领地划分？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好像是刚成精时的事情……从我记事之后，就已经是现在这样了。”灰琼停在草棚向外伸出的枯枝上，歪着头回忆，但记忆中的画面太过模糊，摇了摇头，没能想起原委。
“能把你的领地画下来么，用爪子画在我这儿的地面上。”莫余动了动草叶，点在地面。
“当然可以。”灰琼没有二话，飞身下来，扑扇翅膀悬停在地面上方，伸出爪子画了一个不规则多边形。
“……这就没了？”
“没了。”
莫余把脑海中想象的等高线地形图挥去，他就不该指望只突击训练了普通话的鸟妖会自行掌握等高线地形图的画法，现在教也来不及了，倒不如让灰琼率性而为，试试文人山水画的样式。
“嗯，能不能像这样，把山用这个符号表示，画的越大就表示山越大，画的窄了就说明陡峭。然后这是河流，这是草，这是林子……”莫余用法力在地上写写画画，将几种常见的标示演示了一下。
灰琼歪歪脑袋，这种画法虽然和实物差距太大，但画起来很简单，她马上就会了。
抬起爪子在刚才画出的不规则多边形里填了几爪子，一份简易地图就算齐活。
“……算了。八戒，照着这个样子把你的领地也画出来。”莫余看着那多边形里散散乱乱七零八落的几个小土丘，还有遍布全图的表示林子的图例，没了多问的心思。
八戒在不规则多边形的一角往外画去，他的蹄子太大，不算方便，也学莫余用法力在地上划拉，不多时就在地上补充了一块。
莫余细细打量，一块盆地在八戒领地的正中间，除此之外，地势和灰琼那边差不了太多，就是山丘更多些。
依旧没有河。
这可真是看天吃饭的地方。莫余抬头望天，这里的山林长势如此好，也不见有大河大江经过，果然是全赖天上降水么？
考虑到此地降水丰沛，地面上时不时有山溪出现，恐怕还真是如此。
“现在你们沟通顺畅，这条规矩又不是你们两位中的某一位设置的，食性也不重叠。依我看，不如把这条边界撤了，大家一起在这一大片领地里找食吃，难道不好么。”莫余不忘初心，就想着要把边界撤了。
他见到两只妖精在自己面前“和睦”交流，心中高兴，不免泛起些来自异世的人才会有的遐想。
他想要在这个世界，建立起属于所有智慧生物的美好世界。
他把这个可以被称作幻梦的目标加在了“缓称王”计划的最后，无数思绪从地球上的记忆中翻滚而出，任由莫余将它们在一片白纸上排列，凑成一幅通往美好未来的图景。
“当然好，谁愿意每次都要守在边界线上和这头猪打架啊！”灰琼瞪了八戒一眼，张开翅膀给自己助威。
八戒被这一瞪，先是四蹄软了软，想起现在是在自己的地盘，又硬气起来：“你当我想和你打架！我都说了我那天只是走错路了！”
“既然你们都同意撤除边界线，那大家就是自己人了。来，不要吵架不要打架，大家拉拉手……哦，没手啊，那就伸出法力碰碰，以后大家就是兄弟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莫余把自己的假丹投影一放，总算是镇住了这两个虚张声势色厉内荏的家伙。
莫余算是发现了，在这个蛮荒世界里，像自己这种有功法可练的妖精才是异类，虽说功法本身并没什么优点，但好歹是成体系修真，进步多少心中有数。
而八戒和灰琼，虽说在这世界生活的时间长达数十年，单论妖龄足够碾压十个他，但终究不是成体系修真，懵懂间修来的法力只会一些粗浅的运用，像是八戒，拿法力铲土摘果子就已经是想象极限，顶多会无意识地用法力滋润肉体；而灰琼则是会一招将法力凝聚在双翼和利爪上提升敏捷和攻击力的技术，除此之外也不会别的法门。
换言之，若是只论境界，莫余这个修炼功法堪破一重死关的家伙竟然比八戒和灰琼这两个“老”前辈还要高。
八戒和灰琼能活到现在显然也和寻常动物不同，但延长的寿命只是吃了诸多灵植、法力滋润自身的结果，他们从未堪破任何关隘，生命本质没有提升，浑身上下混乱的法力尚未经过疏导。依莫余看，就算只是为了提升寿数，八戒和灰琼都该琢磨琢磨怎么科学修炼了。
灰琼和八戒互瞪一眼，将自己的法力放出，轻轻搭在假丹投影上，口中不停：“谁愿意和他（她）做兄弟姐妹！”
第十七章 叽叽叽？
莫余的日子非常充实。
拜灰琼这个宝贵的观察对象所赐，他又多了一份需要研究的无序法力梳理方案。
为了能时时聆听到莫余的教诲，灰琼不辞辛劳，花了三天时间，才用枯枝和羽毛在莫余的草棚上搭起了一个窝。
老实说这有些违背灰琼的自然习性，不过智慧生物的主观能动性就该在这时候起效。
莫余看她来去盆地寻觅枯枝辛苦，就用法力退化了几条枯枝，打算送给灰琼拿去筑巢。
没想到好意被灰琼婉拒：“用法力退化得到材料虽然简便，但这是我自己的巢，我觉得自己多动动没什么不好。”
莫余也不好硬塞，就把枯枝一丢，接着研究法术去了。
……
冬去春来，冬春交际之时，八戒和灰琼双双完成了收拢法力破关的任务，完成了生命层次的跨越，让盆地妖精势力取得了长足进步……大概？
八戒和灰琼很想抗议这个势力名称，奈何莫余硬要以“实用”为起名主旨，掩盖他是个起名废材的事实，最终抗议了几回莫余都死不松口，只能作罢，将“盆地妖精”作为己方的名头，在这片蛮荒世界打出了旗号。
今天“盆地妖精”的诸位又有了新动作！
一只看起来像是日漫画风人形手办的草人站在体长两米的黑野猪头顶，仰着头企图雄姿英发，黑野猪目光平视前方，猪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而一只乌雕鸮则是立在一旁树木的横枝上，扭过头去不想看这俩妖精搞怪。
“经过一个冬天的休整，我们终于拥有了足够的实力。”已经是第三代技术产品的草人莫余得意地站在八戒的头顶，面朝着早已被拆除的边界线标志物原址发表意见。
“终于有了足够的实力，去寻找新同伴！”莫余又转了个身，朝向八戒目光所向的地方。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灰琼，你说那里的妖精是个很弱的兔子，我再确认一下真的是很弱的兔子吗？”
灰琼合眼：“真的是，它打不过所有妖精，就连一年前的八戒都打不过。”
“你说那兔子就说那兔子，你扯上我干嘛啊。”八戒恼火，就算是一年前，自己还没像现在这样修真，在妖精中的战斗力也是可以作威作福的级别，何止是称霸山林，只要不飞到天上，不下到水里，那些妖精他都能斗一斗。
那兔子是妖精里的另类，八戒跑到自己领地外的其他妖精领地多多少少要和妖精打一架，赢多输少自然不提；偏偏跑到这兔子的领地，虽说兔子灵巧，每次八戒越界，不过一会儿兔子就会找过来，但也只敢在草丛里看八戒，若是八戒秀一秀獠牙，当即跑的影都没了，再过一会才会从草丛里探头观望八戒。
八戒当时是天不怕地不怕无规无矩的一头野生猪妖，但也没有拿毫不反抗的兔子精虐杀取乐的变态兴趣，闯了几次兔子的领地，觉得没趣，就再也不去了。
现在灰琼和八戒有了交流方式，又有莫余当第三方评判机构，很快就对这兔子精的战斗力有了评价。
妖精中的战五渣，周遭所有妖精都能在单打独斗中对它产生全面压制，甚至存在连普通动物都打不过的可能。
虽然兔子蹬鹰这一招特别出名，而且兔子咬人也很凶，但这只兔子精显然没有超卓的战斗天赋，比起它的族人来说也不值得一提，只有逃跑能力还能算是妖精级别的，盆地妖精组合里只有灰琼能稳压兔子精一头。
嗯，八戒和莫余追不上。
这样的软柿子，当然被莫余选为了下一个拉拢进盆地妖精势力的优秀对象。
唯一的问题就是妖精们会不会都对普通话有学习兴趣。
……
