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回京
陈福林:……
“这样……好吗?”
总觉得徐姝好像达成所愿了怎么办?
她都能跟着太子去上京了。
“无妨,此事孤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好吧。
她勉强相信一下太子。
不过他们竟然还给徐家留了一条街的商铺,太仁慈了。
留了一半田产就够了,他们家就集体去种田吧!
*
御船一路北上。
经徐州,济宁,聊城,到颍川。
且将在颍川停留半日。
徐家母女想要趁此下船,却被御林军拦下了。
“陛下都答应我等搭御船到颍川下船归家,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徐夫人护着女儿,看着拦在她们母女俩面前的御林军脸色不善。
拦下她们的御林军小队长答道:“徐夫人,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没有陛下的命令,谁也不能下船。”
“不可能!陛下还能拦着不让人归家吗!”
可这些御林军大有一副任你说什么我就是不让开的架势。
徐夫人无奈,只能吩咐丫鬟回去给丽妃娘娘报信,想让她想想办法。
也是她们想的太美好了。
本以为这一路能借此机会跟太子殿下有接触,或是在陛下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要知道,太子殿下的东宫这么多年形同虚设,就只有一个陈良娣。
陛下肯定也不愿意看见太子殿下独宠一人,以至于子嗣凋零吧?
结果一件都没能实现。
不仅没见着太子,连丽妃娘娘陛下都不见,她们又哪来的表现的机会?
况且这一路,徐夫人还担心家里的事情。
之前家里来信说情况不大好,这又过了半个多月了,也不知现下是个什么情形。
结果她们竟像是上了贼船!
下不去了!
丫鬟去找丽妃娘娘,丽妃娘娘能怎么办呢?
那是御林军。
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想要给太子添堵的后妃罢了。
可没有调动御林军的权力。
至于为她们母女求到陛下面前……
丽妃娘娘表示,她们好像还没有那个价值。
徐氏出事了的消息她也知道了。
如此一来,徐家母女许诺给她的那些东西还不定拿不拿得到呢!
所以她随便让人打发了那丫鬟,说她也没法子,只能尽力求一求陛下了。
徐家母女听了丫鬟的回话,脸色十分难看。
母女俩只能先回到客房。
徐姝的脸上是不符合年纪的阴沉。
“娘,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不让咱们回去吗?”
徐夫人坐在那里出神,捏着手帕的手微微发抖。
“看来徐氏如今是真的自顾不暇了……”
不然就是看在老爷子的份上,他们也不会这么对待她们母女。
徐夫人有些挫败。
内心开始怨怪起婆母。
若不是她一心想要救那些流放的罪人,姝儿一个世家千金,怎么可能不顾脸面一路从北追到南,又从南追到北!
结果呢?
结果得罪了太子不说,还连累了徐家!
现在更好,她们直接就被扣下了。
“我就说那事儿行不通,你偏偏要听你祖母的!现在呢?你祖母能救你吗?”
这个女儿被婆母视为工具,偏偏还对婆母言听计从。
要不是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骨血,她恨不能当不认识这个孽障!
徐姝冷眼看了她娘一眼
“行了!那都是意外!祖母要是有法子,肯定会救我们。”
谁能知道她们明明计划得天衣无缝,甚至人贩子里还有以前东宫的宫女。
为的就是迷惑住小郡主身边那个会武的宫女,趁机带走小郡主。
结果那个昏了头的废物,走的时候竟然还把那个宫女带上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现在族里确实是自顾不暇,可祖母一向疼爱她,只要有机会,祖母一定会派人来接她们回去。
而且,
能去上京。
谁又知道会不会是她的机会?
浑水才能摸鱼不是吗?
太子:浑水摸鱼??
想多了。
他会给她这个机会吗?
从颍川接到了那位大儒,御船便加速往上京而去。
徐家母女果然没能下得了船,甚至还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看守她们是不再是御林军,而是东宫的侍卫。
故而任她们再多的抗议也不为所动。
*
“嘿呀嘿”
“嘿嘿嘿咻”
“嘿呀嘿咻”
伴随着士兵们有规律的口号声。
十月中旬。
御船到达上京西郊的运河码头。
十月初,上游的水位下降了。
御船行至永济后,后面的航程全靠士兵们将庞大的御船拉回码头。
原先的两班三班轮流拉纤,也变成了齐上阵。
这一趟南下,整个西大营的士兵们再也不是在军营里混吃等死的兵油子了。
一个个身上都脱了一层皮。
码头上,早已得到消息的益王和景王,正带着人翘首以盼。
看见雕龙画凤的御船缓缓向码头靠近,益王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四弟,父皇他们回来了。”
景王含蓄些,脸上也带着笑:
“嗯,三哥说的是,不仅父皇回来了,大哥也回来了。”
所以三哥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益王脸上的笑容一僵。
这个老四,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景王笑笑,不再刺激三哥。
这几个月父皇和太子不在朝中,三哥蹦跶得很是欢快。
饶是郑大人将一些重要部门把持极严,还是让三哥钻了不少空子。
等父皇回来,估计又有一场好戏上演了……
御船靠岸。
英姿勃发的御林军整装而出,飞快的从甲板到码头开辟出一条安全的道路。
接着,陛下和太子等人出现在甲板上。
“儿臣恭迎父皇回京!臣弟恭迎太子皇兄!”
“臣等恭迎陛下回京!恭迎太子殿下回京!”
码头上呼啦啦跪倒一片。
皇帝陛下亦是一脸欣慰地看向前来迎接自己的两个孝顺儿子和几个大臣。
离京两个多月,再回来这座皇城,皇帝陛下觉得自己的心态都年轻了不少。
“好好好,都平身吧!”
益王起身,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来搀扶着他:“父皇,五皇弟他们也甚是想念父皇,正和郑大人在宫门口候着您呢!”
皇帝陛下老怀欣慰,他拍了拍三儿的手:
“你们都是好孩子!”
景王也上前来迎,只不过他站在了另一边的太子身后。
“皇兄。”
太子矜贵地点了点头,唤了声“四弟”。
至于那个去跟父皇献殷情的老三,连太子殿下一个眼神都没有得到。
——
第二百五十七章 益王被参
陛下他们先下了船。
而后便是丽妃娘娘等人。
益王先把他父皇送上御驾,转身又去接亲娘。
景王嗤笑一声:还挺忙。
真是孝顺啊!
又是浩浩荡荡的马车,从西郊运河码头往内城而去。
路边的百姓们纷纷围观。
皇帝陛下还非常亲民的让路公公掀开了帘子,跟路边的百姓们打招呼。
于是两边的百姓们更激动了。
要不是御林军使劲拦着,他们能冲过去跟陛下亲切握手。
那可是陛下啊!
真龙天子!
要是能摸一下,能沾上点福份就够他们一辈子受用了。
哦不,摸到陛下的御驾都够够的了。
百姓们心想。
御林军一个个面色扭曲,架起的人墙被挤得东倒西歪,内心叫苦不迭。
前面的马车能不能走快点!
他们兄弟快要支撑不住了。
在上京百姓们热情似火的夹道欢迎下,车队终于驶入了内城。
一众负责净街的御林军同时松了口气。
宫门口。
如同出行那日一般。
郑愿郑大人为首,百官相迎。
场面浩大。
陛下自御车上下来,拉着郑大人的手一脸动容:
“这些日子爱卿辛苦了,朝中幸有爱卿在,朕方能放心南巡。”
郑大人肃着一张脸,忙道不敢当:
“陛下言重了,朝中众臣齐心协力,方有我大靖今日之安康,再者,益王殿下这几月来也为陛下分忧不少。”
一旁的益王殿下:???
这老匹夫这么不讲究吗?
他父皇屁股还没踏进宫门呢,就开始告他状了?
皇帝陛下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地拍了拍郑大人的手,以示安抚。
接着,又勉励了一番前来迎接的自己的文武百官,这才回到新换的龙辇上。
陈福林等人也纷纷下了马车,到宫门口换宫里的轿辇。
她扫了眼百官的方向,就看见她爹站在第二排的位置。
父女俩心有灵犀,眼神相接之时,陈福林还调皮地冲她爹眨了眨眼睛。
陈彦之嘴角抽了抽。
大庭广众之下,恕他做不出来这么幼稚的举动。
他现在好歹也是个四品的刑部左尚书了。
等亲家大伯升官了,他可就是刑部的一把手。
所以在外要格外注意形象!
倒是这个臭丫头,都两个孩子的娘了,哦不,马上就是三个孩子的娘了,还是这么孩子气!
陈彦之心里这么想着,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回到东宫。
秦骜第一时间就让钱太医给她请平安脉,并郑重的再次把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拜托给了钱太医。
钱太医受到太子如此重托,内心火热而澎湃,恨不能以命报之。
“殿下放心,臣必保陈良娣和小皇孙母子平安!”
陈福林腹中胎儿已有四个月,肚子已经微微隆起。
她就是觉着坐马车把肚子憋着了,没啥大事,歇歇就好了。
可太子不放心,非要让刚回来屁股都没坐热的钱太医跑一趟。
四个月大的胎儿,她又已经生养过了,只要不出什么意外,这个孩子定能平安出世。
钱太医看了,确实没什么事,小皇孙可健康了。
陈良娣原先身体底子就好,后来伤着了根本,这么多年慢慢调养,也都补回来了。
钱太医知道,这也是太子殿下这些年不着急要别的孩子的原因之一。
想着等陈良娣身子好了,怀孕生产才能尽可能不出意外。
陈福林嗔怪道:“行了,咱们刚回来,您也让钱太医回家歇两天,给家里人报个平安不是?”
既然没什么事,秦骜自然就放了人。
“既然陈良娣说了,你就回去歇两天,日后每三日来请一次平安脉即可。”
离家几月,钱太医也挂念家中亲人。
他心里高兴,忙谢道:“臣谢殿下,陈良娣体恤,陈良娣若有何不适,随时派人来唤臣。”
秦骜摆了摆手,钱太医识趣地退下。
秦旭和秦熙这才凑了过来。
“娘,弟弟没事吧?”
陈福林摸着两颗小脑袋,道:“弟弟没事,你们父王就喜欢小题大做。”
秦骜在一旁听着,眉眼含笑,也不恼。
在冷酷又残忍的皇家,能有他们这般的贤妻佳儿,夫复何求?
他无比庆幸,自己当年的一时兴起。
从想要培养出在东宫搅弄风雨的一块挡箭牌,助他清理后院,到后来发现她的小心思,还有陈家的得力,最后慢慢开始将她放在心上,再也没放下。
不知不觉,已经七年了。
她在他心里,已经占据了很重要的一角。
*
第二日早朝。
陛下回京后的第一次大朝会。
郑愿郑大人就站了出来,参益王插手朝政,中饱私囊。
满朝哗然。
这个插手朝政,并不是说益王不能干涉朝政。
而是他插手了不该他插手的政务。
陛下将工部给了益王,让他自由发挥。
可陛下和太子同时南下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益王就开始借机往吏部和户部安插人手。
美其名曰,父皇和太子皇兄不在,他作为父皇的亲儿子,堂堂亲王,自然要为国分忧。
郑愿有尚方宝剑在手,也拿他没办法。
只能卡着他塞进来的人,扔到那些不入流的位置上去。
但郑愿严防死守,还是叫益王得了机会。
太园湖后面的宫室修建到一半因为国库不丰就此搁置了,如今好不容易国库充裕了,此事自然要提上日程。
还有陛下和娘娘的山陵,已经开始修建。
这些工程向来都由工部和礼部督造。
上个月青州盐场送来上一季度的税银,户部转手就入了山陵银,拨给了工部。
结果这笔银子却没有落在工部头上。
准确的说,是没有全部落在工部头上。
入账的吏目信誓旦旦,说自己入账的时候拨给工部的是二十万两白银,工部尚书吴桥却说自己只收到了十万两。
还有凭条为证!
