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亲密
一看,屋内各桌,都站着统一服装,娇俏漂亮的女子。
有赌客,在姑娘们身上揩油,她们笑的更花枝乱颤,妩媚娇柔。
桃色气息瞬间弥漫。
蔚赫将唐棠,护在一个比较安全的范围内。
对于来往落在唐棠身上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他都以阴冷的目光喝退。
等唐棠转头,他又立马嬉皮笑脸。
“怎么了?”
“这地方,真是男人的销魂窟啊。”
蔚赫对于她用这样多词,微微意外,但很快笑道:“也是坟冢,多少人春风得意进来,满身狼狈出去,走吧,主桌那边玩的大。”
那边玩的大,也都是玩得起的人,周围无论是打手,还是女侍,都是精挑细选,寻常人并不敢靠,所以人也显得比较少。
蔚赫带了唐棠过去,眼看着两位衣着华丽,立马有女侍上来招待。
“公子,小姐,来玩吗?”
蔚赫财大气粗,指着一个位置:“那人马上输光了,给我留位。”
女侍忙道:“是,公子。”
蔚赫也是神预判,那人果然三把手,就骂骂咧咧站起身。
位置空了出来,蔚赫落座。
他坐下就掏出一叠银票,面上一张,面值百两。
坐庄的,是赌场雇的高手。
他看到那叠银票,就仿佛间看到老板拿出了一箱元宝奖赏他。
心潮彭拜,欢喜雀跃,面上却是沉稳。
他开始发骨牌了。
骨牌玩法,唐棠一窍不通。
只知道那个说自己是老千高手的人,连输了几把。
她嘴角抽搐。
蔚赫也像是意外,转头笑到尴尬:“哎呀,又输了。”
唐棠:“你行不行你?”
蔚赫:“你来,看看你手气,我今天手臭。”
唐棠:“我懂屁啊。”
蔚赫:“女孩子家,什么话都往外蹦,不过我喜欢。”
唐棠:“滚。”
蔚赫立马站起身,然后大声道:“我们这边换人,等等。”
说完看唐棠,这下唐棠不坐过去都得坐过去了。
她压低声音:“输光了我不管。”
蔚赫笑的毫不在乎:“才几个钱,敞开玩。”
第一把,唐棠赢了,赢的莫名其妙,因为她根本不懂怎么玩,蔚赫也不肯教,别人说发不发的时候,她想着不发就是弃权,就是把赌注免费贡献出去,于是道:“发”。
第二次问发不发,她又看蔚赫,对方依旧不给意见,她有点生气,觉得输光算了,又喊发。
第三次亦如是。
结果就是,她全场最大,翻了五倍,把蔚赫之前输出去的全给赢了回来不说,银票还厚了半公分那么多。
蔚赫直夸她手气好。
庄主却觉得不对劲,明明自己动了手脚,怎么会……
但女孩不会玩很明显,他怀疑,难道是自己弄错了。
结果第二把,第三把,第四把,他这一晚上赢的,眼看着都要输光。
他紧张起来了。
这边动静,引了许多人过来围观。
其中一人看到了唐棠,微微意外。
再看了一眼唐棠边上的蔚赫,又是微微意外。
两人低头交流,咬着耳朵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亲密。
第227章 一世辛苦白费了
其实唐棠是在说:“我好像会玩了,就是不听叫发,等幸运女神眷顾我就行。”
蔚赫:“呦,关窍可不是让你掌握了吗,赌把大的,相信你的幸运女神。”
唐棠爽气:“成。”
钱这个东西,她太多了,就是今天整个赌场里的钱,她都没放在眼里。
她的目标就一个,让赌场后悔接待她。
“发不发?”
庄主手心有汗,唐棠压住了所有的银票,太多了,他只要输了,只怕连命都未必有。
不动声色间,他开始换牌。
“发。”
唐棠轻快的,就像是别人问你要不要吃颗糖一样。
一张骨牌翻开。
看到上面的数字,庄主松了口气。
“还发不发。”
唐棠:“发发,别问了,你就一直给我发。”
三张牌,全发完,面上的看,并不如意,是骨牌里最小的牌面,但如果底下压着的是六点,那就另当别论了,十倍翻花,全场最大。
但三十六张骨牌,就只有一张六,怎么可能这么巧。
庄主则是信心十足,因为六,就在他的牌底。
就算那女孩出老千,也不可能把他捏在掌心的底牌给换走。
“开,开。”
所有人齐声高吼起来。
场面一度热闹振奋的,让人以为是什么征战现场。
庄主最后确定了一把手里的六,气定神闲的看向了唐棠:“姑娘,先请吧。”
唐棠很随意就把底牌翻了过来。
所有人沸腾了:“六,至尊,至尊牌,十倍,十倍,十倍啊。”
唐棠看向蔚赫,一脸激动:“十倍耶,我们发了。”
蔚赫笑的一脸痞气:“幸运女神,果然眷顾美人啊。”
唐棠白他一眼,瞧着怎么都像是眉来眼去。
庄主大喊:“不可能,六明明在。”
一摊开手心,死死拽着的牌,竟变成了“一”。
他气急败坏,指着唐棠的鼻子:“你,你出老千。”
唐棠皱眉:“你想不认?”
