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5章 还施彼身
柳毅急于雪耻,领了将令亲自出兵,于上游指挥人马攻左营,命阳仪、韩起在下游攻右营。
笃马河两岸人喊马嘶,准备好的舟船下到河中,就着木筏迅速搭建浮桥,兵分数路杀向对岸。
辽东军与北军不同,他们靠近海湾,也有许多舟船,选惯熟水性的士兵驾驶小船,仗着兵多强行渡河。
战鼓声中,辽东军自各处发起猛攻,只见满河道都是舟船,蜂拥向南岸杀过去。
对岸周瑜早已等待多时,一身软银甲端坐马上,白袍飞扬,气势儒雅而沉稳,冷眼扫视水中贼军,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他本担心公孙康会闻报遁走,正准备下战书用激将法,没想到对方不请自来,正中下怀。
石桥之上,周泰领步兵守住,黄盖守上游,徐盛、丁奉守住下游,岸边箭如雨下,若不是周瑜传令不得水上交锋,这几员水将早就杀下岸去了。
岸边还有凌统领骑兵往来支援,自从到了青州,江东最缺的战马问题也迎刃而解,凌统所领的三千骑兵,更是刘琦特意拨付的西凉战马,高大神骏,丝毫不弱于辽东骑。
两年训练,凌统也学会了突骑战术,训练的骑兵兼具骑射和冲杀,这一次进军中原,就是要展示江东男儿的血性,再现霸王之勇。
此一战直杀到黄昏时分,笃马河水面通红,残木尸体阻塞河道,辽东军终究未能踏上南岸,在残阳下偃旗息鼓而退。
此一战折损三千余人,公孙康在帐中面沉似水,汉军的强盛,远超他的预料,比先前遇到的魏军精锐还厉害。
张敞再劝道:“周瑜用兵有方,大王当知难而退,退守南皮,以防腹背受敌。”
柳毅抱拳道:“大王不可,那周瑜诡计多端,若贸然退兵,其必来追赶,彼时士气已泄,军心涣散,难以抵敌。只需击退周瑜,甘宁不战自败。”
公孙康蹙眉道:“汉军器械精良,弩箭十分厉害,将军有多大把握取胜?”
柳毅傲然道:“臣在辽东时,纵乌桓骑兵骁锐,高丽土兵凶悍,三韩阴险诡诈,无不横扫破敌,只要能攻过对岸,敌军不足为虑。”
“然则如何渡河呢?”公孙康摊开双手,众人皱眉不语。
正无奈之际,忽然探马来报,汉军有一批粮草自乐陵运到,正存放于大营东南方。
公孙康闻报闻言大喜,拍案冷哼:“周瑜欺孤不会用兵么?”
柳毅问道:“大王莫非要去劫粮?”
张敞忙道:“不可,周瑜诡计极多,安知非诱兵之计?”
“非也!”公孙康却背着手自得一笑:“对付周郎,当用彼之计,还施彼身。”
柳毅蹙眉道:“不知大王有何高计?”
公孙康抚须缓缓道:“他过河,我也过河!他偷我后方,我袭他老营。”
柳毅忽然眼睛一亮,大赞道:“大王妙计,活捉周瑜便在今夜。”
张敞大惊道:“大王不可,周瑜晓习兵法,诡计极多,大营岂能无备?”
公孙康笑道:“周瑜故意示粮草之地,欲赚我去劫粮,暗中布下伏兵击之。孤正好将计就计:可纵兵先烧其粮,待伏兵杀出,却另分兵实攻其寨,令其首尾难顾,此声东击西之计也。”
张敞谏道:“大王不可。此去劫粮,若在周瑜预料之中,大营岂无防备?”
柳毅却笑道:“烧粮正好引蛇出洞,大王技高一筹,谅那周郎也难预料,叫他自作聪明,自食恶果。”
张敞再三劝阻,公孙康正自以为得计,闻言十分不耐烦,呵斥道:“参军不叫孤出兵,莫非另有渡河良策?”
“这……”张敞一怔,看出来公孙康不甘就此退兵,无奈道:“既如此,可命柳将军过河破敌,大王坐镇中军,观望形势,以防万一。”
“也好!”公孙康知道张敞求稳也是出于好意,便命柳毅排兵布阵,三更后出兵劫营。
当夜三更时分,辽东军饱食完毕,柳毅命阳仪、韩起领兵自下游绕道渡河,包抄敌后烧毁汉军粮草。
约莫到了四更左右,一轮弯月挂在天空,朦胧的东岸忽然亮起一道红光,越变越大,不多时便映红天空,照亮汉军半边大营。
咚咚咚——
汉营中传来沉闷的鼓声,隔岸看到无数人影举着火把,纷纷前去救火。
柳毅早在上游观望,见火势极大,马上领精兵过河,自西面直奔汉军大营,到了营门外果然见只有少数人在巡逻,都在向东观望。
柳毅大喜,命人上前搬开鹿角,守军发现时,当先几人早被乱箭射杀,其余营中叫喊逃走。
“杀——统统给老子烧光!”柳毅纵马提刀冲向营中敌寨,今日终于一雪前耻。
辽东军冲入营中,汉军防备不及,丢盔弃甲奔逃,见帐篷内留下明晃晃的兵器铠甲,纷纷争抢,哪顾得上追敌。
公孙康父子虽然经营辽东数十年,但毕竟地势偏远,武器远远不及魏军精良,更比不上汉军,原本准备放火烧营,此时见了这些好东西,都钻进去搜查一遍,才舍得放火烧营。
柳毅领兵一通冲杀,自西门杀到东门,到处只见逃窜的汉军,却没有大将阻拦,心下顿觉不妙。
不远处汉军堆积粮草的地方火势正猛,隐约看到人影幢幢,就算周瑜调兵救火,也不会倾巢而出。
回头看去,只有五百亲兵跟随,其余将士都在争抢物资,大怒道:“速速烧毁大营,敢有抗命者,斩!”
“哈哈哈,柳将军,别来无恙乎?”话音刚落,便见河岸边闪出一队兵马。
柳毅双目微凛,见马上之人金盔白袍,气宇轩昂,咬牙道:“周瑜?”
周瑜在马上仰天大笑道:“多年不见,看来柳将军并无长进,军马不能令行禁止,为大将之忌,失败啊失败!”
柳毅此时自知中计,见周瑜身旁只有一员老将,横刀大笑道:“周郎啊周郎,汝粮草已毁,大营亦被某拿下!将老兵弱马又瘦,你拿什么跟我斗?”
周瑜却淡淡一笑,回头吩咐道:“吾观辽东军不善用火攻,全将军何不助他一臂之力?”
第726章 再施妙计
柳毅脸色大变,指着周瑜厉喝道:“你敢?”
“哈哈哈——”周瑜仰天大笑道:“汝等不知火计之妙,今日某便教你,好生观摩!”
身后全琮领命,带着本部兵马往东南而去,柳毅忙命人回去传令退兵,出马上前拦截。
“柳毅哪里走?”黄盖一声虎吼,举铁鞭冲将出去。
“老儿找死!”柳毅大怒,举刀斩向黄盖。
咣——
只听一声巨响,黄盖横鞭架住大刀,溅起一蓬火花,在夜色下绚烂无比。
周瑜劝道:“柳将军,公孙康不自量力,以卵击石,汝若悔悟归顺朝廷,亦不失封侯之位。”
“某堂堂大将军,岂降江东鼠辈?”
柳毅拨转马头,又来与黄盖厮杀,周瑜在这里设下埋伏,唯有将他中军击溃,才能反败为胜。
黄盖闻言大怒,舞动铁鞭打向柳毅:“井底之蛙安敢小觑江东豪杰?尝尝我的五连鞭。”
柳毅微哼一声,根本不将黄盖放在眼里,挥刀与之交锋,冷笑道:“老家伙,这天下……”
话音未落,便听一连串叮叮当当的乱响,火星飞溅,震得他双臂发麻,尤其最后一鞭打来,已经招架不住,大刀脱手而出。
“好家伙——”柳毅大惊失色,哪想到老黄盖如此勇猛,慌乱之下,急忙拨马而走。
黄盖久经沙场,自从追随孙坚讨黄巾以来,大小战场数百,经验何等丰富,这招五连鞭更是毕生武艺之精华,哪能让敌人轻易躲过?
