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巷战 下
亚伦是洛娅的神眷者，也许是受她影响，他的冰系魔法总是领悟的最快。他掌握的第二个三阶魔法冻结之风，也是冰系的。
十二秒的吟唱时间，对于守序者而言已经是不错的成绩了。咏唱到第八秒，魔法音阶加快着魔力和魔法结构相融合，冻结之风的魔力结构已经被填满了多半。
亚伦和彼得之间，生出一股风旋，散发出阵阵寒气。
攻击系的冻结之风，杀伤力远非场地魔法的冰雾术可比。风旋初具雏形，对彼得的影响就已经超过了冰雾术。
在寒风中血液流速都慢下来的彼得，嘴角却闪过一丝笑意，他等地就是这一刻。魔法施展到后半程，虽然能提前显露部分力量，却也代表着无法主动中断！
彼得的身上闪烁起二阶魔法祝福术，暂时驱散体内的寒气。他再次发动冲锋，行进过程中斩落两颗子弹，刺剑直点向亚伦咽喉。
亚伦维持着吟唱，引动冰棱盾上扬，护住自己上半身。在风旋带来的寒气中，冰棱盾加厚了三成，足有十五厘米厚，再加上盾面由许多倾斜的晶面组成，细长的刺剑想破开它并不容易。
谁知在刺剑即将接触到冰棱盾时，彼得手腕一抖，前刺的剑尖猛然下坠，剑身突然伸长般点在地面，随后成V字形上弹，带出一道劲风直扑亚伦胯下。
彼得所在的莱特家族擅用刺剑，这招正是他的家传战技，蛇咬。
如果是其他位置，亚伦大不了和他拼个两败俱伤，但这个地方不行。
亚伦向后飞退的同时，强行中断冻结之风，将吟唱转为引爆冰棱盾，企图阻挡彼得之后的攻势。
被迫中断一个三阶魔法，对他的精神造成了极大负荷。脑海中魔力结构的崩溃让他一阵目眩，额头青筋臌胀，鼻间流出两道鲜血。
他抹干净鼻血，尝试咏唱魔法，却因为精神力波动而无法冥想出魔力结构。
“妈的，被算计了。”彼得的剑锋十分凌厉，那种刀刃加身的锋锐感，让亚伦胯下仍能感觉到一丝寒意。心有余悸加精神负荷，让他双腿一阵发软。
亚伦靠着墙更换龙炎的子弹，脸上同时浮现着愤怒和庆幸两种表情，伴随着再次涌出的鼻血，显得十分狰狞。
彼得提着剑走向亚伦，步伐不紧不慢，像是贵族在举行完一场狩猎后走向自己的猎物。“三阶魔法的反噬，能让你在十分钟内无法使用魔法。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继续这种无意义的挣扎。”
亚伦刚成为守序者，魔力的量仅够使用三个三阶魔法，或者十个二阶魔法。被打断的魔法，魔力并不会返还给施法者。
作为一名魔法师，他此时魔力见底，精神力受魔法反噬。一名没了魔力和精神力的魔法师，还不如一名普通成年人有威胁。
彼得弹飞两颗两星子弹，“看来大侦探先生不吃点苦头，是不会选择合作了。”
砰。
除了魔力生成的子弹外，作为双筒火铳，龙炎一次能填充四颗子弹，分两组发射。等到这颗子弹打完，亚伦用魔力生成的子弹根本无法威胁到彼得。
至于填充弹药，彼得不会给亚伦这个机会的。
已经习惯了魔法火铳速度的彼得再次出剑，但是动手的瞬间，彼得眉心传来一阵刺痛，这次的子弹不对！
彼得一边后退，手中刺剑极为快速的连斩，拦截向那颗朝着他大腿根部飞来的子弹。
莱特家传战技，蜂刺。
细长锋利的刺剑在彼得手中变得迅捷无比，子弹表面的坚固符文由内部的晶核供能，但在彼得快速的连斩下依旧被破开。
当坚固符文碎裂的瞬间，子弹爆炸开来，将彼得炸飞出去。
“就你个贱人会盯着下三路？”亚伦用手帕擦干净鼻血，狠狠地说道。
斯帕尔克庄园遇袭时亚伦用了一颗四星子弹，这次他用掉了第二颗。他在心疼金币的同时，也在猜测自己这二十枚金币有没有换了彼得的第三条腿。
灰尘之中，祝福术的金色光芒再次亮起。尘埃散尽，彼得略显踉跄地走了出来。
不得不说，彼得作为三阶的坚盾骑士，他的实力远超亚伦的想象。面对四星子弹的暗算，就是成为英勇骑士的艾琳也要受些伤，但他只是付出了一把佩剑以及腿上的擦伤，就挡下了这次攻击。
彼得扔掉手里的断剑，取出一柄匕首。这次他没有贸然攻击，而是警惕地看着亚伦换好子弹的龙炎。“那样的子弹，你肯定没有多少吧。”
“你可以赌一赌，看我还有几颗。”亚伦用枪口在彼得的要害间游走，似乎在犹豫着向哪开枪。
彼得正想说什么，天空突然开始浮现出波纹，封锁住道路的墙壁开始变得透明。穿过墙壁，能看到不远处有行人经过。
这处空间要消失了。
彼得收起匕首，看了一眼手中布满裂纹的镜子。“算你运气好。大侦探先生，我会再来找你的。”
“我就怕你不敢。”亚伦硬气的回呛。
周围的墙壁分开一道小道，彼得进入其中。随着他的离开，这片空间消散不见。
亚伦出现在小巷里，衣服残破的挂在身上，露出里面贴身的皮甲。他站在原地保持着警惕，过了一阵，见彼得真的离开，他才放开手心里攥着的项链。
彼得说亚伦运气好，却不知道亚伦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经过织梦者的噩梦试炼，他的精神力已经堪比四阶结构者，三阶魔法带来的反噬时间，远比彼得计算的短得多。而且他还有一棵五星晶核子弹，以及尤金制作的无名项链，战斗如果持续下去，他相信一定能给彼得一个惊喜。
一名路人正好拐进小巷，看到外表狼狈的亚伦，小心地问道：“先生，您需要帮助吗？”
“帮我叫一下巡逻队，呃，不用了，谢谢。可以的话，能帮我买一件外套吗，多余的是报酬。”亚伦想了想，没有选择上报给巡逻队，而是掏出一枚金币递给好心的路人。
二十分钟后，换了一件衣服的亚伦从小巷中走出，在心里祈祷道：“洛娅小姐，我找到迪姆之镜的消息了。这个消息我还没有告诉别人，咱们可以谈谈。”
第七十七章 亚伦神父
六月四日，迪姆的手镜被抢第四天，清晨。
亚伦结束了长跑，朝着练习剑术的老地方走去。昨天与彼得的战斗，让他深刻体会到迅捷骑士的恐怖。一柄刺剑，就让自己的魔法完全无法发挥，而这还是在对方大意的情况下。
如果一开始彼得就拿出副手武器，如果一见面就使用战技……
想到昨天毒蛇般刁钻的那一剑，亚伦就感觉双腿发软。
“该死，看来要多准备几颗四星晶核了。要是洛娅能把金库搬来就好了，那样就能让那个混蛋尝尝九星晶核子弹的滋味。妈的，敢出阴招，我还没女朋友呢。”
“早啊亚伦，你在念叨什么？”艾琳对他招了招手。
“在向神明祈祷。”亚伦一本正经地说道。
亚伦和艾琳一边闲聊，一边走向常去训练的地方。今天很不巧，平常十分清静的小广场，已经有一名中年男人先于他们坐在了这里。
他穿着普通的长袍，剔着整齐的平头，看上去十分干炼。脸形刚毅，嘴角有一道伤疤，显然并不好惹。他的坐姿很放松，没有释放出一丝敌意，但第一眼见到他时仍让亚伦有种错觉，仿佛看到一只卧着的雄狮。
“已经有人了，要不咱们换个地方？”亚伦觉得那名中年人有古怪，他的目光极富穿透力，仿佛正在窥破人最深处的秘密。
“没关系。看他的样子应该也是骑士，而且很强，也许是骑士部的新任教师。”艾琳倒没觉得别扭。
难道是我亏心事做得太多了？亚伦挠了挠头，自己也没干什么啊。除了偷走一瓶启迪药剂，隐瞒了彼得的线索，嗯，要算的话还藏了一位神明没上交给教会。
“艾琳，你会用刺剑吗？最近我想试试怎么应对迅捷骑士。”
“好啊。”
一个小时后，亚伦躺在地上，衣服上遍布着红色的斑点。艾琳使用的训练刺剑没有开锋，钝头的剑尖上沾着颜料，他身上的每一个点，都代表着真正战斗时被刺中一剑。
“面对迅捷骑士，你最好不要想着用肉搏解决问题。比起进攻的凌厉，迅捷骑士的躲闪更让人头疼。魔法师害怕迅捷骑士，他们也忌惮魔法师的大范围魔法。想赢过迅捷骑士，只能靠完全没有破绽的防守，或是让他无法躲避的进攻。”艾琳针对迅捷骑士的特点，对亚伦建议道。
“看来只能这样了。”亚伦叹了口气。粗略得数了数身上的红点，哪怕用了魔力解放，自己在艾琳剑下也死了至少二十五次。
更糟糕的是，从艾琳口中得知，骑士班最擅长使用刺剑的正是彼得。艾琳对于刺剑的应用，很多都是从彼得身上学来的。
“你的技巧很强，但战斗风格偏向于力量，你擅长的不是刺剑吧。”坐在长椅上的中年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两人旁边，对着艾琳说道。
艾琳点了点头，“我更习惯用双手重剑。”
中年人取出一柄带有金边的白色大剑插在地上，“你试试合不合手。”
艾琳不知道中年人想干什么，但看他光明正大地坐在罗兰学员，而且取出的大剑带有浓厚的光明气息，看上去不像是坏人。
艾琳拔出大剑，在手中挥舞了几下，赞叹道：“真是柄好剑。”
中年人空着双手，身体放松地站在艾琳面前，“合手就好。来，你试着砍我一剑。”
“用它吗？”艾琳有些犹豫。中年人取出的大剑品质极高，绝非普通的附魔武器，至少是魂器或者祝福武器。这种武器的锋锐程度可不是开玩笑的。
“没关系，尽管用你最强的攻击。”
中年人和艾琳，一个敢说，一个敢干。
艾琳将巨剑扛在肩上，肩膀一抖，巨剑弹起，她双臂借势将巨剑轮成风车，挥舞一圈后斜斩向中年人。
艾琳倾尽全力这一剑，亚伦单是在一旁看着就面色发白，心中将自己和中年人的位置对调，暗道就是十层冰棱盾也未必能护得住自己。
中年人眼神一亮，露出赞赏之色。在艾琳的下劈到剑势最盛时，用两指夹住了这一剑。
“不错。小姑娘，你对圣殿骑士怎么看？”
“那一直是我的目标。”
“很好，如果你成为圣殿骑士，可以来和我学剑术。之前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洛克，来自圣殿骑士团。”
亚伦想起昨天傍晚收到了保罗的信，信中写着近期对于秘密结社的行动，以及最新的证词。在信的末尾，保罗提到教会有一位大人物要来格兰。现在看来，这位大人物是直接找上了自己。
“洛克阁下，您这次来是为了秘密结社？”亚伦小心地问道。
“嗯，给曼兹那个家伙收拾烂摊子。要不是我欠那家伙一把剑，这种事我才懒得管。你就是他们提到过的那个顾问吧，我看过你的档案。你的直觉很敏锐，在职业者的路上，不管是锤炼武技不断超越自己，还是你们魔法师所追求的探寻真理，都需要那一丝直觉。”洛克笑了笑，看样子对亚伦的印象不错。
“不过，你的剑法太烂了。”
亚伦尴尬的挠了挠头，“我正在努力练习。洛克阁下，您这次来罗兰学院，有什么事吗？”
“我来和你打个招呼。我只负责清理那些异端，怎么抓到他们，还是要靠裁判所和你的帮助。对了，我既然过来，就顺便把这东西给你带来了。”洛克取出一枚十字剑样式的银色徽章，别在亚伦胸前。
“这是？”
“莫尔兹总教会颁发的徽章，用以表彰你在这件事上做出的贡献。你只要戴着它，在万神殿所属的教会中都享有神父的身份。别看只是个神父，权力虽然小了点，但代表你是我们的人，有我们罩着。”洛克拍了拍亚伦的肩膀，他的举止比起圣殿骑士，更像是一名冒险者。
送走洛克之后，亚伦算是彻底放下了心。彼得那个混蛋，不是向他炫耀能进出格兰总教会而不被人发现吗？有本事他现在再来一次，如果还能站着出来，他亚伦的名字就倒着写。
“亚伦，你认识他？”洛克这个名字艾琳有些耳熟，但想不起来从哪听过。
“你不记得了吗？他的故事我原来给你念过，我记得你还缠着我读了三次。”
艾琳脸上一阵发红，“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他可是活着的传奇强者，伊德诺大陆第一剑法大师，挑战者洛克。”
第七十八章 噩梦的源头
因为秘密结社的事，亚伦最近都没有履行实验室助手的义务。趁着今天清闲，他下课后来到尤金的实验室。
推开门，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浓得仿佛点个火就能炸掉这里。实验室中十分昏暗，窗帘紧紧拉着，不知多久没有通过风。
“你来了。”
“老师，你怎么这样了？”尤金的模样有些吓到他了。本就消瘦的脸颊此时略微凹陷，眼袋快要蔓延到颧骨，眼里血丝密布，在魔法灯不算明亮的光芒下像是一具刚复活的丧尸。
“也许是最近太过投入了。”尤金喝了口酒提神，在笔记上做了个结尾。
亚伦拉开窗帘，推开窗户，让清新的空气涌入实验室。黄昏的太阳并不刺目，还是让尤金不适的挡住眼睛。
“老师，你多久没出去过了？”
尤金想了想，“五天还是六天？记不清了。”
光明涌入后，亚伦才看到实验室墙上贴满了稿纸，每张上面都写满了文字。他阅读了其中几张，发现都是关于神明的传说和祂们对应的权能。
尤金周围的地板上堆满了书籍，像是将图书馆里关于神明的书都搬到了实验室里。
“老师，你还在研究诸神黄昏？”
“嗯。在梦境中我得到了很多启发，发现了些有趣的事。”