三人动身之前，莫余特地询问了八戒和灰琼两名本地妖怪的看法。
“莫余你也说过，我们作为妖精，本就是超凡脱俗的生物，拥有了同族不可比的智慧和寿命。它们可以在几个领地之间自由来回，一生也足够短暂，智慧过于混沌，压根不会像我们这样渴求新鲜事物。我们只能困守在自己的领地中，每天只能以吃喝为乐，我们的好奇心已经被封存太久了。只要有新东西，又不会伤及性命，所有妖精都会对新东西充满兴趣，你教给我们的普通话就是如此。”灰琼扫了八戒一眼，给了莫余肯定的答案。
“走，去教兔子说普通话！”草人莫余意气风发，
……
这兔子果然很怂。
草人莫余有些无奈。自己和八戒灰琼制定了个包围兔子的计划，站成个等边三角形的站位，悄悄朝兔子摸过去。
三位都是在修真上有所突破的妖精，远距离隐藏气息冒充普通动物——草人莫余只能冒充普通草——勉强还行，不过那兔精实在警觉，还没接近二十米内就昂起了头，眼看着要跑。
三位忙跑了出来，要将兔精围住。
对这兔精可不能用八戒教灰琼的办法，让八戒和灰琼在边界线上对它隔空喊话。灰琼是为了阻击八戒才会在边界线旁蹲守，这兔精要是不围起来，恐怕八戒连你好都没说完就得被它跑了。
兔精受惊，“叽”的一声，千钧一发之间，先是看见了八戒朝自己冲来的庞大身躯，再是看见了从半空里俯冲下来的灰琼，忙选了个和这俩都碰不上的方向，双腿猛蹬，想要开溜。
只是才蹦了几下，就嗅到了一股从未尝过的清香。
本该继续逃跑的兔精做了个自己都没能料到的动作——低头，张开三瓣嘴，咬下。
草人莫余心中有一个大大的种族名冒出。
土行法力紧急撑起，已经改良到第三代的分身术勉强能够支撑法力流转，此时也不管输出上限究竟够不够大，一股脑地堆在面前，做了一层护身法盾。
兔精咬在法盾上，法盾带着草人莫余弹开，没让兔精夺走这具分身的性命。
兔精一愣，连逃跑都忘了，被八戒和灰琼围上了。
“叽叽叽？”
第十八章 我知道你的痛苦了！
这兔精见自己被围的严严实实，一边是野猪一边是猫头鹰，另一边那个奇形怪状的看起来像是食物闻起来也很香的草更是怪异，惊恐之下便觉醒了兔族两大天赋能力之一狡兔三窟，朝着地面伸出前爪，想要打洞逃生。
两只前爪在地表一扒拉，兔精一滑，“吧唧”倒在了一层金属上。
草人莫余甩开被兔精咬过一口的法盾，趾高气昂地往前走了几步，来到被圆球状法力薄膜包起的兔子面前，仰头看着在草人面前略有些庞大的兔精。
兔精的三瓣嘴张了张，这奇形怪状的草……好香啊。
草人莫余看这兔子在自己临时创造的法力泡泡中扑腾，有些担心是不是法力泡泡会将它憋死，试了试内外空气流通状况，确认安全，这才转头询问两位：“在这里教还是到盆地去教？它挣扎得有些激烈，我怕不在本体处，压制不了它。”
这边草人莫余在说话，那边兔子挣扎得更加激烈，什么兔子蹬鹰都来了一套，打的法力泡泡隐隐有承受不住的迹象。
草人莫余连忙带着法力泡泡和里头的兔精一起跳上了猪头，泡泡里的兔子已经开始动用法力击打泡泡，他不全神贯注，光凭这分身的法力还真扛不住：“不管那么多了，我真有些压制不住，赶快回盆地，到时候慢慢教这只兔子！”
八戒抬起莫余就走，灰琼随后护法，一路上除了兔精在法力泡泡中乱蹦哒，无惊无险，没过多久就回到了盆地。
意识回归本体的莫余忙将大量法力源源不断地注入法力泡泡。面前的屏障突然变厚，兔精发觉自己已经被这三只妖精挪到了他们的老巢，最后扒拉了几下泡泡，颓然地趴在莫余给它留出的平面上，缩起了四肢，耳朵耷拉下来，盖在身上，等待自己的命运昭示一切。
莫余见兔精终于停止挣扎，也松了口气——源源不断地往外界抽调法力让他有些顾不上自己的修炼，隐隐有种再抽下去假丹会停转的预感。
“好了，你们教它说话吧，它应该不会想着跑了。”莫余默默调息，八戒和灰琼围住了法力泡泡，朝里头的兔精说你好。
莫余突然发觉，自己刚才干的那些事，不像是想要带领所有人创造美好新世界的领跑者，倒像是蛮荒世界的人贩子。
那兔精有些茫然，这两只妖精在叫什么？什么时候猪和猫头鹰是一个叫声了？
看了看莫余，它倒是想把莫余吃了——这么香的草，不吃了可惜了——但莫余看起来比它强了不止一点，以一草之身把自己按在地上打，困在了这个奇怪的球中。
兔子“叽叽”地叫了两声，抗议三只妖精对它的粗暴行为。
八戒摇了摇头，继续说你好。
兔子犹豫了一下，“叽叽”。
……
“你好。”一声尖细走调的你好从兔子的三瓣嘴里发了出来。
法力果然是神奇的东西，不管妖精的发声器官究竟是何等构造，只要调配正确总能发出令人满意的声音。
“把这个喂给它吧，叫了半天了，也该饿了。”莫余自断一小片草叶，这半年来他除了修为上有长进，体型上也长进不小，断这一小片草叶不过是九牛一毛。
抓兔精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自己的草叶对这只妖精好像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足以让它在逃命时都忘了目的，毫无顾忌地一口咬下。
要不是自己反应快，恐怕就得失去一具分身。
现在看见兔精被困在了法力泡泡中，便让他想起了以前在地球上看人养兔子的时光。
兔精见莫余自断草叶，激动地在原地哆嗦，一边哆嗦一边“你好”，渐渐地字正腔圆起来，但依旧是尖细的嗓音。
草叶被丢进泡泡，一道白色的幻影闪过，草叶消失了。
八戒瞪大了眼睛，这兔子吃的还真快！
“你好！”尝到美味的兔子精神焕发，好像明白了“学叫声——换美食”的逻辑，又多叫了几句你好，想要吃到草叶。
这可和莫余想的不一样。
他想要教这兔子说话，而不是将这只兔子驯养成投喂草叶会说“你好”的宠物。
“你好！”兔精见还没有好吃的草叶出现，又叫了一声当做催促。
“你们教吧，我不掺和了。”见自己掺和进去反而有了负面影响，莫余干脆把意识收回，一边在法力泡泡上设置了能让自己醒转的警戒线，一边沉下心去，继续修习五行功。任由八戒和灰琼教导兔精。
……
莫余贡献出了四片草叶，才让这只兔子心甘情愿地学完了普通话。
对于已经长出了十几片叶子并正在向其它种类的植物变形的莫余来说，一下子贡献这么多，还是有点伤筋动骨。
目光和看向自己的馋嘴的兔子对上，莫余真想抽她一草叶，又怕草叶抽过去就被她转瞬间吃完，正应了那句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自八戒之后，加入盆地妖精势力的两只妖精都是自行起名。
猫头鹰叫灰琼，兔子叫白玉。
莫余很好奇，之后加入盆地的雌性妖精，是不是要把颜色和玉名分个遍，然后才会去其他系列里挑选自己喜欢的字词？
没错，这兔子精，也是雌兔。
有句诗说得好，“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若是以此论，她在兔子蹬鹰方面修炼的不足大概也能解释……了吧？
总之，莫余现在有些小小地后悔教白玉说普通话的这个决定。
要是当时没有选白玉，而是选其他妖精，就不会让自己亲自上阵围捕白玉；要是自己没有亲自上阵围捕白玉，就不会让白玉知道自己好吃；要是自己没让白玉知道自己好吃，白玉被捉回来培训普通话的时候就不会分神；如果白玉不会分神，就不会在培训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要拿自己的草叶做阶段性学习普通话成果的奖励；如果自己的草叶没被拿去当奖励……
掌柜的，我知道你的痛苦了！
第十九章 好好斟酌