二马交错之间,反手一鞭打去,正中敌人后心,直打得柳毅口喷鲜血,坠落马下。
“绑了!”黄盖头也不回,纵马奔回本阵。
“黄将军老当益壮,足比赵廉颇矣!”周瑜颔首称赞,拔剑向前一指,汉军便如潮水般冲向杀出。
此时后方汉军大营已经燃起大火,许多营房床下铺了柴草火油,遇火即燃,在夜风中迅速蔓延开来,整个河岸化作一片火海。
辽东军在营中四处逃窜,匆忙往营门口集合,本就一片混乱,后来者见柳毅被擒,更是错愕,见汉军杀来,掉头便逃。
两军正乱杀之时,东面又一队人马赶至,正是埋伏在粮草所在地的周泰和朱然,只见二人手中各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后面押着许多俘虏。
黄盖抚须叹道:“幼平又杀人了!”
周泰脸上的刀疤在火光中忽隐忽现,将人头扔在地上,不屑道:“此等酒囊饭袋,留之无用。”
朱然遗憾道:“公孙康父子称霸辽东多年,吴侯海曾多与其往来,称赞为英雄,不想麾下尽是无用之人。”
数年前孙权坐领江东,为了得到战马,不惜派船出海,到辽东向公孙度求购战马,双方还曾有些往来,使者曾言辽东人雄壮威猛,才得以横扫高句丽诸国,不想却是不堪一击。
周瑜慨然道:“夜郎自大,终究贻笑大方,吾等今日笑辽东,焉知他日不被后人所笑?莫忘了陛下手中,还有一张世界地图,华夏比之世界,也不过辽东比于九州而已!”
“世界?”朱然抬头看向熊熊火光,眼眸里的仿佛有两团火焰在燃烧,握拳大笑道:“陛下也曾说过,世界终将是我们的!”
……
公孙康见对岸火光冲天,照得河面亮如白昼,回顾左右大笑道:“人道周郎善于用兵,我看也不过如此。”
众人无不称赞,张敞抱着胳膊眉头紧锁,总觉得此事过于顺利,莫非是高估了周瑜的能力?
公孙康马上命亲兵驾船渡河,要亲自领兵追杀周瑜,人马才动,忽见河中一片喧哗,舟船倾覆,人马滚落水中,往下游冲去。
公孙康大怒道:“平日在海上大风大浪尚且不怕,这区区小河……”忽然指着河道惊呼:“何来如此大水?”
两岸火光照耀之下,只见河水正迅速上涨,洪流滔天,浊浪翻滚,那些舟船士兵瞬间便被淹没,不多时便往岸边漫过来。
张敞忽然脸色大变,大叫道:“大王,此必是周瑜诡计,上游截水泄洪,欲阻断救援之兵,柳将军危矣!”
众人纷纷往后退去,公孙康看着对岸敌营火势越来越大,显然柳毅也已得手,急得直跺脚。
正准备派兵救援,忽然东面鼓声骤响,公孙康厉喝道:“何人自乱阵脚?”
“报,敌军袭营!”几名士兵狼狈来报信,身后已隐约传来惨叫之声。
洪流之声掩盖了马蹄声,守营的辽东兵都在观望对岸,等他们发现敌情时,汉军已经杀到营前,冲入寨中。
“又来偷袭?”公孙康目眦尽裂。
“江东徐盛在此,公孙康受死!”正惊慌之时,一将自河岸直奔公孙康所在处而来。
“大王快走!”张敞心知大势已去,忙拉扯公孙康撤退。
“我来断后!”禁军统领公孙燕匆忙领兵接应。
刚命士兵结阵,徐盛已提刀杀到,公孙燕上前应战,只三合便被斩于马下。
辽东军阵脚大乱,哪挡得住蓄锐已久的江东兵马,被杀得人仰马翻,满营逃窜。
公孙康不敢回帐,乘马直往北门逃走,大营中到处惨叫声不绝,刚到门口,听得身后马蹄声震,又见一将追来,大喝道:“丁奉来也,降者不杀!”
“断后断后!”公孙康在马上大叫,头也不回打马狂奔。
徐盛杀退拦截亲兵,公孙康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黑夜里不便追敌,只好回营与徐盛会合,捉拿俘虏。
原来周瑜早已料到公孙康腹背受敌,必会孤注一掷,故意以粮草为诱饵,却在大营设下陷阱,公孙康果然中计,假意烧粮,实则袭营,正中其计。
就在辽东军商议计策过河时,周瑜命周泰、朱然假意守粮草,伏击敌军,徐盛和丁奉则率精兵先一步过河,暗中监视,另有吕范到上游阻塞河水,将贼军分为两段,逐个击破。
这一战直杀到次日天明,辽东军被分割伏击,杀得七零八落,笃马河水势早已平息,但河道中尸体堵塞,河水殷红,沿岸的草地中都是成片的血沫,如同盛开的玫瑰。
过河的辽东军被烧死无数,其余无路可逃,只能无奈投降,共有俘虏万余人,缴获辎重粮草无数。
周瑜早将南岸营寨放弃,意在夺取公孙康大营,汉军渡河入营,摆宴庆功,犒赏三军。
第727章 南皮会师
公孙康连夜奔逃,天明时分来到南皮境内,又遇无数败军,命张敞召集起来询问,方知南皮已被甘宁所得。
公孙康惊怒不已:“公孙模何在?”
败军答道:“公孙将军领兵攻打高城,不知城外何处又来一支汉军袭击,甘宁趁势自城内杀出,公孙将军被斩了。我等逃回南皮时,胡太守开城投降,迎接汉军进城。”
“啊?”公孙康气得大骂道:“废物,全都是废物。”
张敞劝道:“南皮失守,渤海郡不保,大王当速回右北平,集合人马再议对策。”
公孙康又气又怒,却又无可奈何,带领残兵先退至章武,派人打探柳毅消息。
次日探马来报,柳毅和阳仪、韩起三人领兵过河,被周瑜放水截断后路,全军覆没,柳毅被擒,二将被斩。
“周瑜,我誓报此仇!”公孙康暴跳如雷,此一战折损五万精兵,对整个辽东军来说,也是元气大伤。
正恼怒之时,忽然斥候又来报信,鲜卑单于轲比能在清河中计,被张飞斩杀,清河鲜卑军也损伤数万,精锐尽失。
公孙康闻报大惊,旋即又大笑起来,“本王早就说过,鲜卑狗妄图窃取中原,乃是自寻死路,轲比能不自量力,还敢与本王争雄?”
听了鲜卑军的消息,公孙康忽然觉得平衡了许多,自己死里逃生,轲比能竟然送了命,竟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张敞再劝道:“汉军势大,今张飞与周瑜合兵一处,更难以抵挡,大王请回右北平。”
公孙康抚须沉吟道:“汉军北上,实难抵挡,不如趁鲜卑军群龙无首,一举夺回幽州,参军意下如何?”
“大王万万不可!”张敞大惊,忙劝道:“以当今局势观之,汉室再兴乃是天数,刘琦暗有神助,所向披靡。大王若能向汉称臣,退守辽东,尚可守先王基业,不失为一方诸侯,再有贪念,得不偿失。”
“退回辽东?”公孙康脸色十分难看,不甘道:“孤此番兵进中原,正为开疆拓土,若无功而返,又折损数万兵马,叫我有何颜面去见辽东父老?”
张敞言道:“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或择机而起,或明天时而隐,若无决断,悔之无及矣!”
“不可!”公孙康思索良久,摆手道:“河北未平,幽州一半尚在我手,一切皆有可能:本王打不过汉军,还打不过鲜卑狗吗?”
张敞急道:“鲜卑军本非汉军之敌,大王若反攻其后,若鲜卑先降汉,辽东危矣!”