户部也有账册,结果一查,那负责的吏目傻眼了。
青州明明送来的是二十万两银,他一个子都没动,银子就在库房放了一宿,第二日就拨给工部了。
结果账册上记的也是十万两银。
好家伙。
账册没问题,工部的凭条也没问题。
那就是这个吏目疯魔了记错了不成?
户部尚书桓大人并不觉得是吏目疯魔了。
这是他手底下的老人,跟了他十来年了。
吏目这位置,官阶不高,却十分重要,非信任之人不可。
于是桓大人找上了监国的郑大人。
郑大人老谋深算,听下属将这事报了上来,眉头一皱,就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
第二百五十八章 坑外甥的亲舅舅
郑大人立即着人亲自往青州一趟。
核实税银。
经初步查证,青州送来的税银确实是二十万两银。
郑大人让人把青州那边的账本带了回来,和户部的账本一对。
真相如何,一目了然。
这下子,早朝炸开了锅。
皇帝陛下勃然大怒:“所以郑爱卿的意思,这十万两银是被益王截留了?”
真是他的好儿子!
连爹娘都山陵银都不放过啊!
益王跪在地上,直喊冤枉:
“父皇!儿臣冤枉啊!”
“户部有桓大人坐镇,儿臣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没法篡改户部的账目啊!”
“再说了,儿子乃堂堂亲王,手下封地无数,还能觊觎朝廷的税银不成!更何况……更何况户部的账本和工部的凭条对上了,焉知不是户部的人故意为之,监守自盗?”
户部被攀咬。
桓大人也站了出来:“益王殿下慎言!”
“陛下明鉴,臣掌管户部多年,未出过任何纰漏,监守自盗这样的事情绝无可能发生!”
而其他老臣则诡异的觉得,益王殿下说的话,有种莫名的熟悉。
啊!
多年前王家被参操纵江南盐场,私吞盐利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人那是堂堂国舅,清贵世家,这是堂堂亲王。
可清贵世家不仅私吞盐利多年,借琅琊分支操纵江南官场,还胆敢谋杀太子殿下……
于是接下来,众臣再看向跪在地上直呼冤枉的益王,眼神都变了。
而皇帝陛下看着跪在殿前的儿子和心腹大臣,眉头紧锁。
“桓爱卿的品行和能力,朕自然是信任的。”
益王:……
所以他这个亲儿子不值得信任了?
益王心里苦。
郑愿这个老匹夫,一点不按套路出牌。
父皇刚回京就把事情捅了出来,让他半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银子是被人挪走了。
但真不是他干的。
他一个做儿子的,再没钱也不可能贪父皇的山陵银啊!
舅舅这回算是把他坑惨了!
户部的人是借他之手安插进去的,这事儿无论如何他都洗不干净。
本来他发现后,第一时间就想着要把银子神不知鬼不觉的补回去,结果没想到郑愿这么快。
估摸着要不是昨日父皇他们刚回来,那人昨日就能告他一状。
郑愿:哼哼!没错。
老夫平生最恨以权谋私,贪官污吏。
但皇帝陛下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的给自己儿子定了罪。
好歹是亲生的,这儿子小时候看着还挺机灵的,这些年倒是越来越昏头了。
不过十万两银,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他儿子已经穷到这份上了?
皇帝道:“就着大理寺,清查户部和工部账目,益王即日起,禁足王府,无诏不得外出。”
大理寺卿庄大人站了出来,“臣领旨。”
而益王面色颓然地坐在地上,心底却是松了口气。
清查账目,庄大人一定能查出来工部今年亏空了十万两银,那截留税银的事就是跟他有关系,也关系不大了。
到时候自己少不了被训斥或是罚俸,但也比背上截留山陵银的罪名好。
想到这里,益王在心底怨上了自己的亲舅舅吴桥。
要是他早说自己贪了银子,补不上工部的缺了,他想法子也得给他补上啊!
借他的手安插人进户部,在桓大人眼皮子底下动手改了账目,这算什么事儿?
这会儿就只能死贫道不死道友了,舅舅自己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这会儿益王还不知道,这坑,他亲舅舅给他挖了许久。
益王眼看着竞争皇位无望,一辈子只能当个闲散的王爷。
甚至等过几年陛下退位了,益王就只能带着他母妃回去封地,若无重要的事情,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到上京了。
吴家就是个二流家族,原先靠着李氏,后来靠着丽妃娘娘和成长起来的益王。
他们好不容易从陇西那穷乡僻壤之地,在这上京城扎了根,再让他们回去,吴家怎么甘心?
但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所以能多捞点是点吧。
趁着陛下南巡去了,太子也不在。
吴桥心就大了。
从修建大运河开始,那数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跟流水似的花啊!
可那几年东宫盯得紧,进出账目都是专人把持的,吴桥没机会。
现在不一样了,从大运河通航开始,东宫的人陆续撤出了工部,工部终于又是吴桥的天下了。
运河挖好了,可北方各码头还要工部督造,吴桥心念一转,就动了上头拨下来的银子。
他借着外甥的手,把人提前两个月就塞进了户部,为的就是找机会干一票大的。
益王还以为他舅舅是为了让他趁太子不在,多安插自己的人手,也没拒绝。
不得不说,益王跟丽妃娘娘不愧是亲母子。
他俩想得一样,趁着陛下还没退位,手里多点筹码以后也能多点保障。
可没想到,吴桥一开始就是为了捞银子来的。
吴桥也没想到,银子到手还没捂热乎,就东窗事发了。
这事儿不难查。
庄大人就花了两天时间,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摆在了陛下的御案前。
皇帝陛下怒极反笑:
“好啊!真是朕的好儿子!简直蠢笨如猪!”
“还有吴家,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眼皮子浅得,连朕的儿子都敢糊弄!”
一句话,朕的儿子再不是,也不是你们这些刁民能坑的。
亲舅舅也不行!
吴桥最后只是被罢了官。
这还是丽妃在御书房跪了三天,求了又求的结果。
毕竟侵吞山陵银,就是斩首也不为过。
但这事儿吧,也不是不能操作。
毕竟是陪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女人,还给他生了个傻儿子。
傻儿子这回险些就被亲舅舅坑了,皇帝陛下无形中就把傻儿子当成了自己人,于是一时心软。
吴桥就以侵吞公款的罪名,被一撸到底了。
丽妃娘娘本人也没想到,自己刚回京就有这么大个惊喜等着她。
她哭哭啼啼,不敢相信:“你舅舅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情呢!他那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嘛?”
“家里也没说缺银子的事儿,他倒是跟我们说一声啊,这下好了,丢了官位,叫咱们娘俩可怎么办啊!”
——
第二百五十九章 要变天喽
倒是益王吃一堑长一智。
听见他母妃一副“舅舅被罢了官,自己母子俩以后在宫里独木难支可怎么办”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您还哭什么哭?这回是父皇英明,不然您儿子我就被舅舅坑惨了!”
“到时候别说亲王,说不定连个郡王都混不上!”
丽妃娘娘哭声一滞:“有,有这么严重吗?”
益王看着她两个膝盖上都裹着药,这是前两天为了给他舅舅求情跪出来的。
两个膝盖都跪肿了,这几天动都动不了。
他别过眼去,恨恨道:“只会更严重!”
“就算父皇仁慈,没有严惩我,要是朝臣知道,我这个益王竟然侵吞父皇的山陵银,以后我还怎么抬起头做人?”
见他母妃还有些犹豫,益王又道:“再说了,您儿子我现在也是做父亲的人了,又不是没断奶的娃娃,还什么事都靠舅舅吗?”
他这把险些被亲舅舅坑惨了。
反正他是再也不会信吴家的人了。
父皇说得对,他可是皇子,身份尊贵,再怎么样也不能被一臣子利用。
儿子都这么说了。
丽妃娘娘也慢慢想开了,但她还是道:
“那毕竟是你外家,就算你舅舅做错了事,你也多照看照看他们,啊?”
益王皱着眉点了点头。
“行,儿子我又不是什么无情无义之人。”
抛开这事儿,往日他舅舅和外祖他们待他还是极好的。
想到儿子刚才的话,丽妃娘娘又道:“我出门快三个月,都没见着咱们杰儿,你改天送他进宫来我瞧瞧。”
那可是她大孙子。
唯一遗憾的就是不是嫡子。
但益王自己就不是嫡子,他对待嫡庶之别反倒没有那么在意。
相反,因为太子的存在,他最不喜的就是仗着嫡出之位享尽便利的人。
反正都是他的儿子,以后谁有能耐谁就能当他的王世子,管他嫡出庶出。
*
时光匆匆。
转眼又到一年除夕。
这一年,风调雨顺,百姓们丰衣足食,边境无恙。
可以说是当今在位期间最为舒心的一年了。
又有运河通航之盛事,故而又是嘉裕帝名垂千古的一年。
除夕夜宴,陛下兴致勃勃,当场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明年四月,正是好风光,恰逢朕之寿诞,朕欲邀众爱卿和外藩王等齐聚上京,共庆万寿之喜。”
同时,陛下还广发请帖,至南疆,北戎,东越,西羌等国,邀请他们派使臣前往大靖参加万寿节。
前者无可厚非,左右每年都是这样。
后者却震惊朝野。
尤其是鸿胪寺和礼部简直要疯了。
陛下事先并未给他们打招呼,万寿节就在开春,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他们今年也是按照往年的惯例准备的,各路藩王离得近的当月动身也来得及,离得远的提前两三个月就要出发,这好歹还能赶上。
可外邦使臣不能这么算!
周边小国虽小,离大靖却是十万八千里,他们要送去请帖,对方还要过来,这一来一回没半年怎么能行?
还有迎接列国使臣的仪仗,沿途的驿馆,什么都还没安排呢!
陛下一张嘴,下面跑断腿!
这不是净给人找麻烦嘛!
就连太子对他父皇过个寿搞出这么大阵仗都有些不解。
难不成老爷子被自己的“不世之功”迷了眼?想要跟外人显摆显摆?
太子殿下眯着眼,站在御书房里听着鸿胪寺卿和礼部岑尚书一脸生无可恋跟陛下诉苦。
“陛下,实在是时间太短了,这稍远些的小国,怕是来不及在万寿节赶到上京啊!”
鸿胪寺卿年过七旬,说话都颤颤巍巍的。
陛下叫路公公搬来椅子给鸿胪寺卿坐下,他看了眼比自己还神在在的太子,这才不紧不慢道:
“无妨,送请帖之事有太子的人办,定能保证他们有时间赶到上京,鸿胪寺和礼部准备好帖子,三日后交给太子,其他的相应事宜你们再商量着办就是了。”
“我大靖如今国富民强,两位大人不必吝惜人财,只务必展示出我大靖的雄风就是!”
鸿胪寺卿和岑尚书闻言对视了一眼,这陛下把最不可能的事情都交给了太子,他们还有什么说的?