才刚刚加入盆地妖精势力的白玉很快就养成了一个和某一同伴完全一样的生活习惯。
看莫余下饭。
用法力带回的大量新生嫩草被堆在莫余旁边，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正用红玉一样的眼睛紧盯着莫余，三瓣嘴一刻不停，鼻子一抽一抽，像是要把空气里的某种东西全都过一遍肺。
看莫余下饭也就算了，莫余就当做没感觉到，但这兔子混熟之后不仅不怂了，还有些得寸进尺。
莫余精神一动，一道火行法力凝成的细鞭“啪”的一声抽打在地面上，一道焦痕拦在了白玉的爪子前，迫使白玉悻悻地收回了右爪，嘴里嘟囔着：“让我吃一片又有什么关系吗，几片草叶，莫余只需要几天就能长回来。”
“说了几遍了，在我弥补缺失的时候，我得全神贯注。要不你来替我长叶子？试试一天到晚除了催动生长别的什么都干不了的痛苦？”莫余但凡有眼睛，现在都得瞪死这只兔子。
这兔子外表看着好看的很，放在地球上指不定有多少人想要把她当成宠物养。可混熟了之后，内里那股子刁蛮任性的味道，可真是再好的皮毛都遮不住。
为了鼓励这兔子学普通话，自己贡献出四片草叶的时候，那可是连修炼都停了，任由五行功自行运转，全部心力都放在催动生命活动上，紧赶慢赶，不管日升月落，不管风霜雨雪，才在这只兔子出关的时候将自己修补整齐，重见天日。
在修补自身的时候，莫余活的像是一株普通的草，只能吸水、光合、蒸腾、呼吸。大概正是因为这种生活实在太过枯燥，足以在草本植物的生命长度中逼疯所有存在思考能力的智慧，所以前世的植物没有一种能进化出思维能力。
草本的生命长度都足以逼疯智慧，木本……
之后又匆匆忙忙地放出假丹投影吸收这只兔子进入盆地妖精势力，按理说，白玉见到假丹投影，无论如何都该明白莫余比她强，可偏偏生态位作怪，总是让白玉误以为莫余的战力不过如此，多找找机会总能从莫余身上薅一片草叶下来。
与八戒的交好让莫余有了在蛮荒世界立足的根基，灰琼的加入让莫余有了更多的样本，而白玉的加入……
让莫余更累了。
“我建议你少吃点，兔子可能会因为吃太多撑死自己。”莫余知道这说的是吃兔粮的兔子而不是吃草的兔子，但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吓唬吓唬白玉，让她早点完事，免得天天就盯着自己，指望自己变成她的口粮。
“我才不怕，就这点草，才不够吃。”白玉嘴硬，又吃了两三根草，把其他的推到一边，“不过现在已经饱了，等下一餐再吃吧。”
“帮我去把八戒叫回来，还有灰琼，我们该商量商量下一个加入我们的是谁了。”莫余总觉得自己是在玩抽卡游戏，第一抽抽到的是八戒，一张听话的工具人兼坐骑卡，第二抽抽到的是灰琼，一张还算靠谱的飞行伙伴，第三抽抽到的是白玉，一张时时刻刻想着怎么把自己吃了的卡。
第四抽务必要好好斟酌，千万不能再犯白玉这样的错误了……
“大家既然都到了，那就说说我们接下来的行动目标。”莫余决定奢侈一把，用金行法力和水行法力玩一手三维投影地图，让这帮蛮荒世界的妖精知道什么叫做身临其境。
三座形状不规则的领地依次浮现，其中细节最多的是八戒的领地，莫余的精神一有空闲就会到山林间梭巡，时间久了自然就了然于心。
细节第二多的则是灰琼的领地，在灰琼的指点下，莫余才完成了这一部分的绘制。
至于那块只有边界线的满是白色粗糙建模的领地嘛……
“这里有山，有这么高。”白玉指着离八戒领地最近的部分比划，想要让莫余填充细节。
莫余一边修改空白部分，一边将草叶一甩，指向了和白玉领地相对的，在八戒灰琼领地一线另一边的灰雾：“为了对称美，我觉得应当先让这片领地中的妖精加入我们。”
这，就是好好斟酌。
考虑到灰琼那边的妖精八戒未必熟悉，而八戒这边的妖精灰琼也不熟悉，新加入的白玉还在完善自己的领地地图，莫余觉得，还是从八戒和灰琼都了解的部分下手比较好。
上次是白玉，他后悔了，这次不知道能遇到什么妖精。
“这片的妖精啊，我想想……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还真没见过那里的妖精。”八戒一琢磨，发觉自己记忆中完全没有有关于那块地方的妖精的印象，只是感受得到存在法力，就没去试探过。
灰琼歪着脑袋，也没想起来那块地方究竟是个什么妖精。
“存在感这么低，不会是鼹鼠吧。”莫余抖了抖草叶，如果是鼹鼠的话，不也是食谱里面有草根的动物么？
不会自己连着找来的妖精都想着怎么对自己下手吧，这和送货上门的唐僧究竟有何区别？
“算了，就决定去那边看看，要是真是鼹鼠，就带回来教它说话。”莫余把分身祭出，让白玉灰琼组成飞禽走兽组合，自己和八戒转型成野猪骑士，朝着那块他们一无所知的领地前进。
……
越过了八戒领地的边界线，这边的森林看起来有些怪异。
八戒皮糙肉厚，在林中行进，虽说比不上自己领地中那么熟悉，常有磕磕碰碰，但也算是行动如常，时不时还低头叼一只蘑菇起来，充当口粮。
草人莫余坐在八戒的背上，观察着林中的痕迹。
说实在的，一点特点都没有。
明明觉得有些奇怪，但各种动物在林中生存的痕迹都如八戒领地中的那些一样，地面上也没有莫余想象中的鼹鼠挖出的土洞。
那应该也不是兔子。
莫余瞥了一眼白玉，要是新的伙伴还是兔子，并且对他依旧有旺盛的食欲，那他可真是要自闭了。
不是兔子就行。
“继续找吧，这片领地的妖精应该知道我们来了，看它什么时候冒出来。”
第二十章 敢问妖在何方
大概走了两三千米，一行四位妖精就见到了一条小溪。
和因为降水充沛而在山林间短暂出现的时令河不同，这是一条常年河。
宝贵的流动水资源从这片领地经过，其上游和下游刚好绕开了八戒和灰琼的领地，让这两片领地都难以得见常年河的踪影。
“偏西南方向的领地有河，八戒在西偏北，灰琼在东偏南，白玉在北偏东，你们三家的领地全都没有常年河，邀请这块领地的妖精加入我们，我们盆地妖精不就能拥有常年河了么。”草人莫余为自己发现的新资源而欢欣鼓舞，他已经在这条小溪中看到悠游的鱼了！
如果是重生原始部落的背景，那么发现一条有鱼的河，就意味着可以采食大量的鱼肉，多了一条获得食物的途径。
现在是重生蛮荒世界成草妖精，那么发现一条有鱼的河，就能给未来可能会加入的食肉的妖精提供食物。
说起来猫头鹰好像是可以吃鱼的。草人莫余看了眼灰琼，灰琼的领地里可没有常年河或是小湖泊，没见过鱼的灰琼会不会有种想要吃鱼的冲动？
灰琼的目光扫过河流，这种在常年河中游动的生物让她觉得有些新奇。
“这个就是鱼，也在你的食谱当中，等我们和这片领地的妖怪成为伙伴后，就来尝尝好了。”草人莫余没能看出河流里的鱼究竟是什么品种，到底是接近五谷不分的家伙，在这方面异常缺乏知识。
四位妖精欣赏过小溪，由莫余搭桥，从桥上过了小溪。
走出不远，白玉啊呀一声：“我们来找的妖精不会就是鱼妖精吧？”
莫余愣住。
自己一株草都能成妖精，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能成妖精，水里游的……
好像真有可能可以成妖精欸！
惯性思维害死人啊！
“不会吧，以前我感受到的法力明明是在山林中……并不在小溪里啊。”八戒确认了一遍，虽然这片领地的妖精很怪，把它的法力在整片领地中都深深浅浅地布下过一些，但小溪和小溪附近，那是断然没有妖精的法力踪迹。
只要水里游的妖精没有上岸到处跑的能力，那这片领地的妖精就不该是鱼妖精。
