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说的很难听,身体却很诚实
“世子怎么来了?”夏青遥指了指马车外,压低声音问,“被人瞧见了可不好。”
慕容铮用下巴指指外头:“我的人。”
夏青遥松了口气,想了想又觉得有些好笑:“你的人可真是不少,不说旁人,我身边的流萤听了你的吩咐,对我伺候的倒是十分用心。”
伺候用心,监视也用心。
慕容铮嗤笑了一声,并不作答。
夏青遥见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撇撇嘴:“不过我几时说过为你身子负责了?我只为你解毒而已,难不成你自个儿乱吃东西闹肚子也要我负责?”
刚才来的太过着急,那句话不动脑子就说出口,说罢才发觉有歧义,见夏青遥并未想歪,慕容铮坐姿更放松了。
见慕容铮盘着手,长腿曲着坐姿委屈,夏青遥心软了几分,解释道:
“我不好一直住在你们王府,先前家人不在京城也罢了,若是家人都已来了,我还赖着不走,未免叫人嚼舌。
“况且我离开王府,做事也自在些,你们王府的规矩多,我自小在采石场野惯了的,在王府住的不习惯。”
注意到她言语中颇有一些划清界限的意思,慕容铮挑起修长的剑眉,凤眼微眯,声音微冷:
“去留是你的自由,不过你锋芒也太露了,怎么,整个王府尚太医局的太医都不如你?你一到王妃就醒过来了?你真觉得自己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了?”
夏青遥知道慕容铮是出于好意,可他说话的语气也太过气人了些,原本在夏家便已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又被宸王妃当做诱饵来利用,偏生在绝对强权面前,她也只能迂回应对。
饶是如此还要被慕容铮嘲讽,难道她看起来真的是个受气包?
“世子这话说的,像是我有其他选择似的。我一个‘野丫头’,无世子这般高的地位,家人还在人掌握之中,我除了将计就计还能有什么应对的法子?”
“你一个偷学医术还学得青出于蓝的,自然不是笨人,怎么不知掩盖锋芒?”
夏青遥被气笑了:“我自然没有世子这般有谋略,世子掩盖锋芒多成功啊,杀了身边的眼线,人也只当你是残暴非常。我掩盖锋芒?若真掩盖成功,失去了利用价值,莫说夏家人会不会被程氏和慕容桐随便冠上个罪名杀光,就是我在你这里,还有说话的份儿?”
看着她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慕容铮却觉得她这样比在程氏、慕容桐他们面前要更加真实鲜活。
只是她问题问得太过尖锐,简直没将他宸王府世子的身份放在眼中。
慕容铮冷着脸,随手将个沉甸甸盒子丢在她怀里,跳下马车的一瞬道:“你死了不打紧,别耽误给我解毒。”
话音落下,人已走远了。
夏青遥撩着深蓝色的车帘,蹙眉看着慕容铮的背影,又低头打开了木盒。
盒子中,安静地躺着形如覆瓦的丹书铁劵,上头用金字嵌着敕封“宸王世子慕容铮”的敕令,以及一道“免死”的特权。
夏青遥看着那金灿灿的免死券,心头不由得一跳。
她自是知道慕容铮手中有丹书铁券的,否则前世程王妃和慕容桐想对付慕容铮,也不会尽出下作手段,最后还利用到她的头上。
皇上爱重慕容铮,加上慕容铮背后在江湖上经营的庞大势力,想刺杀他又不留证据着实太难,想嫁祸慕容铮一个罪名,偏生他手中有免死铁券在。
所以慕容桐他们才会拉拢她,让慕容铮自己毒发而死。
可是她如何也想不到,慕容铮竟会将如此珍贵的免死铁劵就这么给了她。
见夏青遥怔愣,赶车的驭夫只当她不知铁劵的来历,恭恭敬敬地道:
“这可是皇上赐给世子的,那上面可是嵌着皇上赐封世子的圣旨呢,有此物在手,不管是谁都无法对夏小姐动用死刑,世子如此看重小姐,往后您要是遇上了困难,大可来向世子求助,世子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夏青遥微微颔首,放下车帘坐回原位,捧着那沉甸甸的铁券出了一会神。
想起刚才慕容铮说的难听的话,再想想他具体做过的事,夏青遥禁不住噗嗤一声笑。
这人倒真是别扭的很,若不是她活了两辈子,她还真有可能被他那凶恶的表象所迷惑。
嘴上说的难听,身体倒是很诚实,做得都是为她好的事。
夏青遥原本憋闷了一整天的心情,因此瞬间转好,兴致颇高地将铁券收进了自己的行医箱里,吩咐驭夫道:“咱们不急着回夏家,我想看看沿途的光景。”
驭夫亲眼看着世子是如何将铁券给了夏青遥的,自然知道这位的重要,言听计从地赶着车带着夏青遥在城里逛了逛,还时常为她解说两句。
夏青遥心情轻松,短暂地抛开了脑子里那些仇恨和谋算,就只与驭夫隔着车帘搭话,用了好些时候才回到夏家。
马车缓缓停下,夏青遥提着行医箱下了车,却见流萤提着个包袱就站在府门前。
见了夏青遥,流萤立即屈膝行礼:“见过小姐,主子吩咐奴婢服侍您。”
夏青遥眨眨眼,有些无奈。
明知道流萤是慕容铮的眼线,她偏不能将人撵走,而且知道被他监视着,她也并不觉得生气,毕竟她想与慕容铮结盟,就要表现出诚意。
提着比往常都重了不少的行医箱,想到里头那能砸死人的铁券,夏青遥也没什么不满意。
“罢了,那你随我进来。”
“是,小姐。”流萤暗暗松口气,忙上前来接过夏青遥手里的行医箱,跟在她身后进了府门。
夏青遥刚进门,门房的小子就撒丫子往里头跑去。
“三姑娘回来了!三姑娘没死!”
夏青遥脚步一顿,啧了一声,怎么夏家人就认定了她会死在外头呢?
随着小子的叫声,里头热闹起来,夏青遥进了二门走向正堂,就看见正屋的帘子撩起,夏子明、夏王氏和几个兄弟姐妹迎了出来。
夏王氏身边,还站着个意想不到的人。
“苏小姐?”夏青遥微眯起眼。
苏玉柔温和一笑,挽着夏王氏的手臂道:“您瞧,我就说青遥妹妹无碍的嘛。”语气撒娇。
夏王氏笑得见牙不见眼,爱怜地拍着苏玉柔的手背:“你说的都对,都对。”
第17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青遥妹妹是不是被姐姐登门吓了一跳?”
苏玉柔笑吟吟地走到夏青遥跟前,主动拉起她的手,仿佛她们是好姐妹一般。
“才刚你告辞离开王府,我觉得无趣,便也跟着告辞了。想着来你家中拜访,不料想你离开王府比我早,却比我来的晚。”说着还俏皮地吐了下舌头。
这话说的,既表现了与夏青遥的亲密,又间接的在夏家人跟前告了她一状。
她比她先离开王府,却比她晚回了夏家这么久,分明是个野丫头。
夏子明与夏王氏立即皱着眉看向夏青遥,觉得在亲生女儿面前丢了体面,都很不悦。
“分明早就离开王府了,一个姑娘家竟然回来的比苏小姐这个贵客还要晚,要我说,三妹也该注意一些,这可是京城,若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事,没的叫人笑话咱们夏家。”
夏青炎摆出长兄的姿态说教,又对苏玉柔温柔一笑。
苏玉柔的嘴角抽了抽,只别开眼,装作没看到夏青炎的殷勤。
夏青遥微笑不语地打量夏青炎和苏玉柔,并未回答。
夏子明已赞同地抢白,像是急于树立自己一家之主的形象:“夫人,青炎说得有理,你也该好生教导青遥规矩了。一个女儿家,如此抛头露面的不像话。”
“是,老爷,我也觉得青遥应该在家里好生做女工,学一学大家闺秀的规矩,就像苏小姐这般端庄得体的才好。”夏王氏笑道。
苏玉柔将夏家人的表现看在眼中,对着夏青遥笑眯了眼睛,好像被取了两次“药引”所受的那些痛都发泄了出来。
“因着王妃的病症缺了一味药,明儿还要用的,我去亲自预备了才回家来,不想苏小姐竟先到了。”
夏青遥挽了苏玉柔的手,“我不是才取了药引,当时便说要出去寻药为王妃配药的吗?苏小姐忘了?”
一句话,就让苏玉柔脸色一变,夏家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颇有一些枉做小人之感。
夏青遥又学着苏玉柔那天真无邪的模样,摇了摇她的手:“父亲和母亲不知道,苏小姐对我多有照拂,在王府时便与女儿聊得来。”
“是吗?”夏王氏对亲生女儿的事都感兴趣,闻言立即焦急的追问。
夏青遥点点头道:“是啊,不过女儿也没想到苏小姐从王府告辞会先来咱们家,看起来,父亲、母亲与苏小姐倒是很投缘?倒不像是初次见面,而像是早就认得了呢。”
她说得温和,可是“不像初次见面”和“早就认得”却刀子似的扎在了夏子明和夏王氏的心上。
当初互换了这两个孩子,虽然玉柔成了侯府千金,享受金奴银婢的生活,可他们到底无法与她相认,心里也是遗憾的。
他们心里矛盾,却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继续在侯府生活下去,将来也能借侯府的地位寻个地位等同的如意郎君,至于别人的孩子,他们就管不了许多了,左右不会将夏青遥饿死,到了年龄给她说门亲事也就对得起她了。
是以,夏子明夫妇最怕的就是叫人知道了当年换子之事。
夏子明将视线落在了远处一株盆栽上,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
夏王氏则是缓和了态度,对夏青遥笑着:
“你们二人相处的好,自然是好的,苏小姐是侯府千金,对京城里熟悉的很。
“咱们初来乍到,你往后定然有机会遇上许多的千金贵妇,苏小姐想的周到,也愿意帮衬你,已经答应了为娘隔三差五就来家里教导你一些规矩礼仪,带着你见见世面,你还不快谢谢人家?”
夏王氏越说,语气就越是和软,看着苏玉柔的眼神像柔软的暖风,满含着包容和不能宣之于口的母爱。
虽然不能让苏玉柔回到自己身边,可看着她过的好也是幸福的。
夏青遥看得明白,心里下也冷了几分。
这对夫妇的自私和对她的掌控,已让她感到麻木和厌倦。
苏玉柔笑着道:“说到见世面,今日就是个好机会。我母亲在侯府办了宴,邀请的都是京城有头脸的贵妇与千金,青遥妹妹整日忙着为宸王妃瞧病,也没什么机会出来逛逛,不如就随我回镇远侯府去参加晚宴?”
此话一出,引的夏王氏、夏青炎、夏青璇几个都露出羡慕的表情。
侯府晚宴,结识的那都是什么样的人物?怎得只夏青遥这死丫头有机会去长见识呢?
夏子明眼角眉梢都是忍不住的欢喜和笑意,压着激动道:“这……会不会太打扰府上?”
“哪里会呢?我母亲最是热情好客的。”苏玉柔嫣然一笑。
夏青遥却不等夏子明答应下来,便歉然拒绝:“真是不巧,我今日还有其他的事,咱们在王府每天都见面,苏小姐早与我下帖子就好了。”
一句话,就讽刺了苏玉柔的不守规矩。
京城里若有事登门,都要提前一两日投了拜帖,更何况是请人登门这种事,自然是要提前下帖子定下约的。
苏玉柔口口声声要教导夏青遥规矩礼仪,自己却做出不守礼仪的事,这不是天大的讽刺吗?
苏玉柔的脸“腾”得红了,咬紧牙关瞪着夏青遥,只眼神凶狠了一瞬,立即就被个假笑取代了:“这不是赶巧了吗?青遥妹妹也不是外人,你何必如此推脱呢?”