大不了就不要这把老骨头,这两个月就住在衙门里头了。
于是两人对陛下一礼,齐声道:“臣遵旨。”
接着,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太子,鸿胪寺卿和岑尚书一脸歉然:“那就有劳太子殿下了,三日内臣等便将列国请帖交于殿下。”
秦骜木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嗯,两位大人辛苦。”
两人忙道:“不辛苦不辛苦”。
鸿胪寺卿和岑尚书从御书房出来后,齐刷刷松了口气。
鸿胪寺卿想着,太子殿下能在短时间内将请帖送到周边列国,可见其势力之大,绝非益王和景王之流能比。
而陛下又毫不顾忌地让太子殿下用上这滔天之势,可见其对太子殿下之信任,爱重。
百官相庆,藩王进京,列国来朝。
鸿胪寺卿看了眼天边灿烂的暖阳,眯了眯眼。
这大靖的天,要变喽!
*
同样,
岑尚书也和鸿胪寺卿有相同感受。
他为人素来低调,内秀于胸。
这一回却在下朝后直奔亲家府邸——
陈宅。
陈彦之也是刚下衙回来,就听下人来报说,三奶奶娘家老爷到了。
听下人说来的只是岑大人,陈夫人心里想着这会儿来寻,两人怕是有正事商谈,就没出去。
而是吩咐厨房备好酒菜,若是亲家老爷商量完了,还能吃了晚饭再回去。
陈彦之迎了出去,看见岑尚书便笑着道:
“老弟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府上?”
他们不仅是亲家,也都出身寒门,以前便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尤其两家人成了亲家后,走得就更近了。
岑尚书为人端方温和,看见亲家眼底也满是笑意:“怎么?不欢迎我?”
陈彦之忙道:“老弟这是哪里话?我平日里求你都求不来呢!”
两人在花厅寒暄了几句,陈彦之知道亲家这会儿来找自己,多半是有事要说,便带着人去了书房。
临进去前,还招来小厮:“去跟外头亲家老爷的人说一声,打发他回去报个信,今儿他家老爷在咱们家用晚饭,叫弟妹别等了。”
小厮高兴的“诶”了一声,麻溜的跑出去传话了。
岑尚书闻言失笑,却也没阻止:“陈大哥府上的人倒是瞧着个个精气神十足。”
陈彦之神秘一笑,说了句:“上行之,下效之。”
随后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
第二百六十章 早做打算
随后,岑尚书就说起了正事。
他把今日御书房之事跟陈彦之说了,末了又把自己的恩师,也就是鸿胪寺卿的猜测说了出来。
“老师历经三朝,对陛下的心思不说了若指掌,也能猜到几分,他所言,十有八九是真的。”
陈彦之心头一跳。
“陛下若有此意,朝中郑大人之流必定早有耳闻,可我看也不像啊?”
自古权力更替,多是血流成河。
可今朝太子能力远胜其他皇子,若无意外,可免去许多灾祸。
陛下若要禅位,必定要先告祖庙,又召顾命大臣做保,最后方昭示天下。
而陛下南巡回来这两个月,既没有祭告祖庙,也没有召见祝国公等人,禅位之说,有些叫人难以置信。
可藩王进京,列国来朝一事,又确实有些诡异……
岑尚书知此事不能轻率,便道:
“若此事不实便也罢了,可若此事当真,老哥要早作准备。”
“福林进宫七年,生下太子长子长女,如今又怀有身孕,论功劳,可谓东宫第一人!若是等太子……福林在东宫的位份确实太低了,到时候要是被人摘了桃子,可谓是惋惜至极!”
事关女儿,陈彦之也皱起了眉头。
这些年太子对女儿的好他们都看在眼里,也隐隐习惯了,女儿俨然已经是东宫第一人。
但到底少了层名正言顺。
陈彦之心里觉得,太子迟迟不立太子妃,很大原因是因为他们陈家家世不显,福林身份不够。
朝中如今虽然比前些年世家掌握权柄,皇权受制要好得多了,但身居高位者,向来都要权衡利弊,平衡各家。
很难保证太子殿下不会在登基后另立他人为后……
陈彦之道:“贤弟说的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待老哥我好好儿想想。”
他们陈家耕读传家,寒门庶族乃是命定,这些年虽助太子立下不少功劳,但还远远不够。
他要好好儿想想,怎么做才能福林有利。
岑尚书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提醒亲家。
他们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况且,陈家如今代表的是寒门新贵,在朝中寒门官员中的威望仅次于郑愿郑大人。
朝中勋贵,世家,寒门三分天下,而一朝天子一朝臣,郑大人得陛下重用,焉知日后亦得太子重用?
可陈家和太子,却有姻亲,陈家四子各个人中龙凤,日后未必不能成为第二个郑大人。
福林若能更进一步,甚至入主中宫,陈家水涨船高,于他们寒门一系乃是幸事。
可若是殿下因权衡而不得不另立他人为后,此人便多半出身世家勋贵,那他们寒门一系就落了下乘。
甚至极有可能又要重蹈王卢之祸。
这是他们所有人都不愿意看见的。
太子:呵呵,岳父想多了。
他只是想给她一份独一无二,而非一个别人坐过的位置。
待他日登基,她会是他唯一的皇后。
岑尚书在陈家用了晚膳,这才坐着自己的青布稠车回家去了。
岑夫人见他果真天黑了才回来,忍不住埋怨:“女儿和女婿都不在家,你倒好,跑到亲家家里蹭吃蹭喝。”
岑尚书故作哑然:“怎地?女儿女婿不在,我还不能跟亲家走动走动,吃顿饭了?”
岑夫人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就你好意思!”
她一边骂他,却仍接过他脱下的外衣挂在架子上,又叫丫鬟打来热水给他暖手。
手暖了,心也就暖了。
岑尚书嘴角含笑,听着老妻碎碎念,骂他老不羞,也不反驳。
女儿随女婿去了边关,偌大的府里就只有他们夫妻俩作伴,哪日听不见老婆子念叨他,还怪不习惯。
“行了,谁不知道你就是想那臭丫头了,有什么可想的,你闺女这会儿不定在外头多逍遥呢!”
岑夫人这几年除了年节轻易不登门,心里埋怨女婿呢。
他们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女儿,成亲后不久就跟陈家三小子远赴边关,连外孙出生都没能看上一眼。
听丈夫这么一说,岑夫人眼眶立马就红了。
“这天高皇帝远的,边境之地苦寒,孩子那么小,无论是亲娘还是婆婆,没一个陪在她身边,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过来的。”
要不是边境太远了,一来一回得大半年的时间,她走了老爷一个人在京里,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她铁定早就收拾包袱去了。
岑尚书心里不是不挂念女儿,但是女儿跟着去了边关,总比一个人留在上京伺候公婆好吧?
年轻时候相处的情分自是非比寻同,有这些年女儿陪圭林吃的这些苦,这辈子女婿和老陈家都得对他女儿客客气气的。
年轻嘛,且吃些苦头,这后半辈子,才是享福的时候。
他这么想的,便也这么跟老妻说了。
岑夫人又骂了他两句,两人这才收拾收拾准备歇下。
冬日夜长,且还有得冷呢!
*
北境。
宁城。
铺盖地皑皑白雪埋藏了整个世界。
放眼望去,除了满眼的白,再没有一点其他的颜色。
几匹快马在清理出来的道路上飞驰而过,马蹄子都上包了稻草,在冰面上也能不打滑。
城门悄悄打开了一条缝,刚刚够一人一马通过。
进了城,几匹快马直奔守备府。
进去交了差,几人这才从守备府里走了出来。
一个包的严严实实,只看见一双眼招子的士兵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
“哎呦,老子又活着回来了,不容易啊!”
“哈哈哈,这回都多亏了咱们老大,要不是他点那炮仗,咱们说不定就给那些油子追上来了。”
“磊哥说的是,多谢老大!”
“不愧是咱们老大,这脑袋瓜就是好使,咱谁出门带炮仗啊!”
“这回看他们还怎么嘚瑟,老巢都给他们掀翻,就是有点遗憾,没把他们头头脑袋给拧下来……”
说话这人还咂吧了一下嘴,语气中充满着惋惜。
“这么冷的天,走,兄弟们请老大喝一杯!”
老大,陈参将站在那里,岿然不动。
默默听着几个一块儿出任务的兄弟们诉说着劫后余生的喜悦,自己内心亦是庆幸。
因为互市的原因,北边不少部落和大靖已经相安无事多年。
但北边的嗒嗒部落,又不想花钱,又想要他们的东西,每年都要来找死那么两回。
他们不胜其烦。
这一回,陈圭林带着四五个人,假扮商人往北边走了一趟,烧了他们的王帐。
就是有点可惜,被那个什么嗒嗒给跑了。
——
第二百六十一章 过个好年
不过嘛——
嗒嗒王帐被烧,宁城的百姓和他们这些守军今年这个年能过安稳了。
宁城总兵李闻十分高兴,毫不吝啬地决定要给几位勇士请功。
这位陈参将可是太子殿下亲自送来镀金的,这些年立下不少战功,被他压下来不少功劳。
这一回看在他九死一生,让大家过个好年的份上,他就大发慈悲,给他报上去。
一个参将,再怎么升也不能把他这个总兵取而代之。
凉州本就是他们李家的天下,太子想让一个小小的参将来搅混水,难度堪比登天。
不过他们也不敢太过分,最多只能打压两下,人要是真出事了,他们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这位是太子的小舅子。
当然,他李闻也不是吃素的,身为李家军如今的统帅李麟的第四子,镇守宁城,自然也是有些能耐的。
可前些年他们不过试探试探,对那位出了手,就被太子教训了一顿。
连太后娘娘都避走行宫,他们自然不敢再轻举妄动。
陈圭林拒绝了同袍们一起喝酒的邀请,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家。
城西一处一进的小院。
眼看着到了饭点,家里唯二的丫鬟和婆子正在准备晚饭。
寥寥炊烟升起,给这萧杀的宁城平添了烟火气。
屋内,衣着朴素的年轻女人正扶着腰,正指着钻在桌子底下的小人儿骂道:
“陈景航!有本事你今儿就躲在下头别出来!”
躲在桌子底下的陈景航梗了梗脖子:“您放下手里的烧火棍,我就出来。”
不过五年,昔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已经被与这北境的民风同化,变得彪悍无比。
岑安然意味不明地“哼哼”一笑,“行,我放下,你出来。”
说着,她当真丢开手里的烧火棍,然后扶着六个月大的肚子坐在了椅子上。
陈景航确定那屡次害自己屁股开花的烧火棍离他娘十万八千里,这才狗狗祟祟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结果等他刚一出来,他命运的耳朵就被他娘揪住了。
“还敢跟我谈条件了?嗯?陈景航?你胆子不小啊?”
“赵爷爷家的屋顶破了这么大一个洞,你爹回来又要去给人盖房子,你可真是你爹的孝顺儿子!”
陈景航“嗷嗷”直叫唤。
“娘,娘我错了!”
“娘我是你亲儿子啊娘!”
陈圭林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边儿子夸张的嚎叫声。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那个臭小子又干了什么坏事。
陈圭林假装没听见,推开院门,故作惊喜叫到:
“当当当!看看谁回来了!!!”
陈景航两眼一亮,如同看见了救星。
“爹!”
岑安然也放开了儿子的耳朵,一秒化作娇羞的小妻子,小碎步跑了出去。
“相公!”
“哎呦媳妇儿,你可别动别动,我这就来!”
陈圭林看着他媳妇儿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朝自己跑来,那心肝真是一颤一颤的。
就是差点被嗒嗒那些土油子追上都没这么心跳加速过。
而朝着他爹狂奔过去的陈景航就这么完美的和他爹错过了。
陈景航:……
陈景航站在院子里,看着自己伸出等他爹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手。
然后默默转身,看着他爹一把把他娘抱起来转了个圈圈……
嗯。
爹娘是真爱,他只是个意外。
失落不过三秒,陈景航又咧开嘴笑了。
爹回来了!