尤金从笔记本中抽出一张纸递给亚伦，“我根据你前一阵的反馈，和梦境中发现的东西补完了魔力解放。它是我少有的得意之作，在我心里，它的地位不逊于梦境炼金机。”
亚伦将记载着魔力解放的图纸收好，“我不会浪费它的。不过老师，你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你应该出去走走，放松一下。”
尤金指了指脚边那摞半米高的书，“研究完最后这几本资料，我会考虑的。还有，我最近要专心研究文献，暂时不会有什么实验了，如果没有事，这段时间不用过来了。”
尤金似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道：“你的进步速度比我想的要快，你把之前我给你的项链先留下，我需要做一些改造。等我忙完这一阵，会叫你过来取的，到时候顺便完成魔力解放的最后部分。”
每天下午空闲出来后，亚伦有空就一个人在外面闲逛，专挑行人稀少的小道。
可惜的是，也许是秘密结社收到了风声，又或者最近教会和巡逻队对他们的打击力度太大，亚伦并没有等到彼得第二次找上门来。
在亚伦用自己当饵的这几天，城里的治安出了些问题。城中爆发出多起抢劫和失窃案，受害者主要集中在贵族和博物馆，其中有秘密结社成员的反扑，也有些是外来的冒险者浑水摸鱼。
有几次亚伦刚好在案发地附近，还被路过的巡逻队员当做可疑人员盯上过。还好他一直带着巡逻队顾问的证明，不至于被请到巡逻队过夜。
这些变化，都是从洛克进入格兰后发生的。
整座格兰城暗流汹涌，但引发这一切的人却清闲得很。每天除了去巡逻队审讯犯人外，就是在早晨指导亚伦和艾琳剑术。
晨练过后，洛克会向亚伦透露调查的最新进展。秘密结社之前地动作，无疑惹火了斯帕尔克家族，这个时候，教会和秘密结社才发现，这只一直保持中立的地头蛇有多大能量。
教会在斯帕尔克家族的帮助下，四天时间捣毁了近十处隐藏极深的秘密结社据点，击杀和俘获近百名成员。
洛克这次来，带了一件传奇级魔法道具——断罪之瞳。在他地注视下，犯人们会主动供认出自己的罪恶，比起测谎水晶方便了太多。
它的存在，让教会的调查进度突飞猛进。
“昨天攻破的祭坛中，有几个不知名的魔法仪式。根据据点内身份最高的异端供认，格兰城中流行的血月噩梦，就是他们用魔法仪式催化的。而且，从他的供词里发现了一个你的熟人。”
“谁？”亚伦已经猜出了答案，却一脸茫然地问道。
“彼得·莱特，那个你曾经发现异常的骑士部学生。他不仅没逃走，反而一直潜藏在格兰城中。一个学生都抓不到，曼兹成为团长后变得懈怠了。”洛克哼了一声，毫不掩饰对格兰教区的不满。
亚伦不解地问道：“他一个不起眼的学员，留在格兰城有什么用？”
洛克观察着亚伦，开玩笑一般说道：“他也不是那么不起眼，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们时艾琳说过，他的刺剑用得很好。”
亚伦专心地观察着草坪，轻描淡写地道：“但是随便一个圣殿骑士都比他要强。”
洛克没观察出什么，便直接抛出了答案。“他血液里有种奇怪的力量，传播血月噩梦的魔法仪式，就是用他的鲜血所绘制。只是不确定是他本人的力量，还是莱特家血脉的力量。凭借着这种天赋，他在无畏之白中地位很高。如果碰到他，你要小心。”
亚伦点了点头，“我会的。”
“除此之外，我们还得到很多关于异端们的消息。格兰城中强大且还活着的异端中，有几个人十分活跃。其中袭击斯帕尔克家的三个人之外，还有一名被称为无面者的异端。抢夺迪姆之镜的第四人，很大可能就是他。”洛克从怀里掏出几张通缉令，回忆着几人的特点。
洛克从中抽出一张通缉令，上面画着一个穿着黑袍的胖子，通缉令上的代号是人偶师。与他诡异的手段相反，图像上的人偶师长着一双温柔的双眼。表情和蔼，看上去是一位谦逊有礼的绅士。
洛克严肃地道：“亚伦，这个代号为人偶师的异端，你要格外小心。如果你有他的线索，一定及时通知我。他很危险，也很疯狂，你曾经碰到过的白风车村惨案，很有可能就是出自他的手笔。他曾与无畏之白的首领发生过多次冲突，是个异端们都不愿接触的疯子。”
回想起邪神虚影，亚伦抓着通缉令的手指捏紧了。
“好，我会注意的。”
格兰城一角，无人注意的桥洞下，这名洛克都极为关注的疯子，此刻正在不断哀嚎着。
人偶师趴在巨大的冰面上，说是冰面，其实是一座倒扣着的冰山，山尖插进一张血肉聚合而成，狰狞可怖的巨口。七八米直径的巨口被冰山完全塞满，任由口中层叠密布的尖牙如何搅动，也只是在冰山表面刮出道道白印。
人偶师的左手被钉在冰面上，右手被人踩在脚下，骨头碎裂的声音随着靴子地碾压不断响起。
不远处是座构建了一半的魔法仪式，周围散落着一地破碎的人偶。
而人偶师正前方，一道带着白色面具的身影正在俯视着他。
第七十九章 谢礼
“镜子在哪？”
“什么镜子？无面，你个混蛋要干什么！你难道做了教会的走狗？！”
一根细长的冰锥钉穿人偶师左边的小腿，“我赶时间，别让我重复太多次。我要迪姆的手镜。”
人偶师额头不断有冷汗渗出，他想擦，双手却无法动弹，只能任由汗水流进眼里。“镜子不在我手里。你知道的，我和你都是外来者，那种东西不可能交给我。”
“我知道不在你手上，我问的是镜子在哪。你如果听不清的话，我可以让你的耳朵离我近一些。”无面者手中凝出一把冰刀，以他的脾气，所谓的靠近一定不是蹲下身来。
人偶师心里有些慌，他没想到这个沉默寡言的同伙竟然比他还疯狂，动起手来这么不留余地，而且还这么强。他现在都没明白，自己刚才是怎么输的。
“等等，你先别急，咱们可以谈谈。我是真不知道镜子在哪，别急！但我知道它在谁手里！你不信的话可以用测谎宝石来测试！”
无面者将冰刀从人偶师耳朵上挪开，“聊聊吧。”
人偶师猛地喘了几口气，整理着自己的思路。“前几天的事是一位神秘人组织的，纳特在他面前身份摆得很低，似乎是什么大人物。本来动手当天是准备叫上你的，但无畏之白中只有纳特能联系到你，自从他被教会干掉后，我们就和你失去了联系。之前我们还以为你也一起被干掉了。”
“说重点。”无面者的耐心似乎不是很好。
“镜子就在那位大人手里。自从纳特消失后，无畏之白因为高层的缺失，暂时被那位大人接手。如今在格兰城，只有三个人是那位大人的亲信。无畏之白的副首领埃迪，他喝了三支启迪药剂，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还有那天一起行动的狂战士，他是那位大人亲自找来的，也很受信任。”
“最后一个是你？”无面者用不带感情的声音问道。
人偶师猛地摇了摇头，辩解道：“不是我。我是外来者，由你介绍才和无畏之白搭上线的，和他们并不熟。而且他们害怕我的力量，一直排挤我。那位大人的最后一名亲信，是个不到四阶的小鬼。”
“彼得·莱特？”
“对，就是他，没想到你竟然知道这个名字？”人偶师如获大赦，若是无面者不知道彼得，他还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让他相信。
“他们三个经常和那位大人接触，你只要找到他们，就能顺势找到那位大人。我怀里有三个人偶，里面记录着他们三个人的气息，你拿着就能找到他们。我知道的都说了，只要你放过我，今天的事我绝对不会和其他人说。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帮着你对付他们。”
无面者的脚从人偶师右手上抬起，伸腿在人偶师右肩一挑，将他身体翻了过来。人偶师左手和左腿还被冰锥钉在地上，强行翻转牵扯到伤口，让他的表情变得格外狰狞。
冰刀划开人偶师胸前的衣服，露出几个人偶。
“是它们？”
人偶师痛的五官缩在一起，“对，就是他们。”
无面者刚想去捡，人偶师的身体和地上的人偶突然充了气般膨胀起来，固定住了无面者的小腿。人偶师背后裂开一道缝隙，从血肉中跳出一个巴掌大小的人偶，它背着面镜子向远处奔跑，阴狠地对无面者道：“看你这回死不死！”
人偶不去管身后爆炸的血肉炸弹，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跑去。他的血肉炸弹有极强的腐蚀性和大师级职业者也无法免疫的多重诅咒，近距离被炸到，就是无面者那种怪物也不能全身而退。
血肉炸弹是他最后的底牌，他对这个魔法极为自信，但他依旧不敢回头。这个无面者浑身透露出诡异的气息，让他不敢冒险。
人偶迅速变大，恢复成人偶师的身体。他熄灭了镜子上的光芒，不满地自言自语起来。“太慢了，果然其他人靠不住。”
人偶师在镜面上一点，空中隐约有一道门凝聚而出，然而门刚有雏形便马上消散，让他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啧，被发现了吗。”无面者没有情绪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人偶师心跳停了一拍，僵硬地转过头。“你赢了。我手里的镜子有迪姆之镜的神力，可以带你找过去。”
咔嚓。说话间，人偶师手中的小镜子碎了一地。
两人之间顿时陷入沉默。人偶师第一次发现，无面者那张只有嘴巴的白色面具，在安静时是那么的恐怖。
“现在没有了。那你也没用了。”
“不要！你杀了我，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一枚印有血红色荆棘的硬币在无面者指间滚动，最后落于拇指和食指之中。血红色荆棘硬币，是荆棘会发出悬赏的信物。
“想你死的人太多了。”
带着雪花的风暴从人偶师脚下升起，开始吞噬起他的血肉。
“让你在权能中死去，就当做对你的谢礼了。那个邪神虚影很美味。”
“是你改动了……”
人偶师剩余的话没说出口，身体就已经连绞碎在风中。
“脆弱的蝼蚁。”
无畏之白某座据点内，狂战士看着迪姆手镜上的光芒熄灭，不满地道：“为什么不救他？”
手中握着迪姆之镜的人看了他一眼，冰冷的眼神瞬间浇灭了他身上的怒意。“他想去干什么你也看到了，我为什么要救他。”
“他虽然疯狂了些，但他不是咱们一伙的吗？”
“他做的事越界了，荆棘会要他死，不管是谁动的手，都替我解决了这个麻烦。在莫尔兹，还是收敛些比较好。”
上午课结束后，亚伦在教室外的长椅上看到了洛娅。
“这两天去哪了？”亚伦本想听听洛娅对洛克的评价，但这些天她一直没回罗兰。
洛娅手里端着碟黑森林蛋糕，蛋糕上插着一只做工精细的巧克力小熊。“我找到人偶师了。”
亚伦搓了搓手，他还记得洛克取出的那张悬赏令，上面的赏金可是写了五个零。“他在哪？”
洛娅用叉子戳起圆润的小熊，放到嘴里咬得支离破碎。“死了。”
“怎么死的？”
“我杀的。”洛娅回答的轻描淡写，像是吃掉一只巧克力小熊般轻松。
“那可是一名大师，而且在大师中也属于棘手的那一类。洛娅小姐，你已经恢复到这种程度了吗？”亚伦发现，他从来没问过洛娅恢复了多少神力，不过就算问，她应该也不会说的。
“区区凡人而已。”
“有迪姆之镜的线索吗？”
“没有，他似乎不是核心人物。不仅没有收获，还被那些人发现了我在找他们。”想到这里，洛娅将偏平的叉柄捏成了铁棍。
“既然没有发现，那他的尸体可以给我吗？他值很大一笔赏金，对半分也够你吃十年蛋糕了。”亚伦还惦记着那笔五个零的赏金。有了它，足够自己买下一颗九星晶核，到时候十个彼得都得死。
“在我的权能里，脆弱的凡人连灵界烙印都留不下。除了你。”洛娅对当日的失手耿耿于怀。
亚伦心痛的直捶大腿，“浪费，这种浪费简直是犯罪！洛娅小姐，下回再碰到这种人，至少要留下一部分能认领赏金的零件。”
心痛了一阵后，亚伦兴致不高地问道：“那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洛娅掏出一块手帕，里面包裹着几块镜子的碎片。“他死前留下了半个魔法仪式和这些碎片，你把魔法仪式的存在通知给教会，他们既然觉得藏的够深，那就用更大的力量将他们挖出来。这些碎片你带给那个叫尤金的凡人。以他的智慧，说不定能找出些线索。”
第八十章 魔力解放的最后阶段
下午六点半，亚伦带着拓印下来的半个魔法仪式回到罗兰。
他敲了三次实验室的门，没有人回应，大概尤金又实验得太过投入了。
推门进入，却没想到屋内有人，还不止一个。
尤金和一名亚伦没见过的女性独处在屋内，两人的样子很不自然，似乎因为亚伦的到来中断了之前在做的事。
那名陌生女性穿着紫色长裙，身材惹火，年龄大概在三十岁左右，气质十分成熟。她此刻面色异常红润，呼吸有些急促，带动着身体某些部位明显的晃动着。而有尤金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精神比上次看到时好了些。