蔚赫也站起来,一把震开桌子,很快露出了庄主位置下,几条丝线:“谁出老千,我人称赌神在世,头三把输掉我就觉得蹊跷,让位是为了仔细观察你,大家看看,到底谁出老千。”
唐棠看着蔚赫这把操作,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牛啊,哥们。”
蔚赫:“必须的。”
赌庄出老千,输了还狗急跳墙,恶人先咬。
这下大家沸腾了。
但事情还没完。
赢了的钱,蔚赫逼着人家拿出来。
庄主做不了主,有人去请老板。
老板过来的路上,有个人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脸色苍白,看到蔚赫,又是赔不是,又是给钱,连哄带求的,总算是安抚住了这位爷。
但赌场,名声败了,眼瞅着是开不下去了。
送走蔚赫后,他就跌坐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大吼一顿:“我的个祖宗啊,我这一世辛苦,是白费了功夫了。”
从赌场出来,天已经黑透了。
蔚赫原本想着,唐棠可能要回家了。
结果她大手一挥,端的是豪气:“走,买买买去,除了棉衣,油盐酱醋,咱给它来个一条龙服务。”
蔚赫笑道:“大晚上的你不回去啊。”
第228章 少管我
唐棠:“今天高兴,不回家。”
蔚赫怎么觉着,她有事。
但也没多问,顺着她道:“行,买起来。”
贫民窟那边疯了,说是一车车的物资从各家商铺运送过来,是两个有钱人购下,免费赠予大家的。
所有人都蜂蛹着来排队,实打实拿到手的被褥衣裳粮食,简直是这苦寒中,熊熊一把热火,这严冬再也不是可怖的东西了。
有人刨根问底那两个富人是谁,那些商户也不肯说,只道一男一女,长的慈眉善目,一看就是好人。
有老人老泪纵横,直喊菩萨。
更有甚者,当街跪下,嘴里满是感恩戴德,对着空气,对那双“菩萨”拜了又拜。
唐棠这边正吃饭呢。
街边馄饨摊,味道一般般,但她一口气吃了三碗,这采办完腰疼脚软人乏累,更是饿的前胸贴后背,生吞一头牛夸张了点,但她绝对能吃下一整只烤鸡。
可惜夜色已深,这贫民窟附近找半天,唯一就找到了一家馄饨摊。
味道差强人意,但果腹不成问题。
一开始唐棠害怕蔚赫不吃,结果这丫,她干三碗的功夫,他那边碗都叠的快倒了。
唐棠严重怀疑,他没痛觉神经。
“你不烫啊你?”
“铁嘴铜牙,不怕烫。”
“额……吃饱没?”
蔚赫摸了摸肚子,摇头:“不顶事啊这点馄饨,你呢?”
唐棠点点头:“相当之饿。”
两人谈话,摊主听到了,转过头来,一脸歉意:“抱歉啊两位,这,还有最后一碗了。”
唐棠立马先下手为强:“给我。”
结果对方也不慢:“给我。”
几乎异口同声。
摊主:“不然,一人,半碗?”
唐棠:“你真好意思跟我抢。”
蔚赫:“你一个姑娘家真好意思吃五碗。”
唐棠:“有点绅士精神吧。”
蔚赫:“啥意思?”
唐棠:“让你懂得点谦让女子。”
蔚赫轻笑起来:“得了得了,让你了。”
最后一碗馄饨上来,唐棠护食的转到一边,又惹的蔚赫一顿笑:“我很绅士,不跟你抢。”
唐棠:“你这人在我这没有可信度。”
依旧护着食,吃完了馄饨,她才松开了碗。
想喝口汤,这猪油底的汤喷香。
结果一只手伸了过来,抢在她之前,喝干了她碗里的汤。
唐棠:“……”
蔚赫喝完,还甩了甩,一滴不剩,他一脸欠揍的轻浮之气:“美人的口水,就是香甜。”
唐棠:“呕……你有病,有大病,建议你去看大夫。”
蔚赫嬉皮笑脸,不以为意:“行,改天一定去看看,今天时候不早了,送你回家吧。”
唐棠站起身,结账,自顾自往前走:“用不着,分道扬镳,各走各的。”
蔚赫追上:“干嘛不回家?”
唐棠:“谁说我不回家?”
蔚赫痞笑一声:“那你倒是回去啊。”
唐棠白他一眼:“少管我。”
说着冲边上一家客栈走了过去。
蔚赫一步挡在了她面前,神色倒是正经了不少,但仍是笑:“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家都不回了,一个女孩子家的,在外面过夜不安全,这附近的客栈,也别随便住,回去吧。”
第229章 逍遥快活
唐棠分的清好心坏心,再说跟蔚赫赌场走一遭,对这人的偏见其实收了许多,甚至觉得他人也不错。
所以,她也没有继续没好气,而是深深呼出一口气,眉头拧成一堆:“别管我了,你回家吧,我保证明天一早就回去。”
“真不想回去?”
唐棠点点头。
“那也别住这,告诉你,这附近一代,夜里并不太平。”
唐棠被他说的心里毛毛的,左右看看:“怎么说?”
“穷闹的,小偷很多,咱俩这副打扮,其实早被盯上了。”
唐棠:“啊?”
蔚赫眼角朝着左边方向看去,唐棠很快注意到,有几道黑影站在屋檐下。
凭着直觉,她感觉到,那几道黑影在朝她们看。
唐棠:“知道了,多谢提醒。”
蔚赫受了声谢,就跟捡了什么宝贝似乎的,又嬉皮笑脸没个正形:“不然也别住什么客栈了,你要不累,哥带你去逍遥逍遥。”
唐棠一听逍遥,就知道是啥意思了。
大晚上,还有哪里能逍遥的,不就是青木娄了。
别说,她还真想去看看:“我这去不了吧?”
“换身衣服的事。”
“也是,走,找衣服去。”
最后,蔚赫给唐棠弄了一身青灰色的布衫。
是他问路边一家尚在营业的酒楼的老板买的。
唐棠跟在锦衣华府的他身边,俨然奴才一个。
她企图表达不满,结果还没开口,蔚赫就非常大爷样的,自顾自大摇大摆走在了前面,边走边招呼:“小棠,还不跟上。”
唐棠:“……”
瞧他那得意劲,唐棠都不爱跟他玩。
但最后,还是屁颠颠跟上了。
实在是太想去“逍遥”窟长长见识了。
城中最大的逍遥窟,非飘香院莫属了。
姑娘们涂脂抹粉,大冬天的穿着清凉的站在门口挥舞帕子。
唐棠看着直哆嗦,感慨:“混口饭吃也是不容易。”
蔚赫转头道:“底层人就是这样生活的,进去了。”
唐棠觉得,他说这句话时候,眼神种似乎闪过一丝悲天悯人。
但看着他大摇大摆进去的样子,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华丽的装束,是身份的象征。
一进去,他们就得到了热情的招呼。
很快被安排了二楼一个凭栏的位置,看得清底下花台上,翩翩起舞的舞妓们。
一水的,也是清凉装扮,屋内生了暖炉,烧着地龙,但三层通顶,四面透风,依旧是冷的。
但为了娱乐大众,这些人依旧保持着妩媚惑人的笑意,在舞池正中,极尽所能卖弄风骚。
蔚赫叫了酒菜,点了几个姑娘。
唐棠看着满桌子美味佳肴,不无吐槽:“你早不带我来,我现在都有点吃不下了。”
“谁知道你不肯回家,这里的酒菜味道一般般,吃不下就吃点糕点,这里的糕点味道不错。”
唐棠戏谑:“呦,常客啊。”
蔚赫:“那可不,漫漫无聊时光,总要找个地方打发。”
唐棠哼笑一声:“蔚大人不管你吗?”