公孙康嘿嘿一笑,揪着胡须缓缓道:“参军未知吾计之妙,孤自有对策让他们狗咬狗。”
遂不听张敞劝谏,派人向右北平传令,召乌桓三王至章武北支援,同时命人向河间鲜卑军报信,请主事之人于东平舒会盟。
……
周瑜兵至南皮,甘宁、朱桓与胡质迎出,将二将夸赞一番,甘宁趁势取了南皮,确实在他预料之外。
甘宁笑道:“某视辽东贼如鸡犬而已,破之不难,不过也多丈胡太守深明大义,开城驱散贼人,方有此功。”
周瑜见胡质身形瘦长,留着一撇髭须,颔首笑道:“府君之名,某亦有所耳闻,久仰久仰!”
胡质乃淮南寿春人,虽然年纪不大,但与蒋济和朱然之子朱绩在江淮之间颇为知名,受蒋济举荐出仕为官,如今为渤海太守。
“惭愧惭愧!”胡质无奈道:“昔日奸臣当道,吾不明局势,反助其恶,待悔悟为时已晚。公孙康兵进渤海,在下本当挂印而去,却又担心贼人侵害百姓,无奈迎之,非图苟安,欲护境内之民而已!”
周瑜笑道:“朝廷动荡,生灵涂炭,先生一片爱民之心,委屈你了。”
胡质慨然道:“曹丕乱政,勾结外贼,在下只恨势单力薄,不能振臂高呼,今汉军至此,愿效犬马之劳。”
周瑜大喜,命胡质继续暂代渤海郡守之职,出榜安民,致书各县早来归顺。
正打探公孙康消息,张飞擒杀轲比能,大破鲜卑军的消息传来,众人无不喜悦,照此形势,平定河北势如破竹。
听闻张飞兵进东光,欲来助战,周瑜笑道:“幸得诸位将军用命,否则若真要张将军出兵,定为庞士元笑吾等不会用兵矣!”
甘宁大笑道:“我还欠张翼德好几顿酒,大都督何不请来南皮庆功,以我江东所获物资犒赏其军马?”
周瑜剑眉微挑,颔首道:“庞士元却欠我几坛酒,正好做个了断。”
遂命人往东光去请张飞、庞统前来会师,共同对敌。
次日张飞便与庞统带着五百轻骑先到,不让守军通报直入城中,在府门外便大叫道:“甘兴霸,俺听说你喝了不少海水,肚量大了,又来找俺拼酒?”
甘宁正与周瑜在府中商议军功,想不到张飞来得如此之快,二人相视一笑,出门时全都齐齐愣住了。
只见张飞正大步走进来,数年未见,张飞竟已是须发灰白,虽然气势还如当年猛烈,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意。
甘宁深吸一口气,跑下台阶上前便给张飞一拳,冷哼道:“老家伙,你现在或许不如我了。”
“老?”张飞环眼顿时瞪大,指着甘宁大笑道:“别以为你还是当年的锦帆贼,再华丽的锦绣也遮不住白发,俺看你现在可是真正的绣花枕头了,哈哈!”
甘宁大怒,拉着张飞的手臂便往府中走去:“来来来,今日看谁先倒下!”
二人勾肩搭背上了台阶,周瑜在一旁摇头失笑,正看到庞统一瘸一拐地走进来,上前抱拳道:“士元一路辛苦了。”
“何止是辛苦哟!”庞统进门便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叫苦道:“我这老腰都快断了。”
“凤雏自有涅槃之能,何惧车马之苦?”周瑜拉起庞统,边走边说道:“细作来报,公孙康派人与鲜卑军联络,若二贼同盟……”
“不谈国事,不谈国事!”庞统不耐烦地一把推开周瑜:“快备酒宴,先解乏要紧。”
周瑜指着庞统笑骂道:“你们这些荆州人,就知道吃吃喝喝,今日又欠我一顿酒席。”
第728章 男儿壮志
轲比能死后,鲜卑军各部大乱,有人推河间轲多寿为单于,有人推幽州轲多禧为新王,甚至有人自立为王,一切都在刘琦预料之中。
历史上鲜卑军强盛之时,成为曹魏北方大患,幽州刺史王雄派刺客将轲比能刺杀,鲜卑军从此化为一盘散沙,再没有了威胁。
原本他也打算派关索和韩龙二人前往清河刺杀轲比能,没想到崔琰暗中相助,借庞统之计将其精锐一锅端,倒也省心了。
鲜卑元气大伤,迫于形势依附鲜卑的乌桓各部马上叛乱,上谷乌桓归义侯王同派人请降,刘琦命他们听候夏侯霸调遣,见机行事。
与此同时周瑜在渤海郡大破公孙康,辽东军也铩羽而归,各路捷报频传,大汉中兴大业蒸蒸日上。
其实在曹操阵亡、司马懿远遁西凉时,刘琦早已松了一口气,以他手中这些人才,已经稳坐钓鱼台。
对于麹演、轲比能、公孙康这些跳梁小丑,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如今的局势,不过是秋风扫叶,收复残局而已。
兵至安平国后,刘琦暂时按兵不动,先屯田安民,此一战让河北元气大伤,自袁绍之后天下最富的冀州,化作一片焦土,和中原回到同一个起跑线上,民生才是最让他头疼的问题。
另外还有夏侯霸、关索、张郃等几路兵马还在路上,现在还不到收网的时候,这一次刘琦要杀鸡儆猴,将这些心怀不轨的异族打疼、打怕,至少数百年内,让他们不敢再觊觎中原。
不觉已是深秋,北方天气早已转凉,这一日正与法正几人商议百姓过冬之事,周瑜派人送来奏折,禀明鲜卑军与辽东军在章武会盟。
刘琦冷笑道:“先前二贼争夺幽州,互不相让,如今又同盟,看来真是被打怕了。”
法正笑道:“鲜卑军已经是网中之鱼,必死无疑!公孙康若此时退回辽东,或许还有存身之地,却不甘认命,自取灭亡。”
刘琦道:“士元言贼人貌合神离,不足为虑!朕也以为不必管他,其必会内斗,军师你怎么看?”
法正点头道:“陛下高见,贼已畏汉如虎,必不敢来进兵,若逼之太甚,或会狗急跳墙,不如作壁上观,待天寒粮尽,正好看他狗咬狗。”
刘琦遂不以为意,传旨各地尽快安置百姓,先修盖房舍,开仓放粮,趁着还未入冬尽快翻新土地,为来年春耕做准备。
就在各地军民修渠开田时,一支八百多人的义军自下曲阳赶到河间,正是去招募曹氏旧部的曹彰,一路上发现汉军全体停工,都在下地种田,以为前线有战事,没想到还是一样的情形。
得知汉军一月之间斩了轲比能,大破公孙康,众人震惊不已,这些旧部大多都是禁军和虎豹骑残部,留在河北并未与汉军交手,个个十分自傲,以为汉军先前取胜,不过是那些统兵之人无能,此时方知汉军实力的可怕。
曹彰也没想到汉军行动如此迅速,马上派人混进安平打探消息,看看现在各部情况如何,好择机加入军中。
打探消息的士兵回到山中,曹彰急问道:“战事开始了吗?”
“已经结束了!”那士兵摇头苦笑,将捡来的榜文递给曹彰。
原来汉军不再征召士兵,反而精简部分老兵安置于各地,正指导百姓们种地呢!
曹彰慨然道:“刘琦再兴炎汉,虽光武重生,也不过如此。”
“他娘的,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的。”
“唉,果然天要灭曹,不给我等赎罪的机会吗?”
追随来的士兵无不丧气,他们本已心灰意懒藏匿山林,准备就此渡过残生,忽闻曹彰招募旧部建功,又重燃斗志,兴冲冲而来,谁知竟停战了。
如果没有曹彰,他们也就此认命,碌碌一生,但最怕的就是再看到希望,却又破灭,心中懊恼可想而知。
就在众人怨愤之时,却见曹彰将榜文卷作一团扔下悬崖,大喝道:“大丈夫建功杀敌,何须依靠他人?只凭某掌中三尺剑,亦要杀尽鲜卑,为父兄赎罪!”
一人惊问道:“将军,鲜卑虽败,却还有数万兵马,我等区区八百人,岂非以卵击石?”