半个身子进入屋中的亚伦硬生生停住，表情怪异的看向尤金。“也许我应该过一会再来，你们继续。”
“不需要，已经结束了。”尤金没好气的冷哼一声，阻止了他的离开，起身从酒柜中拿了瓶酒。
“已经结束了？”亚伦的眼神更诡异了，来回在尤金和陌生女性之间转换着。
陌生女性不像尤金般尴尬，注意到亚伦的目光不仅没有躲闪，反而回了一个极具魅力的笑容，还冲他眨了眨眼。必须强调一下，这名女性，是亚伦来到伊德诺大陆后见过最美的异性。在容貌上，即便是洛娅也比不上她，就算尤金告诉他眼前这位是美神，他都会毫不怀疑的相信。
单是刚才打招呼的笑容，就让亚伦大脑停转了片刻。哪怕在洛娅的影响下，他的审美已经被提到了很高档次，仍差点被那妩媚一笑勾走了魂。
亚伦敢肯定，这个妖精一样的女人，她的美足以引发一场战争。
“老师，这位是？”这位女性，显然与墙上画像中的女人不同。值得一提的是，哪怕和这名女性独处，尤金也没有收起墙上的画像。
“我是小劳伦特的老朋友。”女人抢走了尤金手里的酒杯，抢先开口，并抛出了一个亚伦没听过的称呼，劳伦特。
亚伦现在才发现，认识尤金这么久，包括他在内，似乎没人知道尤金的全名。而且，也从来没人好奇过。
“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尤金毫不留情得划开界限，并重新为自己倒了杯酒。
“小劳伦特，你也太无情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欠你的命，早就还清了。”
女人摇了摇食指，有些不讲理的反驳着。“我记得你原来说过，人命不是简单的数字加减，所以你还不清。你欠我两条命，我欠你十二条命，要分开算。”
尤金懒得和她纠缠，“我的学生到了，你该走了。”
“他如果是你的学生，那其实没必要避着他，把事情告诉他，我相信他会愿意加入我们的。别生气，我不说了，小劳伦特你瞪人的样子好吓人。我这就走，你们慢慢聊。”
女人从亚伦身边走过时，突然在他背后小声说了一句“你要是想寻找真理，以后可以来找我。”
女人走到门口，对两人挥了挥手，“再见。”
然后额外加大音量说了句，“我走了。”
“我不是说最近没有事不用过来吗？”女人走后，尤金没有一点谈论之前事情的意思，让满脸八卦的亚伦有些失望。以尤金的性格，他不准备说的事，就算问也没有答案。
亚伦向尤金说明了来意，并将镜子碎片交给了尤金。
尤金把碎片放在一边，说道：“这个先不急，既然你现在来了，那就先把魔力解放的最后阶段完成了。”
魔力解放的最后阶段，便是尤金曾经提到过的，肉体进入激发态。
看着尤金不断向外掏出的魔法仪器，亚伦才发觉他是认真的。
尤金通过一个巨大的黑箱子，将梦境炼金机，万能炼金阵法和能量激发阵法三件带有编号的魔法装置连接在一起。
尤金指了指黑箱顶上的圆形平台，对亚伦道：“站上来。”
亚伦心里发虚，“老师，这又是什么？”
“对活着的生物使用能量激发阵法，远比对晶核麻烦得多，消耗的魔力也大得多。之前我准备以激发态的魔力晶核作为供给这次实验的能源，但设计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正好前不久你为我带来了【元素】，于是就有了它。”
尤金估摸着黑色箱子上的09编号，“元素之心，一个能直接抽取元素界力量的魔力之核。它是用之前09号的原理改进而成，所以继承了09这一编号。好了，站上去吧。”
亚伦穿戴好一套盔甲般的仪器，站在了黑箱的平台上。尤金一边做着最后的调试，一边说着：“等仪器开启后，你按照魔力解放的方法引导进入你身体的力量，如果有异常，我会随时中止实验。”
尤金按下开关的瞬间，梦境炼金机率先亮起，在亚伦头顶凝聚出一顶王冠的虚影。戴上王冠的瞬间，他心中莫名生出一个念头，那就是不朽。仿佛只要不摘下它，世间万事万物，都没有什么能够侵蚀他的存在。
万能炼金阵中散发道道放射状光线，在亚伦身上书写出密密麻麻的符文，内容正是亚伦正在冥想的魔力解放。他能感觉到这些符文穿过了皮肤，溶解在了血肉之中。
这一幕亚伦十分眼熟，让他想起了灵修会的沃土蚯蚓。尤金的技术虽然高明了许多，但本质上与他和大卫的方法并没有不同。
能量激发阵法最后亮起，亚伦从平台上漂浮了起来，他此时四肢张开，仿佛向世界完全敞开自己。
他按照尤金的要求，一致维持着对魔力解放的冥想。在他的意识中，逐渐感觉到了血肉中融合的符文，感受到它们串联为巨大而精密的魔力结构。
伴随着魔力结构存在感的增强，他眼中世界的颜色彼此分离，相同颜色混合到一起，形成了一个绚丽多彩，各种颜色又泾渭分明的世界。
这一幕他见过，他进入了元素界。
在元素界中，亚伦感觉到他的肉体正在分解，血液在蒸发，骨骼在融化。
最后，他消失了。
他仿佛只剩下了意识，一团没有身体的意识，或者说整个元素界都成了他的身体。
他听到了细碎地呼唤，他将注意力投入过去，虫鸣般的声音瞬间放大。
“元素界的主人，尊敬的妖精，我带着善意和谦卑而来，希望得到您慷慨的馈赠。请您与我缔结契约，允许我借用元素界的部分力量。”
透过一团光球，亚伦看到那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人，他心中的所想，忠实的反应在光球之上，无所遁形。光球外表呈纯白色，没有一丝杂质，说明他对妖精们确实没有敌意。
亚伦的本能告诉他，只要他同意，并将从元素界中分离出一丝本源连接在光球上，就能让这个男人成为魔法学徒。
正当他准备做出回应时，周围单调的色彩迅速融合，他眼中的彩色褪去，重新看到了实验室中的景象。
头顶的王冠虚影在他身上形成了一层金色的膜，亚伦看到他透明的身体逐渐凝实。他又重新感受到了血肉的存在，以及与血肉融合为一体的魔力。
那是一种没有隔阂，完全相融的感觉，他相信即便是守护魔法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亚伦有种感觉，他本身的存在，似乎就是一个巨大的魔法。
尤金关闭魔力装置后，亚伦从空中落下，他失去了与王冠虚影和融入体内符文的联系，魔力解放的状态也随之解除。
“进入过一次激发态，之后的事情就容易得多。只要你完全掌握了魔力解放，就能再次进入那种状态。”
尤金将改造好的吊坠交给亚伦，最后嘱咐了一句：“还有一点你需要注意，千万不要去尝试不属于你的权能，那比你想象的还要危险。”
第八十一章 夜袭
六月七日，天气晴。
将人偶师的魔法仪式上报给教会后，格兰城果然迎来了更为彻底的清洗。
在这场大清洗的过程中，不仅体现出了教会的力量，也让秘密结社恐怖的渗透力暴露在众人眼前。哪怕是第一区的格兰总教会中，都被他们埋进了一根钉子，那名异端得职位甚至达到了主教。
一名主教背叛了神的信仰，这在莫尔兹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作为整个事件的突破口，巡逻队受到了王室和教会的嘉奖，罗森子爵更是获得了一枚铁盾勋章。由于秘密结社的危机还未彻底解除，授勋晚宴举办得很低调，只邀请了事件相关的参与者，其中包括了亚伦。
傍晚，从罗森子爵家里出来时，亚伦已经喝多了。他摇晃着坐到广场的长椅上，罕见地掏出一枚铜币扔进了许愿池。
“真稀奇，你居然会相信这种东西。”洛娅坐在亚伦旁边，手里拿着晚宴中摆放的蛋糕。
“万一成功了呢。人类，总是需要些心里寄托的。”
“你许了个什么愿？”洛娅好奇地问道。
“世界和平。”亚伦一本正经地回答。
“你这个愿望，也太难为这座小水池了。”洛娅感觉有些好笑，但这似乎又符合亚伦的做法。她很难想象亚伦这种没有信仰的人，像信徒一样一本正经的祈愿。
也许是真的喝多了，他侧过头看向洛娅，傻笑了两声。“洛娅小姐，我有点喜欢上现在的生活了。人偶师已经死了，等我解决了彼得，再帮你取回神力，一切就结束了，我就能回归我喜欢的日常了。”
“也许吧。”洛娅的语气不置可否。
“今天洛克大人和我说，要不了多久，格兰就会成为整个伊德诺大陆最干净，最安全的城市，就算是邪神也无法攻破这里。到时候我也许会进入罗兰当一名导师，跟着尤金老师做些实验，去灵修会挣点外快，周末和马丁聊聊城里又出了什么八卦。”
想到这里，亚伦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然后看着艾琳成家，再找一位温柔的，不用太好看，有老师那位熟人一半美丽就够了。但是性格最好温和一点，不要想你一样。”
听着亚伦对未来的畅想，洛娅神色温和下来，刚想给他点安慰，听到他后面的话脸色马上又冷了下来。“无知的凡人，等你见过其他神明，就知道我的宽容和仁慈了。”
亚伦傻笑两声，也会有回应，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一阵冷风吹过，让他的酒醒了一些。
“糟糕，我好像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这种话说得太早，一般没有好下场的。”亚伦回想着刚才的话，他仿佛看到了自身身后插满了旗子，还都是黑色的死亡旗帜。
“放心吧，亚伦。只要你相信我，信奉我，站在我这边。你所渴望的生活，我会将它送到你手上的。”月光映衬下，洛娅高贵而圣洁。
亚伦正准备说什么，一顿乌云飘来，遮盖住了月光。
格兰之所以被称为白色巨城，是因为围绕整座城市的高墙，全由附近开采的白色巨石筑成。这种白石坚固而美观，如同被神明加护，莫尔兹和艾德文还曾为了白石矿脉有过一场大战。
格兰城墙上，巡逻的士兵到了换班时间。
城墙每五百米为一段，每段安排一队士兵巡逻，十人为一队。
每队士兵交接时，都会转交所属区域的预警宝石，一旦有异常发生，只需要用士兵令牌激活宝石，就会点亮区域内的魔法预警灯。
昆特紧盯着沙漏中最后的部分，心早就飞回了城墙下的休息区。
“队长，你再怎么看它也不会变快的。这么急着换班，是准备把今天的薪水也输给我们？你要是再输，可要进不了家门了。”
昆特吐了口唾沫，不屑地道：“先赢的是铁，后赢的才是金。我倒要看看后天放假时，是谁只穿着内裤离开牌桌。”
“队长，这周咱们能回家吗？听说城里出了点问题，连守城的士兵都调过去了一部分。”
“谁知道呢。我已经一个半月没回家了，要是再待一个半月，女儿该认不出我了。上次回家我哄了她两天，她才在我抱的时候不哭出来。”昆特看似苦恼，嘴角却带着笑意。
“队长，你又炫耀自己的女儿，我们几个连婚还没结呢。今天我可不会让着你了，一定让你输得进不去家门。”
几人正在笑闹时，沙漏上方的沙子全部漏光，城墙上响起换班的钟声。
昆特带领的小队在几秒内排成整齐的一列，在楼梯口等待着换班的下一队。
换班的士兵走了过来，排在最前的昆特眼前一暗，仿佛有一堵墙移动了过来。他抬头看向换班的士兵，惊讶地说了声“好大的块头”。
面对接近三米的换班士兵，昆特皱了皱眉，“接班的老拜利呢？你们是哪个团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大块头取出一面令牌和一张印有火漆的调令。“我叫埃迪，我们是教会的骑士，这是我的身份牌和调令。”
昆特检查了令牌，上面有万神殿认证的标记，以及埃迪的名字。他又检查了火漆上印着的家徽，确实是守城指挥官的印章，批准签名也没有问题。
调令上说，秘密结社有可能在近日潜逃出城，所以特地请到教会骑士帮助，防止异端们攻击城墙。
他松了口气，放下了警惕，掏出预警宝石交给埃迪。“辛苦你们了。”
“都是为了莫尔兹，应该的。”埃迪笑着接过预警宝石，下一刻毫无预警的一拳打在昆特脖颈，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夜晚格外刺耳。
没等其余守城士兵有所反应，一道银白色圆弧亮起，宛若地面升起一轮弯月。长柄斧收回，九名守城士兵被一斩两段。
埃迪抛动着预警宝石，看着脚下的尸体摇了摇头。“没了守城阵法保护，这些守城士兵脆弱得如同杂草。”
十名守城士兵的血液缓缓流动，在地面形成一片复杂的符文。埃迪将预警宝石放在符文中央，摘下手套，露出五条蠕动的触须。他割开其中一条，将不断蠕动的粘稠血液滴在上面。
他面前浮现出一道透明的屏障，屏障中心落上去一个黑点，黑点越变越大，直至变为直径超过一米的黑色大洞。
在这一瞬间，凄厉的警报声响彻夜空，格兰城护城魔法阵被破了。