对上苏玉柔这张虚伪的笑脸,夏青遥只觉得厌恶,一想到镇远侯府,更是觉得憋闷窒息。
想起她前世临死之前遭遇的一切,心里的恨就会化作烈火燃烧起来。
夏青遥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怒火,做出弑杀生母的事来。
她好容易重来一次,何必为打老鼠伤了玉瓶?与这些人同归于尽,她们根本不值得。
更何况,苏玉柔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果然,苏玉柔皱了下眉,楚楚可怜地看着夏子明和夏王氏:“我也知道,青遥妹妹如今是宸王妃跟前的红人了,我是请不动的。”
这话说得委屈至极,夏子明和夏王氏听了立即心疼起来,都觉得夏青遥是在故意挑刺。
夏王氏挤出个笑,哄道:“青遥,你能有什么要紧事?侯府的晚宴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上呢,玉柔肯给你机会,那是看重你,傻丫头,你可别死心眼儿。”
第18章 这扇门里等她的,只怕是鸿门宴
“就是,你不要以为你能给宸王妃瞧个病,自己就多了不起了,苏小姐邀请你,已经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分。”
夏青炎看着夏青遥的眼神充满鄙夷和妒忌。
夏青璇也连连点头附和:“苏小姐是侯府千金,自然不会不懂你说的那些规矩,人家吩咐你去你就去,难道你还想要人下帖子请你?你也配?”
苏玉柔趁机又抛出个诱饵:“我母妃知道了宸王府来了个女神医,有心想让京城中相处得来的好姐妹们也认识认识,这才吩咐了我一句,我贸然提起,也是为了尽孝。”
“苏小姐说的话到底那一句是真,我都不知道了。”夏青遥疑惑地眨巴着眼。
夏子明和夏王氏闻言,疑惑地看向夏青遥。
“你一会儿说是要教我规矩礼仪,一会又说是侯夫人摆了宴,顺带让我去长见识,现在又说是侯夫人邀请我,这么一会儿,苏小姐的理由都换了三个了,你的话漏洞百出,这种前言不搭后语的邀请,你说我敢跟你出去吗?”
苏玉柔被问得一愣,随即脸色涨红,尖声道:“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苏小姐,您是大家闺秀,这样尖叫就是守规矩吗?”
夏青遥已懒的再装,只慢条斯理道:“你这样的规矩,我觉得很难在你身上学到什么,苏小姐还是回去好生将养,等待下次为王妃诊治时献上药引才好。”
苏玉柔一听到“药引”二字就头皮发麻,若不是想躲开夏青遥,她还可以在王府再多住一阵子,也好与慕容桐好好的拉近关系。
如今一切都被她毁了,她反还来训斥?
眼见着苏玉柔受“委屈”,夏子明立即不悦地皱眉:“青遥!你这样说话太过失礼了,咱们家小门小户,哪里值得镇远侯府针对了?”
“莫说镇远侯府这样的门第,就是从前父亲获罪咱们全家流放时,又有哪个高门大第的因为觉得咱们配不上他们的针对,就对咱们手下留情了?
“父亲,咱们夏家在采石场这么多年都无人问津,眼下才回到京城,我医治王妃才见起色,着实不得不防备。
“我一人出问题不打紧,可我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不能再给王妃看诊,父亲说咱们家的情况会如何?”
夏青遥说到此处不由得踱了几步,叹息摇头,“想想今日被抓回王府,闯进咱家的那些王府侍卫都跟抄家似的,我就不能不谨慎一些了。”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何况刚才面对王府侍卫时,全家人吓得差点晕过去他们也没忘。
夏王氏就有些害怕了,犹犹豫豫道:“这,贸然叨扰不好,不然就……”
“伯母。”苏玉柔挽着夏王氏的手臂摇了摇,撒娇道,“您看我哪里像个坏人呢,我也不会来害你们家呀。”
夏王氏怎么看苏玉柔都顺眼,闻言立即倒戈了:“苏小姐说的是,你自然没有必要那么做的。”回头看着夏子明,“老爷,你看呢?”
夏子明心疼亲生女儿,又觉得夏青遥牙尖嘴利的模样太过超出他的掌控,是在挑战她的权威,立即沉着脸斥责:
“苏小姐既已经吩咐,那你立即就跟着去,休要给你脸你反而拿乔?”
夏青遥的眉头挑了挑。
“拿乔”二字太过刺耳,让她想起前世临死之前,慕容桐砍掉她的双手,口中还在讽刺地说砍掉她的手看她还怎么拿乔。
“父亲是一家之长,全家八十几口人的性命都在你的手中,如今为王妃治疗是紧要关头,你真的放心女儿就这么跟着个陌生的人出去?宸王妃可不是吃素的,一旦我有个闪失,不能再给宸王妃治病,人一句话就能让咱们全家再滚回采石场去。
“况且,父亲与母亲都是初次见到苏小姐,女儿就不明白了,是什么让您二位这般信任苏小姐,她说什么您就听什么,难道就不怕其中有什么蹊跷吗?”
“放肆!”夏子明脸色铁青,既心虚又愤怒,“我现在以你父亲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就跟着苏小姐去赴宴,夏青遥你难道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非但是个偷学医术的贼,还是个违拗父命的不孝女吗?”
众人闻言皆沉默,尤其夏家人,谁也想不到夏子明竟会在苏玉柔的面前这般气急败坏的说出夏青遥偷学医术的事。
夏青遥很想问一句,一个自私自利换孩子的贼,是如何觍着脸在她面前拿出父亲款的?
夏青遥笑眯眯道:“罢了,既然父亲都这样说了,女儿又哪里能做个不孝女呢?我跟着苏小姐去便是了。其实我对镇远侯夫人也是仰慕已久了,今日能有机会当面拜见,也是一件幸事。”
其余人不明白,可夏子明、夏王氏和苏玉柔三人心里都是一跳。
镇远侯夫人张氏可是夏青遥的生母!
她这个语气……她该不会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吧?
这一瞬,夏子明和夏王氏恨不能将自己的话都吞回去。
他们宁愿为无法掌控夏青遥而生气,也不想看到她去接触自己的亲生母亲,从而威胁到苏玉柔的前程。
苏玉柔心里也堵得慌,可终于等到夏青遥松了口,她回去也能与镇远侯夫人交差了,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既如此那就更好了,咱们这便走吧?”
夏青遥似笑非笑地看着苏玉柔,“苏小姐不如容我片刻梳妆?这到底也是个宴会不是?”
苏玉柔却焦急催促:“不必如此,青遥妹妹如往常一般就好。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这就走吧,也免得叫我母亲久等了。”
这明摆着的蹊跷,也终于让夏子明和夏王氏紧张起来。
夏青遥端庄地给夏子明夫妇行了一礼,便跟着苏玉柔出了夏家。
眼看着夏青遥的背影走远,夏青炎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照她的说法,她死了咱们一家还不用活了呢,我呸!”
夏青炎和夏青璇都应景儿地骂起夏青遥不识抬举。
夏子明夫妇的却万般后悔,偏生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又不能将人叫回来了,着实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
夏青遥撩起车帘,看到“镇远侯府”金灿灿的匾额,不由得摸了一下刚才藏在怀里的铁券。
今日苏玉柔表现太反常了,这扇门里等她的,只怕是鸿门宴。
第19章 你若不勾引二公子,玉柔哪会吃瘪
“小姐,咱们下车吗?”流萤恭敬地询问。
自从夏青遥拿出藏在行医箱中的丹书铁劵,流萤对待夏青遥态度就更加小心翼翼了。
夏青遥点头,低声道:“这次可能要带累你了。”
“服侍小姐是奴婢分内之事,谈何带累?”流萤提着夏青遥的行医箱先下了车,回头又预备垫脚的木凳搀扶夏青遥。
夏青遥刚站定,就看到苏玉柔脚步飞快地先一步进了侯府,那模样就像背后有狼在追。
“苏小姐千方百计请您来,这会儿却自己先跑了,小姐,看来这次镇远侯府的确来者不善,您千万要小心啊。”流萤低声叮嘱。
夏青遥点点头,便率先走在前头,刚到府门前,就有个媳妇子恭敬行了一礼:“夏小姐,镇远侯夫人请您去里头说话儿。”
夏青遥故作不解:“苏小姐说是请我来赴宴,怎得我瞧着府上冷清的很,倒不像是在办宴的模样?”
媳妇子并不作答,只道:“夫人还等您呢,夏小姐随奴婢来。”
夏青遥便跟在媳妇子的身后进了府门。
与宸王府的华丽相比,镇远侯府小了一些,建筑与草木的布局也更显得秀气一些。
进了垂花门,转了个弯穿过一道月亮门,便来到了镇远侯夫人所在的上院。
夏青遥踏上抄手游廊,看着眼前无比熟悉的院落,心里五味杂陈,脑海中都是她被慕容桐虐杀之时,她的亲生母亲镇远侯夫人张氏的冷漠与无情。
上一世,她一心一意地对待母亲,只渴望得到她应得的母爱。
母亲嫌她在采石场长大,没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她便努力学习礼仪和谈吐。
母亲嫌她浑身药味儿,不懂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她认真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尽量不在侯府摆弄她那些药材。
母亲不想让父亲知道,当年换子之事,她便也不问原因地答应下来。
她以为母亲是爱护她的,即便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侯府的养女,母亲到底是她的亲娘,对她一定是真心的好。
可是她前世的痴傻,换来的只是被残忍虐杀、烈火焚身的结局,在她亲娘的眼里,她只是个换“贞节牌坊”的工具。
种种过往在脑海中盘旋不去,夏青遥思绪越是烦乱,表情就越是冷漠,随着引路的媳妇子来到廊下时,夏青遥甚至已在想象要如何安排张氏的后事了。
“夏小姐,您请进。”媳妇子笑着为夏青遥打起宝蓝色锦缎门帘。
夏青遥颔首进了门,后头的流萤想跟进来,却被媳妇子伸手拦住了。
“我们夫人只见夏小姐,其余人一概不见,姑娘还是在院子里候着吧。”冷淡说罢,媳妇子就将流萤关在了门外。
流萤咬了咬牙,眼下更加能确定镇远侯府不安好心了。
千方百计,换了好几种说辞将夏青遥骗来,到了正房甚至连最基本的礼仪规矩都不讲了,竟将人独自关在了里屋。
流萤便寻了个角落站定,浑身紧绷,戒备地注意着屋里的动静,打算稍有异动就立即冲进去救人。
夏青遥这厢则是绕过梅兰竹菊四君子的苏绣屏风来到里间,抬眼就看到了端坐在临窗罗汉床上,身穿大红玫瑰花开褙子的生母苏张氏。
苏张氏的确是个美人,出身寒微,还能从侍妾的位置扶正,为镇远侯苏吟秋诞下了三个孩子,靠的不光是美貌,还有她的心计。
此时,苏张氏手里把玩着个小巧的白玉如意,妆容精致的脸庞上满是倨傲,抬起下巴看人,那鄙夷的眼神,让夏青遥感觉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前世,或许苏张氏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只是她当时沉浸在自己竟不是夏家女儿的震惊和夏家全家被砍头的悲痛中,根本就没注意到其中的蹊跷。
如今看来,她落得那样的下场,完全是她太傻太天真,怨不得旁人。
心里千回百转也不过只在呼吸之间,夏青遥屈膝给苏张氏行礼:“见过镇远侯夫人。”
镇远侯夫人“嗯”了一声,抬起右手示意,屋内的下人立即鱼贯退了出去,只留下方才引路的媳妇子在门口守着,不得任何人靠近。
夏青遥故作惊讶:“镇远侯夫人这是何意?方才苏小姐请我来,还说是您早知道我的神医之名,特地办了个宴来,打算与我结交,还要将我介绍给好姐妹认识,怎得眼下却是这样?”
苏张氏噗嗤一声笑,与夏青遥有几分相像的眉眼中充满嘲讽冷意:
“果真如玉柔信所说,你是个自持医术超群,就不肯将任何人看在眼中的家伙,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本夫人会请你?”
夏青遥被骂得眨了眨眼睛,禁不住也笑了,看来今生的一切已与前世不同,苏张氏见了她甚至连母慈子孝的面具都懒得戴,这着实是个不错的开始。
见她如此,苏张氏十分的意外:“你笑什么?”
夏青遥索性在一旁的圈椅坐下,笑着道:“既然夫人将话都说开了,这里也只有你我二人,夫人便直说吧。让苏玉柔将我骗来,为的到底是什么?”