“哈哈哈,莫说数万胡贼,就是数万猛虎,吾有何惧?”曹彰扫视众人,缓缓道:“定远侯以三十人定西域,诸国丧胆,今吾等八百人,个个百里挑一,足以驰骋幽州,驱逐贼寇。”
曹彰见众人还在犹豫,拔剑怒道:“人终有一死,诸位若愿就此埋没山林,与草木同腐,就此退去,决不强求!愿随某立功建号,学卫、霍名垂后世者,立刻下山!”
这些人也都是曹魏精锐,个个身经百战,居于高位,只是成王败寇,无奈归隐,心中自然不甘,此时被曹彰一番话说得气血上涌,纷纷跪地:“我等愿随将军杀敌。”
曹彰欣慰点头,朗声道:“昔日诸侯争霸,逐鹿中原,实如手足相残,才叫异族有机可乘!吾闻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今吾等同心破贼,驱逐胡虏,大可放手一搏,保疆护民,死则死尔,亦不负大丈夫之志!”
众人轰然应诺,家将曹越言道:“主公,如今我等只有三十余骑,鲜卑个个都是骑兵,如何对敌?”
曹彰言道:“先父曾教导于某:为将之道,克敌在勇,全胜在谋。吾等兵器不全,粮草未足,全凭自取。可先分批入境,探明敌情,一击必中,取其军器粮草,自成一军,方可与贼周旋。”
曹越问道:“主公欲往何处?”
曹彰沉吟道:“刘琦大军屯于安平,鲜卑主力必在滹沱河一带,滹沱河以北必有贼军游荡劫掠,可先灭散兵游勇,聚集境内豪杰百姓,逐渐成势,此狼群之术也!”
众人也别无选择,听从曹彰安排,分批渡过滹沱河,自河北进入河间境内,探知武垣境内正有一股贼军驻扎,趁夜往城北方向埋伏。
马上入冬,鲜卑军又在四处劫掠,收集过冬物资,或到山中打猎,或将附近村庄又洗劫一番,这里是前往高阳的必经之地,每日都有贼军结队而过。
第729章 黄须刚勇
秋霜似刀,将树叶片片割下,落在地上发出最后一声叹息,万木萧疏,山河沉寂
杂乱的农田里鸟雀飞腾而起,一队鲜卑骑兵狂奔而至,三五成群冲进荒废的村庄,搜寻先前被他们抛弃的衣物,马上过冬,没有这些东西,他们也会被冻死
正到处搜集物资,忽然山坡上传来一声尖叫,却是几名农夫挑着柴禾经过,吓得往山上跑去
“哈哈哈,肥婆娘!”看到人群中竟有两名妇女,眼中冒出狼一样的绿光
听到叫喊,所有鲜卑军扔下手中物资,纷纷上马,往山坡上急追来,不仅因为那两个妇女,他们更知道附近的百姓都躲在山中,只要找到藏身之地,就能获取粮食和布匹,那里肯定还有更多的女人
这几个农夫的出现,鲜卑军仿佛看到鱼饵的鱼群,争先恐后冲上前,嗷嗷大叫
那两名头领十分猖獗,竟将跑在他们前面的士兵用马鞭抽下马,自己当先急追,人马进入树林中,便见那几人跌跌撞撞,其中一个妇女竟被树枝绊倒
“嘿嘿,肥婆娘,停下来准备……啊?!”
那鲜卑头领狞笑着,轻提丝缰飞纵上前,人在半空之中,忽然发出惊呼
原来那妇女在地上挣扎,头巾掉落,转过身来,竟是满脸络腮胡的壮汉,手持弓箭咧着个大嘴发出渗人的怪笑
“中计了……”那头领在马上拔刀大吼,但此时坐骑正冲向前,已经收势不住,轰的一声落在那人面前数尺之外
嗖——
那大汉手中弓弩早已发出,鲜卑头领在错愕中来不及反应,被一箭射中胸口,坠落马下
与此同时,树林中人马大乱,鲜卑骑兵纷纷滚落在地,怒吼连连,惨叫声此起彼伏
树林外追来的鲜卑军听到叫喊声,心知不妙,正招呼同伴集合救援,却未发现一旁的树林中,有三十余骑刀出鞘,弓上弦,蓄势待发
曹彰见鲜卑人如此猖獗,面沉似水,紧握手中长枪,低吼道:“儿郎们,随某杀!”
身后的士兵默然点头,他们是魏国进军、曹氏引以为傲的虎豹骑,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大部分人都追随曹操东征西战,甚至不少人出征漠北,对曹丕勾结异族也心中不满,只是无奈决策,如今要亲手将这些祸患除掉,无不憋着一口恶气
“受死吧!”曹彰一声断喝,轻磕马腹,坐骑便如离弦之箭飞窜出树林
在他身后,三十多骑兵紧紧相随,组成一个小型的锋矢阵,眼神冷漠如秋霜
轰隆隆——
沉闷的马蹄声响动,三十人如猛虎下山,自侧翼冲杀出去,那些鲜卑军正忙着救人,还未注意到他们冲来
嗖嗖嗖——
曹彰在马上左右开弓,一壶箭如流星般接连射出,前方不断传来惨叫,十几名鲜卑军应声落马
终于有鲜卑军发现敌情,他们在河间一带劫掠多时,百姓无不望风而逃,偶尔有些义军,也被他们轻易杀散,见曹彰等人都是粗布衣衫,根本不以为意,怒吼着催马过来拦截
曹彰的马可是当年阎柔献给曹操的千里驹,优先让曹彰挑选,曹彰一眼便看中这匹黄骠马,曹操大赞黄须儿配黄骠马,定能飞黄腾达
坐骑自山上狂奔而下,已将身后的士兵甩开一截,曹彰一马当先,直冲入鲜卑军中
砰砰砰——
战马速度极快,仿佛一道闪电穿刺而过,当先冲过来的五六名鲜卑军全被扫落马下
后面的鲜卑军还未反应过来,曹彰已经舞枪杀到,有几人还未转身招架,便被刺落马下,有些被横扫下来,钢枪所过之处,非死即伤
只一个冲锋,三四百人的鲜卑骑兵队便被曹彰一人冲散,地上躺着几人挣扎哀嚎,惊得鲜卑人纷纷向后闪避
曹彰天生神力,能手格猛虎,勇力不下于典韦、许褚,又从小熟读兵法,善于统兵,曹操对其极为喜爱,撰写《孟德新书》时,常与曹彰讨论兵法,亲自教导,一心将其培养为文武双全的大将
只可惜曹彰才统兵未久,还未发挥实力,魏军便彻底败亡,隐忍委屈对年,面对这些入侵的胡人,国破家亡的悲愤彻底爆发出来,更无任何顾忌,尽情厮杀,不觉已是双目赤红
钢枪横扫千军,发出阵阵闷响,有些鲜卑军甚至在马上被打得倒飞出去,枪尖刺入骨肉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响起,刺激着曹彰的每一根神经,终于体会到驰骋沙场的畅快
等那三十多人冲到时,曹彰已经杀了一个来回,只杀得鲜卑军闻风丧胆,四处逃窜,看到曹彰逼近,无不惊叫避让,又被随后追来的骑兵一阵冲杀,只剩下几十骑惊慌逃窜
“不必追了!”曹彰甩着枪头上的血水,竟是脸不红气不喘,让士兵收拢战马和武器,这才是他们急需的物资
进入树林中的鲜卑军也被伏兵尽数杀死,曹越走出来问道:“为何不将其赶尽杀绝?他们回去报信,定会惹来更多贼军”
曹彰冷笑道:“我正要他们再派兵来”
其中一人大笑道:“三将军勇猛无敌,来多少杀多少”
刚才曹彰身先士卒,如入无人之境,杀鲜卑军如同砍瓜切菜,也让这些士兵震惊不已,先前若只是尊敬曹彰的身份,此时完全变作敬服
先前曹操经常夸赞曹彰勇猛,大家心中其实都不以为然,世家子弟大多名过其实,互相吹捧成名,今日方知丞相所言非虚,曹彰的勇武,远超的曹洪、曹纯、曹真等几位虎豹骑统领
此一战曹彰彻底征服众人,所有士兵也都配上坐骑和兵器,战力又一次大幅提升,知道接下来还有硬仗,无不斗志昂扬
众人搜集鲜卑军身上的物资,就在村中休整,曹彰命人用衣衫做一面大旗,上面用鲜卑军头发做成节旄,用其鲜血写成“章”字
亲自悬挂于村头的老槐树上,剥去树皮刻下几个大字:驱逐胡虏,恢复河北
自从鲜卑入境以来,幽州各地义军不断,曹彰知道这周围山上肯定也藏着不少百姓,此一战杀了许多鲜卑军,消息很快便会传出去,只要打出名号,就能招募更多人马
第730章 燕雀鸿鹄
这村庄背靠山林,前临滹沱河之流,正好可做屯兵之地,当夜曹彰便在村庄休整,将多余战马圈起来备用,分出三十人轮流巡逻,等候与鲜卑军再次厮杀
夜深人静,远处林中不断传来野兽的嚎叫,显然是被血腥味吸引来的,曹彰亲自在村中转了一圈,正准备要睡,忽然守军带了一名农夫来见
那人身形高大,容貌粗犷,似乎没想到曹彰竟是个年轻人,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抱拳道:“这位英雄今日杀了许多鲜卑狗,真是痛快,在下龙口王枢,请教尊姓大名!”