“算了，继续找吧。真不知道这里的妖精究竟是个什么性子，我们都闯的这么深了，还没见它出来找我们。”莫余四处看看，到了这里，已经能算是闯入了妖精领地的内圈，就算此处的妖精行动不灵便，没有灰琼那种展翅即到的能力，也该像八戒那样气冲冲地跑来了。
……
一处新的边界线。
“已经横穿领地，这里的妖精还没出现。”灰琼在天上盘旋，边界线的另一边是从未见过的妖精的领地，她有些跃跃欲试。
“不会比白玉还怂吧。”草人莫余跳到旁边的树上极目远眺，能见范围内都没有妖精的踪迹。
难不成那只妖精的视力极好，正从某处远远观望他们，而他们却无法反向发现？
又或者是真的比白玉还怂，白玉只是一边围观一边跑路，而这里的妖精发觉有其他妖精闯入领地，就一溜烟地跑没了？
“什么叫‘比我还怂’啊！”白玉在地上恼怒，自己那是怂吗，那是打不过！
要是打得过你们，我早就把莫余吃了！
“再找找，要是找不到就换一块地方。”莫余也无奈，抓壮丁抓壮丁，连壮丁都找不到怎么抓壮丁？
……
绕着边界线走了一圈，还是没发现此处妖精的踪迹，倒是看到了不少其他领地妖精进来探索的痕迹。
痕迹都很旧，看来那些妖精进来探索只是许久以前的事，没遇见此处的妖精，但法力痕迹依旧存在，就不再闯入这片领地了。
“我们已经横穿此地一次，又绕着边界线走了一圈，都没找到那只妖精。现在怎么办？”八戒吃了好些蘑菇，倒没对这场耗费时间的旅行有什么意见，只是觉得莫余没达成目标，多少会有些失望。
“……蘑菇就这么好吃么。”莫余见八戒又一低头撅起一丛蘑菇，先换了个话题。
出于虚荣心，他不想承认自己这趟出行竟是无功而返。
“好吃，不过其中有些有微弱毒性，我皮糙肉厚扛得住，才能尝到美味。我在盆地里种的那些也是，有些虽然好吃，但也有毒，还有可能越有毒越好吃。”八戒不愧是在吃之一道上践行了四五十年的强者，尽心钻研食物，哪怕是有中毒的可能，也要吃到好吃的东西。
“这里的蘑菇和你领地里的蘑菇相比，怎么样？”
“这里的蘑菇更多，种类倒是差不多。”
“我刚看了下，这片林子里可比我们那边阴森多了，水量又充沛，倒是很适合蘑菇生长，只是可惜这里的妖精始终不出来和我们见面，此地要是能利用起来，既可以用来收集渔业资源，又可以充作蘑菇林。可惜了。”莫余遗憾，想着打道回府，先去拉拢其他领地的妖精，等到人手多了，再来寻找此处的妖精。
白玉戳了戳蘑菇，她不喜欢吃这个，青草可比这个要香多了，再者说，有莫余在，她哪还能想着去拓展别的食谱？
“这里的妖精会不会是蘑菇妖啊。”白玉想到的是这点。
“白玉你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能……等等，蘑菇妖？”莫余本想开口让白玉停下她那过于跳脱的思绪，从刚才开始这兔子已经猜了不少可能性，几乎看到什么东西就会猜测“会不会是某某妖”，在惊吓同伴这方面可是一绝。
但白玉的这句话却打开了莫余的新思路。
凭什么不能是蘑菇妖？
“八戒，你刚才所吃的蘑菇，种类大致一样么？”
八戒摇摇头，只要不是剧毒的蘑菇，他也只是看个大概就囫囵下肚，只是从口感记忆上觉得或许是差不多的种类，又没仔细看过：“我没注意，我现在去看。”
“莫余，你真觉得白玉说得对，这里的妖精会是蘑菇妖？”灰琼自进入此地，一直关注树冠和树冠以上发生的事，这还是第一次认真端详长在地上的蘑菇。
第二十一章 惊天动地一声响
“连我都能成妖精了，蘑菇成妖精能有什么奇怪的。”莫余心中嘀咕，穿越这种事都能发生，蘑菇成精听起来可比穿越档次低多了。
还是那句话，惯性思维害死人啊。
八戒四处嗅闻寻找，有了主意。
“各位，我有个办法。我们可以靠那妖精留下的法力痕迹去找他。”八戒抬起蹄子指了指树下的一丛蘑菇，这蘑菇上有几乎不可查的法力痕迹。
“办法不错，就这么定了。法力痕迹最密集的方向在哪？”莫余盘坐在八戒背部，有了寻找妖精的思路，让他觉得至少有了盼头。
“我带你们去。”八戒背着莫余，自己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非常有成就感。
……
循着蘑菇丛上的法力痕迹，四只妖精在林中穿梭，终于找到了法力痕迹最密集的地方。
一丛丛蘑菇在树根处生长，整体棕灰色无斑点的模样看起来还算健康，至少八戒低下头去咬了一丛，直起头来吧唧嘴，说是无毒。
从外表看来挺像香菇。
这里的树木全是香菇的宿主，也不知道这种腐生性的真菌是如何与活着的树木共存，或许这就是这种香菇神异的地方。
也许这里的妖精就是香菇妖精，凭借成精的特殊能力做到了和活树共存。
而他们此来的目标，也已经映入眼帘。
“蘑菇会说话吗？”灰琼更关心这一点。
“除非它会我的能力，不然应该不会说话。”草人莫余可还在用金属片发声，他不觉得这种技术会是一只野生蘑菇妖能掌握的。
“那怎么办，这只蘑菇体型这么大。”白玉原地跳起，撞在蘑菇上，弹了回来。
嗯，一只身高两米的香菇，菌盖半径也能有两米宽。
菌柄半径能有大半米，可谓是体型庞大。
至少普通蘑菇压根长不到这个大小，就连八戒在它面前都得考虑一下自己是不是太苗条了。
“我想说把它抬回去……但就算里头都是水，这个体型也有十吨重……”莫余看了看自己的草人形态，再看看灰琼和白玉的体型，自己加上这俩，如果不动用法力，这蘑菇倒下来都能把三只妖精压扁。
唯一有希望扛住的就是八戒，但看八戒朝大蘑菇试探性的碰撞就知道，八戒也指望不上。
八戒撞在蘑菇上，蘑菇没倒，只是弹了弹，八戒就蹬蹬蹬退了几步。
只动用凡俗的力量看来是没办法动摇这只大蘑菇了。
法术肯定有办法解决这只蘑菇，但莫余自己研究的法术多是实验性法术，还没有确定具体效果，不敢乱用法术。
毕竟以后会是同伴，万一自己用法术伤到了大蘑菇，蘑菇精记仇了咋办？
“要不就像我带你去盆地那样，连树根带蘑菇一起抬走？”八戒出了个主意。
“抬走就算了，如果能把它放在某个平台上，我能用更轻松的办法把他带到盆地去。”莫余想的是建造金字塔搬运石料的方法，把圆木放在抬着大蘑菇的平台下面，就能省力许多。
“好，我来试试。假如我把泥土和大蘑菇抬起来了，莫余得帮我在泥土下面放平台，我好把它们都放上去。”八戒在旁边抬蹄子扭脖子，给自己热身，又吩咐莫余之后的步骤。
“行。”莫余暗中蓄力，准备制造一整块平台，还有平台之下的原木。
八戒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去，莫余忙跳到一旁，看八戒发力。
两只獠牙往土中一插，八戒周身法力鼓动，卷起一阵土黄色的罡风。
一对乌黑的小眼珠子往外放出黄光，略有杂质的土行法力汹涌而去，从獠牙通往地下。
气势汹汹的土行法力在地表以下勾连串接，八戒难得在盆地妖精的所有成员面前展示了一手自己专研的法术，光是这个动静极大的起手式就吸引了在场所有妖精的目光。
甚至也包括了大蘑菇本身的注意。
大大的菌伞猛地抽了一下，一蓬白色粉末落下，罩了八戒兜头满脸。
莫余忙一扬手，将那些即将落在八戒口鼻眼珠上的孢子用法力扇飞。
这蘑菇精的应激反应着实吓了灰琼和白玉一跳，担心是什么从未见过的攻击方式，一个个都准备起了自己的最强攻击，下一秒就要打到蘑菇精身上。
好在莫余认识这是什么东西，见八戒浑身的法力涌动并未被蘑菇精打断，慌忙拦下了两只妖精，劝她们静观其变。
两只妖精这才停下动作，看八戒还有什么变化。
八戒眼中神光暴涨，无意识地张开了大口，一声震动山林的怒吼发出，在地表下勾连的土行法力猛然暴起，直直地将蘑菇精和它寄生的树根抬了起来。