娘就是温柔的娘,不会打他了啊!
陈景航抖了一个激灵,浑身都激动不已。
那他是不是可以把前几天和二狗子他们一块儿出去干的那事儿告诉他爹娘了?
厨房里正忙着的丫鬟和厨娘看见姑爷回来也很高兴。
一个个举着铲子抓着碗跑出来给姑爷打了招呼。
丫鬟一脸惊喜:“姑爷回来了!您走的这些日子我们小姐可想您了!”
厨娘也问道:“就是,夫人怀孕可辛苦了,主君这回能过年了吧?”
之前可是有好几年,主君过年都在外头带兵打仗呢!
陈圭林一一回应,看向妻子的眼底满是柔情。
“是,辛苦夫人了。”
“这回咱们一家人能过个好年,不走了。”
*
一个月后。
朝廷的嘉奖突如其来。
咨有凉州参将陈圭林,多次拒敌有功,杀敌无数,战功赫赫,实乃我大靖之勇士,扬我大靖之威仪,敕命其为京畿司西大营副统领,于万寿节前前往西大营报道,钦此。
李闻这才知道,那些被自己压下去的军功,根本一直都被上面看在眼里。
所以他们李家做的事情,也都在陛下眼里……
传旨的太监笑眯眯的把圣旨放在最前面的陈家三爷手里,道:
“三爷,时间紧迫,您早些收拾行囊,抓紧时间赶紧上路吧!”
陈圭林脑子还有点晕。
“陛下调我回京了?”
还连升三级,成了西大营副统领?
传旨的太监见他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笑道:“三爷这些年在凉州立下赫赫战功,殿下都看在眼里呢。”
他说的是殿下,不是陛下。
陈圭林猛然回神,就连李闻跪在那里,也是心里一慌,冷汗直冒。
太子殿下如今已经能左右军营任免了?
那他们李家就更加惹不起了。
李闻让陈圭林下衙回去收拾行囊,准备启程。
还说要给他准备践行宴,被陈圭林以时间紧迫不敢耽搁拒绝了。
而后,李闻立马将这个消息传给了自己的父亲李麟,李麟又将消息传给了陇西主家的家主李闯,也就是太后的亲哥哥。
自此以后,连带着其他李家人都老老实实的,不敢再轻举妄动。
而另一边,陈圭林把传旨太监邀请回了自家住处。
那太监也不着急回去。
从宁城的捷报到上京,陛下当即下旨,他路上紧赶慢赶,才在半月后赶到了宁城。
左右这回太子殿下给了他恩典,准他和陈家三爷一起动身回京,他便也从命去了。
两人走到院子里,陈圭林已经和这位公公一见如故了。
准确的说,他们还真是故人呢!
当年福林进宫的时候,就是这位公公来传的旨。
如今这位公公已经是红袍加身,明显的升官了。
——
第二百六十二章 禅位
陈圭林“害”了一声,道:“我就说看着您就有些面善,原来是故人啊!”
那公公也很给面子:“咱家早就瞧出来了,贵府的几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出头之日指日可待,这不,将军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三品大将了,统领西大营数万兵马……”
陈圭林打小就是个会说话的,他也不着痕迹地捧了一把这位李公公。
把人招呼回家,用了一顿亲亲热热的家常菜,这才亲自送人去了驿站。
临走前还十分愧疚地跟李公公道:
“家中小儿顽劣,未免惊扰公公,只能委屈公公在驿站暂歇两日,咱们后日便出发。”
“哪里哪里,将军言重了。咱家领着公务来,本就是要住驿站的,陈将军这两日只管收拾,交接公务,后日咱家在此等着将军。”
李公公也去了李家,知道李家就那巴掌大的小院子。
不是他说,他在京郊买的宅子都是三进的大宅子呢!
这位陈将军年纪轻轻,又是太子殿下的亲舅子,为人却如此勤俭,是个厚道人。
*
安顿好了李公公,陈圭林这才有时间回家去跟家里翘首以待的妻子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
岑安然险些高兴到跳起来:“真的吗?咱们真的可以回去了?”
她说着,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哗啦啦就往下掉。
吓得陈圭林不知如何是好。
“你可别哭啊!这可是大好的事,咱们能回去了,是该高兴才是,怎么哭了呢!”
话是这么说,但陈圭林心里也明白妻子的喜极而泣。
这么多年,他也不是不想家里爹娘和兄弟们。
但这就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他想当在战场上挥洒热血的大将军!
在边关五年,他也算是了了自己的夙愿。
这五年来,妻儿随自己在这苦寒之地受苦,别人都在上京享受着暖玉温香。
岳父岳母也只妻子一个女儿,此番终于能够回京,也能承欢几位老人膝下了。
岑安然擦了擦眼泪,挤出一个无比难看的笑容:“嗯!我不哭!”
“那咱们什么时候回去?我好收拾行李。”
结果陈圭林一听到这话,却有些犹豫了。
他看着妻子七个月大的肚子,道:“我是这么想的,陛下要我在万寿节前赶到西大营,这会儿离万寿节只有两个月了,虽说从这里到上京两个月够够的,但你这不是怀着身孕嘛,万一路上有个耽搁,时间就怕来不及,所以咱们收拾收拾,后日就出发,怎么样?”
岑安然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她恨不能什么都不要,现在立刻马上就走都行。
“嗯,我听你的,我肚子现在七个月大了,只要注意些,没什么问题。”
她好歹也是生过一个娃的人了。
说来也巧,当年怀着景航从上京到了边关。
这会儿回去的时候肚子里又揣了一个。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出来彼此都想到一处去了。
陈圭林和妻子同时笑出了声,陈圭林道:“这还真是巧了。”
“咱们两人出来四人回去,爹娘和岳父岳母看见肯定乐坏了。”
即使已经为人父,但他仍有些少年心性,偶尔皮一下就很开心。
岑安然也很喜欢他这始终活泼开朗的性子。
男人俊俏的脸被这西北的风沙吹出了棱角,肤色黑黄,冬日里还有些皲裂,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他,就觉得这是世上最好看的男子。
像是一道光,一个太阳,在她的世界里发着光。
*
远在他乡的旅人正准备缓缓归。
而这一切,除了太子本人,陈家其他人一无所知。
陈圭林以为圣旨是从上京来的,又是太子的意思,家里早就知道了。
动身前也就没给家里去信。
以至于看见一家四口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陈家人各个惊喜不已。
*
二月二,龙抬头。
此时的上京城,因为即将到来的万寿节热闹非凡。
有那离得近的藩王,为了讨陛下欢喜,提前一个多月就到了上京。
太后也从行宫回来了。
儿子这么大的工作,她再是假装不在意,也装不下去了。
太后直接叫来皇帝,问他:“一个万寿节,你竟叫了列国使臣来贺,你打的什么主意?”
皇帝陛下一看见几年不见的老娘。
诶嘿!
太后身体竟然还如此健朗,连头上的白头发都黑了不少。
陛下心里想着,果然母后在行宫修身养性的决定是正确的。
这人要是年纪大了,越操心越老得快。
瞧瞧,母后从繁杂的宫务里头脱身,吃斋念佛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所以他把皇位传给太子,自己说不定还能越活越年轻呢!
皇帝越想越觉得自己果然是个不世明君,要知道,像他这种不慕权势,不贪恋皇位的皇帝可不多了。
此时听见他母后的问话,他也不卖关子,反正迟早都要知道的。
“朕打算在万寿节一月后禅位给太子,列国使臣正好庆祝了朕的寿辰,再参加大靖新帝的登基之礼,”
省得再跑一趟了。
他这个邻国皇帝多贴心啊!
当然,使臣在大靖这一个月,他会着鸿胪寺好好招待他们的。
让他们见识见识他们大靖肥沃的土地和均田制、互市贸易等制度实施后欣欣向荣的生活,还有从南到北的大运河等等。
总之一句话,就是炫耀。
炫耀到他们流口水,却又不敢打大靖的主意。
为此他还专门从边关调回来一个真正杀敌无数,见了血的大将,亲自统领西大营,准备给那些邻国小矮子们瞧瞧他们大靖男儿的英武。
“什么?”
太后不期然听见这么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素来老成持重的声音此时都有些尖利,“你要禅位?”
“你年纪轻轻正当壮年,你禅什么位?太子已经是储君,等你百年之后他自然就是大靖的新君,难不成他还着急了不成!”
听见老娘误会儿子了,皇帝陛下赶忙道:“母后,您又不是不了解儿子。”
“我啊,天生就不是当皇帝的料……”
没等他说完,太后厉声道:“浑说!你生来就是中宫嫡子,你就是大靖的帝王!”
“行行行”,皇帝陛下表示认输,开始打感情牌:“那太子不也是中宫嫡子,早禅位晚禅位不都一样,儿子我啊,一辈子为这个位置所累,娘你就党心疼心疼儿子,让我松快几年。”
——
第二百六十三章 白费功夫
皇帝话里劝着太后,但其实他内心主意已定,不可更改。
等万寿节的时候,他就会宣布这一消息。
一月后太子就能登基。
到时候……哼哼。
自然是天高任他飞,海阔凭他跃。
他答应皇后了,两人还要再去江南一趟呢!
这回人太多,皇后又不愿意在人前露面,他们可没玩尽兴。
太后听儿子都叫了“娘”,一时之间竟也涌起了久违的慈母心肠。
“罢罢罢,你都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哀家还能劝得动你不成!只希望你自己不后悔就是!”
皇帝说得对,她的儿子她自己了解。
当年若非迫不得已,他连这个皇位都没兴趣。
先帝临终托付,她手段凌厉,终于等到他成长起来。
如今的大靖,再也不是当年的大靖。
世家被削弱,寒门崛起,就连他们李家都边缘化了。
等太子登基,那又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这些往昔的旧贵族,慢慢地就会被抛弃,遗忘……
太后心情有些黯然,让皇帝退下了。
她想自己静静。
*
这是陛下第一次亲口说出禅位的意思。
饶是在太后宫里,也有那神通广大的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一时之间,满朝的官员眼睛都盯上了东宫。
这可是自个儿未来的主子了!
陈家自然也有那渠道,得到了这消息。
“两个月后就是陛下万寿节,你给弁林传信,让他回来一趟。”
陈家书房,
陈彦之和大儿子小儿子因为刚刚收到的消息,面色都有些凝重。
陈琢林应下,又问了一句:“那三弟那边……”
是否也要将此事告知一声?
陈彦之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你三弟跟咱们不一样,他的路走好了,日后就是福林最大的依仗,此事尚未有明确的定论,还是等事情尘埃落定了,再跟你三弟说。”
届时老三还能借此机会更进一步也未可知。
四子陈怀林也赞成父亲的意见。
“父亲说的是,三哥远在西北,就算他知道了也鞭长莫及,如今咱们应该好好想想,等太子殿下登基,妹妹怎么办。”
这也是陈彦之这段日子一直在发愁的事情。
“唉”,他叹息了一声,“都怪父亲无能,没能给你们一个好的出身。”
陈琢林和陈怀林兄弟连忙道:
“父亲这是哪里话?我们兄弟能有今日,不都是您一步一步为我们打下了基础。”
按理来说,以陈彦之的性子,是绝不会陷入如此自怨自艾的地步的。
可他这些日子越是思索,越是觉得女儿恐怕与后位无缘。
新帝登基本就动荡,而要立福林为后,百官们恐难以接受。
再者,之前太子只是太子,虚置东宫其他妾室满朝文武那张嘴尚且还能堵上一堵,可若是太子不再是太子,而是一国之君,难不成还能虚设六宫不成?