“本想给你留着脸面,你既不要脸了,本夫人也就直说了。”
苏张氏点指着夏青遥,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被白玉如玉衬得更加白皙:“你休想勾引宸王府二公子,不要以为你为宸王妃诊治了,就能与二公子更进一步。我们家玉柔与二公子两情相悦,定亲也就是眨眼的事,你如今突然来横插一脚,又算怎么一回事?”
“勾引?”夏青遥嘲讽地笑,“这些都是苏玉柔与您说的?她说什么,你都信?就没有自己的判断了?”
“你若不勾引二公子,玉柔哪里会在王府吃瘪?”
“是她污蔑我在先,牵扯出了她乳母曹金氏,叫王府的人都知道她竟将自己乳母安插在王府中,才因此失去了宸王二公子的喜爱。二公子帮我安置家人,那是听了王妃的吩咐,为答谢我为她治病的,夫人若不信,大可以随意去查。”
看着她端庄的坐姿,以及说话时明亮的眼睛和沉稳的仪态,苏张氏心里不由得有些感慨。
夏青遥好像与苏玉柔说的不大一样啊。
第20章 那就毁了你勾引男人的本钱
矫揉造作、小家子气、无知村妇、人蠢心坏,这些都是苏玉柔对夏青遥的评价。
可眼前的夏青遥面对她一个侯夫人,竟还能据理力争,气度和仪态上丝毫不输她常日见过的大家闺秀,根本就不像在采石场那种流放之地长大的孩子。
苏张氏的心里复杂了一瞬,下意识看了一眼她身侧的屏风。
夏青遥一直在仔细打量苏张氏神色,顺着她的视线一瞥,便瞧见屏风下露出了淡紫色的一角裙边。
正是今日苏玉柔穿的那一身。
夏青遥不由得嘲讽地勾起了嘴角,他就说苏玉柔到了府门前怎得跑的那么快,原来是先赶着来告状了?
“你倒是会狡辩,”苏张氏兰花指拂过白玉如意,声音尖锐了几分。
“夏青遥,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夫人眼下肯与你面谈,你识时务的便好生听了我的话,大家丢开手过自在日子。你若还一意孤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夫人,我就再说一次。我对慕容桐没有丝毫意思,这世上也不是谁都想攀高枝儿的。是苏玉柔与您说我勾引了慕容桐,才导致她被厌弃了?”
夏青遥莞尔一笑,没有外人在,她懒的再做出柔弱姿态,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最嘲讽的话:
“您与其在这里质问我,不如您命人去查一查苏玉柔在王府里都做了什么蠢事吧,她表面与慕容桐相好,还以与他暧昧的关系为由住进王府,可私下里还与程王妃的侄儿程敏勾勾缠缠,难道往府里别人就没有眼线了?”
“你放屁!”屏风后的苏玉柔心头一跳,尖叫了一声。
“你在这里?”夏青遥故作惊讶地看着屏风,又奇怪地看了一眼苏张氏,“苏小姐躲躲藏藏的做什么?我正要问你,你在我家里说的信誓旦旦,找了好几个理由将我骗了出来,你说的宴呢?”
“你也配!”苏玉柔心跳如擂鼓,转身去拉住苏张氏的手臂,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苏张氏心里一定也有所波动吧?苏玉柔了解自己这位所谓生母,她必须要表现得比夏青遥更有用才能稳住侯府千金的地位,否则她随时都会被苏张氏舍弃。
“母亲,女儿一心一意听您吩咐,您说东,女儿绝不往西,在宸王府中,夏姑娘便几次三番的针对女儿,事到如今女儿也不知该如何与您解释才能让您相信。可是眼下,她自持美貌和医术,就勾引二公子,让二公子对我心生厌弃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本来二公子都已与我说要选定亲的日子了。”
说到此处,苏玉柔嘤嘤哭了起来,“好容易都要定亲了,却突然出了这种事……”
这句话,成功让苏张氏抛开了一切想法,就只关注在苏玉柔与宸王府二公子的亲事。
“你说真的?二公子都要与你定亲了,却被她给搅合了?”
苏玉柔连连点头:“母亲,女儿是您的女儿,是您亲自教导长大的,女儿还能骗您不成?”
苏张氏狠狠一拍桌子:“好个夏青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既然不识好歹,破坏了我女儿的亲事还巧言狡辩,那就别怪本夫人毁了你勾引男人的本钱!来人!”
话音一出,院中守着的丫鬟婆子就鱼贯而入,院子里的流萤发现苗头不对,立即趁着大家都往屋里闯的时候,躲在了一旁的角落,静静观察情况。
夏青遥这厢看着闯进屋里来的四五个丫鬟婆子,慢条斯理站起身,微抬着下巴问:“镇远侯夫人这是做什么?”
苏张氏比前世可直接多了,前世她利用她,到最后杀了她,还迂回了一番,找好了漂亮的理由,今生竟直接就与她撕破脸了?
“做什么?”镇远侯夫人站起身,点指着夏青遥,“把她给我抓起来!”
“是!”丫鬟婆子立即就往夏青遥面前冲。
“即便你是侯夫人,也不能如此草菅人命,难道天下没有王法了不成?”
夏青遥一面左躲右闪一面叫骂吸引众人的注意,手已悄然伸向怀中,随即往丫鬟婆子面前一扬。
一股淡淡的香味飘散开,但又迅速被穿堂风吹散了。
夏青遥动作自然,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苏张氏冷笑:“到底是生活在采石场那样底层的女子,竟然还能说得出如此幼稚的话?王法,呵,现在关起门来,本夫人就是你的王法!
“这个贼丫头擅自闯入,意图刺杀本夫人,被你们拿了个正着,索性就扒了她的脸皮,割了她的舌头,把她关进地牢!”
“你敢!”夏青遥的眼中已一片赤红。
即便她已死过一次,对苏张氏早就不抱有幻想,可眼下的场面,依旧让夏青遥心里发酸,恨意燃炽。
“你可以看看我敢不敢!”
苏张氏话音落下,已有两个丫鬟抓住了夏青遥的手臂。
夏青遥没有大力挣扎,只静静望着宸王妃。
苏玉柔见夏青遥被抓,却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只觉得心里无比的畅快,这些日子在王府受的委屈好像都不值一提了。
夏青遥斜睨她:“苏玉柔,你这下不装单纯善良了?我被抓了,要被扒皮割舌头,你不是该站出来表面上为我说话,实际暗自拱火让夫人更生气吗?”
苏玉柔得意的表情僵住了。
苏张氏看了一眼屋内众人,又看夏青遥:“你倒是有胆子,被抓了还敢造次?你别以为你会一点医术,宸王妃需要你治病,我就不敢对你用刑了。反正毁容变哑,也不耽搁给王妃瞧病,难道你觉得宸王府会因为你一个野丫头,与我们镇远侯府翻脸?”
夏青遥在苏张氏脸上,看到了丝毫不掺假的杀意,心也彻底冷了。
“镇远侯夫人如此对我,又要扒皮,又要割舌头的,你难道不知道我的身世?”
此话一出,镇远侯夫人与苏玉柔脸上的表情骤然变的十分精彩,二人如出一辙的紧张。
“你知道?”苏张氏咬牙问出一句,却不等夏青遥回答就道,“既如此,那我就更不能留你性命了!”
第21章 关键时刻往人脸上撒
“这可真是……”夏青遥被苏张氏狠厉的话,逗得噗嗤一声笑。
“我若是不知道那件事,你还只是‘仁慈’的要扒掉我的脸皮,割掉我的舌头,我知道了,反而要丢命?镇远侯夫人还真是个表里如一的大‘善’人啊。”
当年镇远侯获罪,苏张氏这个侍妾怀着身孕逃回青州,生下她时的确被夏子明拿刚出生的女儿掉了包。
可是苏张氏并没如夏子明夫妇期待的那样,将夏家的女儿当成千金小姐那么宠爱。
苏张氏为了方便改嫁,转头就把襁褓中的女婴给卖了,谁知没多久,镇远侯官复原职的消息传到青州,苏张氏又果断一脚踹了那相好的,随便找了个村妇买了个差不多大的女婴充数。
苏玉柔就是那随便买来的村妇之女。
上一世,夏青遥一直以为苏张氏是在夏家被满门抄斩,她被送回镇远侯府时,才知道当年换子之事的。
可现在看来,苏张氏分明早就知道这世界上有她的存在!
她明知道她在受苦,却眼皮都没抬过一下,只有在利用她时,才会好声好气的哄她,直到亲自将她利用殆尽后杀了她。
转念之间想明白这一点,夏青遥对眼前这个女人就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和期待。
苏张氏却被嘲讽的脸上紫涨,又羞又气,恨不能立即杀了夏青遥,让她曾经污点的证明立即消失。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把这个意图刺杀本夫人的贼人立即给我勒死!”
“这?夫人,将人立即勒死,就在这儿?”抓着夏青遥的丫鬟婆子一脸疑惑。
苏张氏却是顾不上会引起人的怀疑了,斥道:“对,立即,马上!”
夏青遥眼中嘲讽越加明显了,趁着丫鬟婆子迟疑之时用力挣扎,从怀中拿出了慕容铮送她的丹书铁券。
“丹书铁券在此,上有皇上御笔,谁敢动我?”
那铁券上,免死二字格外的醒目。
满屋子的仆妇都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地盯着夏青遥手中的铁券。
苏玉柔的表情都已扭曲,夏青遥不过是个医女,怎得还会有皇上御赐的铁卷?
可皇上的免死铁券在此,谁还敢动手杀人?
“母亲,这人不能动手了,皇上的御笔……”苏玉柔遗憾地开口。
“滚开,你个没用的东西!”苏张氏斥道,“怕什么?这里都是咱的心腹,弄死她,再丢去野外喂野兽,皇上的免死铁劵管的了人,还管得住野狗野狼?”
苏玉柔被苏张氏一番大逆不道的话说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可是心里却渐渐生出一些认同。
她狠厉地环视屋内仆婢一周,只要做的干净点,事后将这些人都除去……
“可是靖王那里?”苏玉柔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忧。
苏张氏冷笑:“你甭管,这事自有我拿主意,来人,还不动手?”
见苏张氏这样说,苏玉柔也冷笑着退开,兴奋地看着夏青遥,眼神期待的就像等糖吃的孩子。
夏青遥则是挑眉,原来苏张氏突然如此胆大包天,背后有个靖王撑腰?
眼看着丫鬟婆子拿了绳子,虎视眈眈地包围着她,夏青遥眼中亮起兴味的光。
她慢条斯理将丹书铁劵揣回怀中,还沾染着淡淡香气的手指一扬,随后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啪”的一声发出的同时,又一种带着药香味的清香飘散开来。
丫鬟婆子被那一下响指激起了怒气,都觉得夏青遥是在嘲讽她们,刚要往前冲,忽然就浑身剧痒起来。
“哎,怎么这么痒?”
“我这也特别痒痒!”
苏张氏和苏玉柔,就眼睁睁看着夏青遥周围那些仆妇,竟一个个丢开绳子,开始不顾仪态地抓起痒来。
“哎呦,这可怎么说的?”
“这是怎么回事,我身上怎会有这么多的脓包?”
……
眼看丫鬟婆子们浑身奇痒难忍,一面大叫着一面疯狂的抓痒,眨眼袖子和裙子上就有淡淡的染血抓痕显现出来,苏张氏和苏玉柔看得大惊失色。
更可怕的是苏玉柔和苏张氏也都感觉到了淡淡的痒意。
“这是怎么回事!夏青遥,是你!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夏青遥哪里肯理会?趁着混乱转身就往外跑。
眼看她竟跑了出去,苏张氏忙一边抓痒一边尖叫:“快,给我抓住她,抓住了立即正法,我要她的尸首!”
夏青遥听着生母的尖叫,心里毫无波动的冲出屋门,苏张氏的声音不只惊动了仆妇,还引来了府里的护卫。
她前世在镇远侯府住过,自然对此处的地形十分熟悉,转过垂花门眼看着一群护院手持棍棒迎面赶来,她也不恋战,把垂花门一关转身又往另一边的岔路跑。
“夏小姐,这边!”又跑过一条小路,流萤突然拉住她的手往另一边引。
夏青遥跑得气喘吁吁:“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姐有难,我哪里有自己逃走的道理?您快跟我来,这边人少!”