盘根错节的树根、带起的泥土还有蘑菇精本身，所含质量何止是十吨，在这有预谋有计划的一击下，竟然腾飞而起，飞起三米多高。
莫余知道这就是八戒所说的效果，忙一挥手铺出法力，在这片林间张开了一块二十余平米的支撑面，又在支撑面下填入了十根圆木。
树根、泥土还有蘑菇精从空中落下，乒当一声砸在支撑面上，将金属面连同圆木一起砸的向泥里埋了几寸。
好在已经上了平面，将圆木稍稍抬高些许，推着蘑菇精往外头走，四只妖精合力还是做得到的。
要把这只大蘑菇运出林子，免不了要在山林中开出一条四米来宽的道路。莫余在心中默默说了声抱歉，运起法力来，毫不含糊地斩出了一条直通盆地的道路。
等他以后精通术法了，说不定可以掌握一掐诀树木让道的法门，但此时，莫余掌握的还都是力大砖飞系列法术。
树木迁移术（物理）。
道路平直术（物理）。
这些不知道生长了多久的树木倒了一地，又被妖精们推开，给大蘑菇的“座驾”让出道路。
这样推了一个白天，才把蘑菇精带到了盆地里。
莫余轻轻巧巧地将蘑菇精身下的金属板切开，让蘑菇精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起落入准备许久的大坑。
灰琼趁这段时间飞了趟蘑菇林，确认蘑菇林中的妖精确实是这只大蘑菇，回来报信，和其他妖精一起观摩蘑菇精安家仪式。
伴随惊天动地的一声响，盆地迎来了第五名妖精成员。
第二十二章 法力物品消退特性
新的成员给盆地带来了新的生机，也给盆地带来了新的需要。
莫余的本体是株草，有泥有水有光有空气就能长，没有其他需求；八戒的本体是野猪，他可以去盆地外自由觅食，尽享山林中的野趣；白玉和灰琼与八戒相似，四片连在一起的领地给她们提供了更广阔的觅食范围，比起先前只能停留在一片领地中，更没有拘束。
莫余躲在草棚底下，将草棚当成房屋；八戒睡哪儿都行，只是更喜欢在大草棚底下打滚；灰琼在草棚上筑的巢也是丝毫不差，完美符合灰琼的生活需要；白玉更是早早地在莫余旁边打了个洞，对外宣称这是自己选定的窝，实际上是打算找机会啃两口莫余的根，只是每次准备出手都被莫余挡下，到现在还没得逞罢了。
以上四妖精都可说是自给自足的典型，加入盆地妖精势力后并没有给势力带来需要承担的义务，单纯是给势力增添人手，让盆地妖精势力更好办事。
但四妖精动用粗暴手段强行让大蘑菇在盆地安家，却引入了盆地妖精势力有史以来的第一名“只吃饭不干活”成员。
怎样维持大蘑菇的生存状态，成了四妖精首先要解决的难题。
“蘑菇喜阴暗潮湿的湿热环境……我给它搭个草棚，每隔一段时间加点温水行不行？”莫余说干就干，将草棚搭得密不透光，满足了阴暗环境，接着往里倒加热后的温水，发现这样并不能算湿热环境。
最后无奈，用法力硬造了一只暖气片，控制好温度，先用室内供暖的原理给蘑菇营造了阴暗潮湿的湿热环境，算是熬过了给大蘑菇准备生存环境的难关。
接着卡在了给大蘑菇准备粮食的环节。
香菇，本质是腐生性真菌，用通俗的话说，这玩意吃的是植物的尸体。
虽说大蘑菇成精之后似乎也有直接与活体植物共生的能力，但它的食谱依旧局限在木本植物范围。
莫余不是木本植物，也没有以身饲虎割肉饲鹰的大情操，还是得去其他地方找大蘑菇的粮食。
莫余正在惆怅间，灰琼有了主意：“为什么不用法力制造些木头，你不是说蘑菇是靠木屑来生长的吗？”
莫余觉得画风挺怪，但还是依言照做，用阳属木行法力退化了些直木，再虚空成刀，将直木削成细细碎碎的木屑，埋在了大蘑菇下方。
但这些木屑一点都不经大蘑菇“吃”，埋下去还没有半小时，外围的木屑就全没了。
这不应该。
莫余一头雾水，妖精的食量可大可小，以他在蘑菇林里观察到的情况，被大蘑菇寄生的树木尚且可以茁壮成长，怎么可能半小时工夫就吃掉这么多木屑？
而且虽说自己形容大蘑菇汲取生长所需物质时用的是“吃”字，可不意味着大蘑菇真的会把木屑吃了啊。
这其中定有其他缘由。
莫余观察着大蘑菇，大蘑菇一声不吭，只是闷头发育，没一会儿就把所有木屑“吃”完了。
连渣子都不剩。
“八戒，去砍棵树回来。”莫余有了个想法。
八戒好就好在听话，肯出力气，转眼间就顶着棵小树回到了莫余面前。
虚空成刀，把小树砍成木屑，埋在大蘑菇底下。
大蘑菇的进食速度正常了。
莫余抖抖草叶，又把所有木屑都挖了出来，再次用法力退化出一根直木，虚空成刀砍成木屑，和自然木屑混合在一起埋在大蘑菇底下。
观测很吃力，但结果很明确。
自然木屑不会被大蘑菇吃的连渣都不剩，并且大蘑菇消耗自然木屑的速度要比消耗法力木屑的速度慢得多。
至于是否是由于大蘑菇挑食，特别喜欢吃法力木屑而把法力木屑吃的一点都不剩，有待考察。
至少莫余觉得并不是这个原因。
准备大蘑菇的衣食住行到此告一段落，盆地妖精能够提供的当前条件仅限于此，大蘑菇不知有无知觉，但没把孢子放出来吓人，应当是不想反对。
莫余的注意力转到了法力木屑和自然木屑的区别上。
法力木屑比自然木屑更吸引蘑菇？这一点都说不通！
莫余用法力退化了一支枯枝，又拜托灰琼帮自己衔来一支自然枯枝，两相对比起来。
设计了一连串的对比实验，莫余终于研究出了一条规则。
法力退化得到的物品或是材料，在形成时具备和所具象物体一致的属性，但随时间的推移，或是对法力退化物品某种属性的使用增多，该属性会迅速衰减，效果流失，最终会带动所有属性消退，当时间足够或是消耗完全时，该物品就会消失。
最有效的形容这种消退特性的方式自然是以时间为横坐标轴绘制的物品属性强度曲线，但莫余手边的材料和掌握的技术并不足以让他完成精确的定量实验，最终只能给出一个结论。
就算不对法力制造出的材料做什么，只是单纯地将其静置，也会在较短时间内消散的无影无踪。
大蘑菇需要吸收营养，法力制成的木屑就算能提供营养，但被蘑菇抽取属性后，法力木屑消散的速度更快，最终造成了法力木屑大量消散的现象。
至于莫余利用法力退化形成的草棚为何到现在还未消散，莫余觉得，应该是草棚长期受到法力影响，属性消散的速度变慢了。
与测定消退特性相同，这种现象背后的规则需要高精度的工具和技术来验证，否则莫余只能对这种现象定性，不能定量。
莫余很享受这种探究世界的过程，在从无到有的蛮荒中把自己的看法分享给众人，真的很爽。
虽然这个发现暂时没什么用，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
莫余心满意足地将这种性质加入到法术研究库中，打算找时间推进一下相关法术的研究进度。
至于大蘑菇，则交给八戒他们去教育，希望这只大蘑菇能早日掌握用金属片发声的要领，不然，想要等到它说话，就得到它化形的那一天了。
第二十三章 搜刮灵物
教导大蘑菇说话的时间比四妖精想的都要长，目前看来像是没有尽头。
三只妖精轮番上阵，教了足足一月有余，也不见大蘑菇有所表现，每天依旧是那副在暗房里慢慢生长的模样，着实消磨妖精们的热情。
莫余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叫停了妖精们为大蘑菇开设的专项教学班，改为每天在固定时间固定地点交流一天心得——当然，在这之外的时间也可以聊——将声音从一根金属管中通向大蘑菇所在的暗房，希望沉浸在普通话环境中能让大蘑菇学会说话。
金属管当然是莫余用法力退化得来的，盆地妖精势力没能在四块领地中找到裸露的富矿，莫余的轻工业时代计划暂时只能停留在个人法力造物阶段，这让他有点难过。