第八十二章 蜕变药剂
六月八日，有雾。
亚伦和艾琳来到小广场时，洛克脸色凝重，似乎在压抑着愤怒。“出了点事，我马上要走了。”
“发生了什么？”亚伦出声问道，看样子秘密结社又做了什么。
“昨天夜里，秘密结社突袭了格兰东南的城墙，杀死了守城指挥官和三十名巡逻士兵，破开魔法阵后逃出城外。我从白色军团和教会里选了二十个人，准备出城追捕他们。亚伦顾问，对于这次行动你有什么建议。”
亚伦没想到秘密结社能做到这种地步，要知道格林城自建立以来，城墙还从未陷落过。“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他们太高调了，制造的动静也太大了。想要离开格兰明明有更好的方法，而且他们还有迪姆的手镜。”
“关于这点其实能说得通，相比于开启封城模式的夜晚，白天出入也许会容易一些，但进出城门的每个人都会受到曼兹的监。一旦出现异常，我能在两分钟之内赶到城门。如果有办法的话，夜晚闯出去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洛克叹了口气，“不幸的是，他们确实找到了办法。根据现场还原，他们抓住了士兵轮换的空当，夺取了预警水晶，并用不知名的方法出了城。”
“至于迪姆的手镜。”洛克顿了顿，隐晦地道：“那件神器似乎受过诅咒，不是那么好驱动的。斯帕尔克家族五十年前得到它，一共也只使用过两次，每次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一切似乎都说得过去，但亚伦心里总能感觉到一丝不协调感，却说不出是什么。也许侦探当久了，真有了直觉。“这件事很有可能是个陷阱，洛克阁下你们小心。”
洛克笑了笑，“我不怕有陷阱，只怕他们真这么逃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也多小心，这群异端的力量很大，仅靠城里的力量未必能压得住他们。”
今天没有疏散居民的任务，也没有哪位贵族找上巡逻队，说自己家又丢了什么。城市里的骚乱像是突然停止了，巡逻队少见的清闲下来。
昨晚秘密结社逃走了，今早洛克也走了，伴随着这些外来者的离开，格兰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六月十日，天气晴。
大批穿着巡逻队制度的军人离开市区，几大商业区解除了戒严。各色商店恢复运营，让街道再次热闹了起来。
这段时间中，根据多位无畏之白高层的证词，经过教会严格的检查后确定了狂气瘟疫并不具备传染能力。那些传播瘟疫的魔法阵法，只是作为烟雾弹引起恐慌。被隔离的居民们陆续回到家中，教堂再次向信徒们开放。
从三天前开始，一直困扰着人们的血月噩梦不见了。连续两天没有遇到那个噩梦，让许多罗兰的学生聚集在校园的小教堂中，一起赞美起蛋糕之神。
亚伦看向身边的洛娅。“你能收到这些信仰之力吗？”
“当然。”
“那你以后的神名要加上蛋糕之神吗？”亚伦觉得这个称呼很合适，但扯着他嘴巴的洛娅似乎并不赞同。
亚伦揉了揉脸颊，将事情扯回正题。“他们真的逃走了吗？”
“也许是他们躲的够好。”提起这件事，洛娅就一阵后悔。如果那天她跟着过去，就不用现在和那群凡人捉迷藏了。
“你要去追他们吗？”
“不了，我还有正事。拿着那面镜子的人如果一心想逃，谁也别想抓到他。”
“洛娅小姐，如果你不忙的话，我现在想试试那瓶启迪药剂。”亚伦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现在？你之前不是不愿意喝吗？”
“老师完善过的魔力解放比以前复杂很多，短时间内我很难有所突破，你说过它能增加我的领悟力。我需要尽快掌握更多的力量。”
亚伦的脸色很不好，格兰城的和平恢复得太突然，让他有种不真实感。这种怪异的和平，反而让他的危机感变得更重了。仿佛有一只透明的手在扼住他的喉咙，让他不敢放松。
“交给我吧，就当做让你隐瞒情报的报酬。”洛娅少见地展现了慷慨的一面。
亚伦拿出那瓶紫色的启迪药剂晃了晃，“不过在那之前，洛娅小姐，你似乎还欠我一个答案。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让人产生异变。”
洛娅沉默了片刻，“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既然你想知道的话，告诉你也无妨。这些在路上说吧，你先跟我去个地方。”
“哪里？”
“第五区帆船大街25号。”
两人坐上马车，向着洛娅所说的目的地行驶而去。车厢内，洛娅坐在亚伦对面缓缓说道：“你手里的启迪药剂和低一档的灵感药剂，它们同属于一个系列，是科赛特发明的秘药。就是那位炼金之神。它们在神圣历的时候有另外一个名字——蜕变药剂。”
“我曾和你说过，在神圣历时，如果有用不确定的神性换取真正神格的机会，神裔们会为此打破了头。”
亚伦点了点头，这句话他当初并不相信。
“神明和凡人或者半神结为伴侣，他们诞下的子嗣会继承神的血脉，生来就带有神性。但他们体内另一半凡性的血脉会影响他们神性的觉醒，蜕变药剂正是为此而生。它能帮助神裔淬炼神性，突破瓶颈。只不过后来被滥用了。”
“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埃尔文他们会变成怪物？”亚伦感觉他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但还差一点没有将真相串联起来。
“我以为你能猜到的。”洛娅对亚伦的表现有些失望。
亚伦不确定的地道：“灵界烙印？”
“还不算太笨。神明的灵界烙印天生就与现实界的肉体合一。蜕变药剂，其实就是弥补神裔灵界烙印的钝感，让他们能在短时间内对世界的感受更多，更深。但这是有风险的，没有神性的普通人服用蜕变药剂，很容易就会过量。”
洛娅撩开马车的窗户，看见了帆船大街的路牌。
“到了，下来吧。”
洛娅说消化启迪药剂要一段时间，亚伦便让马车夫先回去，不用等他了。
帆船大街25号是一座不起眼的两层小楼，院外的木门没有上锁，洛娅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推开门，带着亚伦进入屋内。
“洛娅小姐，我知道灵界烙印的变化会影响现实界的身体，但我还是不明白灵界烙印为什么会异变。”
洛娅叹了口气，和凡人沟通，比她想得要累得多，尤其是面对一名脑子不太灵光的凡人。
她从玄关的柜子上抓起一只飞鸟雕像。“灵界的规则和现实界不同，它们更跳跃，也更不稳定。就像一个好骗的小孩子，你说什么他都会当真。你认为自己是一只鸟，灵界烙印就会真的变成鸟，然后呢？”
雕像从洛娅手中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只是有了鸟的外表，当你真像鸟一样飞翔时，就会摔得粉身碎骨。凡人，最重要的就是认清自己的位置，蝼蚁终归是蝼蚁。”
第八十三章 向上
洛娅熟练地在屋内穿行，径直走入书房，将书架第三层、第五层和第七层的白色书本抽出，打开了书架后侧的密室。
洛娅顺手抄起书桌上的魔法提灯，“进来。”
沿着螺旋状楼梯向下走，密室很深，至少修建到地下二十米。密室的墙壁和天花板上都刻有卢恩文字，能完美屏蔽屋内的魔力波动。
密室正中央是一座巨大的魔法阵，魔法阵中摆放着一张石床。洛娅打了个响指，魔法阵四周的魔力蜡烛燃起，淡淡的草药味弥漫在屋内。亚伦注意到白色的石床上刻着一朵剑兰，这里显然是无畏之白布置的魔法仪式。
“洛娅小姐，我一点都不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亚伦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不好奇就好。启动阵法，喝下药剂，然后躺在那张台子上。那些自称来自真实炼金教派的魔法师水平还不错，不仅能复制出启迪药剂，辅助药剂吸收的魔法仪式也很还原。便宜你了。”说完，洛娅提着本书走到一旁，等待魔法仪式结束。
亚伦启动了魔法阵，心情忐忑地坐在石床上。“洛娅小姐，我真的不会变成怪物吗？”
洛娅的眼睛从《光明教会发展史第18卷》上移开，“有异常的话我会中止仪式的。你要是不放心，可以用了那次要求。”
“那就好。”亚伦一口将启迪药剂灌进嘴里，僵硬地躺在石床上，像只待解剖的青蛙。
“放松，第一次虽然会有些不适，但是忍过去就好了。”洛娅安慰着亚伦。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亚伦刚想开口说什么，一阵剧痛从眉心传来，仿佛被人在钉入了烧红的钢钎，他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恍惚间，亚伦来到一片金色的草原，头顶的太阳离得很近，在强烈的光照下，草原上每一丝细节都展露无遗。草原中铺着十几条石板路，半米高的金色细叶草随风轻摇，似欢迎来到这里的人踏入其中。
亚伦眯起变异过的左眼看向远方，能隐约在路的末端看到一座宫殿，这里的路似乎会在远方汇合，最终指向同一个终点。
亚伦一只脚踏在一条路上，石板路上升起一团深红色的火焰，高温令路边金色的细叶草露出金属熔化的亮红色。收回踏入的那只脚，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他用相同的办法踏入其他的路，风雪、闪电、光明等等异象依次出现。
这些路，似乎象征着不同种类的魔法，也象征着亚伦的选择。对比之后，他发现这些石板路中象征冰雪的道路最宽，其余的道路比它窄将近三分之一。
眼前的路全是魔法方向的，那骑士呢？
亚伦心中刚有所想，石板路上飞快的生出金色细叶草，片刻之后，与刚才方向相反的地方露出四条小道。最宽的一条，仅有普通魔法道路一半宽。亚伦叹了口气，看来他确实不适合成为一名骑士。
不知道这片空间能持续多久，他不再实验，脑中回想起魔力解放。与魔法师道路切换到骑士道路不同，想到魔力解放时，亚伦脚下传来巨大的震动，似地龙翻滚，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剧烈的摇晃持续了两分钟，一座高山破土而出，不断升向天空，山顶处能看到一座宫殿，与太阳齐平。宫殿前有一条小路蜿蜒而下，一直延续到山脚。
这一次，只有这一条路。
这条路，看起来不好走。亚伦仰头看向山顶，心里一阵打鼓，犹豫了一会后，还是选择相信尤金。
他踏上象征魔法解法的路，并没有烈火或风雪的异象出现，似乎没想象中那么困难。向上走了三分钟，他感觉有些发热，不知是因为猛烈的阳光还是运动加速了血液循环。不过这种发热并没让他感到烦躁，反而让他的思维变得敏锐。
在亚伦思考着如何学习魔力解放时，尤金在纸上标注出的那些卢恩符文浮现在了道路周围，相互串联成了一张立体的网。
它像一把钥匙，随着亚伦将这张网与魔力解放最后一步融入体内的文字对应，一直困扰着他的难题不断解开，魔力解放中符文间搭配的意义不断清晰。每解开一个节点，相应的符文就会从周围消失，融入他的身体，让他身上的灼热感增加一分。
走到半山腰时，亚伦身上不断蒸腾起热气，那股从内散发而出，仿佛让大脑沸腾，骨骼融化，血肉蒸发的热量，不断折磨着亚伦。如果蛮牛餐厅的主厨在这里，只需要按一按他的身体，就能判断出他已经五分熟了。
此时，他心中只剩下一个感觉，热。
身后有凉风吹过，似乎向下走一步，就能享受到那股清凉，但有一股意志在支撑着亚伦，让他不断迈出下一步。仔细倾听，似乎是不甘，也似乎是渴望。
有孩童的声音，也有大人的声音，有翻书声，有笔尖滑过白纸的摩擦声，有敲击声，有剑刃划过空气的破风声，有药罐碰撞的响声，有在森林中奔跑的喘息声。声音嘈杂，让他不能将它们一一分清，但它们都支撑着他继续前进。
当走到最后一段台阶时，亚伦已经看不清脚下的路，眼中只剩下一片金光。太阳已经变成了聚光灯，将照亮这片天地的光芒收拢在了他一个人身上，随着他的攀登而缓缓移动。
亚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保持着清醒，思考和行动已经成了惯性，他只能感觉出脑海里的东西越来越少，身体里的东西越来越多。
当脑袋完全空了的时候，他沉重的身体突然轻盈了起来，那股足以让人融化的热量似乎不见了。他还记得自己要前进，当他准备趁着热量消失多攀登一段时，才看清她已经来到了山顶。