流萤牵着夏青遥的手,拉着她躲避着周围的人。
夏青遥一面跑,吩咐流萤:“行医箱里,那些我画了个红色圈的小纸包,你拿出来预备好,关键时刻往人脸上撒。”
“啊?”
“牵丝戏,《楚氏医典》中记载的一种痒药,我改良了一下,能让他们浑身浓肿,痒上个十天半个月的。”
说话间夏青遥抬起手往流萤嘴里塞了个酸酸的药丸:“吃了它,咱们自己就不会中招。”
“好嘞!”
流萤心下一喜,就连逃命的恐惧也消失了大半。
主仆二人就在侯府里跟追兵打起了游击,有了牵丝戏,一路倒是躲开了好几次身强力壮的护院,府里多了许多浑身脓包,还不停哼唧不停抓痒的人。
可饶是如此,夏青遥预备的小纸包也用光了。两人还是没能从偌大的镇远侯府跑出去。
“就在这边,我看着她们往这边跑了!”
“她娘的,臭娘们,待会儿抓住了那两个贱人,老子一定要让他们尝尝滋味儿!”
两个粗狂的声音越来越近。
躲在墙角的夏青遥和流萤看了看对面的房门,再看看右侧的巷口,心也提了起来。
正当夏青遥想对策时,对面一直紧闭的房门突然开了一道缝,两只大手突然伸出来,将夏青遥和流萤一同拉进了屋。
第22章 他若意图不轨,大不了收拾了他
“谁!”夏青遥一声低呼,浑身都紧绷起来,指缝里细如牛毛的银针已经蓄势待发。
“嘘,别出声!”
听见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夏青遥动作一顿,抬眸看去,见面前是个身穿宝相纹锦袍的青年。
这人中等身量,面若银盘,五官柔和,眼神明亮,一脸福相配上他华丽的打扮,一个名字在脑海里呼之欲出。
苏柏聿,镇远侯苏吟秋与发妻的嫡子,她同父异母的兄长。
夏青遥心里虽明白,可面上却装作疑惑:“这位公子,你是何人?”
流萤也戒备地浑身紧绷,小姐让她用的那种画圈的小纸包已经用完了,她不由抱紧了行医箱,就打算看着眼前这人行为不轨时往他脑袋上招呼。
苏柏聿却是微笑,这一笑双眼就弯成了月牙,显得那张脸更加亲和讨喜了。
“哎,姑娘可别误会,我是帮你的忙,冒昧多问一句,你可是给宸王妃治病的那位夏青遥夏姑娘?”
夏青遥疑惑不减,颔首道:“是我。”
“还真的是,原来能给宸王妃瞧病的医女竟是这般年轻貌美的姑娘家。”苏柏聿嘿嘿一笑。
“是这里!”
“没错,我就是看着那小贱人往这跑的,人怎么没了?”
……
正当这时,追兵已到门外,粗犷的男声隔着一道门传来,震得人心肝发颤。
流萤已是抱着药箱转了个身严阵以待了,夏青遥则屏息凝神,镇定地放缓了呼吸。
苏柏聿这时拉了下夏青遥的袖子,指了指里间。
夏青遥立即明白过来,带着流萤快步跑进了内室,还关上了内外之间的格栅门。
流萤压低声音:“小姐,这人还没回答您他是何人,万一他有歪心思怎么办?”
夏青遥抿唇,一面轻手轻脚打开行医箱,从里头拿出一些小纸包,一面低声安抚流萤:“外头那些人是要我命的,眼前这人是意图不明的,两害相较取其轻,他若是意图不轨,大不了就收拾了他。”
说话间,轻轻把行医箱盖上了。
流萤听得连连点头,看着夏青遥的眼神变得亮晶晶的,以前在王府,她只觉得夏小姐为人深不可测,可终究少了一些魄力。
今日跟在她身边,看她一扬手就让一群“追兵”失去了逞凶的能力,现在又展现出如此杀伐果决的气魄,流萤心里就越发的崇拜了。
她回头得回禀世子爷,夏小姐可不是一般的闺秀,他可得忌惮她那出神入化的用毒功夫才行。
正沉思时,外间传来“吱嘎”一声,随即是苏柏聿不耐烦的呵斥生:“吵什么呢,饶了爷休息!”
“世子爷?哎呦,是府里进了个女贼,夫人命我们正抓呢,刚瞧着她往这边跑,就追到这儿来了,世子爷可千万莫怪。”
“女贼?”苏柏聿声音不耐,“没看见,你们往别处出去,别在这吵闹。”
说着就咣当关了门。
门外的人到底不敢造次,很快就走了。
夏青遥则是悄声打开内外之间的格扇,询问地看向苏柏聿,故作惊讶问:“世子?”
“哦,镇远侯是我父亲。”苏柏聿挺了挺胸,但因他那太过和善的面相,根本瞧不出几分气势。
“原来是镇远侯世子,刚才当真失礼了,多亏世子相救。”夏青遥行礼。
“只是小女子不明白,您为何要出手?镇远侯夫人对着我喊打喊杀的,您却救我,让我不明白了。”
苏柏聿闻言,圆脸上笑容淡了几分,唇角微抿,不答反道:“你大概不知道,今日夫人为何会难为你吧?”
见苏柏聿不愿回答,夏青遥也不追问,配合道:“难道世子知道?”
“我还真知道。”苏柏聿看了看外头,低声道,“苏柏至,哦,就是咱们现在这位镇远侯夫人所出的嫡子,如今在靖王身边行走。”
夏青遥点点头,心下有些惊讶。
当年苏张氏带着苏玉柔回京后,次年便有了身孕,产下一子取名柏至,原本他们二人才算得上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可苏柏至却根本瞧不起她。
苏柏至自小就被教养着,平日里斗鸡走狗无恶不作,才十三岁便沉溺于章台走马,年轻轻就已掏空了身子。
前世因接触太少,她倒不知,苏柏至竟还能与今上的皇子靖王搭上关系。
心念百转,也不过是眨眼之间。
苏柏聿压低声音,又凑近了夏青遥一些,低声道:“苏柏至在靖王身边,不知怎么就听说靖王要对付你,便回来与他母亲说了,没想到对于靖王的事我那继母倒是上心,竟代靖王动了手。”
夏青遥方才在房里便已听苏玉柔提起过靖王,如今再听苏柏聿的话哪里还不明白?
“原来如此,他们急于表现,怕是想借靖王的势力,夺你的世子之位吧?”夏青遥一语道破。
苏柏聿一愣,想不到夏青遥一个女子竟会反应如此迅速,一下就抓住了事情的症结,还如此大胆敢说出来。
“果真是学医的女子,脑子就是灵光。”
苏柏聿比了下大拇指,随后嘲讽一笑,“家父一生磊落,最忌讳便是那些拉帮结伙、蝇营狗苟的勾当,苏柏至那样做,若叫家父得知,只会讨他老人家的打。”
这位说话倒是直接。
夏青遥微笑着打量苏柏聿的表情,心里对他的疑惑更多几分。
苏柏聿毫无所觉,低声道:“家父如今在吏部行走,差事上忙碌的很,动辄便要住在衙门里十天半月,如此一来,侯府里便是她苏张氏这个当家主母一手遮天了。”
“眼下家父不在,苏张氏又素来顺心如意惯了的,想来必然不会放过你。方才抓不到你,她只会在府里设下埋伏,府中搜查也会更加紧密,所以,你不如暂且在我这里藏身,待他们放松防备时,我想法子送你出去。“
这位看起来脸圆圆、眼圆圆,一脸憨厚的世子,实际却是个心中有数的。
他的提议也的确合情合理,且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等同于雪中送炭。
可他又为何会帮她的忙?他图些什么?
两世为人,夏青遥并不认为天下会有白来的好事:“那么世子打算要我如何报答?”
第23章 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挖出来!
“报答?”苏柏聿声音疑惑不似作假,眨了眨眼,笑了,“人生在世,谁还没个头疼脑热的时候了,你可是个医术不错的大夫,将来若是我病了,求到你跟前,你能搭把手就算报答了,如何?”
“苏世子倒是磊落。”夏青遥自然知道苏柏聿帮她,或许还有给苏张氏添堵的成分在,她也不戳穿,认真点头道,“既然世子信得过我的医术,将来若有需要,我必报答。”
苏柏聿笑望着夏青遥,点头道:“如此甚好,那你们主仆便暂且藏在内室吧。依我看,便是夫人再一手遮天,也不会搜到我房里来。”
“多谢苏世子。”夏青遥就大大方方地与流萤去了里间。
苏柏聿也颇为仗义,晚饭叫人预备了一桌子酒菜,还命小厨房做了不少的点心送来。
平日里苏柏聿就是个老饕,他爱吃,会吃,吩咐厨房多要些吃的,也并不会引人怀疑。
到了夜间,苏柏聿打发了上夜的下人,拿了床薄被睡在了外间罗汉床,将里间的架子床让给了夏青遥和流萤。主仆二人吃饱喝足,只休息的时候略警醒一些,倒也舒坦。
相比较夏青遥的自在,苏张氏和苏玉柔这时已都急红了眼。
“找不到?饭桶,一群饭桶!偌大一个侯府多少双眼睛,连个黄毛丫头都找不到,本夫人要你们何用?”
回话的侍卫首领半跪在地,额头上布满了热汗,时而克制地挠一下手臂,或抓一下脸。
“回夫人,奉命去抓人的大多都与属下一样,浑身奇痒无比,身上还长了脓包,着实是追不下去,属下怀疑,定是那女贼用了什么妖法巫术,故意害人。”
一道珠帘相隔的另一端,苏张氏和苏玉柔都换了柔软轻薄的衣裳,脸上还遮了面纱,便是如此,她们二人也如花果山上的猴子一般,时而动一动,时而又爪爪痒。
“罢了,本夫人不治你们的罪,你们给我连夜搜!连老鼠洞都不准放过!明日一早,我要看到那个贼丫头跪在我面前!”苏张氏尖声吩咐。
“是。”侍卫首领狠狠挠了两下大腿,但也只舒坦了一瞬,苦着脸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人一走,苏玉柔和苏张氏都“哎呦”着抓痒。
苏玉柔眼睛都要哭肿成桃子,她刚才对着镜子瞧过,自己向来自负美貌,如今却是满脸的水泡脓包,彻底毁了容,身上还有几处抓破了皮,脓液也血丝混在一起染透了衣裳的。
“母亲,当时咱们在屋里的这些人,还有追上夏姑娘的那些人,如今都出现了相同的症状,她能给宸王妃解毒,会不会自己也能下毒呢?咱们会不会是中了毒?”
苏玉柔沙哑着声音建议,“要不女儿去求了二公子,请王府尚太医局的太医来给咱们瞧瞧吧?”
尚太医局是先皇为表示对宸王的厚爱,特地下旨设立,取名“尚太医局”,独立于“太医局”之外的。尚太医局当差的太医,虽隶属于宸王府,但医术并不比太医局的熟手差。
苏张氏用背脊蹭着椅背磨蹭了好几下,越蹭越痒,烦躁地摇头:“太医局的人找不得,尚太医局的人更找不得,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模样了?若是叫宸王二公子知道你毁了容,你还想不想嫁进王府了?”
“可是咱们也不能就这样下去啊,”苏玉柔泪盈于睫,“父亲在衙门当差没回来,可若父亲回来时候,发现母亲脸上也这样了,那可如何是好?”