没有裸露富矿，但这四块领地还有不少特殊产出。莫余带着妖精们在领地中寻来寻去，搜刮到了不少在修真世界才能遇见的好东西。
蕴含灵气的灵植自不必说，若是以后时日渐久，这些灵植渐渐学会将灵气转化成法力，便是妖精，算是盆地妖精势力添丁进口的办法。还有些吞吐灵气的石头渐渐被自然点化成宝石美玉，也被莫余他们搬回了盆地。
盆地不大，虽说是被几个山头围着，但实际能用的平坦地形也不过三百米方圆，莫余被栽种在盆地的正中心，也就是那个半径三百米的平坦地形的圆心处。
灵植处理起来简单，灵性足的，就往莫余身边种，妖精们希望能够让这些灵植沾沾莫余的光，就算一时半会成不了精，也能长得茁壮一些。
总之绕着莫余种灵植，将盆地中灵植的数量扩充到了一百二十多株，还不算太占地方。
搬来的灵材却让众妖精们犯了难。
不用莫余说，他们就知道这些会自己吞吐灵气的宝石美玉肯定是好宝贝，就算现在用不到，以后也可能用到，与其任由这些宝贝暴露在山野间，还不如早些把这些宝贝手拿把攥地拿在手中。
可怎样贮藏灵材，谁都没有主意。
一开始，大家把搬来的灵材堆放在一起，但似乎是触动了灵材的奇妙特性，也不知道是哪两者发生了奇妙的变化，轰的一下就炸开了。
急忙将灵材分开，但似乎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宝光流转光华沸腾，几块灵材尚未分离就腾起一股彩光，转瞬之后消失不见。
盆地里彩霞蒸腾了一阵，这变化到底不是众妖精有心所为，灵材消失产生的好处连百分之一都没能截留，剩余的力量就随着彩霞飞走了。
莫余虽然不明白那彩霞中究竟蕴藏着什么力量，但本体的怅然意味却能明确告诉他，他没能抓住这份意外得来的机缘。
从此之后，妖精们再搬运灵材就谨慎许多，就算运到盆地也不敢再胡乱堆放，而是在盆地中修建了不少石头仓库，分门别类，一种灵材只放一个单间。
就算这样，采集灵材的过程中依旧有意外耗损。
“莫余，今天我又被一块石头害了。”八戒气哼哼地走了回来，浑身上下通体雪白。
“那些母猪看到我这样子，嚎叫着就跑了，压根不给我机会。”八戒气恼，趴在了自己的草棚里，翻来滚去，竟没有一处是寻常黑色，全都是白玉翡翠般的颜色。
都不是白里透粉了，是纯白的玉色。
“又被灵材沾染了？”莫余已经习惯了八戒变色，自从他们开始收集灵材，总有几天八戒得变个颜色，两手空空地回到盆地。
不止八戒如此，草人莫余、灰琼、白玉，全都遭过灵材的“毒手”。
有些灵材和他们相性极高，刚一触碰就会化作流光融入全身，对他们能造成的影响何止是变色，就算是变换属性也是常态。
不说其他人，单说莫余派出去帮忙的草人莫余，在林间发现一颗非金非玉的白色石子正在吞吐灵气，凑上去刚想捡，转瞬之间就从草人莫余变成了金属人莫余，要不是假丹投影镇压分身，五行法力流转顺畅，恐怕这具分身就要不得了。
事后莫余操纵着金属人莫余“咔锵咔锵”地走回了盆地，收回了上头的假丹投影和意识，摆在土台上当做手办，等以后有了技术再行钻研。
“是啊，”八戒停止翻滚，扑倒在草堆上，“今天遇到了一条黑色的土块，我才打算把它抬走呢，它就不见了，接着我就白了。”
“给我的这股力量又不符合我现在的属性，我倒是能练，可那也太耽误我吃饭了。”八戒又打了个滚，愁啊愁。
灵材主动入体，本就说明两者之间的相性绝佳，要是接受灵材力量的妖精有意炼化这股力量，当然就会多一分助力。
但正在修炼的力量和吸收得到的力量不是一个属性，就意味着炼化灵材力量得走一条尚未走过的路，最终收获必定喜人，但耗费时间不知凡几。
放在修仙小说里头，这就是机缘，多少主角哭着喊着希望有这么一场机缘降身，之后勤修苦练消化完毕，在各种比试中脱颖而出，将四方挑衅之徒打的东倒西歪。
但在蛮荒世界中，除了莫余，没有妖精知道灵材入体究竟是多大的机缘。
莫余自己也拿不准灵材入体后究竟要怎样炼化才能达到最优效果，只能放弃不少机缘，将这些机缘锁入分身，等待来日辨析。
但其他几只妖精都是被灵材直入本体，如果不去炼化力量，就只有等它消散。生命追逐变强的本能放在那儿，妖精们自然不会让这股力量自行消散，虽然多有抱怨，说自己并不想要这种力量，但口嫌体正直，炼化起意外入体的灵材力量，一个比一个勤快。
“算了，我还是先练吧。”八戒趴在草窝里，不再动弹，身上光华流转，玉白色隐隐波动，显然是进入了修行时间。
白玉不知从何处窜出，速度比起先前又快了一大截，身形化作一道白风，冲着莫余直扑过来。
莫余一抖草叶，让白玉撞在了土墙上，头晕目眩地落地。
“说了多少次，别想着吃我，怎么还是不听。”莫余看向已经收拢法力突破一重关隘，又吸收了一股灵材力量的白玉，很是无奈。
第二十四章 解决问题的最终钥匙
盆地妖精势力虽说仅有五名成员，但成员之间的关系已然有些复杂。
八戒每天该吃吃、该睡睡，干活勤快没有二话，喜欢听莫余讲那些新奇的东西，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看到更多新奇的东西，玩到更多好玩的，吃到更多好吃的。
莫余也没让他失望，前些日子莫余研究了从岩层里提取食盐的技术，实验性地制了点盐出来，做了道炭烤蘑菇，把八戒乐坏了，从此之后更是莫余说啥他干啥，指南不打北，指东不打西。
当时莫余语重心长：“八戒啊，只要我们加油建设，多教育妖精，让更多妖精明白加入我们盆地妖精势力才是获得美好生活的正途，大家齐心协力共创未来，盐算什么？到时候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能少得了我们？”
八戒，悟了。
再说之后加入的灰琼。
灰琼加入盆地妖精势力，最初的目的是要见见创立这种语言的妖精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她当时模仿八戒说话，刚开始只是为了好玩，后来发现这竟是一种成体系的语言，便收起了玩心，认真学习，等学到一些自己在生活中都用不到的字词时，她越学越惊讶。
需要在语言中专门形成字词来描述一种事物，就说明这种事物对创造者来说很常见，这种在她往日用不到的字词越多，就越说明这种语言的创造者见识远比自己广博。
等到草人莫余表示她学的差不多了，可以去盆地见见本体时，灰琼当即应下。
加入势力之后，又听莫余说要帮她研究梳理法力冲破关隘的方法，她将信将疑地照着练了，没过多久就理清了体内困扰她多年的各种纠缠在一起的力量，突破了一层修真路上的关隘。
变强的感觉不会骗人，自那之后，莫余就是她修真路上的导师，她保持着向莫余学习的心态，在盆地妖精势力中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八戒与莫余是朋友，灰琼对莫余执弟子礼——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弟子礼，而白玉则与他们都不同。
白玉的战斗力远低于莫余，莫余的修真境界也比白玉更高，见识也比白玉广博，但白玉偏生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自信，总是在莫余眼前上蹿下跳。
究其原因，是来自食物链的生物本能赋予了白玉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
在白玉看来，自己从早吃到晚，从小吃到大的都是草，莫余可是自己遇到的最香的草，怎么有不去吃上一口的道理？