面前，立着一座巨大的神殿，神殿上刻着一个巨大的真理符文。亚伦还没看清这个符文代表着什么，脚下便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痕，将他吞入其中。
亚伦猛地从石床上坐起来，看清周围的环境后，才确定自己没有摔死。
洛娅合起书本，好奇地问道：“收获如何？”
亚伦一握拳，魔力解放如同本能般施展出来，再没有之前先构建魔力结构，再依靠符文辅助控制魔力的生涩感。
洛娅上下打量着亚伦，“不错的方法，我从里面感觉到了一丝灵界的力量。这种方法就算是放在旧历，也能称得上秘术了。不过更让我惊讶的是，一瓶启迪药剂就能让你完全领悟它。理解到这种层次，我还以为至少要指引药剂，看来你的神性比我想的要浓。”
亚伦进入魔力解放状态，还没来得及感受它带来的力量，先感受到了外面传来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这种变故让他背后一阵发冷，全身汗毛炸立。“这是怎么了？”
洛娅皱了皱眉，“外面似乎出了些问题。”
第八十四章 血月噩梦
亚伦和洛娅来到屋外，正好看到血红色填满月亮上最后一丝银白。
与曾经橙红色的红月不同，这次的月亮是血红的。它让亚伦想起一件事，血月噩梦。
他发现了一个一直以来被忽略的问题，秘密结社为什么要伪装出狂气瘟疫，并通过红月之夜制造出血月噩梦？如果仅是为了分散教会的注意力，趁机夺取斯帕尔克家族的迪姆之镜，完全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他们的目的，似乎是这一刻。
洛娅的脸色有些难看，“这是权能的力量，而且我能感觉到神器的气息，他们发动了迪姆的手镜。”
“邪神和秘密结社联手袭击了格兰？”亚伦倒吸一口凉气，事情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这种细腻的权能操控，并不是邪神能够用出的。这种特性的神力，让我想到了一个很讨厌的家伙，噩梦之神摩耳潘。但诸神黄昏前他只看到第三个真理符文，离权能还差得很远，他应该做不到这种程度才对。”
洛娅所说的讯息像闪电般在亚伦脑海划过，他大喊道：“我知道了，是彼得那个混蛋！”
“彼得，那个曾经找上你的学生？”洛娅对这个名字还有些印象。
“洛克说过，传播血月噩梦的魔法仪式是用彼得的血液绘制的，莱特家族恐怕是噩梦之神的神裔。”
一切都串联了起来，彼得之所以对启迪药剂那么急迫，他之所以能在秘密结社中身居高层，都是因为他是神裔，是秘密结社计划中关键的一环。
“不对。别说是神裔，就算是摩耳潘苏醒并恢复全部实力，他也不可能使用出权能，更不可能将梦境扩大到整个格兰城。这种范围的权能，至少要领悟九个真理符文，达到将近主神的高度。”
“也许，有其他的办法能够达到这种效果。先不用管他们是怎么办到的，洛娅小姐，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先出去看看情况。”
两人走到大街上，发现街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他们茫然地看着血红色的月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几个经历过血月噩梦的居民陷入了精神崩溃，癫狂的高喊着末日将至，然后向着出城的方向逃去。
一位没有被异状吓到，德高望重的老人站了出来，指挥着帆船大街的居民。“冷静！诸神是不会抛弃我们的。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躲在家里，等待教会的通知。只不过是深一些的红月罢了，谁再敢用末日这种引发恐慌的字眼，我就把他绑起来送到教会！”
“现在大家听我的，我们……”
没等老人接下来的话说完，帆船大街的居民们指着老人的背后，颤抖地说道：“恶，恶魔。”
“什么恶魔！把他绑起来，我要亲自送他去教堂。”
没有人听从老人的话，帆船大街的居民们一哄而散，连滚带爬地向家中跑去。
老人疑惑地转过头，看到了他无法理解的一幕。无数长着蝙蝠翅膀的巨大黑影从血月中飞出，落在罗兰城每个街区。其中一只，就落在他的身后。
恶魔与话本中的模样相似，五米高的身躯，漆黑的身体，黑灰色生有犄角的头颅，以及燃烧火焰一般的双眸。
他努力让双腿停止颤抖，维持站立的姿势。从怀中掏出刻有光明神符号的吊坠，高举在头顶。“退后！该死的恶魔！”
可惜，带有神明符号的吊坠并没有那么管用。恶魔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张开了生满獠牙的大口，一口咬下。
感受着街道中不断传来的恐惧气息，恶魔抬起沾满血迹的脸，陶醉地呼吸着这美妙的气息。
他掀翻周围的两座房子，抓出里面颤抖的帆船大街居民，这次他没有吃掉他们，而是将他们抓到面前，猛地一吸。
白色的烟雾从他们的五官中逸散而出，钻进恶魔的口中。
吸收完白雾，恶魔随手将他们扔到地上。失去生气的居民们摇晃着站了起来，他们的身体膨胀扭曲，变为了狰狞到无法形容的怪物，几乎看不出人形。
他们散发着红雾，向周围有活人气息的屋子走去，摧毁房屋，并攻击着里面的居民。被这些怪物伤害的人，很快也转化为了相同的怪物。
眼前的一切，宛若一场加强了无数倍的生化危机。
亚伦从中看出了红月之夜恶魔的传说，以及狂气瘟疫。他没想到这两件不存在的事能被糅合进同一个噩梦，而且效果这么恐怖。
“我们要帮他们吗？”看着帆船大街正在发生的事，他有些不忍心。
“刚才从血月中飞下来多少只恶魔？里面任何一只都不是你能对付的。而且这里是噩梦之神构筑的梦境，梦境不破，你杀再多的恶魔也没有任何意义。”
洛娅对眼前的事无动于衷，她飘浮到空中观察了一阵，对亚伦道：“梦境的核心在罗兰学院，你是要留在这里帮助他们，满足你无用而廉价的怜悯心。还是回到罗兰，去破坏整个梦境？”
“回罗兰！”亚伦没有丝毫犹豫。
“祝你好运。”
看着准备离开的洛娅，亚伦慌忙道：“等等，洛娅小姐，你不帮我破坏血月噩梦吗？”
“我为什么要帮你？”洛娅皱了皱眉，反问道。
“我知道你不在乎格兰，但现在咱们也被困在了梦境里，破坏梦境就等于帮助咱们自己。”
“被困在这里又能怎么样呢，你是觉得这些小家伙能伤到我吗？你如果要离开，我可以送你到梦境边缘，迪姆之镜拦不住你的。”
眼见无法说服洛娅帮忙，亚伦只好道：“那你送我回罗兰城，我自己去解决掉彼得。”
哪怕洛娅不帮忙，他也要回到罗兰，他有太多回去的理由。而且神明的权能对他无用，他是除了洛娅外，对付彼得地最佳人选。
“我赶时间，我感受到了迪姆之镜的气息，那对我而言更重要。”洛娅再次拒绝了亚伦。
“等等，洛娅小姐，现在我们应该是合作的时候，分开行动对你我都不好。先不说你能不能抓到拥有迪姆之镜的异端，秘密结社发动这种规模的袭击，很有可能还会召唤出邪神虚影。如果你先把我送到罗兰，路上如果遇到邪神虚影，我可以帮助你吸收它的神力。”
洛娅思考了片刻，觉得亚伦说得有道理，她从天上落了下来。“好吧，但是你要答应我，如果没有遇到邪神虚影，你必须在这次噩梦中帮我一次。以盟友契约保证。”
“我保证。”
“别浪费时间，跟我来。”洛娅带着亚伦来到一辆马车前，示意亚伦上去。
“既然赶时间，你为什么不带我飞过去？”亚伦疑问道。
“这种情况下，从天上过去太显眼了。在噩梦之神的梦境里，我没把握带着你还能躲过他们的感知。”
亚伦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挤满街道的恶魔和怪物。“他们似乎不准备让路，咱们要怎么过去？”
洛娅站在驾驶席，蓝色的冰层从她脚底蔓延至整个马车。拉车的两匹马身上披上厚厚的冰甲，眼中失去了属于活物的灵性，泛起亡灵生物般森然的寒意。车厢被寒气冻碎，取而代之的是寒冰凝聚的座椅。
马匹身上的冰甲和战车周围延伸出的锋利冰锥，让整架马车看上去像一只巨大的蓝色刺猬。
一辆普通的四轮马车，转眼变为了寒冰战车。
洛娅一抖缰绳，两匹战马扬起前蹄，随后重重踏下。
“当然是碾过去。”
第八十五章 摆脱噩梦的方法
寒冰战车所过之处，不管是恶魔还是怪物都被撞得支离破碎。但是亚伦注意到，每死去一只恶魔，红月中就会再飞出一只，然而居民们变成的怪物，死后就真的消失了。
眼前是火和血的红，耳边是数不清的祈祷和哀嚎，亚伦有些不忍看陷入地狱一般的格兰城。
“他们在梦中死亡，会有什么后果？”
洛娅享受着破坏的快感，头也不回地对亚伦道：“那就要取决于你能做到什么程度了。”
“我？”
“摩耳潘的梦境，是一种很麻烦的能力，它的本质是将人拉入他在灵界编制的梦。如果是他主动结束梦境，那梦境中发生的事都会变为真实，在梦境中死了就真死了。但如果是你打破了他的梦境，那它就只是一个噩梦。”
洛娅顿了一下，她注视着亚伦，疑惑地道：“但是有一点让我很奇怪，如果只是操纵梦境，那他应该无法影响到能够免疫权能的你。这么看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能通过梦境侵蚀现实界，并通过迪姆的手镜将这种侵蚀放大到了整个城市。”
血月噩梦笼罩了整个格兰城，伤亡者恐怕数以万计，这么大的责任扔到亚伦身上，他可承受不住。看着周围的惨剧，亚伦不死心地说道：“洛娅小姐，你真的不管吗？”
“我暂时还不准备暴露自己，而且他们也不是我的信徒。破坏了这个噩梦，除了浪费我的神力以外，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洛娅地回答很现实，格兰城里的居民不是她的信徒，她也不准备收他们为信徒。她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出手。
“但他们祈祷时念诵的是诸神之名，其中包括你。”亚伦有些不甘心地反驳着。
“人类信仰诸神，就像诸神救赎人类一样。一个人的信仰不能传递给每位神明，神明们也不会每一位都能拯救一遍所有人。赞颂诸神就能换来每一位神明的帮助，那信仰也未必太廉价了。”洛娅不屑地哼了一声，没有丝毫动摇。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破坏这个噩梦。”亚伦叹了口气，如果真到了这一步，他也只能上了。
“破坏布置噩梦的魔法仪式，或者杀了彼得。前面有你能用得上的人，我不会帮你，但他们会为你出一份力。抓紧，要到站了。”
通往第三区的主干道上，数百只恶魔聚集在一起，指挥着身中狂气瘟疫的怪物们向前推进着。
数十名圣殿骑士一字排开，银色的塔盾筑成一道人墙，如同顽固的礁石，将一波波怪物的浪潮倒推回去。无论面对多少怪物，他们都不曾后退一步。
当怪物积累的多了，它们层层叠起，足够迈过塔盾时，就会有几名格外强大的圣殿骑士出手，将它们快速清理干净。但是要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再度聚集起来。
银色的盾墙之后，数百名巡逻队员指挥着居民们避难，曼兹和几位圣殿骑士队长分散在四周，截杀着零星飞来的恶魔。
圣殿骑士团和巡逻队能这么快组织起防御，完全是一个巧合。
就像亚伦能感受到危机逐渐逼近一样，曼兹和约瑟夫城主，又何尝嗅不到暴风雨前的潮气。
自秘密结社夜袭城墙之后，明面上格兰已经恢复了运转，暗中的戒备却比之前更为森严。第三骑士团中，每天都会有一个大队人手驻扎在巡逻队中，今天，正巧轮到曼兹坐镇。
这些恶魔样貌凶恶，手段残忍，但实力并不算太强。单一个体仅有四阶左右的战力，转化出的怪物比他们略弱半阶，任何一个圣殿骑士都能轻易灭杀他们。
血月刚升起的时候，圣殿骑士们还会主动出击，四处击杀恶魔。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恶魔在红月下无穷无尽，杀是杀不完的。于是便转为了防御姿态，死死堵住第三区的入口，一边带领身后的居民躲避，一边派出小队骑士出外救援幸存者。
恶魔们转化怪物的效率极高，每过十分钟左右，就需要六阶的职业者出手，才能暂缓他们的攻势。
眼下主干道上又积攒了二十多只恶魔，数百只怪物。
曼兹正准备出手清理了他们，突然看到远方有什么东西冲了过来。