苏张氏心里越发烦躁,沉思了片刻。
“无妨,侯爷素来不愿插手府中之事,染了症状的丫鬟婆子立即给了封口银子放出去,只留下几个要紧的心腹让他们暂且出去养着。至于护院,等他们抓住了夏青遥那个死蹄子再说。
“明日见到夏青遥,我定要让她说个清楚,便是严刑逼供也要让她交出解药来,不会让她的小动作,毁了你的前程的。”
苏张氏说着话,为苏玉柔理了理面纱。
“多谢母亲,女儿就知道您最疼我了。将来进了宸王府的门,女儿一定好好听您的话,让宸王一家成为您最大的依靠。”
苏玉柔眨巴着眼睛怯生生地表忠心,见苏张氏很是满意地点头,才略微安心。
次日清晨,夏家来了人。
“我家三妹昨日跟随府上千金来赴宴,一夜未归,家父特吩咐我前来询问。”
夏青炎到了正厅,隔着一道屏风给首位上的镇远侯夫人行礼,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抖。
苏张氏声音略微沙哑,故作惊讶:“哦?夏小姐一夜未归?这可不对,昨儿夏小姐可是早早就告辞了,赶在酉时就带着她那婢女走了。”
“啊?”夏青炎呆住,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可她的确一夜未曾回家。”
“这便与我们侯府无关了吧。”苏张氏的声音隐隐有了不耐烦。
“是是是,我那三妹从小性子野,说不得是半路去哪里疯玩了也未可知。”
夏青炎略被施压,就立即不敢追问了,苏张氏几句话就打发了他退下。
可夏青炎一走,宸王府的汪总管也来了。
“镇远侯夫人安好,奴婢是奉我们王妃的谕,去夏家接夏小姐去王府给王妃瞧病,不承想夏家说夏小姐在您府上?”
面对汪总管,苏张氏不敢敷衍,忙将夏青遥昨日早就走了这类的说辞又仔细说了一遍。
汪总管听了,眉头紧皱着告了辞,也回去复命了。
宸王府的人一走,苏张氏和苏玉柔此时彻底着了急,立即吩咐了手下的人:“立即给我搜!我还不信了,好好一个人能平白丢了?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她挖出来!”
“是!”
夏青遥这厢才吃了早饭,房门就被一把推开,苏柏聿冲了进来。
“夏小姐,搜查的人往这里来了。我的人说刚才你们家大公子和宸王府的汪总管先后来寻你,夫人彻底急了,看来这次我院里也躲不开搜查,你们不能再在房里了!”
第24章 有些庆幸未曾与夏小姐为敌呢
流萤闻言,吓得蹭一下站起来,抱着夏青遥的行医箱原地转了两圈。
“这可怎么好?小姐,咱们可往哪里去呢?”
若是在宸王府,流萤熟悉地形,背后又有慕容铮撑腰,遇到这样的情况是绝对一点不慌的。
可是如今他们被困在镇远侯府,府里暂时的话事人又对着夏青遥喊打喊杀。
若是夏青遥有个三长两短,她都不知该如何与世子交代!
夏青遥宛然一笑,慢条斯理放下了手里的茶碗,起身道:“不必慌张,便是被找到了,他们也未必抓得住我。况且这府里也不至于就让镇远侯夫人一手遮天了,这不是还有苏世子在吗。”
苏柏聿被夏青遥那淡定从容,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惊着了。
“夏小姐未免太瞧得起我了。我若是真有法子,这会也不至于催着你出去。”
夏青遥抬眸看向苏柏聿,二人视线相对,夏青遥能从苏柏聿的眼中看到片刻的犹豫。
不过她素来不愿意过多麻烦别人,苏柏聿帮她也好,不帮也罢,那都是他的选择。
既然苏柏聿已委婉拒绝,她就没有强迫人的道理,况且昨日苏柏聿已经主动向她伸出援手了,她也不能得寸进尺。
这在冷冰冰的苏家,苏柏聿的善意已经是难能可贵。
“昨日多谢苏世子相帮,那我们主仆便告辞了。”夏青遥认真的行了一礼。
“多谢苏世子。”流萤闻言,恭敬地给苏柏聿行了大礼。
主仆二人行过礼一同往外走去。
苏柏聿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便有些堵得慌。
为何看着她有危险,心里会格外不忍?他们从前实在是没有交集啊。
格扇被推开,发出“吱嘎”一声轻响,夏青遥刚迈出去一条腿,便听见背后传来苏柏聿无奈的声音。
“罢了罢了,我就救人救到底吧,你们两个姑娘家,就这样没头苍蝇似的在府里东躲西藏,岂不是很快就叫人抓住了?便是你们有能耐让人浑身痒痒,那也不是个事儿。”
夏青遥惊讶地回头看向苏柏聿,看到那张无奈的笑脸,心头不由一暖。
这里本该是她的家。
可在苏家,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得到过应有的待遇,亲情对于她来说就是一种奢侈。
不承想,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倒是个心善之人。
夏青遥真挚道:“苏世子菩萨心肠,小女子多谢世子仗义相助,他日若世子有需要,我定然竭尽全力报答。”
苏柏聿咧嘴一笑,啧啧两声:“虽说报答是好话,可一想到要你报答本世子还要病一场,就有点不想要你报答了。”
夏青遥听得禁不住莞尔,一旁的流萤也“噗嗤”一声笑,方才紧张的气氛也散了许多。
苏柏聿叫了心腹,取来两身小厮穿的褐色短袍。
“你们换上吧,先过了搜查这一关,回头我找机会将你们送出去。”
夏青遥接过衣袍:“可如今府门前必定守卫森严,咱们等闲是出不去的。”
“她便是设了层层关卡,想来也不敢几次三番搜我的身。她如今即便是夫人了,也是扶正的。
“你有所不知,我父亲恋旧,在他心中我母亲的地位不可动摇,若不是后来他忙于政事,家里需要一个人来主持中馈庶务,他又无心女色,就不必从侍妾中选一个来扶正了,大可以去取个年轻姑娘做续弦。”
苏柏聿的话说的倒是实在,上一世,因为苏张氏与苏玉柔的有意安排,她与生父苏吟秋见面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对于父亲是个怎样的人,她了解的并不多。
如今看苏柏聿谈起苏吟秋时这般孺慕,夏青遥对父亲也多了几分好奇。
夏青遥与流萤换上了小厮的装扮,将自己的衣裳都收拾了交给苏柏聿的心腹小厮长兴去藏起来。
刚打理妥当,院子里就传来长兴拔高的声音。
“都说了世子爷要读书,你们这会儿打扰,可仔细世子爷怪罪。不就是家里闹了个贼嘛,不成就去报告给官府,你们一趟一趟这样搜,说不定那贼早就逃了。”
侍卫中有一半人浑身奇痒无比,脸上的脓包都被抓破了,照比往日也少了许多的耐心。
但在长兴跟前,他们到底还是多了几分客气。
“长兴小哥说的是,不过夫人吩咐了,我们也只好照办。”
长兴道:“罢了罢了,那便搜吧,可只一样,不要叨扰世子。世子平日是好性儿,可今儿世子忙着侯爷吩咐的功课呢。”
侍卫们嘴上应下,但搜查起来却丝毫不含糊,先将院中搜了一遍,到了屋门前也不禀告,“咣当”一声就将门扇踹得大开。
屋内窗子大敞,阳光照射得满屋明亮。
苏柏聿和一个黑脸的小厮对坐着下棋,身边还围了几个小厮端茶打扇。
突然而来的踹门声,将苏柏聿吓得不小心撞翻了棋篓,白子“哗啦”一声撒了满地。
“哎呦喂,这是做什么!”
苏柏聿拍着胸脯站起身,斥道:“你们莫不是看本世子素日里太过仁慈,都不将我放在眼里了。我的屋里也是你们这么闯的?”
“对不住世子爷,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侍卫首领面色冷傲,踱步走到苏柏聿面前,随后一转身,眯着眼打量屋里的几个小厮,那阴森的眼神,仿佛抓到了“女贼”立即就让她血溅三尺一样。
侍卫首领冷酷的模样,让苏柏聿看了都不由为夏青遥捏了一把汗,强做镇定地冷笑一声:“好一个奉命行事,等父亲下了衙,本世子倒是要去父亲跟前好生说一说今日之事。”
侍卫首领一听这话,被痛痒折磨丢了的理智回来了些。
“府里来了个女贼,下手也忒狠毒,世子瞧瞧我们这副样子,都是拜她所赐,夫人下令让我等必须抓到那女贼,属下也只能听命行事,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世子见谅。”
侍卫首领说着话,还烦躁地挠了一把奇痒无比的脸,一缕血丝滑了下来。
看着侍卫的惨状,苏柏聿禁不住心下暗惊。
他刚才是亲眼看着夏青遥是如何倒弄那些瓶瓶罐罐,几下就让两个白净的小姑娘变成如今的黑小子。
若是一个女子医术超群、精通易容之术,那结交起来只会叫人安心,可这人偏生还有本事将人害成这样,这就叫人心里发憷了。
苏柏聿:……有些庆幸未曾与夏小姐为敌呢。
侍卫带着人在屋里搜查一番,将所有斗柜衣橱都打开又关上,碍于世子身份,他们到底不敢像其他物资那般翻个底朝天。
搜过了物,侍卫首领又仔细打量屋里的五个小厮,随后踱步站到了夏青遥的面前。
“看你面生的紧,你是新来的?”
“是。”夏青遥学着其余小厮那样恭敬地站着,指缝中夹着的银针却已蓄势待发。
第25章 把夏青遥交出来!
侍卫首领低着头打量面前之人,黑瘦的人,眼角向下耷着,一脸谄媚的笑,还露出发黄的门牙。
昨日他见过那女贼,那可是个明眸皓齿的美人,哪里像眼前这人,看着都寒碜。
“你几时来的侯府?”
夏青遥嘿嘿一笑,黄牙呲得更多了些:“回您的话,小的进府有几日了,因世子爷瞧小的棋下得还行,就叫小的进了府,主要是陪世子下棋。”
说话的声音竟是个沙哑的公鸭嗓,正是少年人变声的时候。
侍卫首领紧绷的身子立即放松了,一旦松懈,身上的痒就再度难以忍受起来,他连抓了好几下。
“世子,属下多有得罪,还望世子莫怪。”
苏柏聿看着侍卫首领那惨不忍睹的尊荣,还有立马能去演猴戏都不必排演的挠痒姿势,也不打算计较了。
“罢了罢了,你还是去医馆瞧瞧。”
“多谢世子。”
侍卫统领带着手下的侍卫们,一面抓痒一面离开,待到人走远了还能听见他们挠痒时“斯哈”的叹气声。
苏柏聿看着那群侍卫的背影,只觉得一言难尽。
“你们都去外头守着。没有爷的吩咐不准进来。”
“是。”长兴领命,立即带着其余小厮退了下去。
苏柏聿面色复杂地看着夏青遥,半晌指着自己的喉咙问:“你这是怎么弄的?”
“很简单。”回答苏柏聿的还是那公鸭嗓。
夏青遥用银针在自己脖颈几个穴位扎了几下,又回头取了行医箱里一个瓷瓶打开,含了一颗药丸在口中。
再开口,已经恢复了原本娇软的声音:“不过是利用针法暂且改变声带震颤罢了。”
仔细去瞧,她那口大黄牙也恢复了雪白。
这一切就发生在他眼前,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变戏法都没你这么神的。”苏柏聿竖起大拇指。
“世子爷,可了不得了!”这时,门外传来长兴焦急的声音。
“怎么了?有狗撵你?”苏柏聿挑眉。
长兴扶着门框喘粗气,指着大门口方向焦急道:“是,是宸王世子,带着人把咱府门围上了!”
一听到宸王世子这四个字,苏柏聿的眉头就不自禁的跳了好几下。
“那个疯子……他想做什么?”
长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清楚,宸王世子带着人来,一言不发就将咱们侯府包围了,门房去问缘由,让人一个大耳瓜子就给扇回来了。管事的去问,只得了一个‘滚’字儿,就灰溜溜的跑进来报讯。小的听了消息,立即就来回您了,这宸王世子可是瞪眼就杀人,这次怎么就盯上咱家了……”
长兴先是回话,后头已成自言自语了。
夏青遥和流萤对视了一眼,心下都有了几分希冀。
慕容铮不是个鲁莽冲动之人,便是他在外传的名声叫人大摇其头,凶名都可止小儿啼哭,可她依着前世的记忆去回想,也能看出慕容铮其实是粗中有细,精于算计的人。
若不是火引冰薪将他折磨得发狂,他的手段应该会更加高明。
可是,这样一个人,竟会因为她来包围镇远侯府?