曹彰见此人相貌,便隐约猜到他的意图,还礼道:“在下章三,正为驱逐胡虏而来,壮士如何知道我等杀了许多鲜卑军?”
王枢认真打量着曹彰,似乎对他这个名字不太相信,却也不追问,只是笑道:“这龙口地界,正是在下地盘,诸位前几日便在这里踩盘子,我们已经暗中监视多时了今日阁下大展神威,佩服,佩服!”
“区区几只鲜卑狗,何足道哉?”曹彰淡笑道:“此处既是阁下地盘,多有打扰,不知有何指教?”
王枢言道:“诸位虽然本事不小,但遇到的不过是鲜卑巡逻兵,你可知武垣城中有一万鲜卑骑兵?诸位今日闯了大祸,不知躲避,还敢留在这里,实在是自寻死路,不如随我回山中,以阁下的本事,做个二头领绰绰有余,我们一起对敌,也好有个照应”
“哦?”曹彰抬眼打量着王枢,笑问道:“不知壮士山寨现在何处,有多少兵马?”
王枢傲然道:“山寨自然在一处天险中,就算本地人也未必能找到,我手下能打能杀的有两千多人,还有两三千妇孺,都是兄弟我一手保下来的”
“壮士安居自守,保护百姓,真乃侠义之士!”曹彰微微点头,却抱拳道:“不过在下此来正为诛杀鲜卑,驱逐贼寇,而非躲避苟活,阁下好意心领了”
“真是不知死活!”王枢脸色一沉,扫视左右士兵,冷笑道:“凭你们区区几百人,也想与鲜卑精骑抗衡?”
曹彰大笑道:“大丈夫自当杀贼报国,建功立业,不除胡虏,誓不罢休”
王枢见曹彰口出狂言,摇头失笑道:“真不知天高地厚,你我不过是平头百姓,能在乱世自保已是不易,凡事量力而行,不要妄图什么功劳?”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曹彰笑道:“人若无志,一生碌碌,却以自安平凡为乐,与那屋檐下筑巢自鸣得意的鸟雀何异?”
王枢见曹彰如此狂傲,心中不满,又爱惜其才,耐心劝道:“年轻人还是不要太过气盛,否则……”
“不气盛能叫年轻人?”曹彰打断王枢,抱拳道:“我与阁下打个赌如何?”
王枢双目微凛:“如何赌法?”
曹彰言道:“明日鲜卑军必来报仇,我若大败贼军,阁下便加入我麾下,一同杀贼建功”
“哼,好大的口气!”王枢拂袖起身,冷声道:“你若战败呢?”
曹彰也站起身来,正色道:“在下若不敌鲜卑,情愿归顺,拜阁下为义父”
王枢眼皮猛跳:“此话当真?”
曹彰朗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一言为定!”王枢心中暗喜,以为曹彰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若是收了这家伙当义子,这河间乃至整个河北境内,今后绿林道上,谁敢不服?
王枢走后,曹彰也早早休息,明日杀败鲜卑军,这一仗至关重要,只要能收服王枢,以他的名望,附近的豪杰义士都会来投顺,便可组建一支兵马了
次日一早,曹彰正在村头大树下练武,探马来报,武垣果然派出三千骑兵,前来报仇
曹彰自知暗中必有人观战,此次不再设伏布兵,准备正面迎敌,征服这些只知啸聚山林的草莽,领八百精兵直奔北坡
不多时便见远处尘土飞扬,一支骑兵呼啸而至,鲜卑人从小在马上长大,骑术精湛,根本不讲究什么阵型阵法,如狼群一般张扬咆哮,气焰十分嚣张
当先一将头戴毡帽,身穿虎皮袄,蒜头鼻上一双蛤蟆眼,恶狠狠地扫视半坡上的几百士兵,见他们穿戴不一,并不是官兵,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
昨夜败军逃回武垣,鲜卑军惊怒不已,有人叫嚣着要来报仇,但也有人却认为是汉军入境,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大汉皇帝刘琦就在安平,汉人又十分诡诈,难保是他们派兵偷袭
守将格圩犹豫不决,决定先派人连夜查探消息,天明后斥候来报,那些人还留在小村庄里,并没有发现汉军增援,看样子应该是义军
加利罗闻报大喜,主动请令前来消灭这支义军,清河一战,大单于轲比能被斩,郁筑鞬、苴罗侯两位大人战死,部落小帅、邑长更是死伤无数,一时间各部落首领大量空缺
加之轲多寿、轲多禧各自称王,大力提拔下属,他们只是个几百人的小部落,邑长格圩晋升部落大人,加利罗也从骑长升为邑长,这次再立功,就能升小帅了
看到眼前只有几百义军,加利罗心中大定,为了在属下面前立威,决定亲自上阵,毕竟在部落中只有强大的武力才能让人信服
将人马停在坡下,加利罗拍马上前,提刀大喝道:“你们是哪里的村夫,竟敢杀我同族,速来受死”
曹彰也想立威,见敌将匹马向前,正中下怀,纵马喝道:“大胆胡贼,敢犯吾境者,虽远必诛”
加利罗大笑道:“哈哈哈,这世上只有强者才有资格说话,牛羊只能成为餐食”
曹彰微哼一声,再不多话,催马挺枪便冲过去,加利罗以为这只是普通的义军,根本不放在心上,还想好好戏耍一番,并不避让一刀砍过去
咣——
只听一声巨响,这一刀非但未能砍断对方的枪柄,反将大刀弹回来,顿时吃了一惊
对方战马来得极快,枪头不偏不倚直往胸口刺来,加利罗怪叫一声,凭借骑术将马往一旁带开,急忙后仰闪避
第731章 一战立威
曹彰哪会给他机会,紧咬钢牙手臂骤然发力,枪头便如神龙摆尾,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击向对方的胸口
砰——
闷响声中,便见加利罗口中喷出一股鲜血,胸口的青铜护甲被打得凹陷进去,人从马上坠落下来
曹彰一枪将加利罗从马上扫落,更不停留匹马冲向鲜卑军,大吼道:“随某杀!”
曹越在坡上观战,早已等候多时,举刀大喝道:“弟兄们,是时候展示真正的实力了”
曹军也知道暗中有人观战,加之曹彰一马当先,无不信心大增,自山坡上疾冲而下,如猛虎下山
加利罗的尸体还在山坡上翻滚,曹彰已经杀到近前,鲜卑军出乎意料,一时间人马惊乱,有些不知所措
“受死吧!”曹彰虎吼声中,铁枪抖动,一口气便挑翻三四人
鲜卑军慌乱一片,有些带马逃走,有些凶性大发,举着弯刀冲杀过来,都来围攻曹彰
曹彰越战越勇,舞枪逼退几人,抖动手腕一枪刺出,便将前方冲来的一名鲜卑将领刺了个透穿
混战之中后方曹军也赶到,个个如狼似虎,杀得那些一向彪悍的鲜卑军毫无还手之力
鲜卑军惊怒不已,虽然惊诧于曹彰的武艺,但他们生性凶悍,同伴的死亡更让他们愤怒,见他们人数不多,稍作犹豫后又在几人指挥下催马围攻过来
“锥形阵!”看到鲜卑军散乱的阵型,曹彰沉声下令
虽然虎豹骑和禁军很少并肩作战,但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很多更是带兵多年的百人将,一点即透,马上三五结合组成阵势,以曹彰几人为首,在乱军中往来冲杀
鲜卑人还妄想以人数取胜,但他们作战都是各凭本事,谁的马术精湛,凭借武艺杀敌越多,谁就会成为部落头领
轲比能统一鲜卑后,虽派人监督各部落练兵,但真正执行的只有轲比能所管的几个部落,他们早被一网打尽,这些散兵游勇哪懂得阵法之妙?