“以前不管,现在倒是闲得慌,天天盯着我,不过管的住我吗?”
唐棠想到了他家现在处境,觉得这话题,继续下去未免有些尴尬,拿了块荷花酥望嘴里送,她假装看舞蹈,点评道:“姑娘们身材真好。”
“吃着口饭的,靠的就是脸蛋身材。——喝点水,别噎着。”
第230章 早一年就好了
唐棠灌下一口,嘴角抽搐:“酒啊。”
蔚赫大笑:“傻子,真好骗。”
唐棠一块荷花酥丢了过去:“抽你信不信。”
两人打闹着,最后以蔚赫投降告终,他弓手作揖,一脸不诚恳的认输:“好好好,别闹了,别闹了,给点面子,我现在是你的主子。”
“主你个头,你信不信……”
“信信信,你要抽我是吧,来人了,不闹了。”
是点多姑娘们,排着队过来了。
唐棠暂且不跟蔚赫计较,蔚赫微微一笑,忽然站起身来,倾向了她:“弄干净嘴巴脸蛋,这么大的人,还吃一脸。”
不等唐棠反应过来,粗糙的指腹覆了上来。
唐棠一顿,蔚赫可谓温柔的替她擦了下嘴角。
唐棠立马往后错身,几分不悦:“别动手动脚,我自己来。”
蔚赫笑笑,姑娘们已经进来了。
这二楼凭栏的座位,都是有小隔板的。
隔板肩头高,方便客人和姑娘们做些头部以下的小动作。
姑娘们一坐下,就开始在唐棠和蔚赫身上施展魅功。
唐棠一把抓住姑娘白嫩是手,满脸的尴尬。
蔚赫也还算有点羞耻心,躲开了姑娘的手:“今天大爷是请朋友来这看歌舞的,你们只管在边上斟酒夹菜就行,我这朋友文弱书生一个,不喜动手动脚这套。”
姑娘们看着唐棠,其中一个立马心领神会,还主动跟蔚赫保持了距离:“明白了,大爷是正经人,咱们就正经伺候,大爷吃酒,想吃什么菜?”
唐棠一看那姑娘看自己暧昧的眼神就明白,自己这身装扮,露馅了。
本来就是,她肤白貌美,没有喉结,还有耳洞,眼睛不瞎,仔细看看就知道她是男是女了。
身份暴露也好,姑娘们是真的正经伺候,唐棠看了通宵歌舞,吃饱喝足,待到天亮,这一夜也算是打发过去了。
青楼,是不会再来第二次了。
歌舞不错。
酒菜也好。
但里头那声,抱歉,受不了。
蔚赫却跟习以为常似乎的,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送她回家的路上,一直游说她下次再一起来啊。
唐棠困的哈欠连连,无精打采的摆手:“不去了,没啥意思,你自己去逍遥吧,我一宿都在,你也放不开,别给你憋死了。”
蔚赫:“……”
忽的,觉得心情极差。
唐棠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继续打哈欠。
蔚赫忽然哑声问了一句:“你跟瑞王,是不是已经那个了?”
唐棠:“啥?”
“你如此了解男人,难道不是因为已经跟男人……”
他不想明说。
唐棠无语抬头:“你问这干嘛?”
蔚赫:“唐棠,你跟他的婚事,最后能不能成不一定,你……你别做傻事。”
唐棠皱眉:“你怎么知道不能成?”
蔚赫:“我就知道。”
唐棠不悦:“你别是对我有什么想法,我劝你趁早打消。”
蔚赫不语。
唐棠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拧眉沉声的模样。
马车停了下来,她也不想跟他多说,冷冷道:“我走了。”
手臂却一把被拽住:“唐棠,我是对你有想法,但我也是真心为你好,瑞王,并非你的良人。”
唐棠抽回手,哼道:“要你管。”
下了马车,便大步把蔚赫甩在了身后。
蔚赫靠在车壁上,一脸颓然。
早一年,父亲早一年被调回来,一切,会不会就不是这样了。
第231章 该怎么办怎么办
唐棠彻夜未归,唐玉华和何芝莲只差再次兴师动众的满城找她了。
她一回来,唐玉华已经去上朝了。
何芝莲则是第一时间过来紫竹苑。
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唐棠把门一关,里头一拴,拒见到态度摆的明明白白。
何芝莲眼看着敲不开门,眼圈都红了,招呼了红儿,失魂落魄的走了。
这事儿很快传到东院。
彼时王香云正在照顾毛圆圆,这可怜的女儿,还被蒙在鼓里,自以为是农夫救蛇,被反咬一口,因为孩子的离开,加上身体的创伤,憔悴而心酸,整个人看着都让人觉得惨。
王香云面对着这样的她,既是心虚,又是愧疚,是以,她出于补偿的心态,跟毛圆圆道,等她病好了,就把她爹娘接来府上住一阵。
毛圆圆好一番感动,想到命悬一线之际,公婆选大弃小,更是从心眼里把王香云当成自己亲娘还要亲的人。
吃了药她就累了,躺下时候,似乎觉察到少了什么很快发现,醒来似乎就没见过心萍,于是便问。
王香云整个紧张的不行,推说,心萍家里给她说了一门亲事,她哥哥过来绑走了她,因为并非卖身,家里也不好拦,只能由着人被带走。
毛圆圆一听就着急上火。
王香云赶紧安抚:“别急,圆圆,你爹在想法子,会把人带回来的。”
毛圆圆这才安下心来,又是好一番感激:“劳烦爹娘,为我费心了。”
王香云受之有愧,如坐针毡,留下了贴身的婢女翠娥照顾毛圆圆,便推说要办点事,先出去了。
一出去,迎面遇到了唐玉荣。
唐玉荣沉着一张脸。
王香云顿时内心咯噔一下,不安起来:“怎么了,老爷?”