远处的怪物太过密集，让他看不清来得是什么，但他能看见那东西移动得极快，无视满街怪物的阻挡，将触碰到的东西都绞成漫天血雨。
从它行进路线来看，是直奔第三区而来。
曼兹双手握剑站在人墙前方，但他没有主动攻击。那东西一路只攻击恶魔和怪物，并未破坏周围的房屋，应该不是新的敌人。
感受着大地的震颤，曼兹的视野中仿佛出现一只猛兽，裹挟这漫天血雾狂奔而来，刚好在他的警戒范围外停了下来。它的身上爆发出巨大的轰鸣，将第三区外堆积的怪物群一扫而空。
掺杂着红色冰晶的烟尘散去，曼兹看到一个人影摇摇缓缓地站了起来，高举着双手向他走来。
“别攻击，是我。”
“亚伦顾问，怎么是你？”曼兹脸色有些古怪，格兰城中能造出刚才那种声势的人不少，他心里也有几个人选，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罗兰的一年级学生。
亚伦吐了两口飘进嘴里的血水，“我今天在校外办一件事，办完时正好碰到恶魔从红月中落下，我被它们围住时，一名路过的魔法师救下了我。我想请他送我回罗兰学院，他说他还有事要做，就用魔法制作了一辆战车，说它能带我回去。”
没等曼兹发出后续的追问，亚伦就倒豆子般把所有事都说了出来。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假扮的，还指了指胸前教会颁发的徽章。
万神殿颁发的徽章中有特殊印记，做不了假。检查过徽章无误，又确认了他没有说谎，曼兹这才相信了这番说辞，收起了对准他的剑。
他带着亚伦进到第三区，“不管怎么样，你先休息一会。这里有我们，暂时还算安全。至于你想回罗兰……”
他指了指天空，“亚伦顾问，不知道你来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很少有恶魔直接降落在第三区。”
亚伦愣了一下，似乎确实如此。“和第二区有关？”
曼兹点了点头，“不知道第二区中发生了什么，有一道屏障将第二区包裹了起来，即便是恶魔也不敢靠近。我曾先后派出过四名圣殿骑士前去探路，但是没有一个能够回来。”
“我知道为什么。那位魔法师和我说过，召唤出这场血月噩梦的仪式，就是建立在罗兰。据我推测，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很有可能就是彼得。”
第八十六章 混乱
曼兹皱了皱眉，“这消息可信吗？”
“我觉得可能性很高。那位魔法师和我说，血月噩梦表现出的特点很像噩梦之神摩耳潘的能力。您应该知道，秘密结社那么看重彼得，都是因为他的血脉能够引发噩梦。彼得被发现身份后迟迟不愿意离开格兰，恐怕为的就是今天。”
亚伦停顿了片刻，给曼兹一点消化信息的时间。“格兰城中，他停留最久的便是罗兰学院，他的目标很有可能就在学院之中。您说有一道屏障分隔开了第二区，就更加证实了这个猜想。”
曼兹一开始便被噩梦之神摩耳潘的名字唬住了，噩梦之神的名气并不大，也没有建立宗教，祂的神名绝非那么容易得知的。从亚伦的转述看来，那名魔法师并不像随口编造了一个名字，这就让那名魔法师的身份变得令人遐想起来。
如果将那名魔法师看为某个伟大的存在，那亚伦之后的推断就很具有说服力。如果换个场合，曼兹仔细思考的话，能够发现不少牵强的地方。但他此刻的注意力都在神秘的魔法师和噩梦之神身上，并没能注意到那些瑕疵。
“那位魔法师，有没有告诉你破解血月噩梦的方法？”
“他说想让噩梦中发生的事不变为真实，就必须破坏掉布置噩梦的魔法仪式，或者杀了引起这一切的彼得。”
曼兹听到这里，更加坐实了心中对那名魔法师的猜想。“既然如此，我带些人和你一起过去。如果那群异端在罗兰学院中的布置那么重要，一定不会只留下彼得一个人。”
“有您同行，相信很快就能解除这一场危机。”亚伦由衷地说着。
曼兹带的人不多，但都是好手，其中包括两名两名圣殿骑士队长，以及亚伦的老熟人保罗。
曼兹劝说过亚伦留下，但亚伦执意要一同前往罗兰。起初曼兹并不同意，但他看亚伦的态度坚决，再加上那位魔法师单独找上亚伦，说不定有着特殊的含义，他便同意了亚伦的任性。
他们五个人来到笼罩第二区的屏障前，那是一道薄纱般的光幕，亚伦将手深入光幕，再抽回来，并没有感觉到阻力，看来阻挡人们进出的另有原因。
圣殿骑士都是信仰坚定的信徒，他们早已经做过最后的祷告，毫不犹豫地穿过了光幕。
亚伦是最后一个进入光幕的，进入第二区的瞬间，眼前涌入大片迷雾。周围看不到其他几人的身影，他们似乎走散了。
他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在前方隐约看到一个人影，亚伦小心的靠了过去，发现那人竟是第一个进入的曼兹。
作为大师级骑士，信徒路径的曼兹意志力和信仰都极为坚定，哪怕同为大师级的职业者施展幻术也很难影响到他。但此刻的曼兹却梦游一般行走在雾中，从他茫然的双眼能看出，他已经陷入了梦境之中。
要知道从曼兹进入到亚伦碰到他，期间间隔不超过五分钟。
连大师级骑士都无法抵抗，怪不得之前进入的圣殿骑士们没有人能够出来。
亚伦不确定陷入梦游状态的曼兹是不是具有攻击性，他不敢去尝试。要知道大师级骑士的名称是信仰之锋，他们本身就是最锋利的剑，即便是空手能瞬间击杀他上百次。
他在曼兹上空凝聚出一颗冰球，冰球中心包裹着水系二阶的净化术。等离得足够远，他才任由冰球坠落，砸在曼兹头顶。
冰球与曼兹的脑袋碰撞，碎裂的瞬间，里面的冰水淋湿了他上半身。曼兹打了个哆嗦，从梦游的状态中醒了过来。
“谁！嗯？”曼兹刚想因为有人打扰了他的好梦而发怒，随后马上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他用魔法蒸干了身上的水渍，看向正走过来的亚伦。“我刚才睡着了？”
亚伦点了点头，“我进来时，就看到您像是梦游一样在周围游荡。”
曼兹检查着自己的身体，找不到丝毫中了魔法的痕迹。“真是诡异的魔法。你似乎没有受到影响？”
亚伦耸了耸肩，“也许是因为蛋糕之神。血月噩梦的时候，我曾和马丁一起为祂准备过蛋糕，马丁受祂庇护摆脱了血月噩梦，我想祂应该也在庇护着我。”
“也许吧。”曼兹很容易就相信了这个说法。作为格兰教区的高层，他早就注意到了最近很活跃的蛋糕之神，教会内部也初步认定了祂神明的身份。
他甚至怀疑，送亚伦来到他面前的那位魔法师，就是所谓的蛋糕之神。
亚伦和曼兹在雾中前进，没过多久他们就碰到了保罗。有曼兹在，唤醒保罗就容易了很多。
可惜他们的好运气用完了，他们找到两位圣殿骑士队长时，他们已经变成了怪物。狂战士蹲在其中一人肩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三人。“到此为止了，有我在这里，你们别……”
没等狂战士说完，曼兹已经拔剑斩了出去。剑光斜着斩断了两名队长化作的怪物，余势不减，冲着狂战士腰间斩来。
狂战士拔刀抵挡住曼兹的攻击，“真是冷血，他们之前可是你的下属。”
“所以我要你给他们陪葬。”曼兹眼中冷的吓人，与第一次在斯帕尔家相遇时不同，此刻的他话语中满是杀意。
“亚伦，我拦住他，你们继续去罗兰。他们，以及格兰城，就拜托给你了。保罗，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他！”
亚伦叹了口气，怎么一个两个都争着将这么沉重的东西往他身上压。
“放心吧，交给我了！”
格兰城墙，一名紫袍人站在最高的瞭望塔顶上，俯视着陷入混乱的格兰城。
他的手中握着一面镜子，镜中倒映着整个格兰城，一颗红色的小球半嵌入镜面之中，半暴露在空气中。光芒忽明忽暗，与天空上的血月相互呼应。
第七区边缘，原本保护着格兰的护城魔法阵，在梦境世界中已经变成了护卫他的屏障。在屏障边缘，生出一对鹰翼的洛娅飞在空中，自以为隐秘的尝试侵入到紫袍人身边。
“没钓到大鱼，反而引来了一只小虾。算了，随便她折腾吧，这里没上钩，不知道那里怎么样了。”
罗兰学院，彼得提着刺剑，与手握双手大剑的艾琳对峙着。
彼得看上去绰有余裕，但艾琳身上已经多出了几道细碎的伤痕。她并不擅长防守，面对刁钻毒辣的迅捷骑士，让她显得更为吃力。
如果只有她和彼得，让她能放开手进攻，凭借双手重剑的攻击范围未必会输给他。但现在不行，她不能主动出击，甚至不敢离开原地太远。
因为在她背后，是陷入昏迷倒在地上的夏洛蒂。
第八十七章 血月下的罗兰
晚上十点，艾琳洗漱完准备休息时，一轮血红色的月亮降临到格兰城上空。
艾琳穿好衣服，刚准备出去看看情况，便被宿管老师告知要留在宿舍内，外面有老师专门处理这件事。
不过她天生就是闲不住的性子，悄悄从宿舍后窗翻了出去。保险起见，她带上了惯用的大剑。
外面的场景比想象中要混乱的多，学院内出现很多诡异的怪物，它们零散地分布在各个地方，像是凭空出现一样。他们的相貌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身体都给人一种扭曲的感觉。
这些怪物实力不弱，足够给艾琳带来些小麻烦，只能在它们分开时逐个击破。解决掉四只朝着宿舍前进的臃肿肉球，她来到了学校门口。
她首先看到的，是向内倒塌的学校大门。大门破碎的十分严重，部分残骸倒飞出上百米，嵌入了初代校长的铜像中。
很明显可以看出，有人暴力摧毁了守护学校的魔法阵法。
罗兰位于格兰城第二区，是格兰城的骄傲，一般情况下只要白色巨城不陷落，罗兰学院就不会受到攻击。因此罗兰的守护阵法，还沿用着建校时的七阶魔法防护罩。
但能将七阶魔法防护罩破坏到这种程度，可见进攻罗兰的敌人绝不只有那些怪物。
从战斗痕迹移动的方向来看，似乎是向着魔法部的方向移动。
艾琳担心亚伦出事，便顺着痕迹跟了过去。
去往魔法部方向，怪物逐渐多了起来，四五只抱团的分布在校园中。这种数量，已经不是四阶骑士能应付的，于是艾琳选择用横穿教学楼的方法，来躲避它们的感知。
在穿过三座教学楼后，她终于看到了闯入者。那个人她认识，是前一阵被教会列入通缉令的彼得。似乎真如亚伦所说，那个腼腆的彼得成为了邪恶的异端。
他的周围跟随着数十只怪物，其中有的怪物身上还挂着罗兰的校服，这让她有了种不好的预感，这些怪物难道是学员们变成的？
想起之前砍杀的怪物，艾琳胃内一阵翻涌。
艾琳看到彼得时，他已经被罗兰的教师们围住，三名六阶教师带着十几名三年级学生分散于两侧，将彼得堵在了去往魔法部的小路上。在六阶职业者面前，怪物们的数量优势并不能发挥出来，跟随彼得移动的怪物们很快被清理干净，站着的只剩下彼得一个人。
艾琳正准备出去帮助他们，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按了下来。
“躲在这儿别动。”一道虚弱又低沉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
艾琳扭过头，看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尤金，
“尤金院长，您这是……”她茫然地看向尤金，不知道他为什么拦住自己，也不知道这位大师级魔法师为什么不出手。
“这里的事不是你该管的。你要是出事，有人会伤心的。”尤金小声咳嗽了一声，拉低了头上的兜帽，转身准备离开。
“可是老师他们正在战斗，您不出手吗？”
尤金摇了摇头，“我赢不了他。”
话音刚落，不远处窜出一名手持长柄斧的黑衣人。斧刃划过的光芒宛如新月，同时斩向周围的罗兰师生，光华消失之时，一名骑士部的教师和三名三年级学员胸腹迸发出大量血痕。他们睁大着眼睛看向胸口的伤痕，不敢置信地倒在地上。
短短两分钟时间，在黑衣人的进攻下，包围彼得的教师和学员们都倒在了他的斧下，转化为了没有神志的怪物。
艾琳目睹了这一切，她双手用力捂住嘴巴，才让自己没有惊叫出来。
尤金面无表情地说道：“准备好对付他的东西之前，我是不会出手的。你也最好留在这里不要走动。”
“不行，他们要去魔法部的宿舍，亚伦也在那里。”
“他今晚不在。好了，我的时间很紧。艾琳小姐，如果你真的为他着想，那就离他们越远越好。”尤金在艾琳左臂袖口写了一串符文，然后消失在走廊里。
艾琳看了看空荡荡的走廊，又看了看之前发生战斗的地方。她犹豫了片刻，眼中的光芒坚定下来，离开教学楼再次跟了上去。
她这次没敢靠得太近，大概在彼得身后一百米之外。离得近了，袖口尤金写下的符文就会发烫，警告她正处于危险之中。
彼得的目标果然是魔法部宿舍，只有他和黑衣人两个进入了宿舍中，跟在他周围的怪物们散在周围警戒着。