夏青遥摸了摸怀里的丹书铁券,低声喃喃:“该不会是因为我?”
“定然是为难了姑娘的。”距离夏青遥最近的流萤闻言笃定地道。
夏青遥转念一想,也了然了:“嗯,毕竟还指望着我的医术。”
流萤眨了眨眼睛,很想说不是那么回事。
可这时外头又有小厮飞奔着回来传话:“世子,夫人这会儿带着二小姐,三小姐和四少爷去了前门。”
苏柏聿一拍大腿,眉头紧锁:“她这是凑什么热闹?她以为自己是谁,还敢去与宸王世子见面谈判,这时她就该老老实实在内宅呆着。”
夏青遥笑了笑,苏张氏一直是这样性子,许是出身不高,就极怕叫人知道她出身不高,她总是想彰显自己的地位和权力,也总是在为了自己获得更高权力而不择手段。
如今能在镇远侯府群龙无首之际,以侯府夫人身份带着家下人们迎面而上,对抗宸王府那凶名在外的世子,传扬开来,岂不是会让苏张氏虚荣心的得到极大的满足?
苏柏聿咬牙:“罢了,我去前头看看。”
夏青遥想了想道:“世子先去,我与婢女更衣后会自行赶去。”
苏柏聿没有回答,夏青遥的话他还没听完,就已往外冲去。
夏青遥和流萤重新梳了头,换回来时的衣裙,便提了药箱走出门去。
镇远侯府被包围,所有的侯府侍卫此时都已聚集在府门前,丫鬟婆子大多也都跑去了前院忧虑地看热闹。是以夏青遥这一路根本就没遇上追兵,畅通无阻地直接来到了外院门前。在人群后找了一处隐蔽角落站定。
透过敞开着的侯府大门,夏青遥看见穿了一身黑色锦袍,墨发用一根红绳随意扎在脑后,面色苍白,薄唇殷红,眉宇之间尽是戾气的慕容铮。
昨夜没有用针,慕容铮恐怕是毒性得不到抑制,又开始狂躁了。
“说吧,别让本世子费神。把人叫出来,我立即带人走。”慕容铮低沉声音透着烦躁。
苏张氏蓝色的面纱遮住她脸上惊慌,开口时声音都有些发颤:“世子殿下,您的意思我不明白。”
一旁的苏玉柔也上前一步,柔声道:“世子殿下,我们镇远侯府好歹也是勋贵之家,世子便是再尊贵,也不好带着这么多的人将我们包围起来,这要是让二公子知道了您这么对我,也会引得你们兄弟产生误会,况且此事若是传到了皇上耳中,世子怎么交代?”
“如何交代,是本世子的事,不必与我东拉西扯,把夏青遥交出来!”慕容铮双眼发红,如困兽般气势慑人。
苏玉柔原本看着慕容铮时,眼神还温柔娇羞,对上他那嗜血的双眼当即吓得浑身一抖,声音也弱了几分:“你,你要夏青遥做什么?我们早就说过,她昨儿就走了。我们也不知她在何处。”
“你既不承认,那就只好由我亲自动手了。”慕容铮竟不肯再多言,直接吩咐身后的人,“去给我搜。”
“是!”一群汉子齐齐应是。
第26章 不但敢打你,还敢踹你
“宸王世子好大的胆子!”苏张氏怒斥。
“我胆子大,又不是今日才开始。”慕容铮负手踱步,巴掌宽的黑色皮质腰带,显出他劲瘦的腰线。
随着他的步伐逼近,那群与侯府侍卫对峙的汉子们也都齐齐上前,口中齐声呵斥:“退后!”
侯府侍卫被那气势震慑,虽不至于立即听话退后了,却也面色凄惶。
苏张氏的次子苏柏至见状大步分开人群走到慕容铮跟前,叉着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子。
“慕容铮你这死疯子,在你府里撒泼就罢了,还敢来我们镇远侯府撒野,你就不怕你爹……哎呦!”
“啪!”的一声脆响,慕容铮抬手就是一个耳光,苏柏至被打得愣在当场。
“你,你敢打人!”好半晌苏柏至才反应过来,捂着脸不可置信地质问。
“滚。”
慕容铮用行动告诉苏柏至,他不仅敢打人,还敢踹人。
苏柏至被一脚踹在肚子上,“蹬蹬瞪”后退几步,扑通一声跌坐在地,捂着肚子半晌才回过味儿来:“你,你竟还敢踹我?”
“哎呦我的儿,你有没有事?”
“至哥儿快起来,你怎么样?”
苏张氏和苏玉柔奔过来搀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人扶起来。
眼看着苏柏至的脸颊迅速肿起来,苏张氏回头瞪着慕容铮尖声叫骂:“天子脚下,你竟敢带人来强闯侯府,公然打伤侯府嫡子,慕容铮,你欺人太甚!”
见苏张氏大骂一番还没说到点子上,苏玉柔忙补充道:“宸王世子还是收手吧,你为个毛丫头就值得如此吗?今日事一旦传开,难道你就不怕皇上怪罪吗!”
随着苏玉柔话音落下,侯府侍卫壮着胆子上前一步,肩并肩组成一道人墙。
慕容铮勾起殷红的嘴角,凤眼下浮现了一圈血红的眼线,显得他眼瞳犹如深渊般漆黑,明明是盛极的容貌,却透着诡异和邪气。
“我便是现在要了你们的命,回头我父王与皇上知道了要如何处置我,也与你们不相干了,反正你们也没命知道。”慕容铮随意一扬右手。
“是!”几十名汉子吼声震天,当即挥舞棍棒动起手来。
侯府侍卫众多,可双方一交手便立见高下,慕容铮带来的人各个武艺高强,加上侯府侍卫中有不少人都中了夏青遥的“牵丝戏”,此时越发的无招架之力了。
慕容铮身边一个长的圆脸大眼的少年指着交手的两方人,啧啧称奇。
“世子爷,嘿,您看见没有,怎得他们镇远侯府的侍卫有一半都是满脸大包?这模样还能在侯府当差呢?他们家都不挑的吗?”
少年声音清亮,穿透力极强,便是两边交手喊打喊杀都没遮住他这句话。
苏张氏和苏玉柔听得心头直冒火,二人不约而同地又紧了紧面纱,侍卫们则怒不可遏,手上也用了全力。
可武艺这东西,并非一时用全力就能突飞猛进的,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也不知慕容铮从哪里选来这么多武艺高强的精锐,不过眨眼功夫,镇远侯府侍卫就节节败退。
苏张氏和苏玉柔扶着苏柏至,一起跌跌撞撞的往后退,几次差点摔倒。
慕容铮却是负手踱步,殷红的嘴角一直挂着个冷笑,随着侯府侍卫的败退,一步步往前逼近。
“母亲,怎么办,怎么办啊?”苏玉柔声音颤抖,眼泪挂在睫毛上要落不落,模样可怜至极。
苏张氏也着了急,开始感到后悔。
早知会如此,她就不该出来,就死死关住侯府大门,难道慕容铮还能命人将大门砸开?
眼下可好,这要是闹出人命,侯爷散衙后问起来,她该如何交代?难道告诉苏吟秋,她是为了讨好靖王,才会得了消息就暗中帮着靖王收拾夏青遥的?
苏吟秋最不喜的就是这种拉帮结派背地里暗算的行为,若听了,还不是要怒火冲天,到时怎么罚她都不知道。
侯府侍卫势弱,很快就被打得节节后退。
慕容铮一步步向前,直到逼近了侯府门口,苏柏聿突然站出来,苦笑着揉揉额头道:
“宸王世子殿下,您这般行事着实不妥,有什么要办的,您只管开口吩咐,我们竭力照做便是了。这样喊打喊杀的硬闯,一则是给您的形象抹黑,二则,咱们两府关系本来就亲近。
“我那三妹与贵府里的二公子还即将定亲,这样一闹开来,两家又该如何收场?宸王世子想要人,我们帮您找就是了。”
苏柏聿说着拱手一礼,态度虽不谦卑,但也十分礼貌,不似刚才苏柏至那般叫嚣。
慕容铮的面色缓和几分,挑眉看着苏柏至,冷哼道:“我起初就是在要人。”
“就是!”那圆脸大眼睛的侍卫叉着腰,声音拔高,训斥道:“我们世子起初就说将夏青遥夏姑娘交出来,我们既能来问,便是知道人一定在你们府里的,可你们夫人却一口咬死了夏姑娘已经走了,拿我们当傻子哄骗。
“你们不交人,逼着我们世子用了雷霆手段,现在你们怕了,又倒打一耙,说我们硬闯,我从前怎么不知道,镇远侯那样光风霁月的君子,竟能有这般不磊落的家人呢!”
“你,你个下人,有你插嘴的份儿!”一旁的苏张氏被戳中了心窝子,当即蹦起来尖锐的怒斥。
慕容铮的凤眼眯了眯,嘲讽道:“死不悔改。”回身看了随从一眼,眼看着又要下命让人强冲。
苏柏聿急得面红耳赤,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将夏青遥说出来。
他不知道慕容铮到底为何非要大张旗鼓的带走夏青遥,只知道慕容铮是个疯子,瞪眼就杀人的那种,外界早有传言,慕容铮连贴身服侍的侍女都杀,且死相十分凄惨,而夏青遥恰好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万一慕容铮是要将人抓回去逞兽欲的,他将夏青遥交出来,岂不是害她?
苏柏聿心里千回百转,慕容铮的人眼看着就要闯进王府,千钧一发之际,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宸王世子大驾光临,下官失礼了。”
门内看了半晌热闹的夏青遥闻声猛然抬头,看向远处走来一身大红官服的中年男子。
是苏吟秋,她的亲生父亲!
第27章 这野丫头何德何能?
“你父亲怎么回来了……”苏张氏掩口低呼,却被身旁的苏玉柔拉住了手。
苏玉柔声音发颤,凑在苏张氏耳边低声叮嘱:“您别出声,趁着这会儿快想想怎么与父亲解释。”
她们根本想不到,苏吟秋竟会在这时候回来。
“宸王世子光临寒舍,老朽不胜欢喜。只是您如此大的阵仗,老朽斗胆问一句,可是寒舍有谁不长眼,冲撞了您?”
苏吟秋说话间已走到近前,腰杆挺得笔直,即便慕容铮一行来势汹汹,苏吟秋却站出了自己拥有千军万马的气势。
慕容铮挑眉,一双发红的眼玩味地上下打量苏吟秋。
从前没机会,今日近距离观察这位今上器重的镇远侯,慕容铮只觉得此人的这种“欠揍”的气势,莫名有些眼熟,却又说不出是在哪里见过。
“镇远侯回来,那便好办了。”
慕容铮眯着眼,嘴角噙着个嘲讽的笑,眼神尖锐得锥子似的,将苏张氏、苏玉柔、苏柏至、苏柏聿等挨个儿扎了一圈儿。
“镇远侯素来光明磊落,在下虽与侯爷并无往来,却也心生敬佩,”慕容铮说到此处,笑容冷淡下来,“不过,我今日来府上要人,却不想贵府上夫人和小姐、少爷竟会是满口谎言,府上除了世子之外,其余人,啧啧……”
未尽之言,着实意味深长,将除了苏柏聿之外所有在场的苏家人都打了脸。
苏柏至被气得面红耳赤,蹦起来指着慕容铮就骂:“你这个死疯子,到这会儿你还颠倒黑白?父亲,父亲,他刚才打我,还踹……”
“退下!”苏吟秋看了一眼苏柏至脸上的巴掌印,便沉声呵斥。
苏柏至告状的话不等说就被严厉呵斥,吓得险些岔了气。
苏张氏不可置信道:“侯爷?人都已打上门来了,咱们至哥儿叫人打成这样,你怎么能不管?”