“过来寻你,有事和你商量。”
王香云看着院门:“出去说吧。”
“嗯。”
出了院子,唐玉荣就把唐棠彻夜未归,回来也不搭理何芝莲对事情一说。
王香云急的直拍手背:“咱包庇了之兰,显然是惹恼了唐棠了,这可怎么办啊?”
唐玉荣那张脸,更沉了,恨道:“那狗东西惹出这种祸来,照我说,该怎么办怎么办,你我就当没这个儿子。”
王香云眼圈一下红了,她妇道人家,一向没什么主意。
这样多大事上,更是六神无主,失了方寸。
她只敢呜呜的哭,帕子很快擦湿了。
唐玉荣是疼爱她的,往日里哪舍得见她掉半颗眼泪,可今天,他心软不了。
他冷冷道:“这是我不是同你商量,夫人,我是来告之你,这事情就按唐棠说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王香云哭的更凶了,苦苦哀求:“不要,老爷,不可以,老爷。”
唐玉荣沉沉叹息一口,声音也哽了:“夫人啊,之兰他罪孽深重啊,心萍说的,你难道还没明白吗?一切都是之兰谋划,他竟让人,去勾引自己的二叔,弟妹当时的表情,你可看清了?那是何等的失望,这也就是虎妞没有成功,如果成功了呢?弟妹这些年对我们如何你最清楚不过,你我一家都没有营生,玉华是个正直清官,光凭他的俸禄和赏赐,养我们衣食无忧可以,但你看看我们穿的吃的喝的用的,那都是人上人的生活,这些都是弟妹的恩情啊。”
第232章 法办1
王香云点点头,羞愧到闭目。
唐玉荣老泪纵横:“这混账,光凭这点,你我都不该包庇于他,别说这逆子……”
他咬了牙,恨道:“……他谋划这一切,就是算着除掉圆圆跟孩子的。”
王香云陡然睁眼,然后大哭:“老爷,不要这样说,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说了。”
唐玉荣一拳打在边上墙上:“我又何尝想说,但他跟心萍说的那些话,你信吗?谁又信?你我心知肚明,他犯下的罪孽,根本不是如他自己所说的,跟心萍私通,想给玉华排解寂寞这两桩而已。他是,他是,他是想害死圆圆跟圆圆肚子里的孩子啊。”
王香云蹲下身去,因为这残忍的真相,全身发起抖来:“老爷,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了。”
唐玉荣也哭到背过身去,许久许久才转回来,深吸一口气:“这已是谋杀之罪,我决定了,我要把他送去官办。”
说完便走。
王香云起来追了两步,终是跌在地上,号啕大哭。
唐棠就没想到,她大伯竟会不告诉任何人,押着唐之兰去了承台衙。
隔着门,听团团说这事的事情,她一把拉开房门,确认一遍:“你说真的?”
团团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她的内心是极纠结的。
她扭着眉头,小心试探道:“小姐,你,心情好些了吗?”
唐棠嘴角一勾,回到痛快:“好了。”
团团嚅嗫了一句:“夫人肯定心情不好了。”
唐棠当做没听到。
自顾自往外走。
团团:“小姐去哪里?”
“承台衙。”
唐家的案子,秦瑞阳给了面子,没对簿公堂,公开审理。
而是在后厅设了个小堂,排场弄的极小,也就四个捕头,一个记录主簿在场。
唐家人,到了不少。
唐之兰跪在下首,左右两边,各跪着脑袋肿的馒头大的虎妞,还有脸颊肿的包子大的心萍。
虎妞的伤,是东院打的。
心萍的伤,是她自己掌嘴求饶扇的。
唐之兰毫发无损,一身白衣,端正的素洁无暇。
但良心已是黑透。
秦瑞阳并没费多少功夫,就让他无从招架,把自己的罪过从实招来。
他说:“我和圆圆名为夫妻,实则拢共也就行了两回夫妻之事,她身子太弱了,就那两回,我都是心惊胆战,生怕她死在我身下。我是个男人,也有需求,这样的日子久了,我便再也熬不住,后来就跟心萍……
圆圆似乎有所察觉,吃了强心药,勉强着自己,跟我行了几回床事,也就是那几次,她怀孕了。但怀孕后的她,更如水做纸画,大夫说,她娘胎里带来的病,让孩子吸了精气,以后只怕会每况愈下,生育之时,更是难关一道,极难母子平安。大夫还说,她腹中胎儿,心跳脉搏都十分虚弱,大约生下来,也不会是个健全的孩子。
我不想要一个病孩子,我劝过她,她却口口声声说爱我,说即便生孩子死了她也无悔无憾,只要能给我留下一息血脉。我是如此感动,为此我还因为心萍的事情对她心怀愧疚,主动断了跟心萍的关系。但她千不该,万不该,让我发现她跟家人的那些通信。我才知道自己在她眼里,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第233章 法办2
原本娶了病弱的她,我只怪媒婆那张嘴,看了信才知道,原来媒婆收了她家的好处,嫁给我,她万般算计,处心积虑。她强行吃药,同我欢好,并非因为想满足我,就是为了个孩子。而这孩子,也根本不是所谓的给我留一息血脉,而是为了给毛家,留下个攀权富贵的纽带。
我曾有多怜她,后来便有多恨她,恨到刻骨难消,我发誓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我不敢下药害她,怕被查出来,方法想了千万条,无意间在前院花园,听到了柳姨娘说我二叔欲求难填夜夜打拳消耗体力的事情,回来后,又看到了来给圆圆送东西的虎妞,鬼使神差的,就想到了那个主意。
前天下午,圆圆要去泡澡,她每次一泡就是许久,我寻着机会找人支会了虎妞去圆圆屋里。心萍早已等在圆圆床上。她穿了圆圆衣服,身段样貌都和圆圆一般无二,加上用被子半遮面孔,虎妞并未看出她的伪装。她假装好意,撺掇了虎妞勾引二叔,虎妞一向听从圆圆的话,我们想着,她要没去,就当计划失败,她要真去了,那便成了。
后来,一切如我们所愿。”
说到这,他就没说下去了,两行清泪掉下来。
他觉得羞愧,对父母,对唐玉华,对何芝莲。
他重重磕头下去:“王爷,我有罪,请你发落了我吧。”
唐棠进来时候,正好在这环节了。
秦瑞阳熟稔的背诵出了大梁律法,唐之兰的行为,算是谋害他人未遂。
依法,判处了五年监禁。
心萍作为从犯,判监禁三年。
虎妞无罪,当堂释放。
结局,可谓唏嘘。
唏嘘大好的男儿,毁在了一桩婚事上。
所以说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时候真是坑底的很啊。
*
这件事的收场,没有任何赢家。
唐棠想要的公正是得到了。
但公正的背后就是,换她娘不理她了。
唐棠无言啊,留在承台衙,跟秦瑞阳倒苦水。
秦瑞阳静静的听,听完微微一笑,也不发表意见。
唐棠侧头看他:“怎么不说话?你不会也觉得我错了吧?”