此事古未有之!
百官们也绝不会答应。
那他的女儿,又该有多伤心?
若是从未拥有过便罢了,偏偏她又被太子殿下偏宠了这么些年,一朝发现自己泯然众人……
他知道福林这孩子的性子,外柔内刚。
到时候恐怕难以脱身啊……
倒是陈琢林觉得,父亲的想法太过悲观了。
“这些年太子待小妹如何,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便是太子登基,也定会给妹妹一个交代。”
“况且,如今为殿下生下子嗣的就只有妹妹一人,就算妹妹不能封后,那别人自然也不可以!”
凭什么呢?
凭她家世好?
这种话也只能在私下里说说,真正却是不能拿到朝堂上来说的。
比如文官们劝陛下纳某某某家之女,那也不是说她们家怎么样,而是说此女如何如何贤惠,宜室宜家。
所以,妹妹如今也不是毫无依仗的。
试问陪太子一路走来,又为太子殿下生下三个孩子的人都没能当上皇后,那别人又有什么资格呢?
这后位,若是福林坐不上,别人也休想!
只要能拖上几年,等秦旭长大了,等他们一家立起来了,到时候结果还犹未可知。
这是陈家父子坐在书房里商议了整整一日的功夫才商议出来的结论。
总之,若是福林有幸坐上那位置,自然是皆大欢喜。
若是她坐不上,那就拖着吧,拖到她能坐上去为止。
他们陈家虽然只是个小小寒门,但在朝中的影响力却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只要他们全力出手,此事十有八九能成。
事情既然已经决定,陈家父子便不再纠结。
这段时间各自办好各自的事情,该做的准备慢慢去做就是。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
一个月后。
上京城内,日日都有各色宝马香车穿梭其中。
来自四面八方的域外来客,看得上京的百姓们津津有味。
“上一回上京城如此盛景,还是先帝爷在的时候呢!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小老儿还能再见到一回。”
路边卖馄饨的老叟今年八旬了,在这儿卖了一辈子的馄饨。
他家的馄饨皮薄馅多,汤汁鲜香浓郁,不少来他这儿吃的都是老顾客了。
听老叟这么一说,就有吃馄饨的客人笑了。
“孙老头,这么说你这馄饨摊子还是历经两朝了,还挺有来历。”
孙老头正在给客人煮馄饨,锅盖掀开的雾气迷蒙了他昏花的双眼。
他年纪大了,动作慢,但客人们从不催他。
听见客人这话,他也笑了:“那可不?要论起小老儿一开始做馄饨的时候,那可还不止两朝呢!”
他刚开始做学徒的时候,还不是先帝爷当皇帝嘞!
这下子客人们纷纷笑了。
在上京,还有许多这样数十年的老摊记录了大靖曾经的过往。
“也是这几年咱们老百姓吃得好了,我前些日子走商去北边,以前那边的人一个个面黄肌瘦,长得皮包骨似的,人又高,看着就吓人,现在可不一样了,那一个个,是真的膘肥体壮人高马大的,要是再跟蛮子们干仗,保管一拳一个!”
“谁说不是呢?以前一年到头要饿死多少人,现在呢?只要不是懒汉,就没饿死的。”
“是啊,都是咱们陛下和太子圣明,才有咱们的今天啊!”
“……”
——
第二百六十四章 英王回来了
上京的街头,
如这种隐隐骄傲,自豪的感慨言论,随处可见,处处可闻。
那些先一步到达上京的使臣们也被进入大靖以来沿途的种种震惊了。
他们知道大靖向来比他们富饶,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富……
一个个眼珠子直转悠,想着能不能趁这回万寿节,捞一笔回国。
反正大靖富得流油。
皇帝陛下:你怕不是在想屁吃!
*
“驾!”
“英王殿下回朝,闲杂人等回避!”
“英王殿下回朝,闲杂人等回避!”
几道嘹亮的声音自城门外不远处传来。
城门口,排着队进城的人纷纷让开,伸长脖子去看。
剧烈动荡的马蹄声似有撼动天地之感。
为首一人戴着漆黑的面具,遮住了半张脸,但毫不掩饰其一身的煞气。
那是在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叫人根本不敢直视。
等那被马蹄带起的风沙落定了,城门口的百姓们这才有种恍然的感觉。
“英王殿下?我咋没听说过,这是哪位殿下?”
“害!还能是谁,就是十五岁就被陛下发配去了幽州以北的那位呗!”
“哦~你说的是二皇子啊!”
“这都多少年了,二皇子得有十几年没回来了吧?”
“谁说不是呢!十六年了,也就是天家,咱们寻常人家谁舍得把儿子流放那么远,还十几年不让回来呢……”
离京十六年的二皇子,也就是英王殿下回来了。
这一下子就把近日来百姓们因着各国使臣到来的热度吸引回了他们大靖自己人身上。
一刻钟后,
皇宫。
御书房。
英王回来,第一时间就进宫了。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英武伟岸一身煞气的二儿子,皇帝陛下心底一片感慨。
他亲自走了下去,把二儿子扶了起来:
“回来了就好,这些年,委屈你了。”
十几年了,那年他离开的时候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信誓旦旦的向他立下军令状,五年内必拿下幽州轩辕家世代握在手里的军权。
可这一去,就是十六年啊……
他战功赫赫,出生入死,却连封王,都比他几个在上京安乐乡的弟弟晚。
“是朕,对不住你,宣儿。”
皇帝陛下握着儿子的手,老泪纵横。
这个儿子远在天边就算了,他还能抛在脑外,这一旦站在自己面前了,那点久违的慈父心就冒出来了。
英王,昔日的二皇子。
他看着自己父皇如此性情,眼神却没有一丝波动。
“父皇言重了,这都是儿臣应该做的。”
身为轩辕家的后人,由他去平息当年轩辕家的动荡,是最正确的选择。
当年他父皇以他犯了错为由,将他发配到幽州,历尽磨难,才终于在幽州站稳了脚跟。
后来又慢慢取得了轩辕家的信任,花了五年的时间才终于将轩辕家的兵权收归己有。
比他跟父皇立下的军令状晚了三年。
所以他拒绝了父皇在他及冠后就封王的意思,而是要等自己在战场上立下不世之功,才有资格领受他父皇给他的封号。
英,英武不凡,英雄,才能出众、杰出的人物。
知道英王回宫,就连太子都没有去御书房打扰,为的就是给他父皇和二弟多一些说话的机会。
皇帝亲手揭下英王脸上黑森的面具,两只手微微颤抖。
他眉间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右边一直延伸到到另一边的耳后,十分骇人。
英王不习惯摘下面具,还微微皱了皱眉。
但这毕竟是他亲爹,他非要看看,他也没办法阻止。
路公公发誓,这辈子除了被皇后娘娘误会,他没见过陛下哭得这么伤心过。
“宣儿,你受苦了……”
英王眉头蹙得更厉害了。
他强忍着不去拍掉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的老手。
“父皇可是一国之君,要时刻注意仪态。”
像个娘们一样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但他的眼神已经完全表达了这个意思。
正在心疼儿子的皇帝陛下一滞。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皇帝飞快地吸了吸鼻子,收回手,转过身胡乱抹了两下脸。
然后又转过身来,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好好好,不愧是我儿,英武不凡!”
“你母妃在宫里等着你呢,去看看她吧!”
他说的是自小抚养他的贵妃崔氏。
英王见他父皇终于恢复了一国之君的理智,很是欣慰。
“是,儿臣这就去看望母妃。”
这就对了。
他在军营里最讨厌的就是那些白白嫩嫩瘦得跟竹竿儿似的新兵蛋子,一点儿苦都吃不得,一天天哭哭啼啼的,他听了就烦。
后来他把那些白白嫩嫩的新兵蛋子挂在外边晒了几天,一个个都晒脱了一层皮,后来再苦再累他们都不哭了。
他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他父皇也变得这么容易哭哭啼啼的了。
英王离开御书房,把脸上的面具又戴了回去。
细看之下,面具之下的那张脸,始终紧紧皱着眉头。
看见英王走得干净又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皇帝陛下心里梗了又梗。
“小路子,他他他,他刚刚是在嫌弃朕,是吧?”
路公公:该怎么说呢,陛下一大把年纪了,哭起来那真是丑得不要不要的,是他他也嫌弃啊。
但是呢,有的时候善意的谎言那是必要的。
“陛下说的哪里话?英王殿下也是心疼您,不像您太过伤怀,这才赶紧离开的。”
“是吗?”可是为什么皇帝陛下觉得自己隐隐受到了鄙视。
路公公说的那叫一个斩钉截铁:“是!”
一定是,必须是!
他还感慨了一句:“英王殿下打小就是个直性子,这么多年也没变过。”
是的。
秦宣打小就是个直性子。
每次调皮捣蛋了之后,认罚他都是头一个。
但是罚了之后该捣蛋还是继续捣蛋,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儿子做错事情是应该罚,但不能否认做这事能叫儿子开心。”
于是他一边开心,一边挨打。
要是哪一回他心情好不愿意打他,他自个儿还不乐意。
秦宣为人处世自有一番原则,就连他这个身为一国之君的父亲都无法打破。
这也是他为什么放心把他放去幽州的原因。
——
第二百六十五章 秃头的京兆尹
晚上,
陛下在他的启阳殿亲自给英王殿下办了个小小的接风宴。
只太子和益王景王等人去了,父子几个喝了一宿。
最后太子都是被人扶着回来的。
“怎么喝了这么多……”
陈福林有些嫌弃地看着被胡铮扶着坐在椅子上醉醺醺的人,捂着鼻子退了几步远。
同时,她的肚子上鼓出来个小包,小弧度的动了动。
陈福林都已经习惯了,这孩子可能是着急跟他们见面,这一个月以来在肚子里就跟打拳似的。
一开始她也被吓了一跳,时不时被踹两脚还有点儿疼,久了也就习惯了。
“你瞧,你儿子都在抗议了,熏死人了……”
刚想继续装醉看看她的反应的太子殿下:……
得,这反应不看也罢。
他揉了揉眉心,坐直了身体:“倒也不必离我那么远……”
醉是没怎么醉,不过确实是喝多了。
十几年了,二弟终于回来了。
不仅是父皇,他也很高兴。
只是二弟的脾气……
想到这儿,秦骜无奈苦笑。
那一根劲儿,比以前更甚了。
陈福林不仅没有靠近,反而拿手在面前扇了扇:“您身上这味儿太重了,我怕闻多了孩子都醉了。”
秦骜:“……”
*
还有半个月就是万寿节。
各地藩王和列国使臣都已到达上京,这段日子,最秃头的并不是要负责本次万寿节的礼部和鸿胪寺,而是京兆尹。
一会儿蜀中六王爷家的当街纵马,撞毁了人摊子还打了人;一会儿交趾国的小王子调戏民女民女不堪受辱自尽未遂……
一桩桩一件件,事大的事小的,险些没把京兆尹愁死。
京兆府的人都派出去了,上京城的大街小巷他都安排了人盯着。
还跟城防营那边打了招呼,让他们加强巡逻力度。
他手里头那个交趾国的小王子的事儿还没完呢,得跟鸿胪寺那边再一起去驿馆一趟。
可是这会儿,又有人来报,什么李家公子和谢家小公子当街打了起来,一人破了头一人断了腿。
京兆尹大怒:“我特么的也没生出三头六臂啊!”
“死人了没?没死就叫他们家里把人赶紧领回去!”