“世子见谅,拙荆爱子心切,言语唐突了。方才世子说,你是为了要人?”苏吟秋一下子就抓住了症结所在。
躲在人后的夏青遥听到这一句,心下对亲生父亲突然产生了一些向往。
她对父亲了解的并不多,因为上一世她听信了苏张氏的话,为了不将苏张氏当年卖子之事暴露出来,她只甘愿做了个义女。
苏吟秋行事自有主张,对待义女并不亲近,只是出于对苏张氏的尊重,府中小姐们有的东西,从来不会落下她的那一份。
今生一切重来,夏青遥对苏张氏这个母亲已经彻底失望,可是父亲这样的人,她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
夏青遥心思百转千回之际,慕容铮已道:“是,我找的是夏太医家中的三小姐夏青遥。”
苏吟秋点点头,回身望着苏张氏:“夫人,宸王世子的说的那位夏小姐,可在咱们府中?”
“这,妾身不曾撒谎,昨儿妾身让柔姐儿去夏家请了夏小姐来做客,夏小姐不过小坐了片刻就告辞了,今日宸王世子登门要人,一口咬定夏小姐藏在咱们府里,妾身也真是……”
苏张氏说着摇了摇头,一副面对个行事乖张的疯子,颇为无奈的模样。
在苏张氏解释时,苏吟秋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眼神落在了苏张氏的手上。
苏张氏察觉到苏吟秋的视线,下意识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相互搓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紧张时,经常会无意识的搓手。
“侯爷……”苏张氏焦急地想解释。
可苏吟秋却不给她解释的机会,转而问:“玉柔,你来说。”
苏玉柔身上一抖,满脸的不自在,眼睫低垂遮住了她不断转动的眼珠。
这话她要怎么回答?
不说,以父亲的精明,绝对已经看出端倪了,她继续说谎只会让父亲对她生厌。
可若说了,以苏张氏的性子,回头绝对有她的好果子吃!
苏玉柔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作为苏吟秋和苏张氏的女儿,是一件多么为难的事。
为什么这样的事儿,要让她摊上?
见苏玉柔沉默着低头,并不回答,苏吟秋直言道:“夫人,你说吧,玉柔这孩子虽出于孝心,没有多言,可已经告诉了我一切。宸王世子找的那位夏小姐,果真在咱们府中?你没事做什么要留住夏小姐,还不给宸王世子见人?”
“我……”
“靖王殿下到!”
苏张氏还未开口,远处就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
众人齐齐回头看去,就见一辆华贵的八宝流苏马车在侍卫和内侍的簇拥之下,缓缓停在了路旁。
流苏车帘一撩,身穿蜜色锦袍,头戴珍珠冠,腰系珍珠带扣的靖王便下了马车。
他缓步走来,气度雍容,蜜色的锦衣在阳光下泛着暖光,显得他白皙面容和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多出几分温暖的贵气。
“这是做什么?镇远侯,你们侯府今日是要在大门前演武?”
靖王开口便带了几分讽意,眼神在苏家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看向一身黑衣,俊美邪肆的慕容铮。
“呦,本王当是谁,原来是宸王世子。怎么,你今日身子不错,不必躲在王府吃药了,也肯出来逛逛了?”
如此尖锐的话,说得在场之人都是一愣。
慕容铮虽是宸王世子,又与靖王同龄,可论辈分,靖王要称呼慕容铮一声“从叔父”的,不想见了面,靖王却如此尖锐。
慕容铮冷笑,眼尾都泛起了淡淡的红,怒气之下,眼神更加锐利,人也更加的邪气。
“靖王殿下不是头疼吗,这不是也出来逛逛了?既然靖王殿下这般尊贵的人都能带病出来逛,我自然不敢躲懒。”
靖王闻言,不悦地眯起了眼。
府门前的气氛,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苏吟秋出言打破了二人之间尴尬的气氛:“靖王殿下亲自前来,可是有何吩咐?”
靖王抬着下巴,倨傲地看了一眼苏吟秋身后的苏柏至和苏张氏,冷淡道:“本王来寻夏青遥,把交出来吧。”
竟又是一个来寻夏青遥的?
苏玉柔心头一跳,心里的妒恨已快化作实质,夏青遥这个野丫头,何德何能,让宸王世子和靖王殿下都亲自来要人?
苏吟秋蹙眉看向苏张氏:“你还不将夏小姐交出来?你若还说没有,就是打量别人都是傻子了,宸王世子与靖王殿下都已来了,你还想抵赖?”
苏张氏一瞬脸色惨白,嘴唇翕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夏青遥笑了笑,她知道时机到了。
“我在这里。”
话音落下,众人都寻声看去。
第28章 就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好了
苏张氏和苏玉柔同时回头,见夏青遥带着昨日那婢女,衣衫妥帖,妆容得体地款款走来,简直目眦欲裂。
她们才刚赌咒发誓的说夏青遥昨日就回去了,现在她却突然冒出来,岂不是在打他们的脸?
“这是怎么一回事?”镇远侯沉声质问,“夫人,你刚才不是说昨日夏小姐就走了吗?”
苏张氏满脸尴尬,额头和鬓角冒了汗,将蓝色的面纱的都打湿了贴在了脸上。
夏青遥看苏张氏那窘迫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却是没有丝毫怜悯,眸光一转,对上了慕容铮那玩味的眼神,不由一笑。
“小女子夏青遥,见过靖王殿下、镇远侯、宸王世子。”
走到近前团团一礼,回头又看向苏张氏和苏玉柔,故作惊讶,“夫人与苏小姐都出了不少的汗啊,咦?我瞧着你们的脸……”
苏玉柔嗓音发哑,语气略微急切:“我们的脸没事。”
夏青遥就像被这一句吓到了,身子抖了一下,才点点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想来是我看错了,刚才看见府上侍卫有不少都是这个症状,我原还想着自己是大夫,可以帮你们瞧瞧呢,既然没事,那我也放心了。”
苏玉柔和苏张氏神色齐齐一窒,越发可以肯定,她们脸上的脓包和那奇痒无比的销魂感觉一定是夏青遥动的手。
夏青遥会有那么好心帮他们解除痛苦?虽然不信,可二人依旧有一种错过了万两黄金的感觉。
苏吟秋则是回头看向侍卫们,果然见他们脸上都是水泡,还一个个站姿不端,演猴戏似的不住挠痒。
刚才气氛剑拔弩张,苏吟秋只顾着与慕容铮对峙,却没注意到这些,如今看到,心里便是一紧。
这莫不是什么疫病?若是真有,那恐怕京城里苏家要待不下去了,就连他的官途都要受损。
慕容铮蹙眉看着夏青遥,又看苏张氏,沉着脸将话题转了回来。
“镇远侯夫人,难道不想解释一下吗?为何你一口咬定早就走了的人,如今会出现在此处。”
苏张氏一瞬就将脸涨红了,额头上的汗珠子滑下,湿润了更多的面纱,她脸上和身上越来越痒,出了汗就更痒,偏生不能毫无仪态的当场抓痒,忍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我……这夏姑娘,昨儿是走了,她怎么就回来了呢,她就是……”
眼下这情况,即便是个傻子都瞧得出苏张氏在捣鬼了。
苏吟秋面色铁青,看着苏张氏支支吾吾,眼里满是失望。
“夫人,你将话说清楚,若是旁人的不是,有人趁着我不在府中欺负了你,我定不会善罢甘休。可是若事情是你的不是……”
话虽未说完,意思却已经十分明了,苏吟秋是打算整肃家风了。
苏张氏脸色由红转白,身子晃了晃险些晕倒,还是苏柏至和苏玉柔一左一右将人搀扶住,才免了苏张氏的尴尬。
苏玉柔泫然欲泣:“父亲不要误会了母亲,这一切都不是母亲的错。”
“是啊父亲,刚才他还打我!”苏柏至逮着机会,再次强调自己受了委屈。
苏吟秋一瞬有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夏青遥一脸乖巧地打量众人的神色,心中却已快速分析了局面。
以她现在的身份,人微言轻,谁又会在意呢?
即便有个慕容铮肯为她出头,可一旁还有一个靖王在呢。
三日前,靖王阻拦她回去医治宸王妃。
如今,因靖王私下里表现出要对付她,引的苏柏至将话传到苏张氏耳中,给她带来这么多的麻烦事。
看来,靖王就是那个不想让她治好宸王妃程氏的幕后之人,靖王与宸王府之间定然不睦,不论慕容铮说什么,靖王必定会竭力唱反调。
况且她现在不论说什么,都是无凭无据,有镇远侯在,慕容铮又能将苏张氏如何呢?
既然不可能利用此事拿下苏张氏,那么,她就要想办法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苏柏至不是搭上了靖王的大船吗?
夏青遥心下嘲讽一笑,面上却乖巧懂事,上前一步怯生生地开了口。
“镇远侯不要误会了镇远侯夫人。其实镇远侯夫人,是一心为了宸王妃着想才会这么做的。”
“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慕容铮挑眉,眼中的红丝退去了一些,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
靖王则一瞬僵硬了脸色,仔细打量起苏柏至和苏张氏。
“侯爷有所不知。其实镇远侯夫人是因心系宸王妃的病情,她私下里偶得了一样珍贵的药材,昨儿便让苏小姐约了我来一同参详。”
“那药材,我瞧着的确对宸王妃的病情有所帮助,便留在内宅里一直在制药,是我告诉镇远侯夫人,无论谁来都不能打扰的。好在现在药材制成了,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宸王妃的病症也有希望了。”
夏青遥乖巧一笑,看向一旁的苏玉柔:“苏小姐,夫人真的是非常爱护你,为了你的终身大事,着实煞费苦心啊。”
苏玉柔被忽然点名,一瞬还没反应过来,脸色僵硬地“啊”了一声。
可苏张氏却一下就反应过来,猛然瞪向夏青遥,那眼神凶狠的仿佛要将她身上戳出个血窟窿。
他们本来是为了苏柏至能在靖王身边立足,故意顺着靖王的心意来整治夏青遥的。
不承想,整治夏青遥没有,反而还给夏青遥提供治疗宸王妃的药材?
这话说出来,靖王会怎么想?
苏张氏和苏柏至、苏玉柔一起看向靖王,只见靖王沉着脸,桃花眼里毫无温度。
这一瞬,苏柏至被愤怒冲昏的头脑突然就灵光了。
他在靖王身边做上第一要紧亲信的目标,这辈子怕都不可能实现了。
“夏小姐说的,可当真?”靖王沉声问。
夏青遥抬眸看向靖王,宛然一笑:“自然是当真的。”
想到他拦路阻碍她去给宸王妃治病,非声称什么头疼,她顺势在他身上动的那点手脚,眼下日子到了,可能也要发作了,夏青遥的笑容就更加真挚了。
靖王当即沉着脸道:“看来,贵府上的四公子,在本王身边时间虽然短,但本王也着实觉得没有什么可教他的了,往后,苏柏至,你就不必来王府了。”
苏柏至一瞬面如死灰,只觉得先前的一切努力,如今竟闹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心里无限的憋屈。
靖王看了看苏张氏,又看看不住颤抖的苏玉柔和其余侍卫,退后两步:“另外,府上莫不是遭了什么疫病吧?镇远侯,这可是天子脚下,疫病可不是小事。”
这是惹怒了靖王,他打算惩治苏家了!
第29章 你别不信,举头三尺有神明
苏吟秋刚才看到府中侍卫脸上的脓包,还有苏张氏和苏玉柔脸上似乎面纱都遮不住的凹凸,心里便已有了怀疑。
如今靖王提起,他心里也产生了同样的忧虑。
“是否是疫病,稍后臣会请太医来确定,这段时间镇远侯府的人都不会擅自离开侯府,请王爷放心。”苏吟秋认真地道。
靖王本是为发泄心中郁气,故意这么说的,见苏吟秋竟如此痛快便应下,心里那郁气就更深了几分,偏生他挑不出苏吟秋的错处。
夏青遥看了看苏张氏和苏玉柔那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心里便是一阵冷笑。
这两人趁着苏吟秋不在家,为了一己之私,胡乱将镇远侯府闹了个鸡飞狗跳,对着她喊打喊杀。
这次他们对付的是她,而她恰好有能力逃脱,且还遇到苏柏聿帮忙,这才能安然无恙。
若换成另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呢?那岂不是就要任凭这两人将之捏扁搓圆,随意虐杀?