秦瑞阳道:“你要听真话吗?”
唐棠皱眉:“算了,你别讲了,我懂了,我走了,回家不知道啥等着我呢,如果我爹把我赶出家门,记得收留我。”
“不至于。”
唐棠苦笑一声:“至于,给我留好房间。”
“本王要回南疆了。”
唐棠:“啥!!”
这可真是个突然的消息。
她愣住了。
“本王要回南疆了。”
唐棠觉得,喉头有些发窒,她扯了扯嘴角,笑到却极僵硬:“逗我玩吧?”
“父皇的命令。”
“为什么?”
“或许你该问问唐侯。”
唐棠瞬间紧张起来:“我爹,又说什么了?”
“唐棠。”秦瑞阳走了过来,手掌放在了她的头顶上,那凉意,透过发丝,叫她头皮生寒,“本王同你的婚事,不日也会作废。”
唐棠觉得心脏剧烈颤抖了一下。
“什,什么?不是君无戏言吗?”
秦瑞阳的手收了回去,眼神的里,淡淡的疏离让唐棠觉得心里挺难受。
第234章 你满意了
“你说话啊,怎么不说了?这婚约,为什么忽然就取消了。”
“因为父皇要给你安排更合适的人。”
唐棠脑壳一下炸了:“啥?我是商品吗?还更合适的人,他有意思吗?”
“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唐棠烦躁:“不想,反正我认定你了。”
秦瑞阳忽然轻笑一声。
唐棠觉得,这笑应该在这里不合时宜吧。
于是,猜测了一下:“笑啥,所以,你在逗我是吧?”
她希望这就是一场恶作剧。
却见秦瑞阳的笑意,越来越寒,到最后,只剩下一脸阴鸷和冷酷:“你我之间,再无可能,过往种种,就当是镜花水月,万幸,本王没陷入太深,希望你也早日拔出来。”
唐棠:“……你,说什么?”
秦瑞阳:“你想听,那本王再重复一遍。”
唐棠抬手,心脏一抽抽的疼:“不用了。”
她受打击了,这会儿脑子里过了一千个剧。
失恋是什么样的,对,该淋雨,可外面怎么晴空万里。
该死的天气。
该死。
唐棠不会这样不明不白让甩了的。
她回家后就等着唐玉华呢。
听到唐玉华下朝了的消息,就忙不迭的跑去找她。
结果人让人截胡了。
东院把唐玉华请了去,一并去的,还有何芝莲。
唐棠只能等,等的心焦,在院子里不听踱步。
团团就没见她家小姐如此不淡定过。
以为是害怕东院的事情老爷责骂她,风马牛不相及的安慰着:“小姐,你别怕,老爷最疼你了,最多说你几句,你看事情也发生了,老爷也不能拿你怎么着了,再说,是大爷那边自己不打一声招呼就带了之兰少爷去衙门的,说起来,也不关你的事情对不对。”
“小姐,你坐会儿吧,你这走了有个一个时辰了,指甲也快咬光了,你坐下吧,吃点东西好不好,别走了,小姐,鞋底都要给你走穿了。”
“小姐……”
“团团,去看看,我爹回来没?”唐棠就跟没听到一样,第N次让打发团团去跑腿。
“好,奴婢这就去。”
“不用去了,我来了。”
唐玉华的声音,中气十足,带着怒意。
何芝莲在边上一脸为难,不断给唐棠使眼色。
“混账东西。”唐玉华过来,抬手就是给唐棠一耳光。
直接给唐棠打懵了。
何芝莲也懵了,反应过来却也不敢来劝。
只红着眼圈,站在一边不吭声。
团团则是吓坏了,只敢小声喊:“小姐。”
眼泪掉了下来,心疼死了。
唐玉华打完,犹难消气。
怒斥:“你满意了,大过年的,一家支离破碎,你满意了,送了你之兰哥哥去坐牢,你满意了,你大伯一家在家里住不下去了了,明天就要搬走,你满意了?”
唐棠苦笑:“是啊,我满意了。那爹满意了吗?王爷要回南疆了,爹满意了吗?我的婚事要退了,爹满意了吗?我跟个货架上的物品一样,要回收再投放了,爹满意了吗?”
唐玉华:“……”
何芝莲是全然不知道这回事,这次无法保持沉默,她几乎震惊的看着唐玉华:“老爷,这……”
第235章 世界那么大
唐棠看着唐玉华,等着他的回答。
他却只给了她一句话:“一切,都是父皇的安排。”
唐棠笑了:“好一个皇上的安排啊,爹,我只问你一句话,这次的事情,你只是听从圣命这么简单吗?”
唐玉华阴沉了脸,没正面回答只道:“不该问的别问,你既已经知道了,就死了对瑞王的心吧,夫人,这些天把人给我看紧了,哪里也不许她去。”
何芝莲像是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似的,茫然应:“啊,好,我知道了。”
唐玉华甩袖而去,唐棠要追,她要个清楚明白,被何芝莲拦住:“宝儿,别追了,你有什么话要问你爹,先告诉娘,娘去帮你问,因为你大伯的事情,你爹现在在气头上,不会给你好脸色看到。”
唐棠想挣脱她,结果团团那个吃里扒外的,也跟着上来帮忙拉她。
“小姐,小姐,你别去了,听夫人的话吧。”
唐棠简直想原地抓狂,发了疯一样怒吼道:“放开我,放开。”
团团不停哭:“小姐,你别这样,小姐。”
何芝莲也不停劝:“宝儿,宝儿你冷静点,冷静点。”
唐棠到力气,在挣扎中耗尽,终是颓然蹲在了地上,剩下满脸苦笑。
神马玩意儿。
以为拿到的是王者满星的账号,结果这账号是系统控制,人机而已。
唐棠自认,打娘胎里出来后,她就没遇到过这样心塞到爆的事件过。
就算是跟她爸吵到断绝关系那次,她都没这样心塞过。
因为那次,她牺牲了亲情却好歹把命运掌控在了自己手中。
这次,她什么都不剩了,依旧被制成了一个牵线木偶。
这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唐棠觉得,这地方是不能待了。
必须走。
世界这么大,她要去看看。
但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干。
别说去看天下,她在接下去很长一段时间,连紫竹苑都出不去。
何芝莲每天又开始给她“晨昏定省”了。
但每天除了翻来覆去那几句话,没一句有建设性的话。
唐棠问:“皇上把我配给谁了?”