一天天的就是吃饱了撑的。
整天不是为个青楼女子就是为了一只蛐蛐儿大打出手,他要是生了这么个玩意儿还不如生块叉烧!
来禀报的人只能讪讪退下,他知道这段日子大人火气大。
“但是……那被打破了头的是益王妃的亲弟弟,谢家已经把人带回去了,益王妃还亲自派人请了太医,谢家坚持要告那位李公子……”
像这种权贵世家之间的事情,很多时候都是不告不究的。
谢家坚持要告,那他京兆尹就得受理。
京兆尹:!!!
还有脸告?
谢家那个二世祖,照他看来那就是丢谢锐谢大人的脸!
幸好谢家还有个大公子,不然谢大人怕是要被这个不成器的小儿子气到英年早逝。
但再不成器,那也是自己的亲儿子。
自己可以嫌弃,可以打骂,却不能忍受别人给谢小公子脑袋开了瓢。
谢府。
谢锐被家里老母亲从兵部紧急叫了回来。
益王妃谢凌华早在家里祖母派人求到她面前的时候就赶了过来。
“什么事这么着急叫我回来?”
谢锐龙行虎步,大刀阔斧地走进老太太的院子里就问道。
他这些日子也忙得不行,京里如今鱼龙混杂,还要提防着那些随使臣团来的魑魅魍魉。
他看见本该在益王府的女儿竟然也在府里,面色变了变。
“父亲。”
谢凌华扶着担忧不已的祖母,给谢锐打了个招呼。
“凌华?你怎么回来了?”谢锐问道。
谢凌华还没有说话,谢老太太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的乖孙呐,是哪个黑心肝儿的下那么重的手……要是你死了,祖母可怎么活啊!”
谢锐不期然自己母亲竟然来了这么一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看老母亲那伤心劲儿,谢锐知道问他母亲是问不出来了,他看向谢凌华。
谢凌华也红了眼眶,道:“小弟跟李家公子起了些冲突,被李公子……砸破了头,如今……生死未卜。”
谢锐瞳孔一缩,似乎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突然,他眼眶突出,大喝一声:“这个孽障!”
谢老太太哭着骂他:“安儿都这样了你还骂他……呜呜呜,这还是不是你亲儿子了。”
谢锐狠狠地瞪了他母亲一眼:“这个逆子都是被母亲您给惯坏的,他有今日,母亲要付一半的责任!”
他早说了,男儿家家的就该丢去军营里操练一番,大儿子就被他丢进去几年,如今也是个铁骨铮铮的好儿郎。
唯独小儿子,打小就被他母亲娇惯着,打不让打骂不让骂。
每回犯了错他刚要教训教训那个逆子他母亲就哭哭啼啼地护了上来。
谢老太太哭声一滞,她没想到而儿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哎呦老婆子我不活了……你不拿亲儿子当人,我疼孙子我有错吗?”
谢锐懒得跟她掰扯,而是问一旁的女儿:“可请太医了?你弟弟现下是个什么情形?”
谢凌华听见父亲训了祖母一顿,也觉得很是应该。
小弟都及冠了,却整日溜鸡斗狗没个正形。
虽说他这辈子什么也不干也能衣食无忧,但谁不希望自家兄弟出息呢?
这样自己也有底气不是。
“我求了益王,请来的是太医院最擅外伤人老卢太医,卢太医已经进去小半个时辰了……情形,不知。”
谢凌华有些艰难的说出最后四个字。
她没有说的是,当时卢太医一看小弟的伤势,面色就有些发沉,只说了自己勉力一试。
他们兄妹三个,她平日里虽也总嫌弃这个不务正业的小弟,但他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谢凌华也是很难过的。
所以当时京兆尹的人帮着送小弟回来,她祖母说要告那李家小子,她也无声的默认了。
小弟要是因此有个万一,他们李家就等着赔命吧……
她眼底有暗芒一闪而过。
谢锐一听女儿的意思,脸上的怒气一下子就被浇灭了。
“这个孽障……”
他又骂了一句。
只是话语中再没有方才的暴怒,仿佛只是无意识的呢喃。
——
第二百六十六章 终于到家了
谢家小公子暂时在卢太医的手下捡回了一条小命。
但却过了半个月,万寿节前夕才醒过来,自此还落下了个头疼的毛病。
李家和谢家也因此事争吵了半个月。
你家儿子破了头,我家儿子还断了腿呢!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儿子本来能在陛下面前露脸的,这会儿都没机会了。
一句话,你丢的是命,我儿丢的可是光明发前途!
再说了,你谢小公子不是没死呢!
李家这些浑不吝的说法被谢家人知道了,私下里两家人见了面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朝堂上李家和谢家人也针锋相对,就连向来公正不阿的谢锐都狠狠地刺了李家一道。
两家也算是结了仇。
就在这样热热闹闹的日子中,陈圭林夫妻也终于到了上京。
他们预计三月初到的,如今却已经是三月下旬了。
老长的车队停在陈府门前,看门的小厮揉了揉眼睛。
这么大阵仗,难道是五小姐又回来了?
陈圭林翻身下马,走到前面马车旁低声道:“李公公,这一路有劳您和诸位御林军兄弟们了,知道你们还要回去复命,兄弟我就不多留你们了。”
他拿出两个荷包,一个塞给旁边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御林军小队长,让他拿去给兄弟们买酒喝。
一个伸进马车里塞给了李公公。
李公公这一路已经跟这位陈三爷混熟了,也不整那虚的,他接过荷包掂了掂。
“三爷说这话就见外了,能跑这一趟也是咱们的福气不是?”
这眼看着陈家那位可就要熬到头了,就人家那功劳,再不济也能当个四妃。
小皇孙聪明伶俐,陈家崛起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再说了,去的时候拼命赶路,李公公这幅骨头都险些颠散了,回来虽然慢了点,但比去的时候舒服多了。
等李公公等人走了,府门前就只剩下孤零零三辆马车。
一辆最大的,是岑安然母子俩坐的。
一辆坐的是厨娘和丫鬟。
剩下一辆就全是行李了,他们这回来大概率是不会再回去了。
宅子里的东西能送人的就送人了,不能送人的就连着宅子一块儿打包卖了。
时间紧迫,也没卖出个好价钱,但比他们当年买的时候要贵,不算亏。
“终于到了。”
陈圭林刚感慨了一句,马车里探出一个早就迫不及待的小脑袋。
“爹!这就是上京啊?”
“老三??”
“三弟!!”
“三哥?!”
陈圭林正想转身把儿子拎下来,就听见几道熟悉的声音。
他看向大门口。
他爹娘,二哥和老四都站在那里,一脸惊喜地看着他。
陈圭林挠了挠头:“那个……爹娘,二哥四弟,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啊?”
小厮:“……”
那个,其实他以为是五小姐回来了,所以才跑进去叫了那么多人出来。
“咳咳……”
陈彦之等人对视了一眼,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告诉他这个残酷的事实。
“只要你爹我想,还能有我不知道的?”陈彦之一脸得意。
不知道的还真当是那么回事儿呢!
陈母悄悄掐了他一把,然后自己走了出来。
拉着儿子看了又看,越看眼睛越红。
“高了,壮了。”
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冷面将军被他娘在大门前就转来转去,仍是好脾气的配合着。
“我说娘,您可别哭鼻子哈……我现在是有媳妇儿的人了,再哄你我媳妇儿要吃醋的。”
陈母:……
一腔慈母心肠被破坏得干干净净。
不过她也突然反应过来:“你回来了?我大孙子和儿媳妇儿呢?”
该不会他一个人回来的吧?
陈家其他人也走了过来,兄弟几个你捶我我捶你的,表达着这么多年的思念。
听他娘说媳妇儿,陈圭林一拍脑袋,转身朝着那辆大马车走去。
掀开帘子,就看见他儿子眼眶里包着眼泪:“爹!”
叫声之凄婉,吓了陈家人一跳。
陈圭林手一抖,马车帘子又落了下来。
他扒拉了两下,把帘子扒拉开:“怎么了景航?”
岑安然安抚的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我好像要生了。”
陈圭林:……
“要,要,要生了啊。”
他呆愣在那里,陈母着急见大孙子。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掀开了他。
结果看见马车里的场景,整个人吓得魂都险些丢了。
“他爹!快叫人去请大夫和接生婆!”
随着陈母这一生破了喉咙的惊叫,老陈家陷入了一阵兵荒马乱中。
*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媳妇儿要生了你都不知道?”
“幸好是母子平安,不然你哭都没地方哭!这事儿要是你岳父岳母知道了,打不死你!”
两个时辰后。
岑安然终于生下了一个男孩儿。
陈圭林傻笑着陪在妻儿身边,耳朵边是他娘的碎碎念。
岑安然是二胎,生得顺利,被叫来的大夫都没用上。
她歇了一会儿刚醒,这阵状态还算好。
听见婆母一直数落相公,从她昏睡前数落到昏睡后,心里有些同情他。
“娘,您不要说圭林了,他这一路都小心翼翼的,也就刚刚那会儿刚到家,他心里激动。”
是她没有叫他,自己已经生过一胎了,知道从羊水破了阵痛到生孩子,还有好几个时辰呢。
也不缺他这点儿时间。
陈母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娶了这么好的媳妇儿,你就偷着乐吧你!”
陈圭林终于应了她一声:“那可不!我的眼光自然是最好的。”
陈母:……
陈母接过丫鬟端过来的猪蹄汤,摸了摸,温度正好。
“来,安安,喝了这汤好下奶。”
她还要喂岑安然,后者连忙坐了起来。
“娘,我自己来。”
“嘶……”
不料被扯到伤处,痛得她龇牙咧嘴。
陈母忙把汤放开,一脸担忧地问道:“怎么样?扯到了?流血了没?”
有些人生产的时候没什么事情,反而是产后突然大出血的也不是没有。
“安安,你怎么样?”
陈圭林也不看儿子了,惊慌的看向她,伸出手又不知道落在哪里,生怕弄痛了她,仿佛是个易碎的娃娃。
那一阵痛过了,岑安然面色恢复正常,她摇了摇头:“没事娘,我就是突然坐了起来不小心扯到了。”
陈母松了口气,坐了回去。
“你这孩子,今日要吓死我了……”
——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万寿节
三哥回来了。
陈福林是第二日才得到的消息。
甚至还知道她三嫂于昨日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陈福林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惊呆了。
“怎么都没听说过?”
太子殿下见她这副吃惊的模样,勾了勾嘴角: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陈福林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惊喜,非常惊喜。”
她娘昨天应该吓死了吧?
嫂嫂刚到家就生了。
挺着七八个月的肚子,赶了一路。
她三哥估计要被揍惨了……
啧啧,好可怜。
万寿节临近,二哥一个月前就回来了,如今三哥一家也回来了。
一家人整整齐齐,就缺她了!
“三哥回来了,明日我想回家一趟,看看三嫂和刚出生的小侄子。”
秦骜看着她的肚子,眉心跳了跳。
“你这……不方便吧?”
这也是快八个月的肚子了,马上就要生了。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三嫂肚子八个月大还从西北回了上京呢!”
她说这话相当不客气,甚至隐隐还有点小愤怒。
想也知道,她三哥从西北举家回来,跟太子殿下脱不了干系。
可三嫂月份都那么大了还要赶路,想想都叫人担心!