想起前世她受过的那些践踏,以及临死前的绝望和怨恨,夏青遥心里就像点了一把火。
做了那么多的错事,难道因为有苏吟秋在场,他们就能被轻易放过吗?
世上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
夏青遥微蹙着眉头,满面担忧地走到苏玉柔和苏张氏身边,诚恳道:“苏小姐,镇远侯夫人,不如我来为你们瞧瞧吧?我看你们的脸上似乎长了什么东西,隔着面纱我也看不真切,这若是拖延下去可是大事,二位不要讳疾忌医才好啊。”
苏玉柔和苏张氏此时只忍耐着身上的痒意都快用尽力气,再面对夏青遥的“关心”,心里愈发像长了草一般。
“用不着你!”苏张氏几乎是暴戾地挥开了夏青遥伸来的手。
“啊。”夏青遥一声低呼,险些跌倒,还是身旁的流萤眼疾手快,及时将人搀扶住。
“镇远侯夫人倒真是好气度,让我长见识了。”
慕容铮眼中狂暴的红色已经退去不少,但戾气依旧很重。
“能给我们府上王妃诊治的医女,在镇远侯夫人这里却被如此怠慢?你可别忘了,是谁给你解了围,还真当所有人都看不出端倪?”
慕容铮一番话,直将苏张氏说得抬不起头来,她心里就像被人塞进了一块大石头,堵得她喘不过气。
明明是夏青遥害她,偏生她这样会演戏,一张嘴巧舌如簧,竟是颠倒黑白,人都只知道夏青遥是想“帮她”,可谁又知道,她就是被夏青遥害的?
偏生这话,她根本就没法解释。
夏青遥苦笑道:“世子不必说了,镇远侯夫人和苏小姐的难处我懂的。”
她转身走向了早就已经扔了兵刃,蹲在地上不停抓痒的侍卫首领面前,墩身和气一笑:“这位兄长,我是医女,给你瞧瞧病情。”
侍卫首领知道这位就是镇远侯夫人要杀的“女贼”,可刚才听了这许多,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可是能给宸王妃看病的神医,就连宸王世子和靖王都登门来抢的人,能给他瞧病,他哪里会拒绝?
侍卫首领忙不迭伸出手撸起袖子,指着胳膊和自己的脸。
“多谢神医,你看我这脸上,还有身上,都是这种透明的水泡,痒得我抓心挠肝,有些抓破了的水泡眨眼就化脓了,真是受不了了,神医你看我这还有救吗?当真是什么疫病吗?”
众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落在夏青遥的身上。
她改良过的牵丝戏,不要人命,只是折磨人罢了。夏青遥佯作查看了一番,道:“这并不是什么疫病,倒像是……”
她话音一顿,并不将话说完。
镇远侯这时最是关心自己府上是否有疫病,急忙追问:“夏小姐,还请您指教,这到底要不要紧,会不会传染?”
夏青遥面带苦涩道:“回镇远侯,人体的结构十分复杂,有时表现出一些症状来,并不能找出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我只能看出,这不是疫病,应该不会传染,但我说不清缘由。”
苏玉柔已痒得受不住,拉了拉苏张氏的衣袖。
苏张氏早已气昏了头,脱口便斥责:“难道不是你给我们下的毒?”
“下毒?”夏青遥惊讶地眨眨眼,“我来府上做客,夫人与小姐都诚心待我,还腾出院子来专门让我研究药物配制,为宸王妃解毒提供了大大的方便,我做什么要给你们下毒?”
苏张氏被噎得差点翻白眼。
她现在是当真说不清了。
有心指责夏青遥,那就会将自己做的一切都抖出来。
可若是不说出来,她简直太憋气了!
苏张氏气得呼哧呼哧直喘。
“我早年在青州时,也曾出诊给人看病,那时有个村子里人就得了这样的病症,我用药没将人治好,却是来了一位道士,一眼就看出那些人是做了伤天害理的坏事,请了符化水吃,又吩咐那人行善积德,符水吃了七八天,那人的症状就好了。”
夏青遥说到此处,诚心地对镇远侯笑了笑:“依我看,镇远侯夫人和三小姐,还有府上这些侍卫,应该做了什么事,撞客了,不如请道士来家中瞧瞧,喝点符水兴许也就好了。”
“你!”苏张氏点指着夏青遥,眼睛瞪得通红。
现在仔细看看,分明是昨日直接与夏青遥接触的人身上才会有这些伤,可夏青遥却能瞪眼胡说八道,且说得面不改色!
苏玉柔禁不住抽噎:“夏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与我母亲都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你可不能瞧不出病因就如此胡言乱语,污蔑我清白啊。”
苏玉柔的一句话,就将罪过甩给夏青遥,直指她医术不精造谣害人。
“苏小姐有所不知,巫、医素来不分家的,你别不信,举头三尺有神明,这是当真的,人做多了伤天的事,惩罚是必定会有的。”
夏青遥竖起一根手指,一脸神秘地指了指天上。
若说从前她不信鬼神,如今重生的事都发生在她身上了,她倒是信了因果报应。
“不过你说的是,我只瞧见这些侍卫的状况了,毕竟苏小姐和镇远侯夫人有没有这样相同的伤势,我隔着面纱没有看真切,说不定你们只是起了皮疹呢。若是皮疹,那你们就需要擦药,不需要吃符水了。”
慕容铮严肃道:“既然如此,不如镇远侯夫人与苏小姐就让夏姑娘给你们看一看,脸上到底是疹,还是与那些侍卫们一样做了伤天的事,不就结了?”
第30章 夏青遥根本就是个魔鬼!
“是啊,夫人和小姐便看看吧。”一旁的下人们也跟着劝说。
苏张氏和苏玉柔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件事明摆着是夏青遥在害人,有症状的都是昨天追杀过她的人,可看这些侍卫们,好像还真的信了夏青遥的说法,这些人怎就看不透呢?
可苏玉柔和苏张氏都忘了,自古“君权神授”,神明之事越是上位者就越是相信,就更不要说寻常百姓了。
靖王也认真点头道:“镇远侯,不如先让夏小姐看看尊夫人和令爱的病症到底如何,本王还是担心这症状是疫病。”
苏吟秋闻言,无奈点头:“王爷说的是,”转向苏张氏和苏玉柔,“你们便让夏小姐看看吧,稍后我再请太医来,给你们再确诊一次,你们不必担忧。”
这话明显是不信任夏青遥。
但夏青遥并不生气。
戏台子都摆在人家门口了,她将苏张氏和苏玉柔拿捏得死死的,就不在乎苏吟秋对她是什么态度了。
“镇远侯夫人,苏小姐,让我看看?”夏青遥走到二人面前,一脸善意的微笑。
这母女二人却像是被狐狸盯上的鸡崽,抱在一处,死也不肯揭开面纱。
“不行,我们信不过你,我们还是等太医来!”苏张氏尖叫。
夏青遥一脸的受伤,像哄孩子一样温柔地劝道:“有病拖不得的,二位是担心我学医不精?宸王妃尚且能够信任我,二位便是不信我,也该信任宸王妃的眼光啊。”
这话说的,不但委婉反驳了苏吟秋刚才的不信任,还将苏张氏和苏玉柔都推上了风口浪尖。
你苏张氏和苏玉柔到底听不听话吧?若不听,便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便是看不起宸王妃。
对于一心想让苏玉柔嫁入宸王府,希望自己能与宸王妃做亲家的苏张氏和一心登上高枝的苏玉柔来说,她们现在的处境,简直被扔在火上烤!
不掀面纱,是得罪宸王府,得罪靖王。
掀开面纱,恐怕她们的丑名就要传遍京城了。
苏吟秋见苏张氏这样神色,即便不了解事情的全部,心里也猜到了大概。
苏柏至更是连连退后,好像亲娘和姐姐身上有毒一样。
就连围在周围的这些人,都不约而同的退开了少许。
苏张氏看着周围沉默的众人,又是烦躁又是愤怒,破罐破摔,一把就先扯掉了苏玉柔脸上的面纱。
苏玉柔还没来得及反应,满脸透明的水泡和零星抓破皮的脓包就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下。
“母亲,你,你……”苏玉柔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张氏。
苏张氏扬起下巴,理直气壮道:“夏小姐看柔姐儿的脸上就是,我与她症状差不多,我的要轻一些,如此便能确定我们不是疫病了吧?”
她现在已经不能要求太多了,只求镇远侯府不会被扣上“疫病”的帽子赶出京城,否则她这辈子的苦心经营,岂不是都打了水漂。
“呕!”苏柏至只看了一眼,就转身干呕。
靖王,慕容铮,苏柏聿、苏吟秋几人看着苏玉柔的模样,喉咙里也都一阵酸痒,不由得别开了脸。
“我的天……”
正当这时,街角处传来一声惊呼。
苏玉柔抬头看去,正看到慕容桐近侍骑马而来的身影,二人四目相对,慕容桐的眼神从震惊转为厌恶,随后竟别开了眼。
“我……”苏玉柔一阵眩晕。
她有生之年,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尴尬,恨不能直接钻进地缝里去,当场死了才好。
她回头看向还蒙着面纱的苏张氏,恨得牙根都痒痒。
好个母亲,若不是她自私自利,不肯揭自己的面纱,反而来扯她的,她会在慕容桐面前如此丢脸,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这么大的人吗?
可是,她毕竟不是苏张氏亲生的。她在侯府的希望,都寄托在苏张氏的身上,一旦开罪了她,自己连荣华富贵都不保了。
苏玉柔又是急,又是气,又是羞窘,又是憎恨,身上的痒还难以抑制,身子晃了晃明显是要晕倒。
想晕?没那么容易。
“苏小姐!”夏青遥忙出手如电地扎了她一针,及时让她恢复了清醒。
原本想靠晕倒来逃避眼前窘境的苏玉柔,神志瞬间清明,对上夏青遥那满是关切的脸,仿佛又感受到在王府被取血做“药引”时的恐惧。
这还是个人吗?
这是个魔鬼吧?
她什么都知道了,偏生不戳破,就是这么耍弄她,践踏她!夏青遥根本就是个魔鬼!
苏玉柔想尖叫,想怒骂,偏生嘴唇颤抖着就只掉眼泪,一句话都说不出。
夏青遥看得心里一阵阵暗爽,被母亲背叛的滋味,早就该让苏玉柔尝一尝了。
“苏小姐别怕,我看看,你脸上的情况确实与那些侍卫的相同,我稍后开个方子,你们用来擦在伤处,能稍微缓解一些症状,但是我建议你们还是请神婆或者道士来府中做法,化解了怨气才好。”
夏青遥说着就去开方子了。
慕容铮看着夏青遥的背影,此时眼中的戾气已经全部退去,忍不住觉得好笑。
他现在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这个丫头手段如此狠辣,几番拱火,就是要让苏玉柔和苏张氏当众难堪!
他不知道,夏青遥这一夜在侯府遭遇了什么,可是看满脸水泡脓包的人有这么多,他便知道,夏青遥必定是经历了九死一生。
面对想害她的人,她就如此雷霆手段,不但让人身上遭罪,还能彻底把人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让人悔不当初。
啧啧,这手段,让他一个旁观者都觉得莫名爽快。
不得不说,这狡猾的狐狸一般的女子,有些对他的脾气。
夏青遥这时将开好的方子吹干,郑重地拿给了苏吟秋。
四目相对,她从苏吟秋眼中看到了愤怒和不认同,想到这位毕竟是她的父亲,夏青遥笑了一下,诚恳道:
“侯爷,这是给府上这些人擦的药方,您可以着人去配置了,您也不必太过担忧,人做了伤天的事,上天给予警示,这也是给人提了个醒。这世上都是现世现报,他们提前将罪过赎了,往后再不犯,这次的事也就不算坏事,您说呢?”
苏吟秋低头看着面前的少女,不由得咬了咬牙。
眼看自己老爹像是要发火,早就已经暗爽了半晌的苏柏聿忙行礼道:
“父亲,儿子以为夏小姐说的有理,夏小姐的医术能得宸王妃看中,必定说的不错的,不如儿子现在着人去配药,再去请道士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