她说:“这个没到最后,也不知道。”
唐棠问:“秦瑞阳什么时候离开京城。”
她说:“没说,可能要年后吧。”
唐棠问:“解除婚约这件事,我爹有没有参与。”
她说:“伴君如伴虎啊。”
唐棠问:“那你什么时候能让我出去走走?”
她说:“宝儿,你就在家待着吧,你想吃什么用什么告诉娘。”
唐棠问:“解除婚约的原因是什么?”
她说:“这是皇上的主意。”
唐棠问:“娘,这重新指婚,如果我宁死不嫁呢?”
她说:“棠儿,别任性。”
什么叫无效沟通,唐棠觉得,自己跟何芝莲每天的对话,就是无效沟通。
她们不懂她,她也不懂她们。
说到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更坚定了她“拜拜了你们”的决心。
除夕的鞭炮声,响彻街头巷尾。
过年了。
唐棠第一次被允许出紫竹苑,坐在花厅里,埋在她爹那庞大的小妾队伍里,嗑瓜子喝茶,百无聊赖。
要守岁,这是规矩。
第236章 伴君如伴虎
女人们七嘴八舌,聊些衣服首饰,胭脂水粉,亦或奇闻趣事,街巷八卦。
唐棠环顾她们,和谐之中,透着无趣。
她在胭脂味里,待的鼻子有点过敏,嗑完最后一把瓜子想去外面走走,立马两道影子跟了过来。
唐棠冷了脸,不顾今日的场面,怒吼:“要不要拿个绳子套我脖子上啊?”
一吼,全场寂静。
唐玉华眉头紧拧。
唐棠不甘示弱的看向他:“爹,不然给你个棍子,把我腿打断了更省事。”
唐玉华怒了,一张脸铁青:“混账东西,大过年的,你给我消停了。”
柳姨娘赶紧过来劝:“老爷,别跟孩子置气啊,孩子还小,不懂事。”
唐玉华因为唐玉荣一家搬走,这年过的不团圆,原本心情便不好,唐棠偏还要滋闹,更是压不下来火气,挡开柳姨娘:“别劝我,就是素日里待她太好了,才让她这样的没大没小,想要腿打断是吧,老子就成全你。”
唐棠一动不动,两三道人影挡在她面前。
又有不少道,挡在了唐玉华跟前。
何芝莲坐在那也没动,但眼圈已经红了。
唐玉华也就是气话,打是不舍得打的,有人拦着,也顺势往下走:“也便是你姨娘们拦着,不然看我不打死你。”
结果唐棠拨开了边上的人,径自走到了他跟前:“打吧,站在这让你打,动一下我名字倒过来写。”
有人小声嘀咕:“还是唐棠啊。”
被大家狠狠瞪了一眼,赶紧闭嘴,瑟缩了下脖子。
这分明是赤果果的挑衅啊。
不给她点教训,威严何存。
唐玉华也拂开了边上人,吼:“谁也不许来拦。”
那些劝的,或多或少其实带着看好戏的心态,唐玉华一吼,就故作害怕,一个个止步不前了。
反正做做样子的拦,也拦过了。
唐棠自己找死,谁还能拦着了。
唐玉华抬起手,一巴掌却迟迟下不去。
唐棠到眼神太冷漠了。
冷漠到父女之间,似横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她就这样静静看着她。
一身傲骨,满脸不屑。
最终败下阵来的,还是唐玉华,他愤愤转身,下令:“来人,把小姐带回紫竹苑。”
“老爷,不守岁了?”有人没眼力见的开口问。
唐玉华那不舍得冲着唐棠撒的怒火,就直勾勾“掷”了过去:“守你娘个头,滚回去,都给我滚回房间去。”
大家散去。
只剩何芝莲跟唐玉华在花厅枯坐,何芝莲忽然轻声如同叹息一般道:“好好一个年。”
唐玉华侧头看她,见她睫毛微湿润,神色落寞,伸手按住了她的手:“夫人……”
何芝莲却抽回了,看了一眼外面,轻道:“我回房了。”
“夫人!”唐玉华没能把人留下。
这一个年,他自己一个人枯坐到了子时。
外头鞭炮大作,烟花璀璨。
他喃喃了一句:“伴君如伴虎啊。”
*
宫中,家宴刚歇。
各位皇子安排了宫内住宿。
秦琪阳没让遣回去刑思殿,而是蒙圣恩,安置去了椒房宫。
皇后亲自给他铺的床。
第237章 唐家父子
慈爱的看着他洗漱罢了,也不走,拉着他说话。
她不被允许探视,有好一阵没看到儿子了。
他倒没瘦,还养胖了几分。
可却再无往日的风采,跟她也像是保持着刻意的生份疏离。
往往她说许多,他只规规矩矩的应上一应。
皇后心里别提多难受。
眼看着天色深辰,想着母子来日方长,或许有些嫌隙,但以后也有解开的机会,她便叮咛秦琪阳好好歇着,离开了。
秦琪阳躺在柔软香暖的床榻上,却彻夜未眠。
刑思殿寝室内那块高悬的“逆子”牌匾,一笔一画,如同铁烙刀刻,他记的铭心刻骨,也被伤的刻骨铭心。
短短三日。
他似把人间的残忍都经历了一遍。
名声尽毁,母后嫌弃,父皇痛恨,群臣嘲讽,万人笑柄。
他恨毒了唐棠。
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
却也感谢唐棠,让他看清了自己在父皇母后的眼里,不过是一颗棋子,一个随时可弃的逆子。
那曾以为的万千宠爱,左不过,如蚕丝枯藤,经不住轻轻一拽。
他二十多年的人生,活的像个笑话。
*
新年的第一天的早上,诸皇子赴皇极殿给皇上拜年请安。
皇上一身明黄礼服,面色红润,气色康健。
接受了诸子朝拜后,发派了压岁香囊,便是宣布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其实前一阵,他在早朝上就说了。
忠勇侯唐玉华罔顾法度,私自准许两百多军户子弟脱离军籍,严重违反了历朝历代的军户制,遭弹劾经查证属实,暂卸其兵马大将军之职,东西山两营,暂交蔚国舅掌理。
令有戍边将军唐毅,效法其父,纵容五百军户子弟脱军籍,赐军棍三十,革职原地查办,其位,由童副将暂代。
皇帝问诸皇子,对此事是何看法。
太子首先出来,做了表率,他并没踩踏唐家父子,只是客观阐述了军户制的必要性。
皇帝听完颇为满意,又问有谁还有不同看法。
诸皇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出来两个,无非是把太子的观点,做了点溜须拍马的吹捧和补充。
皇帝也点了点头。
再问:“还有人有想说的吗?”