而教她语言的时候，妖精们又用了莫余的草叶作为奖励，这又怎样不让白玉嘴馋？
尝过了美食仙珍之后，再去品尝人间烟火，固然可以饱腹，也偶尔能尝到些仿若仙珍的味道，但终究还会在某时泛起一点点波澜，想要再尝一次美食。
先前在莫余的指导下，白玉梳理法力突破了修真的第一重关隘，紧接着就发起了对莫余的突袭攻势。
莫余一直防着白玉这一手，虽说白玉突破之后速度更快，但他这长久以来的修炼，五行轮转生生不息也不是三脚猫的功法，正儿八经的修真功法一出手，就把白玉弹了出去。
毕竟是同伴，总不能下死手把白玉打残了，让她吃点苦头知道态度就行了。
白玉并不气馁，知道自己只是突破了一次还吃不到莫余，就暂时压下了计划，静静等待时机来临。
时机还真来了。
莫余带着众妖精漫山遍野地搜集灵材，她当然也有工作要做。有次搬运灵材，却被灵材入体，迫不得已退出了集体活动，在莫余本体旁的兔子洞内闭关修炼，炼化了这股力量。
炼化结果让白玉喜出望外，这股力量的属性与她再合适不过，是能加快行动速度的力量。
她本就是一只以敏捷著称的兔妖，再辅以这股被她命名为“追风”的力量，全力爆发的速度可以晃过八戒的眼睛。这不就是偷袭莫余的最好搭配么？
没想到此时出手，却被莫余拦下，俨然是被看破了行动轨迹。
白玉从草地里爬起，息了偷袭莫余的心思——现在实力不济吃不到莫余，等以后变得更强再做打算——慢慢地走向莫余：“可是你好吃。”
“好吃，可不是想要吃掉同伴的理由。”莫余抖抖草叶，他发觉自己又多了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未来盆地妖精势力如果想要壮大，势必要吸收众多妖精。而这些妖精的种类五花八门，绝对会形成“某种妖精是另一种妖精的食谱”的局面。
比如此时。
现在白玉没对自己下嘴，只是因为自己比白玉强，能够拦住白玉的冲击，若是自己比白玉弱，可就要被白玉吃了。
而一个“强大的妖精可以吃掉弱小的妖精”的妖精势力，真的能长久吗？
莫余得想办法找出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他挥了挥草叶，示意白玉不要来打扰他，开始思考。
……
这一思考，便是几天几夜。
莫余没有浪费时间，他一边修炼一边思考，只有在预定观摩日月的时间才会醒来，短暂地欣赏这百看不厌的景色。
……
“有办法了。”莫余总算找到了解决妖精与妖精间捕食关系的办法。
不同种的妖精之间可能存在捕食关系，那让所有妖精都变成同种不就行了吗？
化形！
化形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最终钥匙！
只要能够在这个世界中研究出能够将妖精完全化形成人的法术，并引导妖精们形成化形成人的浪潮，大家的种族相同，自然不会把彼此纳入食谱范围！
完美！
莫余精神抖擞，抬起心神看向天地。
什么都没发生，只有八戒从盆地外乐呵呵地推着灵材进来，浑身不再雪白，看来是已经炼化了那股灵材力量。
“八戒，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吗？”
“没，最近收进来的灵材都不错，没出岔子。”八戒推着灵材去找空置的石头仓库，想起了什么，又回过身来告知莫余，“对了，石头仓库的缝还挺多，我们现在用泥巴糊上了，但风吹雨淋，泥巴填缝长久不了。你要是想通了这几天在想的问题，就来帮我们处理一下。”说完，又推着灵材走了。
第二十五章 石头仓库
刚解决了“妖精之间如何和谐相处”这样复杂的社会问题，回到现实又要解决“如何给石头仓库糊泥巴”这样“高端”的问题，不免让莫余有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的感叹。
妖精间的冲突至少得等到盆地妖精势力拥有一定量“妖口”之后才能出现，而现在嘛，整个盆地妖精势力能够互相交流的“妖口”也就区区四只妖精。莫余先前的所思所想，真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发挥功效。
就当是未雨绸缪了。莫余这么想着，撇下一只草人，跟着八戒去看看他们的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轻巧的草人很快跟上了推着灵材往前走的八戒，只见一头通体黑亮的野猪推着一根泛玉光的圆木走在压实的土路上，绕开了以莫余为中心种植的奇花异果，朝盆地的另一边跑去。
土路也是这几天才有的产物，是趁着莫余沉思的时候，妖精们合力打造的。搬运灵材的需要刺激到了这些从未参与过基建工作的妖精，而搬运大蘑菇时莫余一草开路的样子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又太深，让他们有了自行修建道路的想法。然后就是一顿力大砖飞，灰琼砍树，白玉刨树根，八戒最后出场，清空杂物，充当压路机。
果然不论在什么世界里，群众都是最富创造力的。
草人莫余跳到八戒背上，站的高些，再往四处打量。
往高处站，草人莫余才看清了土路的大致走向。约两米宽——莫余觉得，这应该是八戒在地上打一次滚的极限宽度——的土路并未经过规划，道路之间的安排显得有些随心所欲。最初的道路从盆地入口分开两茬，再从以莫余为中心的圆形“灵田”两旁绕过，弯出一个自然的弧度，各管各地通往盆地深处，那里有妖精们新开辟的地区，用于存放灵材的仓库区和还没想好该拿来做些什么的区域。
仓库以山石为材料搭建。妖精们又没有掌握精妙的石材加工技术，就算是虚空凝刀也有些强妖所难，最终只是用开采出来的山石简单堆叠，保证风吹雨淋不会把石块堆成的仓库吹塌，就算是达成了目的。
他们颇有兴致地用草棚当屋顶。这条由莫余从地球上带来的创意很受他们欢迎，尤其是当他们发现草棚能以力大砖飞的形式给任何建筑物加盖之后，他们更是将“草棚”这一设计推陈出新发扬光大，给盆地内的每一座建筑物——也可能是非建筑物——都加上了形态各异的草棚。
草人莫余爬上一座石头仓库的屋顶，伸出手去拍了拍草棚，又用法力凝成水流，看着水流从棚顶流到屋檐，再淅淅沥沥地滴在地上。
很棒的防水性，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用杂草和树皮藤条混合在一起能够有如此优秀的性质。至少莫余制造的最初版本草棚做不到这一点。
草人莫余在草棚上发现了一些熟悉的痕迹：“这顶草棚，是灰琼设计的吗？”
“没错，她说她以前筑巢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这么做就能使草叶藤条筑成的草棚有隔绝雨滴的能力。”八戒在土路上，把圆木状的灵材拱上了仓库前的缓坡，推进了库房。
草人莫余从屋檐上跳下，落在墙根，视线穿过石料之间的缝隙，看见正在库房里摆弄灵材的八戒：“用泥巴糊石头缝又是谁想出来的？”
石料和石料之间除了材质大致相同以外几乎找不出更多的相同点，它们大小不同、形状不一，叠在一起连外表面都没打磨过，若是从一侧沿着墙面看去，甚至有点“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意思。