曹彰挥动大枪,空气中不时传来呜呜的破风之声,他刻意减缓速度,保持阵型冲杀,他虽然天生勇力,但也深知骑兵要用有效阵型阻挡才能发挥最大威力,否则就像这些胡人一样,徒劳挣扎
曹军在初次的磨合之后,渐入佳境,配合越来越熟练,虽然他们不像曹彰那样所向披靡,但都能稳步向前,杀得鲜卑军毫无还手之力
远处山林的岩石古松之上,正站着十几人,愕然看着山下的厮杀,在秋风中凌乱
只见那八百人各自组成阵势,在数倍于己的鲜卑军中从容厮杀,向来凶悍的鲜卑军此时都像纸糊泥捏般不堪一击
尤其那年轻的章三,更是带人在乱军中往来冲杀,如犁庭扫穴,所过之处没有一合之敌,杀得鲜卑军人仰马翻
“我滴个娘,这年轻人——”
王枢看得目瞪口呆,不自觉揪断了几根胡须,此时才明白他不是小看了章三,而是错看了此人
不到半个时辰,强大的鲜卑军便被杀得七零八落,眼看不敌这些人,纷纷掉头逃走
“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山下传来欢呼声,旁边几位头领才反应过来,纷纷围上来询问,若不是他们早见识过鲜卑军的厉害,真觉得我上我也行
王枢遥望着端坐在战马上的少年,迎着朝阳傲然而立,浑身染血,如同战神一般,喃喃道:“此人必定不是一般人”
不说这少年本事如何,就是杀退三千鲜卑军的这些部下,也个个实力不俗,甚至连自己都比不上,这样的人敢说他毫无背景身份,王枢是不信的
“我呸!”思索片刻,王枢忽然狠狠吐了一口痰,“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小子不是王室贵族,就是将门之家”
什么出身不分贫富贵贱,建功立业全凭自己,全都是骗人的,没有背景身世,努力半生也只是落草为寇,当个山大王
众头领大惊,忙问道:“老大,那你跟他打赌,这事可怎么办?”
“老子一口唾沫一口钉,绝不更改,随我来!”王枢一脸决然之色,带着众人大步下山
此时曹彰已经下了马坐在一块大石上休息,远处无主的战马正被赶回,鲜卑人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的就是战马,但这也要草料喂养,入冬草木干枯,一时间反倒成了累赘
正犯愁之时,听得身后人声嘈杂,回头看去,正是王枢带着十几人快步而来,曹彰起身迎上前
“哈哈哈,果真英雄出少年,这一战痛快!”
王枢早已没了昨晚的孤傲,脸上堆着欢笑,甚至有一些讨好之意,不仅是被曹彰的勇武征服,更因为他深知这少年身份肯定尊贵,不自觉卑微起来
曹彰抱拳道:“王大侠谬赞了,某视鲜卑人如土鸡瓦狗尔!诸位可愿与我同心杀贼,驱逐胡虏?”
王枢躬身道:“壮士如此神武,又会带兵,我等甘愿追随左右,不求为功名,只要能杀鲜卑狗,为死去的乡亲们报仇,此生无憾!”
曹彰点头道:“自古乱世出英雄,诸位能保守一方,守护百姓,足见尚有侠义之心!既愿同心破贼,就要遵我号令,唯有令行禁止,方可百战百胜”
王枢大喜,马上招呼众头领拜倒在地:“我等愿听从号令”
曹彰扶起众人,吩咐道:“然练兵非一朝一夕之事,我等在野外更难对敌,吾欲取武垣为根基,诸位速回寨中挑选精壮之士前来助战,只需两千人足矣!”
王枢正自喜悦,闻言大惊道:“乌桓还有四五千鲜卑军,我们去攻城,只怕……”
曹彰拍着王枢肩膀笑道:“王枢勿忧,我自有妙计取城,不必与贼厮杀”
王枢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管这少年是什么来历,打定主意要跟着他,抱拳道:“遵命!”
曹彰将所获战马赠予几人,让他们早回山寨选人,顺便携带干粮,天黑后于村庄会合,商议取城之计
众人收拾屋子返回村庄,曹越问道:“小人时常听丞相讲兵法,攻城之战,十倍围之,五倍攻之,如今鲜卑军还有三倍与我,将军如何破城?”
曹彰笑道:“你只听了前半句,却不知后半句: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鲜卑不过豺狼之徒,莽而无知,破之不难”
第732章 血战村庄
武垣城中,守将格圩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听着败军回报,三千骑兵竟被八百多义军打败,又惊又怒
“莫非来的真是汉军主力?”格圩紧握拳头忍着怒气,如果真是汉军来攻,他根本没胆量出战
军师卜秃牙言道:“大人,汉军听说我们与辽东军同盟,已经停止进攻,大王正在修建滹沱河防线,刘琦不会派小股人马过滹沱河来送死,这就是一股山贼”
格圩瞪眼道:“山贼有这么厉害?”
卜秃牙道:“大人别忘了中原可是藏龙卧虎的地方,民间传言燕赵之地更多豪杰,这里的山贼可能厉害些,但还不足以成为我们的对手”
格圩怒道:“三千人马都被他们打败了,还不是我们的对手?”
卜秃牙冷笑道:“这一次是加利罗轻敌,非要和那些人比武,如果三千人一起上,早已踏平那座山庄了”
格圩犹豫再三,摆手道:“也不过区区八百人,干脆不必管他,过不了几日,他们就会去别的地方”
“大人此言差矣!”卜秃牙道:“我们不为属下报仇,士兵们肯定不满,今后谁还愿意听令?而且我们被一股山贼打败,如果不能将其剿灭,肯定会成为部落的笑柄,大人的位置恐怕不保啊!”
“这……”格圩惊得站起来,急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卜秃牙笑道:“狼群捕猎时,哪怕只有一只羊,也会全体出动大人亲自带兵去报仇,只要抓住几个俘虏,找出贼人的巢穴,说不定连过冬的物资也够了,还有女人……嘿嘿!”
“女人?”格圩眼睛一亮,拍案大声道:“为了部落荣誉,我要亲自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当下与卜秃牙商议,召集各部落头领前来议事,告知他们那个村庄之所以忽然出现山贼,是因为地下藏着先前来不及运走的粮食和钱财,这次不但是去报仇,也为抢夺过冬物资
众头领本还有些犹豫,听说要全军主动,无不胆气大增,又有钱粮物资,纷纷主动请战,谁也不想留守城池
格圩大喜,只留下两千伤残军守城,各部落精锐四更时分出发,天明时将那个村庄四面包围,一举全部剿灭
天刚破晓,鲜卑军便迫不及待吹响号角,村庄四周骑兵缓缓逼近,每个人仿佛围猎的猛兽,眼中发出嗜血的光芒
绵长的号角声在山谷回荡,村庄里的山贼被惊动,纷纷跑出院子跨上战马,到东门老槐树下集合
村庄周围尘土飞扬,人喊马嘶,无数鲜卑军纵马狂奔,挥舞兵刃叫嚣着,此时占尽优势,完全忘了昨日的狼狈
格圩脸上也露出笑容,这股山贼已成囊中之物,扭头对卜秃牙低声说道:“如果他们向山里逃走,让开一条路,跟上去”
曹彰横枪立马,身后的曹军也都神色凝重,握紧手中兵刃,虽说他们个个身经百战,但五六千鲜卑骑兵还是不容小觑
格圩胜券在握,反倒不着急,指着老槐树的旗号问道:“谁是章三,站出来!”