站出来一个人,却是众人都没想到的。
皇帝微眯了眼睛:“老四,你有话说?”
秦瑞阳拱手:“父皇,儿臣有话说。”
“但说。”
秦瑞阳:“儿臣以为,军户制,自有利处,如太子所言,如今太平盛世,百姓无硝烟战火之忧,渐渐便会放松懈怠,从军之人,只会越来越少,有军户制制约,军户之家凡有男丁,终生为兵,父死子承,兄终弟及,这极大程度的保证了每年征兆新兵多人数。但是父皇,制度皆由人订,凡事总要讲求情理。据儿臣所知,唐将军父子准许脱离军籍的军户们,不是深有重病,便是患有残疾,亦或者是家中独子父母无人赡养,父皇,太平年代也要保证兵强马壮,以备不时之需,可父皇,人有特殊,岂能一概以制度论之,未免不通情理了些。”
他字字诚恳,句句铿锵。
所有人看看他,又看看皇上。
第238章 侧室
然后,或多或少,或明或暗的,都在嘲他。
什么东西,这话也敢说。
强出个什么头,大过年的,不说话每人当他是哑巴,非要说,聪明点捡些父皇喜欢听的说不好吗?
有好戏看喽,少不得挨一顿训斥。
果然,皇上一张脸原本还挺慈祥,这会儿沉了下来。
“老四,这就是你的高见?”
高见两字,端的是讽刺。
秦瑞阳不卑不亢:“儿臣以为,与其固守军户制,以保证入伍人数,不若提高士兵薪俸待遇,并举国大力宣传好男儿当保家卫国,之如种种思想。”
大家可都是被秦瑞阳的“勇气”惊呆了。
有人甚至暗笑起来。
皇帝勃然大怒:“你知道全国有多少兵士,提高薪俸,你以后你是黄口小儿,在这空口一句天真话的事,还宣扬思想,若是这点觉悟都要靠宣扬,我大梁国还有希望?混账东西,真实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要护唐侯,是为了唐棠?好,朕今日,便来宣布第二件事。”
秦瑞阳被申饬,却丝毫不见难堪。
他平静站在那,对这样景象,似乎已见怪不怪。
只是在皇上说到最后一句时候,还是几不可见的动了下手指。
“这事,私下里朕已经跟唐侯和秦瑞阳说过了。”
皇帝的称呼,亲疏可见。
之前还和蔼的叫自己的四儿子一声老四,如今却连名带姓,叫的毫无温度。
大家都竖着耳朵,好奇极了。
皇上冷冷扫了秦瑞阳一眼:“唐家二女儿跟秦瑞阳的婚事,作废了。”
大家都惊了一跳。
包括秦琪阳。
秦禹阳亦是。
他看向秦瑞阳的眼神,和别的兄弟不同,别人是赤果果的不屑和笑话,他多少还有点同情。
到底还是不招父皇喜爱,前不久才在人前给他立了威风,这才多久,他最能引以为傲的靠山,都要给他拔了。
那承台衙……?
“还有承台衙的差事,你也别做了,年后,就回南疆吧。”
众人又惊。
秦禹阳的同情中,带了几分暗喜。
终于无能者让驱走了,他安排的那颗棋子,该上位了。
秦瑞阳站在众人或嘲笑,或冷漠,或幸灾乐祸的表情里,脊背依旧挺的笔直,手心自然垂落着,瞧着,真是一点波动都没有。
有人开始佩服他了:贱种就是贱种啊,抗打击能力可真强。
皇上的话,还没说完,第三波震惊,投了下来:“琪阳,你出来。”
秦琪阳站了出来,低着头,他恨眼前的人,却也怕他,生怕逆子的牌匾边上,再多一块什么。
只听皇上道:“你年纪也差不多了,不立正室,也该娶个偏房了。”
秦琪阳还闹不明白,怎么忽然关心起自己婚事来了,不是在说秦瑞阳的婚事吗?