秦骜:……合着他这事还办错了。
陈福林第二日还是回了陈府。
一家团聚,自然缺一不可。
不过这一回她是自己回来的,只带了锦云和胡奇。
不仅没带太子殿下,就连秦旭和秦熙兄妹俩都被她留在了宫里。
因为这父子三人昨日站了同一阵营的,坚决不同意她今日回来的举动。
就算是后来又同意了,也没能挽回陈福林这颗凉透了的心。
上京这段时间热闹得很,秦骜只能暗地里多派了些人跟着,确保她的安全。
*
万寿节。
帝王的寿诞,取自万寿无疆之意。
历届帝王在这日,举国欢庆。
而当今陛下性节俭,除大寿外,每年这时候一般只接受一下群臣道贺,不做宴饮。
算起来,上一回百官相庆,诸侯来贺陛下万寿之喜,还是在八九年前呢。
而在万寿节期间,全国上下禁止屠宰,各司前后数日不理刑名,文武百官还要按制穿上最为华贵的补服。
工部的匠人们耗费了三个月的时间,用彩画,布匹等将上京城的主要街道包装得绚丽多彩。
这一日。
皇帝陛下在御殿接受王公百官的朝贺,及各藩王、使臣进献的寿礼。
各地文武百官,也设置香案,向上京方向行大礼,遥贺陛下万寿。
由于参宴人数众多,礼部和鸿胪寺,并内务府三方一商量,就把宴请来客的地方定在了太极殿外的大广场上。
夜幕降临。
广场上热闹非凡,歌舞升平。
皇帝陛下高坐台上,右下首依次是太子殿下,英王,益王景王以及其他几位皇子,藩王们在诸皇子之后。
而左边则是中书首官郑大人之流,使臣也在此列。
至于再下面,便是文武百官。
歌舞正好,宴饮正酣。
一道粗犷的声音趁着舞姬们换场的间隙响起:
“这些软绵绵的歌舞有甚看头?大靖号称有百万雄师,虎狼之国,不若给小王展示展示。”
皇帝陛下眯着眼睛看了过去,原来是谢锐亲自相陪的北辽国王子啊。
几年前,这可是他们大靖最强大的劲敌。
可随着互市贸易的开通,北辽人尝到了甜头,朝中也渐渐分成了两派,以往不被重视的主和派慢慢和主战派分庭抗礼,诡异的维持了和大靖的和平,让主战派的人整天抓狂。
来大靖的北辽使臣里,有两位王子,大王子和这位三王子。
大王子性情温和,素来主和,而三王子好战。
听见三弟在这样的场合胡闹,大王子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训斥道:“阿诺瓦,不要胡闹!”
这次他们从北边一路南下,越往南走就越是为大靖之繁华所震撼。
而这繁华背后,却是大靖强盛的国力。
大王子年幼时曾到过大靖的云中郡,那时候大靖可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那是远离上京的地方,百姓们宛如走狗,面黄肌瘦,浑浑噩噩。
没想到不到十年的时间,大靖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百姓们个个脸色红润,精气神十足。
从这里就能看出来,大靖,早已不是昔日的大靖。
可三弟和其他一干主战的大臣们,还在沉溺于昔日铁蹄踏破大靖的国门的荣耀……
三王子被自己一向讨厌的大哥训斥了,不以为意:“大哥,我怎么胡闹了?大靖自称泱泱大国,人才辈出,难不成都是说大话,是些软脚虾不成?”
说完,这位三王子还毫不掩饰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假模假样的大哥。
他们是北辽人!不是大靖人!
他们就是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骑着草原上最健壮的马,将那些败在他们马蹄之下的废物通通消灭掉!
他这个大哥就是软绵绵的,和大靖那些软脚虾一模一样,做事情犹豫不决,偏偏他们父王还十分器重大哥!
大王子面色有些发沉,看见对面大靖几位皇子的脸色,也知道三弟这回惹事了。
大靖的太子殿下把玩着手里酒杯,玩味的看向三王子:
“不知三王子,想让我们怎么展示呢?总不能耍个大刀给你瞧瞧吧?当然,你肯定也看不懂的。”
野蛮人作战,横冲直撞,毫无作战战略可言。
北辽不知道多少年,才会出一个有勇有谋的真正的大将军。
可一旦北辽出现了这样的人物,那将是他们大靖和整个草原的灾难……
三王子听出来对方这是在讽刺他们北辽,他们北辽人身体强悍,人高马大,尤其是北辽骑兵,冲锋陷阵无往不利。
但是大靖人很狡猾,他们正面应战不敌,便会用阵法,用计谋,北辽大军时至今日在战场上吃的最多最大的亏,就是来自大靖。
三王子冷笑了一声,这些阴沟里的臭虫,只会用些阴谋诡计。
“很简单,小王此番带来十名侍卫,都是我北辽实力强大的勇士,他们和小王一样,仰慕大靖的强者已久,贵国陛下不如开恩,叫他们开开眼界?”
他带来的可不仅仅是实力强大的勇士,而是从全国精挑细选出来的数一数二的高手。
身体强悍,力大无穷。
他倒要看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软脚虾是不是纸老虎!
——
第二百六十八章 挑衅
哦~
说了半天,不就是要打架嘛!
坐在下面的蜀王一听,拍了一下桌子:“我说你们这北辽人不是直肠子吗?怎么说话也兴拐弯抹角的!”
“你来砸场子打架就直说嘛,还非要拐几个弯儿!”
“皇兄,不要怂,跟他们打!”
被叫皇兄的皇帝陛下:……
打是肯定要打的。
但又不是他打,老六这么激动干什么!
搞得好像他要上去打一样……
这一个个八尺高的彪形大汉,被揍一拳一定很疼吧?
“不错,既然贵国三王子想领教领教我大靖男儿的英武,自然要让贵客们满意,父皇,儿臣愿意一战!”
皇帝陛下的思绪眼看着就要跑偏,就被英王气势汹汹的嗓门给揪了回来。
皇帝陛下:“……好!我儿有如此雄心,这第一场就由你来跟北辽的勇士切磋!”
他的儿子,最厉害!
什么北辽勇士,手下败将而已。
北辽大王子知道此事已阻拦不及,同为北辽人,他自然只能期盼他们的勇士不要丢脸了。
他跟旁边的三王子说了什么,后者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知道了大哥,你就放心吧,肯定不会输。”
他不屑的看了眼对面这个脸上一道疤的大靖皇子,就这?
他们北辽勇士一拳一个好吗!
北辽三王子根本没有把英王和幽州那个让北辽铁骑闻风丧胆的铁面杀神联系在一起。
因为他们从未见过那位杀神的真面目,只认识那块黑色的面具。
大靖的官员们都捏了一把汗。
那些北辽蛮子长得跟牛犊子似的,他们英王殿下身高就比人矮了一大截,能行吗?
同样,关注着这名为切磋实为两国之间的比试的还有其他邻国的使臣。
要是北辽赢了,说明大靖也不过尔尔,在皇帝的万寿节上当着各国使臣的面儿颜面受损……那他们心里想的那些,也不是不可以谋划谋划。
要是大靖赢了,他们自然也会更加慎重。
所以,这场比试,对大靖而言,只许赢不许输。
全场肃穆。
宫人们火速将中间的场地清理了出来,留给他们发挥的空间。
英王下去脱下了亲王蟒袍,换上了一身干练的衣服。
等他再出来,场上也站了个北辽勇士大汉。
北辽三王子笑着道:“这既是比试,自然该有些彩头,诸位觉得呢?”
场中无人应答。
偏偏这位三王子也不觉尴尬。
“怎么?贵国是怕输?无妨,若是如此便让我北辽勇士退下吧,毕竟是大靖尊贵的皇帝陛下寿诞,这个面子小王总还是要给的。”
他语气施舍,又仿佛十分遗憾,似乎没料到这泱泱大国竟然不敢应战。
殊不知他不过是个北辽王子,皇帝陛下要是亲自跟他说话未免有些自降身份。
于是他便如端坐高台之上,时不时侧过身子和身边的皇后娘娘说说话,如看跳梁小丑一般。
太子殿下也不是很想理他,但还是出于待客之礼,不紧不慢道:
“三王子所言不差,这是我大靖尊贵的陛下寿宴,我朝陛下德昭四海,欲广交朋友,于是特意邀请诸国使臣前来共庆万寿之喜,但……”
“三王子毕竟来自民风彪悍的北辽,在寿宴之上行此鲁莽之举,虽不合我大靖的礼节,但想到三王子毕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我大靖自然是奉陪到底的,只是不知……您想讨个什么彩头呢?”
北辽有自己的语言,但北辽皇室中人却被从小要求学习大靖的文化习俗和语言。
三王子就是其中最厌恶学大靖的。
他就是觉得他们北辽千好万好,大靖人都是些软绵绵的两脚羊。
他不理解为什么要去学这些低贱的人的文化,所以秦骜说的这些话,每一个字三王子都听懂了,但合在一起的其中之意他却不是很明白。
但他听明白了最后一句话。
“哈哈哈哈,大靖不愧是大国!有魄力!小王佩服!不过我北辽亦是强国,这两国之间的比试,彩头自然不能太轻了。”
秦骜:“……”
呵呵……你还真当我在夸你了。
大靖的官员们一个个也都低下了头,肩膀抖动得厉害,又害怕自己笑出了声。
倒是比三王子听得更明白些的大王子脸色有些不好,大靖太子明褒暗贬,含沙射影,就是在说他们不识礼数,不分场合,行为粗鄙。
但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也就只能装作自己听不懂,把战场交给三弟发挥了。
大王子看着高兴得红光满面的三弟,眼神复杂。
看来学不好大靖话和大靖的文化,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
起码别人骂你了,你听不懂。
这样还能不受影响地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三王子自顾自说着他的彩头:
“小王这里有十名北辽勇士,只要能有人赢过他们中的半数,就算小王输了,就以……大靖并州以北的十三部落做彩头,如何?”
什么?
并州以北的十三部落?
这下大家不笑了,也笑不出来了。
郑愿等人面色严肃了起来,就连皇帝陛下也正了正神色。
大靖以北十三部落,位于大靖和北辽交界处,在这里生活着十三个草原部落,各个实力强大。
在两百年前,这十三个部落还是大靖的土地。
后来被北方最大的强国北辽占据,又被大靖夺回,再被攻占,再夺回,战火连年不熄。
十三部落被迫卷入战火,为了自保,才渐渐铸就了极其强悍的实力。
无论是北辽还是大靖,要从这十三部落过去,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相对而言,这十三个部落对大靖要稍微友好一点。
若是北辽兴兵南下,要往并州,十三部落会共同抗敌,反之亦然。
但这么多年,大靖从未主动北上,都是北辽挑衅在先。
久而久之,北辽知道这十三部落和大靖一个鼻孔出气,慢慢地就开始在幽州布线,没想到幽州又出了个杀神……
他们试过很多次,都折戟而归。
北辽南下的路被挡死了。
铁面杀神给北辽军留下了巨大的阴影,他们不敢再从幽州突破。
比起幽州,他们甚至更愿意去挑战作为两国隔离缓冲区的十三部落。
——
第二百六十九章 绝世武功
巧的是,
那十三个部落的首领,今晚也在。
“简直荒谬!你们和大靖比试,却要拿我们北州十三部落做彩头,北辽人无耻至极!”
一个部落首领直接掀了桌子。
凭什么?