曹彰打马上前,大骂道:“大胆贼寇,又来送死?”
格圩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冷笑道:“交出你们手中的物资,还有女人,投降于我,可以免死”
曹彰抬手转动铁枪,大笑道:“先胜过我掌中枪吧!”
“不知天高地厚,今日就让你知道鲜卑勇士的厉害!”
格圩虽然也有勇力,但知道加利罗被此人所杀,哪里敢逞能,拨马后退,狞笑道:“全军出动!”
呜呜呜——
号角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围在村庄四周的鲜卑骑兵一拥而上,携裹着烟尘从各个路口杀入村中
小小的村庄仿佛洪流中的一块石头,很快便被淹没,沙尘弥漫,只听到人喊马嘶,兵器撞击的声音
鲜卑军嗷嗷大叫,纵马向前,正准备大开杀戒,忽然马失前蹄,连人带马向前翻滚出去
原来老槐树下早已挖了陷马坑,霎时间所有骑兵都被绊倒,如滚葫芦般滑到曹彰等人面前,未等贼军反应过来,前排士兵上前,便将其斩杀
“卑鄙!”格圩正得意观战,见此情形勃然大怒,举刀喝道:“再上!”
鲜卑军再次冲上前,但脚下有跌倒的马匹和同伴的尸体,冲击之势大受影响,只能放缓速度绕过死尸交战
“杀!”曹彰吼一声,手中枪上下翻飞,如同梨花纷落,枪影所过之处,鲜血飙飞
身后十名护卫左右掩护,围着老槐树死死守住村口,有人正面对敌,有人专砍马腿,将冲过来的鲜卑军斩于马下
不多时村口便倒下一大片尸体,血流成河,曹彰强忍着冲入乱军的冲动,接连挡住贼军数次进攻,传令撤退
鲜卑军早被激怒,占了优势更加嚣张,紧随其后追进来,刚走数步,便又传来惨叫之声,原来那些路上也有陷马坑
昨夜已将士兵分成八队,每小队各守一个路口,村中路上都设下陷阱,撤退时他们往两旁避开,贼军只顾追杀,又一次中招
曹彰命亲兵边退边敲锣,召集各队人马会合,亲自断后且战且走,先追来的鲜卑军被他一箭一个,全都射落马下,其余人心存忌惮,远远追随,村里唯一的大路上挤满了骑兵
将到村西口,这里卜秃牙正领兵围堵,见贼军忽然全部冲杀出来,命人死死拦住,现在还不是放他们逃走之时
正观察时,只见人群中一将挺枪杀出,拦在村口的几个人瞬间惨叫落马,那人浑身浴血,直冲入骑兵中向前猛突,如入无人之境,鲜卑军如同稻草般纷纷倒下
“快让开!”卜秃牙看得倒吸冷气,即便是部落勇士郁筑建,也没有如此勇猛,此时方知前面两批人死得不冤
曹彰此时已经彻底杀红了眼,耳边只听到阵阵轰鸣,已经分不清是何种声音,枪头不断飚出敌人鲜血,让他也热血沸腾,嗜血的兴奋只觉得自己已是狂暴的野兽,只想尽情屠杀
曹军紧随曹彰身后,冲破西面鲜卑军的包围,纵马狂奔向不远处的山林中
卜秃牙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传令道:“追,快追!”
鲜卑军也同样暴怒,自从进入中原,他们还从未如此狼狈过,到嘴的肥肉哪能放走,纷纷追入山中
第733章 放火烧山
格圩从村里追出来,脸色铁青,传令道:“追,抓住所有汉人,除了女人全部杀了!”
这一场混战又折损千余人,村里到处都是同族的尸体,被几百人如此算计,如果还不能报仇,传出去乞伏部会更被其他部落看不起
乞伏本就是一个几百人的小部落,几代人小心翼翼四处迁徙,被匈奴追杀,被同族欺压,甚至一度成为王族部落的奴隶
如今好不容易跟随轲比能进入中原,分到武垣这块地盘,格圩又晋升部落大人,终于等到部落壮大的机会,只是武垣太过贫瘠,府库中连过冬的粮食都不够
这一个月为了搜寻物资,士兵们将武垣翻了个遍,只找到一些破布和野菜,正骂前方部落搜刮太狠,没想到境内还隐藏着一股山贼
卜秃牙已经带兵追入山中,只要找到这股山贼的落脚之处,物资就不用愁了,这也是部落崛起的一次机会,之前没有资格去前线杀敌,大家还颇有怨言,但轲比能等人被杀,格圩又庆幸不已
正如卜秃牙所说,乱世之中,存活下来才最重要,只要熬到其他部落溃散,乞伏部就能继续发展壮大
此时大队人马全部进山搜寻,四处都是呼喊之声,忽然西南方向传来惨叫,鲜卑军都往那边追过去,厮杀声越来越激烈
格圩见那边是一处悬崖,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必定是卜秃牙找到了山贼的巢穴,正在攻打山门,这么大的一座山,里面肯定藏着不少好东西
不多时便见山崖下冒起一股股青烟,很快烟雾变得漆黑浓密,浓烟滚滚直冲天空,将那片山崖遮挡起来
“不要用火攻,小心烧坏了物资!”格圩大怒,正准备派人去传令,却听山中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很快便见有人马从山中冲出来,个个烧得衣衫破烂,面目黢黑,有些身上甚至带着火苗,掉在地上,林中枯草落叶又被点燃,火势蔓延过来
“大人,不好了,山贼放火烧山”
鲜卑军狼狈冲到格圩面前,一个个气喘吁吁
“什么?”格圩大惊道:“卜秃牙呢?”
“军师被杀了!”一名骑长望着身后的浓烟大火惊恐莫名,“山里面到处都是陷阱和火坑”
鲜卑人在草原上长大,若论纵马驰骋,所向披靡,但一旦进入山林中,马不能行,人也容易迷路,马山的陷坑、兽夹、机关暗器,让他们如履薄冰
初冬之时,河北山中十分干燥,一旦起火便不可收拾,转眼间整座山已经烧着,赤红的火焰似乎在炙烤天空,黑烟弥漫而起,青天白日也像是阴云密布
“章三,你这个卑鄙小人,我要杀了你”格圩在马上仰天怒吼
大火烧了半日还未熄灭,往远处蔓延过去,武垣境内一片愁云惨雾,格圩站在村口神情呆滞,几十年才稍有起色的乞伏部,只逃出来几百人,谁能想到竟丧于一把火?
“大人,回城吧!”亲兵饿得饥肠辘辘,壮着胆子上前请令
“不要再叫我大人!”格圩望着升腾的黑烟,喃喃道“乞伏没了,我对不起留在部落的长老,还有女人和孩子们……”
格圩万念俱灰,欲哭无泪,拔出弯刀,准备自杀谢罪
“大人,你要死了,乞伏部就彻底完了!”亲兵急忙劝道:“我们先回武垣,回到大漠去吧,部落还需要我们来保护啊!”
“对,我还不能死!”格圩浑身一震,猛然醒悟过来,调转马头传令道:“回城!”
如今鲜卑各部落都在中原,看起来凶多吉少,轲比能已死,拓跋部迁徙到河西境内,他现在带兵返回草原,说不定连龙城都将属于乞伏人
一想到此处,格圩又激动得背上冒汗,恨不得肋生双翅,直接飞过燕山去
鲜卑军连夜赶回武垣,城上火把明亮,士兵到城下叫门,才喊了两声便被城上守军一箭射杀
格圩大怒,亲自上前喝道:“谁如此大胆,瞎了你的狗眼?”
话音刚落,便见城门缓缓打开,一将纵马而出,大笑道:“鲜卑狗贼,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某是何人?”
“你是……章三?”火把照耀下,格圩看清来人,惊得差点掉落马下,“你、你何时抢了我的城池?”
原来曹彰早定计在山中设下埋伏,伏击卜秃牙后放火烧山,选相貌相似之人穿上卜秃牙衣服返回武垣,王枢早已带人在城外接应,扮做得胜之兵骗开城门,抢了武垣
“哼,大言不惭!”曹彰大骂道:“四夷之贼,安敢觊觎中原?”