在他进入宿舍后，里面并没有传出打斗或是惨叫的声音，让艾琳摸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过了一会，她看到那名背着长柄斧的黑衣人走了出来，向学院外飞去。
黑衣人的离开，让艾琳心动了起来，也许这是个机会。
她来这里找过亚伦几次，熟悉魔法部宿舍周围的地形。她绕到一旁的树林中，那里有一件窗户连通杂物室，可以通过那里翻入宿舍内部。这是亚伦告诉她的，宿舍晚上锁了大门后，他都会通过这扇窗户进出。
潜入到魔法部宿舍，她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拐到女生所在的区域。
在那里她看到坐在大厅中的彼得，以及陷入沉睡被吊在空中的夏洛蒂。
“你不该来的。”彼得的语气透露着无奈。
艾琳并没有和他交谈的欲望，取下背上的大剑，冲着他发起了冲锋。
彼得向一侧闪去，艾琳则趁机冲到夏洛蒂身边，斩断了捆着她的绳索。
没等她检查夏洛蒂的身体，便迎来了彼得地猛烈进攻。但他的攻击有些奇怪，并没有杀气，反而像是逼她离开。
“艾琳，别妨碍我。”
“不可能。”艾琳护着身后的夏洛蒂，很快身上就出现了细碎的伤痕。
彼得像是换了个人，比她印象中的强了许多，即便没有夏洛蒂拖累，她也不敢说能稳胜他。这样拖下去，不仅要面对彼得进攻的压力，那位离开的黑衣人也随时可能回来，如果他回来，那她一定会输。
艾琳心中越是焦急，袖口那串符文越是发烫，仿佛在催促着她摆脱危险。
在彼得不断增强地攻击中，袖口的符文已经如同炭火，灼烧着她的手臂。她想要撕下那串印有符文的袖子，却发现在符文的加护下衣服变得坚韧异常，而且像是黏在了她身上一样。哪怕她用尽全力也无法撕破，也无法脱下穿着的外套。
似乎只有离开这里，才能摆脱手臂上的疼痛。
“艾琳，到此为止吧。趁他还没回来前，赶紧离开吧，我不想伤害你。”说话间，彼得的攻击又猛烈了几分，重点攻击着艾琳双臂，希望借此来解除她的抵抗能力。
他是真的不想伤害艾琳。
他之所以会找上埃尔文，原因正如他所说，他们拥有相同的境遇。出生自衰落的贵族家庭，从出生以来就肩负着振兴家族的使命，但他付出成倍的努力后，却被同龄的大贵族们用丰厚的资源轻易抵消，并且远远超越。
在进入罗兰学院后，他更是瞬间跌至骑士部的最底层。
他羡慕着，也嫉妒着、愤恨着，抱怨着世界的不公平。
正在这时，他碰到了艾琳。一个平民出身，却将顶尖贵族们远远甩在身后的天才。
在实力至上的骑士部中，加入无畏之白以前，班上的同学们甚至都叫不出他的名字，而艾琳是为数不多记住他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嫌弃他弱小，反而夸赞他剑术精湛的人。
她像是一个异类，她不是贵族，却仿佛生来就带着光，比起贵族更为高贵。哪怕是出身最顶尖的贵族，也会不自觉跟在她身后。
她天赋异禀，轻松摘取了骑士部第一的名头，却从未摆出过傲慢的姿态。公平地对待每一个人，谨守着骑士的八大美德，从未动摇。
她意志坚定，虽然身处骑士部的中心，却只做她认为对的事，从来不在乎他人的看法。在所有人孤立彼得时，她仍然向他请教剑术，而且她的态度真诚，能感觉出她的求教是出自谦逊和欣赏，而非怜悯。
在彼得眼中，艾琳的身影就是他梦想中的完美姿态，就是他追寻的光。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下见面，他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艾琳。
在手臂的灼痛中，艾琳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我是不会让你伤害圣女殿下的。”
“那只能先让你睡一会儿了。”彼得叹了口气，用出了家传战技，蛇咬。目标直指艾琳握剑的手腕。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艾琳这次没有躲，反而主动伸出右臂迎向剑刃。彼得来不及收手，只能一剑斩了上去。
布料撕裂的声音从剑尖传来，有符文的阻挡，彼得并没有斩断艾琳的手臂，只是划出一道不深的伤口。
看着破碎的衣袖，艾琳晃了晃脑袋，大口呼吸着空气，让头脑恢复了清醒。右腕滴下的鲜血，落在地面化为白色的火焰。
焰火升腾到空中，围绕在她的身边。
在对抗那股足以令人发疯的炙热下，艾琳领悟了五阶无畏骑士才能领悟的战技，也是成为圣殿骑士所必须掌握的基础战技。
圣火。
以无畏之心和不屈意志凝聚成的火焰。
艾琳有种预感，也许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成为五阶骑士。她将圣火凝聚在剑刃上，露出一个清爽的笑容：“这下舒服多了。彼得，咱们之间也该有个了解了。”
看着艾琳凝聚出圣火，彼得不惊反喜。“以四阶境界领悟出无畏骑士的真谛，不愧是你！艾琳，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为你惊讶的。”
艾琳皱了皱眉，“你做了这么多坏事，就算夸我我也不会留手的。”
彼得的剑刃上浮现出一层黑气，“如果是在外面，我一定赢不了你。可惜这里是我的主场，赢的只会是我。”
艾琳和彼得同时出剑，向着对方斩去。
第八十八章 幸存者们
曼兹拦住狂战士后，亚伦和保罗一路向着罗兰学院赶去。
他们穿过罗兰学院破碎的大门，看到了校园内游荡着的怪物们。火光和叫喊声从远处传来，让亚伦的心提了起来。
“该死，希望没有来晚。”
保罗清理掉游荡在大门附近的几只怪物，举着盾牌回到亚伦身边，“亚伦顾问，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先去找尤金老师，他应该还在学校里。”
在保罗的保护下，两人前进的十分顺利，只要不是大群的怪物，这名圣殿骑士都能极快地解决战斗。
他们两人很快来到了实验室所在的教学楼，这个时间点，尤金应该在秘密实验室中。为了不暴露真理符文，亚伦对保罗道：“你留在这里，不要让怪物们进来，我去看看老师在不在实验室里。”
“放心，有我在，它们一只也别想进来。”
站在楼道最深处，亚伦大口喘着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拍了拍脸颊，让表情看起来自然了一些，然后走向实验室。
他预想过很多种见面情况，却没想到过实验室的消失。刻在门口的真理符文没了，实验室的大门也消失在了他的感知中，仿佛面前真的只是堵普通的墙。
尤金不在这里。
这让亚伦有些失望，却也同时松了口气。
见亚伦一个人回来，保罗问道：“尤金大师不在这里吗？”
亚伦摇了摇头，“也许是有事吧。既然这样，那咱们去找大卫老师……”
他的话还没说完，远处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震耳的轰鸣，大捧烟尘涌上天空。
爆炸传来的方向，正是魔法部的宿舍所在的位置。
“来不及了！咱们先去魔法部宿舍。”
通往魔法部宿舍的路上，怪物出现得越发频繁，数量也渐渐多了起来。其中有些怪物的身体上嵌入着部分铠甲，有地握着武器，从他们身上的衣服碎片能看出，它们生前应该是骑士部的学员。
这些二次变异的怪物格外难对付，它们还保留着部分生前的战斗意识，有的甚至还能用出简单的战技，这让它们产生的威胁直线上升。
走到后面，就算保罗也不敢轻易被这些家伙缠上，必须潜行着接近魔法部宿舍。
爆炸发生的地方，是魔法部宿舍的活动室。活动室并不在宿舍楼内，而是距离宿舍楼两千米外的一栋独立建筑。
这座建筑据说是斯帕尔克家捐赠的，里面不仅有各种锻炼魔力的魔法仪器，更布置出两块实战场，可供学员们进行实战演练。为了保证练习魔法的安全性，活动室从里到外设有全套魔法护罩。
亚伦和保罗刚靠近活动室周围，里面飞出十几道火系三阶的爆裂火球，在空中画出一道抛物线砸向两人。保罗将盾牌顶在两人顶，抓住亚伦胳膊向后撤离。
十几颗爆裂火球的攻击，将他们之前站立的地方化作一片火海，升腾的热浪烫卷了亚伦的头发。不难看出，发出攻击的人没有留手，是冲着干掉他们来的。
在火焰和烟尘之中，亚伦拉住了准备冲锋的保罗，高喊道：“等等！我们不是敌人。”
“你要怎么证明？”安琪的声音从活动室中传来。
“这还用证明吗？怪物可不会说话。”亚路不明白安琪的意思，举高双手，准备再度向活动室前进。
一道冰锥飞来，插在了他面前。“停在那！你再过来，我们就要攻击了。”
保罗举着盾护在亚伦身前，带着他退出了魔法的攻击范围。
“好吧，我要怎么证明？”
活动室内响起马丁的声音：“这里每过一阵，就会根据我们的记忆制造出一些‘假人’，他们有时会假装是我们的熟人，接近我们，然后在趁机动手。这些假人是根据我们记忆仿制而成，所以他们只知道我们知道的事。你只要说出一个我们不知道的事，就能证明你是真正的亚伦。”
“如果我是编的呢？”
“编的也可以，假人是不会编假话的。”
“好吧，你觉得我会是根据你们谁的记忆制造出的？”亚伦出声问道，看来罗兰学院内的血月噩梦，比起外面得更加麻烦。
安琪出声问道：“在宝库里，你选择龙炎之前，看中的是哪一柄法杖？”
亚伦挠了挠头，“名字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它上面镶嵌着一块有雪花纹路的蓝水晶。”
“好吧，看来他不是来自我的记忆。”马丁的声音从活动室内传出。
安琪继续问道：“那你现在说出一件我不知道的事，什么事都可以。”
“马丁半夜说梦话的时候，念过至少二十名不同女生的名字。”亚伦扯着嗓子喊道。
“好吧，你合格了。”安琪解除了活动室外侧的魔法护罩，打开了大门。
他和保罗走进活动室的时候，看到马丁正在和其他学员解释着。“嘿，这都是亚伦编的，我没有说梦话的习惯，更不会做梦喊女生的名字，你们相信我。”
亚伦笑着道：“我可以替他澄清，他确实没念二十个那么多，只有十九个而已。”
活动室内的学员比亚伦想象中的多，大概有六七十人，一年级魔法部的学员大部分都在这里，除了他们，还有不少二年级的学员也跟了过来。他们都听从着安琪的指挥，能看出她暂时充当着这里的领导者。
亚伦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夏洛蒂的身影。
“班长，夏洛蒂呢？”
听到亚伦的问题，安琪的脸上浮现出担忧。“夏洛蒂和她的守护者应该还在宿舍里。保罗带着怪物向罗兰学院发起了攻击，他的目标似乎是夏洛蒂。那天攻击庄园的狂战士混在怪物中，多亏夏洛蒂的保护者拖住他，我才能带着大家逃出宿舍。”
亚伦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我和保罗是跟随曼兹大人一起进来的，在笼罩第二区边界的光幕中，那名狂战士找上了我们，曼兹大人拦住了他，让我们先来这里。如果他不会分身术的话，夏洛蒂的守护者恐怕已经……”
安琪自责地道：“都怪我们拖了后腿，如果不是夏洛蒂顾忌我们，要先让我们逃走，她的守护者也不会受到偷袭。如过不管我们，她有机会离开的。”
“班长，你们向第一区求援了吗？”亚伦最关心的就是这点，如果有牧首和沃尔夫他们几位大师级职业者在，一切就会简单得多。
一名身穿管家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安琪的保护者。他的衣服侧面有利刃划过的痕迹，透过破开的衣服能看到他腰间缠着的绷带。伤口只进行了紧急处理，看来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到最佳状态。
“第一区和第二区之间同样被分割为了两部分，沃尔夫大人尝试过进入第二区，但是失败了。”
第八十九章 惧怕之物
“那现在还能找到什么帮手吗？大卫老师在学校吗？”亚伦相信安琪一定尝试联系过大卫，但还是不死心地问道。
“大卫老师今天和我父亲约好了会面，天黑之前就离开了学院。三年级的学长们都忙着毕业论文，大多不在学院内，这里只剩下我们了。”
正在说话间，远处的魔法部宿舍楼爆发出黑色的光芒。光芒带起淡淡的波纹，放射性扩散开来，令活动室外的空间浑浊起来。
空气仿佛变得黏稠，血月洒下的红光在被凝固在空气中，如同阳光穿过林间分散出的光路。
联通天际的光柱，如同神明降下的神启。