倒是他身边的鸿胪寺卿“哎哟”了一声,忙劝道:
“霍吉首领莫动怒莫动怒,十三部落和我大靖自来交好,请相信我朝陛下和太子殿下。”
霍吉首领不像其他几个首领健硕,和他们相比起来反而矮瘦矮瘦的,但脾气却是十三部落首领中最大的。
当然,他们十三部落向来以实力论英雄。
霍吉首领脾气大,实力也强。
所以其他几个首领见他发了火,也赶忙劝他。
“是啊霍吉,咱们部落跟大靖几百年的交情了,那是一起并肩作战过的,不像北辽那些猪狗不如的畜生,他们和咱们一样,和北辽可是有不共戴天的仇恨的。”
“对,霍吉,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先看看大靖皇帝怎么说,先不要着急。”
霍吉被老伙计们劝住,这才不鼻孔里冒热气,“哼”了一声,死死盯住那几个北辽猪。
北辽众人并没有因为这十三部落的人发怒有什么动静,他们只想知道大靖的意思。
这些年,那些蠢货在大靖的帮助下势力不断扩张,只要他们北辽一有动作,他们就马上跟并州的大靖军求援。
就像大靖有句话说的,搞得他们像是卡了根鱼刺一样,难受至极!
秦骜:……谢邀,那叫“如鲠在喉”。
要是大靖输了,他们就不可以再管北辽十三部落,那他们北辽的铁骑一定能踏平这片土地,让那些蠢货屁股尿流的跪地求饶!
三王子想得挺好,早就准备好的英王秦宣却嘲讽的看了他一眼:
“话太多,还打不打?”
三王子:“……”
秦骜笑了笑,“既然三王子执意要如此,那我大靖也只能奉陪了,那么先帝同贵国签订的两国以十三部落为界的盟约,便就此作废了。”
说完,他对英王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自由发挥了。
霍吉首领面色一变,又要愤起,鸿胪寺卿飞速地伸出老胳膊老腿立马把人桎梏住了。
“霍吉首领!霍吉首领!请相信我朝陛下和太子!!”
霍吉死死咬住后槽牙:“要是大靖输了,我十三部落岂不就成了北辽的战利品!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哎哟”,鸿胪寺卿道:“大靖怎么可能会输呢?霍吉首领,咱们再看看,啊?”
“老夫敢保证,就算……咳咳,我朝陛下也绝不会真的不管十三部落的,咱们可是过命的交情,怎么会为了这些蛮子就翻脸呢!您说是吧?”
熟料霍吉首领一脸疑惑:“不是说大靖最是守信?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难不成大靖还会骗他们十三部落?!
鸿胪寺卿:“……”
“那个,霍吉首领,这不叫背信,用我们大靖的话来说,这叫战术,是兵法。”
“兵法?”
“对对对,兵法就是……”
鸿胪寺卿老迈的声音,慢慢给这些个对大靖的“兵法”十分感兴趣的部落首领讲解着。
而场地中间,英王和那北辽勇士也在对峙着。
他们谁也没有先动,都在试探着打量着彼此。
在场的人中,除了北辽的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其他人都捏了一把汗。
那位三王子甚至还端起酒杯,朝着大靖太子的位置遥遥示意,那眼神好不挑衅。
秦骜笑了笑,端得是君子翩翩,温文尔雅,也端起酒杯回敬。
“哥哥……大靖的太子长得真好看啊,我答应你的提议了!”
角落里,一道轻灵中带着痴迷的女声响起。
接着,一道男声回应她:“你想通了就好,大靖富饶,你只要成了大靖皇妃,日后必定能荣华富贵,不必咱们湿热瘴气又有各种蛇虫的南疆好?”
“嗯!哥哥你说得对……”
三王子一杯酒还未下肚,场上突然“轰”地一声巨响,溅起了漫天的灰尘。
“怎么回事?”
“天哪!他就这么倒下去了?”
“赢了赢了,咱们英王殿下赢了!”
“哈哈哈哈,让这些蛮子狂,结果一招,就一招,这蛮子就倒下了!”
三王子面色骤变,他站了起来,对场上那轰然倒下的大汉吼道:“巴图!你给我站起来!”
“巴图!你听见没有!站起来啊!”
巴图:……
巴图他也想起来。
但是他起不来。
刚刚那个大靖的小矮子,就那样围着他飞了一圈,他感觉到膝盖上传来轻微的疼痛。
便嘲笑了一句:“你是要给我表演跳舞吗?还是要给我挠痒痒?”
然后就对上了那个大靖小矮子恶魔一般浓黑的眼神。
巴图只是稍稍一愣,就觉得自己全身关节酸痛,小矮子给了他一脚,他就重心不稳倒下了。
并且怎么努力都站不起来。
巴图最后是被另外两个勇士抬下去的,直到最后他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三王子厉声道:“你们使诈!大靖人狡猾,你们一定是使诈了!”
不然巴图怎么可能就这么倒下站不起来。
英王站在那里,不屑的掸了掸衣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使诈?你配吗?”
大靖之大,无奇不有。
区区北方蛮狄,只靠一身蛮力,能耐大靖何?
英王自幼酷爱习武,还拜了精通内家功夫的数位名师,可谓是集百家之长,卸人关节这招,是其中一位走偏门的师傅教他的。
英王刚刚和那北辽蛮子互相观察着彼此的破绽,单从外表来看,那些人似乎无坚不摧,刀枪不入。
可人身上总有弱点,他斟酌片刻,才找到他们身上相对结实的肌肉而言更为薄弱的地方。
毕竟卸人关节,他是专业的。
他就“咔咔”几下,就卸掉了那蛮子的膝关节,最后再那么一踹。
啧,伤筋动骨一百天。
没有几个月那蛮子的腿脚是好不了了。
英王首战告捷,大靖的官员们各个喜笑颜开。
负责陪坐使臣的那些个大臣在使臣询问他们英王用的什么招数的时候,还非常谦虚的跟使臣道:
“也没什么,就是咱们大靖高手的绝世武功。”
使臣们似懂非懂。
只知道大靖的绝世武功特别厉害……
——
第二百七十章 死的堂堂正正
三王子不甘心,很快就派出了第二位勇士。
大靖这边因为英王殿下轻轻松松赢了第一场,士气大振。
不少年轻的武将都纷纷表示自己愿意为国出战。
最后还是陛下亲自指定了祝国公家的大公子,也就是太子殿下的亲表哥,如今统领东大营的祝麒瑞。
也是祝麒麟的长兄。
祝麒瑞原先在南边和倭人作战,倒是没跟北边的蛮子们真刀真枪干过。
他没有像英王殿下一样采取速战速决的招式,而是想探探这些所谓的北辽勇士到底实力有多强。
毕竟该给的下马威已经给到了。
这位北辽勇士许是吸取了前辈的教训,简短的试探后就主动出手了。
祝麒瑞迎了上去,两人直接对上,又各自退后了一段距离。
北辽勇士心里一惊,这个大靖人竟然能接住自己五分力气!
祝麒瑞也正了正神色,甩了甩被震得发麻的胳膊。
北辽人果然很强悍,他得打起精神应对了。
两人拳拳到肉,离得近的人都能感觉到罡风刮过自己耳边,他们生怕被波及到,赶紧往后退了退,给场上的人留出更大的空间。
三王子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竟然敢跟北辽人拼体力和耐力,众所周知,大靖人孱弱,单兵能力远逊于北辽。
可很快,他的笑容再次顿在了脸上。
“不!这怎么可能?”
“轰”
这熟悉的声音。
方才那位叫巴图的勇士摔下的声音也是这么的悦耳。
在场的大靖官员们这是亲眼看见他们的祝小将军亲手把这个什么狗屁北辽勇士砸倒在地的。
不像刚刚英王殿下为了更快给北辽一个下马威,用了巧宗,祝小将军那是真真的和人硬刚的啊!
一时之间,场上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看祝小将军的眼里都在冒着星星。
就是可惜了,祝小将军已经成亲了,听说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好!”
坐在高台上的皇帝陛下出乎意料地喝起了彩。
“北辽勇士的威武真是叫朕大开眼界啊!嗯,不错不错!”
他毫不遮掩地往北辽使臣伤口上撒着盐。
知道的人都知道,陛下这是在夸自己人呢!
三王子就是再不懂大靖语言,也知道他们这位皇帝陛下在嘲笑自己,于是道:
“还有八场呢!”
所以不要高兴得太早。
他就不信了,大靖到处都是这样的高手!
大王子此时其实已经有些后悔了。
只不过三弟提出的大靖以北的十三部落确实太具有诱惑力,从大局出发,大王子才没有阻止三王子。
可已经打了两场,出场的巴图号称北辽第一勇士。
和大靖一样,他们也想要在第一场夺得胜利,狠狠地打脸他们。
结果初战就失败了,第二场还是失败了。
大王子觉得,这比试还是太冲动了……
不过还好,损失的也仅仅是颜面,三弟没有提出什么有损北辽的条件。
至于十三部落,他们本来就过不去,也没有损失什么。
不得不说,大王子的想法是很美好的。
待他日大靖的兵马直接遍布十三部落,他才悔不当初!
这时候。
太子殿下身后突然冒出来两个小人儿。
原来秦旭和秦熙兄妹一直坐在他们父王后面,乖巧到让人不敢相信。
秦熙偷偷告诉她父王:
“下一场小舅舅说他要打。”
“嗯?”
秦骜笑了笑,转过头问她:“你小舅舅远着呢,你又如何知道的?”
秦熙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当然是小舅舅告诉我的!不信你问哥哥!”
秦旭也点了点头:“是,小舅舅说他要去揍那些北辽蛮子。”
“父王你看,小舅舅在那里。”
秦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在台阶下方的一个角落里看见了陈圭林。
他一身铠甲,挺拔如松地站在那里。
前几日他就见过陈圭林了。
去了西北几年,人确实是历练出来了。
再过几年,勉强能给她当个靠山。
东西大营这一个月被调来护卫皇城,祝麒瑞和他分别率领两千精兵保护那些使臣和藩王们的安全。
这会儿万寿佳宴,他和祝麒瑞自然是都在的。
早听说自打陈圭林接手西大营,整个西大营军风为之一振,隐隐有和祝麒瑞的东大营别苗头的趋势。
这自然是上位者喜闻乐见的。
要是他俩你好我好,这才是陛下要担心的事情。
陈圭林像是一直注意着这边,他这回转头,就和太子殿下的视线对上了。
并且表达了自己强烈的想要上场的意愿。
他跟祝麒瑞不一样。
祝麒瑞是皇亲国戚,本就有参宴的资格。
而且今晚东大营值守外围,祝麒瑞还有副手,内围寿宴的地方却是他们西大营值守。
西大营原来由赵氏统领,自打那年他从西大营离开去西北,太子殿下就开始削弱赵家在西大营的势力。
先是把所有的副统领都换成了自己人,最后给赵家即将化为腐朽的老爷子一个名义上的西大营统领之位,西大营实际上早就在东宫的控制之下。
陈圭林回来后,不费吹灰之力就接管了西大营。
所以他现在既是西大营如今的头头又没副手,没有召令他不敢擅离职守。
秦骜接收到了他的信号,朝他点了点头。
他倒是不担心陈圭林没有这个实力,他相信他不是那种为了出风头不顾一切的人。
于是秦骜看向对面因为他们迟迟没有定下人上场叫嚣着“大靖无人”地北辽三王子,缓缓说道:
“三王子此言差矣。”
“我大靖若是无人,方才两位北辽勇士又是怎么输的呢?相反,我大靖人才济济,高手如云,陛下只是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该派何人下场……”
“毕竟诸位使臣远道而来,要是一场都赢不了的话,那就是我们大靖失了待客之道了。”
他言下之意就是,我们在犹豫,是要派个实力差的故意输给你们一场,好叫你们脸上有光呢?
还是正儿八经的比赛,让你们满盘皆输?
三王子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士可杀不可辱!你们有那个实力,就尽管放马过来,藏着掖着算什么好汉!”
他们北辽人,死都要得堂堂正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