“是白玉。她很擅长打洞，免不了也很擅长玩泥巴。刚发现用山石建造仓库会在墙上留缝的时候，我和灰琼还没商量出主意，她就拿泥巴把墙缝糊上了。”八戒在库房里头听见了莫余的声音，低下一颗猪头，目光在石缝里穿梭，马上就看见了在外头观摩自己工作的草人。
“主意倒是不错。可是这也没糊牢啊。”草人莫余伸出一丝草茎，从石缝中刮出了一点黄土。
这座仓库也是用山石制成，堆叠的石材之间自然有各种各样的缝隙，看这黄土的迹象，白玉已经用泥土糊过一次墙缝，但时间一过，糊在缝隙中的泥土就成了细粉，只剩下贴在缝隙两边的薄薄一层还能为它们曾经存在过作证。
“白玉觉得是泥土糊少了，她说要是石材之间的缝隙能再小一点，或者干脆些，连一点缝隙都没有，那就不必用泥土来糊。”八戒放好了灵材，从仓库里出来，绕到草人莫余身边，和莫余一起打量这面满是缝隙的墙壁。
“也对，现在用的石材太粗糙了。”虽说建造仓库安置灵材是莫余提出的主意，但具体操作却不由他管，采石碎石堆叠石料做成仓库，都是八戒灰琼白玉他们在做。
至于莫余本妖，则是丢出分身四处搜索灵材。
“用法力凝刀劈砍山石只能这样凹凸不平。这活是我做的，大块头的山石想要切平整太费时间。”八戒体大力不亏，开采山石再切割山石的工作都是由他来干，毕竟他在掘土掘山石这方面是绝对的行家。
切割山石则是随意为之，八戒开采完山石，顺手就把活干了——就是活糙了点。
没有善于操作工具的肢体，只能用意识操纵工具，就算是妖精也没办法违背现有条件，把加工精度提高到能把山石表面打磨光滑的程度。
毕竟修真时日尚浅，先前八戒他们只重打磨身躯，现在跟随莫余修炼，众妖精的神识精度也只是刚刚能做到虚空凝刀的地步。
草人莫余点了点头，没有手的话，这项工作对还不能精细化操作的妖精来说确实是一大难题。
看来不仅“妖精之间如何和谐相处”会是建立美好世界的难题，就连将地球人类的生活习惯搬运到这个世界的本地化工作都是个难题。
先把平整切割石材的办法捣鼓出来再说吧。
第二十六章 采石场
要改进工艺，就得先了解旧有工艺如何运作。
草人莫余拜托八戒带自己看看他是怎么干活的，八戒欣然答应，把草人莫余背在背上，沿着土路一路小跑，跑出了土路后，朝盆地边沿的山丘上曲折前行，没一会工夫就跑上了半山腰。
这里和山脚下的山林不同，植被稀疏，草木枯黄，看起来就没什么活力。
至于原因，从眼前数十米的开采面便能看出，薄薄的土壤之下就是灰白色的岩石，若是植物们真能在这里长得郁郁葱葱，那恐怕都是成了精的植物。
在原生态纯自然的山林中暴力破出一块开采面，让山体内的灰白色的岩体暴露在外，若是被莫余的“老乡”看见了，或许会引发一场关于自然和环保的大辩论。
不过这里是蛮荒的修真世界，又有谁会站出来批评妖精们开采山石的举动并不环保呢？
换个角度想，这不就是蛮荒世界建设文明的里程碑事件嘛。
八戒当然没觉得自己这样开采山石有什么不妥，他只觉得这是一件前半辈子从未做过的大事，现在带着莫余来看自己工作的开采面，洋洋得意地向莫余展示自己工作的美妙之处。
他确实有洋洋得意的资格，如果不出意外，这将是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座采石场。
“那天大家说需要石头来建仓库，我还在犯难要从哪里找这么多石头出来。后来我一想，我当时从盆地外面的山洞向盆地里挖通道，中间挖出来的可不是土，那可都是石头。我就跑到这里，朝着山猛挖，还没下几嘴，我的牙就碰到了石头。”说到这，八戒的猪头抽了抽，看来一牙捅到石头上的体验一点都不美好。
好在他是个已经突破一层境界的妖怪，干活的时候又专心致志，将法力凝聚在獠牙上，既加强了獠牙的锋锐，又保护了獠牙。一双好牙不仅没被石头折了，还反过来往岩层里插了几寸。
之后用法力“力大砖飞”，八戒才把自己的牙从岩层里好好地拔了出来，步入了开采山石的正轨。
“这些都是好石头，太完整了，挖出来只需要打碎切割就能拿去垒仓库。”八戒跑到开采面最新的一处，转个身面朝莫余，蹄子踢了踢竖直的岩壁，震得石灰扑簌簌地落下，让他的猪尾巴稍稍地变了色。
草人莫余站在开采面上，俯下身去观察落在地上的碎石。
除了能看出八戒的开采方式很暴力之外，没看出任何其他细节。
“你弄块石头出来我看看？”莫余也不知道八戒究竟是怎么开采石料的，只好用了一个“弄”字。
“你退后，躲好，别被石头砸到。”八戒精神抖擞，给别人炫耀自己工作成果的时候到了，这让五十多年庸庸碌碌除了吃就是睡再不然就是阴阳调和的八戒猛地成就感爆棚，感觉自己做出了一番大事业。
草人莫余依言而行，找了处藏身，把自己牢牢固定在了原地。
八戒转过身，面对石壁气沉丹田——也不知道他的丹田究竟在哪——大喝一声，浑身法力涌动，金辉乱舞，四蹄一动，一颗猪头向前一顶，将两支獠牙抵在岩壁上，法力自獠牙传入岩壁，搬运大蘑菇时曾经使用过的法术再次用出，土行法力在岩壁中勾连，“轰隆隆”一声把岩层炸开了。
爆破采石？
躲在一旁的草人莫余缩了缩身子，这惊天动静让他想起了上辈子所见的爆破艺术，唤起了他身为凡人时的恐惧。
碎石如雨点般落下，哗啦啦的砸了两三秒才没了动静。草人莫余从藏身处跳了出来，看向八戒先前所站之处，只看到了一片尚未散去的灰白色烟尘。
“石头采下来了，这次有三大块！”八戒的声音从烟尘中传出，声音很有精神，看来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所以这头猪妖一直都是这么采石的么？用爆破采石法开采了足够修建二十多座石头房子的石料？
把零零碎碎的损耗都算上，他得用爆破采石法碎上过千石方才能完成这项工作罢？
这头猪妖的采石方式也太现代化了吧？
在看到八戒采石之前，莫余还在想，为什么钉凿火烧的采石方式最终得到的石料会是这种形状不一的石块，难不成是八戒下手的时候随心所欲，没按照长条石块的形状下钉？
现在见了，莫余悟了。
有法术存在的世界，他就不该打算照着地球上的科技树再原模原样的走一遍。
对妖精们来说，利用钉凿开采石料说不定是比利用法术爆破采石更高端的技巧，至少用钉凿开采石料，所得石料的形状更易受开采者控制，而不是像八戒这样简易爆破，炸出一堆形状不一的碎石。
“快看快看，这次有三块形状大小不错的石头！”烟尘散去，再度现身的八戒带着石灰，推着三条石头从岩壁走来。
八戒爆破采石归爆破采石，但对自身的保护可是分毫不差，早在爆破岩壁的时候就撑起了一层保护层，没让碎石打在身上，也没像第一次爆破采石时那样被石灰扑了满头满脸，以致现在从烟尘中走出的八戒依旧是一头光鲜黑亮的好猪。
“我看看。”草人莫余跑了过去，端详八戒推出的三条长石。
三条长石在长度上差异颇大，但宽度和厚度却差距不多，依稀能在石料表面看见法术爆破留下的痕迹。石块整体呈长方体，虽说坑洼尖凸数量过多有些破坏整体形状，但和满地的碎石比起来，这三条石块确实能够称为合格的方形石料。。
打磨打磨可以变得很平整，叠在一起不会有太多缝隙。
至于石料的其他性质，反正落在莫余这棵对石料毫无研究的小草眼里，能看出长宽高就算不错了，总不能指望他看一眼石料就能分出来是什么石头吧？
“确实挺好看。”
“那我这些日子的研究就不算吃亏。这可是我研究到现在开采出的第一批有模有样的石料。”八戒本妖更是非常满意，为了将开采出的石料形状尽量贴近好用的长方体，他这些天模仿莫余“研究”的样子，一边采石一边调整法术，到了今天，这项研究也开花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