凝固在空气中的光柱，像是无数盏聚光灯同时打向罗兰，这片光芒将活动室完全包围。保护住活动室的魔法护罩令这些光柱发生偏移，才没让里面的魔法部学员暴露在光芒之中。
距离众人最近的两道光柱，贴着魔法护罩落在活动室门外，光柱边缘透过了魔法护罩，落在了活动室内。
“小心，快远离这些光芒。”安琪拉住亚伦向后撤去。
有两名魔法部的学员躲闪不及，被光芒边缘照到，外面的光柱中马上凝聚出两只怪物。
一只是猎狗大小的黑色长毛蜘蛛，一只是身高三米半人半狼的怪物，它们一出现就死死盯住被光芒照射到的两人，向着魔法护罩疯狂的冲撞着。
活动室内的魔法部学员早有准备，怪物们第二次冲撞魔法护罩时，便迎来了数十道爆裂火球。
这种待遇亚伦刚遭遇过，这些怪物没有神志，也没有保罗的保护，顿时在铺天盖地的火焰中消散。
活动时内部，距离大门十米处并排摆放着七八组书架，像是一座简易的掩体。负责进攻的魔法部学员完成吟唱后，探出身子快速发射魔法，魔法释放完毕便马上躲回书架背后。
亚伦背靠着书架坐在地上，看向旁边观察着外面情况的安琪，“这是什么情况？”
安琪确认外面安全后，将身子缩了回来。“还记得你进来前，我让你做的测试吗？”
亚伦点了点头，“我没记错的话，你说的是‘假人’。可刚才的东西……”
“假人只是种笼统的说法，实际上，这种光芒会凝聚出你心中最恐惧的东西，也就是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梦魇。这些怪物出现的方式，会根据被照射到的人不同而改变。”
安琪指了指刚才被照射到的两人，近距离看到自己最害怕的东西，让他们的身体还在忍不住颤抖着。
“他们比较单纯，心底恐惧的东西出现得比较直接。而有些人的噩梦就要麻烦些，噩梦会在刚开始时化作亲近和信任的人，当你足够靠近它时，它会突然转变成你最恐惧的东西。说实话，那种感觉糟透了。”
亚伦在脑海中模拟着安琪描绘的情景，幻想着有大群美丽的贵族小姐带着一沓沓莫尔兹金卡走向他，然后在距离足够近时变身为嗜血残暴的角兔，将他死死围住，啃食殆尽。
他打了个哆嗦，“我能想象那种场景。这种光芒出现过几次，怪物的力量大概有什么水平？”
“每过一段时间，当宿舍内爆发出那种黑色光芒时，就会引来这些光柱。刚才的是第四次。光柱中凝成的怪物，力量与被照射到的人接近。之前丹尼不小心被它照到，制造出的怪物拆点攻破外面的魔法护罩，靠着引爆了魔法护罩的备用核心才炸死了那只怪物。”
丹尼是安琪的保护者，一名六阶职业者，想起那只由他恐惧具象出的怪物，安琪仍心有余悸。
亚伦明白了眼下的状况，但躲在这里并不是办法，至少他必须出去才行。
“有没有办法对付这些光柱吗？”
安琪摇了摇头，“对付它们最好的办法，就是藏好，然后保持冷静。光柱的中心无法穿透魔力护罩，只要不被它边缘的光芒照到，就不会产生那些怪物。而怪物一旦出现，就要保持冷静，不断增加的恐惧也会让他们变得更加强大。”
她叹了口气，“这些，都是从我们最初犯下的错误中总结出的。”
亚伦挠了挠头，看来他只能等外面的光柱消失，再想办法去找彼得了。
正在两人说话时，宿舍楼内爆发出了更猛烈的黑光，这次它不是带起淡淡波纹就消散，而是化作一阵飓风横扫而来，穿过了七级魔法护罩，穿过了魔法部活动室，穿过了里面每个人的身体。
外面空地上的光柱被这阵狂风吹灭，红月散发的光芒，都在风中被撕得粉碎，化作朦胧的薄光铺在外面。
活动室外周围的空间暗了下来，活动室内的光芒一旦离开魔法护罩，便会被外面的朦胧吞噬。魔法护罩仿佛变成了一面毛玻璃，让里面的人只能大致看到外面的情况。
安琪向外发出一道二阶照明术，散发出强烈白光的光球飘浮在空中，暂时让外面的景象清晰起来。
借着魔法带来的光芒，能看到模糊的光团中，诞生出一道道诡异的身影。
这些奇怪扭曲的生物，大多存在于惊悚传闻和恐怖故事中，那片光团就像一本活过来的怪物图鉴，不断向外吐出骇人的怪物。
毫无疑问，外面的怪物们，就是活动室中魔法部成员心中最恐惧的东西。
最先凝聚出完整身体的，是一个衣柜。衣柜门向两侧展开，露出里面锋利的獠牙，青蛙般的长舌弹射入空中，卷住了安琪发射的照明术，然后将它拉入柜中。
外面又陷入了昏暗。
过了不到一分钟，伴随着嘈杂的嘶吼声，魔法护罩受到剧烈的攻击。
一道道黑影撞击向魔法护罩，传来暴雨般的击打声。魔法护罩消耗的魔力迅速上升，要不了多久，那群怪物就会攻破魔法护罩，冲入活动室。
与魔法护罩中存储魔力下降所对应，活动室内魔法部成员们的恐慌程度急剧上升。
有的人在急促的祷告，渴望有神明能拯救他们；有的人在惊恐的尖叫，四处寻找着安全的藏身处；有的人在安抚着失控的人群，准备着魔法护罩破碎后的反抗，但就算是他们，身体也在不受控制的颤栗。
活动室内陷入混乱之中，活动室外的攻击力度却有所减小，撞击声和嘶吼声都逐渐弱了下来。
亚伦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记得安琪曾说过，人们的恐惧会令那些怪物更加强大。
想到这里，他对着外面释放出一发照明术。
光明术刚离开魔法护罩，便马上消失不见。
在它带来的短暂光明中，亚伦看到了外面的情况。
活动室外，只剩下了一只怪物，一只表面覆盖着流动淤泥的怪物，像是一只泥浆组成的史莱姆。
流动的泥浆中能看到其余怪物的身体组织，显然是它将其他怪物全部吞噬，化为了身体的一部分。
光明术飞出去时，它已经来到了魔法护罩前不到五米处。
第九十章 黑火
带有泥浆的巨大手臂拍在魔法护罩上，冲击力带动整座活动室都摇晃了起来。这只怪物的力量，已经极为逼近大师级职业者。
七级魔法护罩的防御上限，是同时抵御两名大师级职业的攻击，理论上只要怪物还在大师阶，魔法护罩的魔力耗尽前他们就是安全的。但谁也不敢保证，外面那只怪物爆发出的破坏力会不会超过大师级职业者。
“上次的办法还有用吗？”安琪询问着她的保护者。
丹尼摇了摇头，“很难。不过魔法护罩还剩下一个备用核心，我可以试试。”
安琪打开了魔法护罩的控制台，取出块拳头大小的核心交给丹尼。“小心。”
丹尼接过魔力核心，从活动室后门走了出去。
他离开的瞬间，外面的怪物停止了进攻。
世界仿佛静止了几秒，随后猛兽般的咆哮从活动室外响起，一道红色的闪电从平地炸响，照出了外面的景象。丹尼双手各持着一柄手斧，化身为钢铁转轮撕扯着怪物的身体。
狂战士战技，咆哮。
战技，旋风斩。
斧刃旋风像是一台巨大的钢铁绞肉机，不断将泥浆和里面混杂的怪物肢体绞碎，剥离。当斧刃完全嵌入怪物身体时，丹尼将魔力核心扔进了怪物的伤口中，随后飞速后退。
巨大的轰鸣声在怪物体内响起，七级魔法防护罩核心的爆炸，威力相当于大师级职业者的全力一击。怪物在爆炸中支离破碎，飞溅的泥浆涂满了魔法护罩外侧，遮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马丁凑了过来，他事先不知道丹尼地行动，没有及时堵住耳朵，这让他脑海中现在还是一片嗡鸣。他用最大的音量向安琪喊道：“成功了吗？”
安琪并没有用同样音量回应，而是在纸上写了一个词，或许。
挂在魔力护罩上的泥浆向下滑落，还没等安琪释放照明术观察外面的情况，就听到什么东西重重砸在魔力护罩上，发出了沉闷的碰撞声。
顺着声音看去，眼前的场景令亚伦和安琪心跳停了一拍。魔法护罩上贴着一个肢体扭曲的人影，从还算完好的头颅上能认出那正是丹尼。
一条干枯的手臂掐住他的后颈，不断将他的额头按向魔法护罩，他轮廓鲜明的脸庞，高挺的鼻梁和颧骨，在巨力下不断变得扁平。
鲜血从丹尼的五官中涌出，他充满血丝的眼睛找到了安琪的位置，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一声“快跑”，然后便被按爆在了魔法护罩上。
安琪脸色一片苍白，丹尼的死，已经让他们失去了最后的抵抗手段。
她用力咬紧嘴唇，拉住亚伦向着后门跑去。
“班长，你要干什么？”
“我们现在的希望就只有你了，我们留在这里吸引它的注意，你去找尤金教授求助！之前我们去过他的办公室和宿舍，但都没有找到他，你了解尤金教授，一定能找到他的！只有大师级职业者才可能战胜这只怪物！”
安琪的声音很大，大到足以让活动室内的所有人听到。
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马丁率先用出了一发照明术，射向外面的怪物。“这段时间我们会尽力吸引它的注意力，你可要快点，我们的命都交给你了。”
其他魔法部学员反应过来，也用起各种魔法射向外面的怪物，希望为亚伦拉扯出空间
亚伦苦笑一声，他也没把握能找到尤金，但眼前的情况并没有给他第二种选项。
“你们一定要等到我回来！”他有预感，这次应该能够找到尤金。
可惜外面的怪物并不准备给他们这个机会。在各色照明术之下，淤泥包裹的身体中睁开一只漆黑的瞳孔，它像无底的深渊，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吸入其中。
黑色瞳孔看向活动室内的众人，一道光芒从中射出，扫过活动室内的众人。恐惧之物化身成的怪物穿透了魔法护罩，直接具象在他们身边。
一个精致的人偶出现在安琪身后，它穿着华丽的长裙，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它的做工极为细致，宛若等比缩小的真人，与艾琳小时候玩过的廉价人偶天壤之别。亚伦敢说，每个女孩都希望自己拥有一个这样的娃娃。
当然，如果这个人偶不是高举着一柄沾血的伐木斧，并且正用它砍向安琪的后脑就更好了。
怪物出现的很快，让他根本没时间多想，下意识将安琪扑倒在地。面对追身而来的斧刃，他只能支起左臂，希望用一只手的代价挡住这次致命的攻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当斧子砍在他手上时，人偶仿佛便回了真的人偶。不仅没能伤害他，反而被他挥飞，落到另一只怪物的攻击范围内，被成群的乌鸦撕得粉碎。
亚伦把安琪扶了起来，他环视周围一拳，发现每个人身边都浮现出一只怪物，唯独他没受到影响。
他皱了皱眉，制造怪物的光芒，并没有真理符文的痕迹，显然不属于神明的权能，那为什么唯独他不受影响。
突然间他想到了什么，噩梦。
如果这些怪物是由人们心底的恐惧所化，结合彼得的血脉力量，它们真正的身份很可能不是恐惧，而是噩梦。
它们会本能的吸收周围人心里的噩梦，并将它们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但并不是所有噩梦都能成为他们的力量，比如亚伦的噩梦，诸神黄昏。
他仿佛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他用同样的方法试探了几次，除掉了活动室中最棘手的几只怪物，证明了这个猜想果然没错！
不过这样并不保险，亚伦在心底念诵洛娅的名字，将眼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她。得到洛娅的确认后，他还是不放心，与洛娅约定好让她注视着自己。如果他失败，那就用出那次条件，让她马上赶来救下他，让后帮助他先破除血月噩梦。
约定达成，他来到活动室大门前，回头对安琪道：“班长，也许我找到对付它的方法了。”
说完，不等安琪等人做出反应，亚伦打开大门，走出了魔法护罩。遍布活动室外朦胧的光芒，随着他的移动向周围散开，仿佛躲着他一样。
亚伦高举着一盏魔法提灯来到怪物面前，仰头与它对视着。
活动室中众人恐惧凝聚成的怪物，此时高度接近二十米，如同一座布满泥浆的山丘。它表面的泥浆在不断流动着，里面浸泡着无数怪物的器官，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当亚伦真正与那只一米大小的眼珠对视时，小腿还是忍不住打起哆嗦。
因为他的出现，怪物多吸收了一份噩梦，身体似乎又膨胀了一分。它身体中伸出一条干枯的手臂抓向亚伦，手臂上还沾着红白两色污渍，应该是之前抓住丹尼的那条手臂。
就在它即将抓到亚伦时，干枯的手臂中冒出黑色火焰。
黑色火焰从怪物身体的各个部位喷涌而出，黏稠的泥浆被瞬间烤干，巨大独眼中深邃的漆黑被焚烧为灰白，随后化为尘埃。
仅仅一眨眼的时间，无限逼近大师级的怪物被完全烧尽，甚至连灰烬都没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