但不敢多问,只乖巧应:“一切单凭父皇安排。”
“唐棠你以为如何。”
众人:“……”
秦琪阳:“……”
这回,连秦瑞阳也猛抬起头。
侧室。
竟是侧室。
秦琪阳太想得到唐棠来,得到她,折磨她,毁了她,撕碎她,让她万劫不复。
于是,十分感恩的跪下身去:“父皇,儿臣愿意。”
皇帝点点头:“此事那便先如此决定,既是侧室,也无所谓指婚不指婚,没这必要,叫钦天监选个好日子,也不用三媒六娉十里红妆,纳个妾没这样多的规矩,你回府去吧,收拾整顿下,好歹唐侯也算为我大梁立过汗马功劳,别太怠慢。”
这意思大家都听懂了,对秦琪阳的惩罚,到头了。
秦琪阳拜谢了隆恩。
秦瑞阳看着他眼底的得意和阴侧,身侧的手掌握成了拳,指关节因为用力,一片青白。
第239章 人啊
唐府,年初一。
不同往年,今年的初一,格外冷清。
年前何芝莲囤的待客果品,用具,没派上多少用场。
中午饭,拢共就两桌,还没坐满。
唐玉华心有郁气,大中午就喝了个酩酊大醉。
主人醉酒,正好给了客人们饭后告辞的借口。
下午早就定好的戏班子来,钟叔请示何芝莲是否要让人回去。
何芝莲沉默片刻,大手一挥:“唱,热热闹闹给我唱起来。”
三台戏,端的是喜庆,咿咿呀呀唱了一个下午。
客人一个没有,桌椅板凳却一张没空。
夫人给的福利,招呼了合府上下都来听戏。
听戏的,也没几个真认真听得进去的,这府上人脉眼看着凋敝成这样,大家都担心侯爷是不是出事了。
有那杞人忧天的,甚至害怕受啥牵累,盘算着不然年后,换个东家。
也有那忠心的,看到唐府这般,心里不好受的很。
钟叔就是其一。
别人不知道,他其实是知晓的,侯爷被暂卸了职务,而小将军今年没回来,也并非夫人应付大家的军务繁忙,而是被罚了杖责还革职查办了。
这些,夫人千叮咛万嘱咐,先不要告诉小姐。
是以钟叔看着小姐和老爷闹脾气,心里不是滋味的很。
既怪二小姐不体恤老爷,又明白她什么都不知道,怎能怪了她。
但迟早,还是要知道的。
也不知道知道后,她能否多体谅一番父母。
紫竹苑中,唐棠让看到死死的,就连房门都出不去。
隔着院墙,听着外面咿咿呀呀好生热闹,她简直想一个炸弹,把唐府给轰个窟窿,既是泄愤,也能逃离。
直到入夜,那咿呀声消停了,整个府邸安静的不像话,她才觉察出了点异样。
唤了团团进来,她问:“我娘不是说,正月初一家里会来很多客人吗?怎么一点动静没听到。”
团团眼神几分闪烁:“今天,老爷喝醉了,所以……”
唐棠不想听她瞎扯,她了解团团了,一个眼神就知道她说的是真话假话:“别给我扯谎,怎么回事?”
团团还企图编话:“老爷没心情宴客,所以……”
唐棠猛然站起身,冷了脸:“要么给我说实话,要么滚出紫竹苑,永远别回来。”
团团给吓的微颤,随后红了眼眶,即便夫人千叮咛万嘱咐,她实在是憋不住了:“呜呜,小姐,老爷好像出事了,今年没几个人来家里拜年,老爷中午喝了很多,酩酊大醉,那些人吃了午饭不顾夫人的挽留,都借口走了。小姐,夫人不让你担心,可大家都在说,老爷出事了。”
唐棠一怔,眉心紧拢:“出事了!?大家都怎么说的?”
团团摇摇头:“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家都不知道。”
唐棠原地走了两个来回,大步往外走。
没什么意外的被拦住了:“小姐,老爷不许你出去。”
唐棠知道,不弄点绝的,这两尊门神唯命是从,不会放她。
她左右看看,目光落在了烛台上,上前一把拔掉上面的蜡烛,把铜刺压在了自己脖子上:“让不让出?”
两人吓坏了,包括团团。
噗通跪了一地。
“小姐,使不得,使不得啊。”
第240章 祸及家人
唐棠大步往外走去,这次,再没有人敢拦着她。
她直奔他爹房间。
屋内点着昏黄油灯,窗上映出两道人影,从把盏的动作来看,是在喝酒。
“老爷,少喝点吧,伤身子。”
说话的人,是她娘,在劝。
又灌了一杯,脑袋低垂,看上去十分丧气的,显然是她爹了。
他开口,声音疲倦沉闷,再不负往日风发意气:“夫人,你不用在这陪我了,回去歇着吧。”
何芝莲柔声继续劝:“我不累,我在这里陪你,别喝了,吃点菜吧,肚子空着喝酒,伤胃。”
“好,我吃。——夫人,你去看了女儿没?”
“没呢,这孩子气性太大,只怕我去看她,也不会让我进去,不过一日三餐送去,都好好吃了,别担心了,吃个水晶蹄花,你最喜欢的。”
“呵,气性是大,随我,不过好歹这次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总算懂事多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那天打了她,真的,夫人我这心,现在还抽抽着疼呢。”
“大哥一家的事情,其实也怪不得棠儿,但我知道父亲去世前,百般嘱咐你善待大哥一家,他们这一般走,你就觉得你有负父亲的嘱托,别担心,年后我一定想办法把大哥他们劝回来,还有之兰那边我也会想办法,看能不能让他早点出来。”
“有劳夫人,之兰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这孩子虽走错一步,但也属实是毛家混账,但凡是个血性男儿,如何能忍,他唯一做错的,就是不该瞒着大人,私下解决此事,经此一事,他也吃了教训了,早点让他出来重新做人吧。至于大哥一家,搬出去就搬出去吧,眼下这情况,未必是坏事。”
“老爷,无论如何,我都会同你站在一起,生死共随。”
“不至于,最多就是以后闲人一个,要靠夫人养了。只怕……”
“只怕什么?”
“只怕皇上祸及家人。”
“你是说,棠儿?”
“皇上有意要将棠儿许配给琪王,你想琪王能善待棠儿吗,这分明给琪王一个报复棠儿的机会,我早知道,琪王吃了棠儿亏这件事,终要惹出大祸。”
何芝莲:“棠儿的性子,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夫人啊,她不好欺负,那是因为大家都让着她,宠着她,怕着她,你觉得琪王是会让她还是宠她还是怕她,只怕是恨之入骨,想要拆骨扒皮抽筋放血吧。”
“老爷,你别说了,你说的我害怕。”
“夫人,我悔啊,悔不当初,如果不是我惯着棠儿,让她跟他哥哥一样好好习武,你我也不用担心她手无缚鸡之力,落入琪王手里被虐待折磨。”
“老爷,不全是你的错,棠儿不肯扎马,是我纵容她爱学不学。——老爷,如今开始学,还来得及吗?”
“你说呢,夫人。”
唐棠听了半天,还是没听清楚个所以然。
只确定了几点。
他爹摊上了事,惹了皇上。
她或许被这事波及,也或许是皇上替儿子记着仇,要把她许配给琪王,以供报复。
还有唐家可能,大祸临头了。
唐棠想到唐毅过年说好回来,结果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