格圩惊怒不已,自知大势已去,提刀直冲上前,怒吼道:“一起上,跟他拼了!”
“想以多欺少不成?”曹彰面对冲过来的鲜卑军,怡然不惧
“把这些卑鄙的汉人杀光!”格圩愤怒嘶吼,一心想夺回武垣,招呼人马一起冲上来
曹彰抬枪震退格圩,又将左右逼近的两名鲜卑士兵拦住,冷笑道:“这可是你先不讲武德!”
格圩恼羞成怒,舞刀又攻上来,三个人围住曹彰,部落崛起的大好前途毁在这个年轻人手里,恨不得将他砍成肉泥
咚咚咚——
鲜卑军冲杀的时候,城上鼓声大作,只见从城门东西两侧忽然杀出伏兵,举着火把大刀,从背后攻过来
鲜卑军本就疲惫不堪,吃了败仗再加上城池丢失,士气十分低落,遇上王枢带来的这些绿林豪杰,他们早已个个如下山猛虎,哪里招架得住,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曹彰被三个人围在中间,越战越勇,长枪舞动,反逼得三人手忙脚乱
格圩正奋力向前,听到后面出现伏兵,大吃一惊,想不到这山贼竟隐藏实力,失神的功夫,被一枪刺中肩头,挑飞护肩,疼得大叫
格圩受伤,两名亲兵赶忙来救,一人举刀从背后斩向曹彰,另一人自前面猛攻,不给曹彰下死手的机会
只见曹彰侧身避开前面一人的刀,抓着长枪向后突刺,头也不转,却正中后面之人的腰腹,噗嗤一声便被枪柄穿破肚腹,惨嚎一声栽落马下
“卑鄙!”格圩气得目眦尽裂,见人马大败,抱着肩膀大吼道:“撤退!”
“得罪了本将还想走吗?”曹彰纵马急追
第734章 麒麟二子
格圩已被杀得心惊胆战,听得身后马蹄声响,回头看时,曹彰正取弓箭射来吓得大叫道:“不要放箭,我愿投降!”
曹彰冷哼一声,却不管他求饶,手捻弓弦,火光下尚未看清箭矢,便见格圩惨叫落马
其余鲜卑军本就不敌,见格圩被杀,四散奔逃,曹彰领兵四处追杀,加上王枢带兵拦截,只有数十骑狼狈逃走
“哈哈哈,这一战杀得痛快!”王枢抹着刀头上的血迹,兴奋大叫
曹彰在马上扫视众人,见他们举着兵刃欢呼,毫无军纪可言,对王枢言道:“诸位要想随某建功杀敌,自明日就要遵吾军法,不可再任性自为”
“请章英雄严加训练!”王枢马上招呼众人拜见曹彰
这几日见识了那八百人的战力,王枢早已心服口服,如果这章三能把他把这两千人训练成军,将来岂不是所向无敌?
原本虽王枢来的豪杰还多有不服曹彰者,今日见了此人勇猛,无不心折,他们虽然各自有些鸡鸣狗盗的绝技,但面对大军却毫无用处,正面交锋,还是要靠大将统率
曹彰命人收了坐骑武器,进城后派人守住四门,到府衙自领讨逆将军,曹越、王枢为偏将军,曹越负责训练兵马,王枢则发榜招募义军,集合附近豪杰义士前来讨贼
正商议之时,负责请点府库的士兵转回,禀报府库中还有些粮草,但只够半月使用,无法长久立足
曹越忧心道:“粮草入不敷出,如何招兵买马?”
王枢正在兴头之上,马上说道:“我山寨中还有些粮草,可以运来城中”
“不可!”曹彰摇头道:“山寨的粮食,都是给百姓们的,我们怎能占用?”
王枢急道:“没有粮食,谁肯投奔我们?”
那些绿林豪杰,虽说是为抵抗鲜卑军聚在一处,但最根本的还是为了自保,没有吃穿赏赐,只凭义气可招不到几个人
曹彰灯光下目光闪烁,问道:“二位可听过以战养战?”
王枢愕然摇头,曹越疑惑道:“好像不曾听丞相讲过这等兵法”
“此兵法非古人有之!”曹彰双目微凛,“此乃汉王刘琦所说”
王枢大惊道:“将军认识刘……认识天子?”
“非也!”曹彰缓缓摇头,笑的有些落寞:“只是听闻而已”
想当年他与刘琦一样,也为膏粱子弟,声色犬马,甚至一度成为皇亲贵胄,但如今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无法相提并论了
曹彰限期十日,在武垣招兵买马,凡来助战者赠送宝马一匹,铠甲兵器一副,虽然没有赏金,但这对那些草寇来说却是极大的诱惑
武垣败军逃回河间乐成,刚刚改任左贤王的轲多寿忙召集众文武商议对策
原来轲比能王师被灭之后,众部落各自推举单于,有些甚至自立为王,面对如日中天的汉军,鲜卑军却四分五裂,这不是自取灭亡?
终于在几位有见识的头领斡旋之下,众人一致拜轲多寿为左贤王,轲多禧为右贤王,先守住地盘,再按功劳大小竞争单于之位
促成此事的重要人物正是鲜卑国师姬博之子,被誉为麒麟之才的姬麒和姬麟,姬博祖籍泰山郡,思念故土,时常想起泰山上傲雪盛放的梅菊,因此为二子取字泰梅、泰菊,既示不忘出身,亦激励二子迎难而上
二人正在幽州辅佐轲多禧治理境内,忽闻前线战事,悲痛欲绝,发誓要为父报仇,忍住悲伤劝和各部,告知各头领合则两利,败则两害,晓以利害,终于维持住局面
轲多寿、轲多禧二人也尽释前嫌,以姬氏兄弟之功各拜军师,参赞军机,安抚各部
苴罗侯阵亡后,河间直面汉军精锐,轲多寿有意退守幽州,但姬麒极力主张以漳河为界布防,又促成与辽东军联盟,才稍稍安心,不想境内却又大乱
众头领闻报无不震怒,纷纷唾骂格圩无能,乞伏部人不堪大用,大家刚被汉军打得憋火,也都想立功晋升,纷纷请令出战
轲多寿看向姬麒:“军师,我们若出兵,恐怕汉军也不会坐视,这该如何是好?”
姬麒言道:“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如果不将这股贼军消灭,他们就会形成燎原之势,那时候内忧外患,汉军也会趁势来攻!小病不医,终成大患啊!”
轲多寿忧心道:“漳河防线还没有完成,该如何防备汉军进兵?”
姬麒笑道:“大王勿忧,可用缓兵之计:先派人向汉王刘琦请和,假意示以归顺之意那贼军不过千余人,半月可破,待使者归来,内患已除矣!”
“军师果然妙计!”轲多寿大喜,又蹙眉道:“但那刘琦为人诡诈,如果被他识破……”
姬麒大笑道:“大王放心,属下愿亲自去一趟汉营,只凭三寸不烂之舌,保证完成任务”
轲多寿长出一口气:“军师前去,定能瞒过刘琦,如此便有劳了”
姬麒刚促成辽东联盟,此时信心十足,傲然道:“常听家父感叹中原能人辈出,刘琦麾下更是人才济济,我早就想领教领教了”
轲多寿将搜刮来的金珠布帛很是心疼地选了一箱,又送五匹良马为礼,命姬麒为使者去见刘琦
使者刚走,马上调拨部落精兵两万,连夜杀奔武垣,以雷霆之势将这股贼军消灭
轲多寿带着使团出城,仿佛衣锦还乡的英雄,到漳河派人送去文牒,守将于禁见鲜卑人有意归降,不敢怠慢,一面派人迎接使者过河,一面飞报刘琦
哨马到行宫便被一人拦下,正是平定河东后省亲归来的张苞,近来陈到身体不适,刘琦命他暂时掌管禁军,往来使者一个也不认识
那人也诧异禁军怎么换了个陌生人,但皇宫之事,他也不敢多问,忙将公文呈上,言明鲜卑派使者觐见天子之事
张苞接过文牒,风风火火便闯进府衙,扬着书信大叫道:“陛下,鲜卑军准备投降,派使者来了”
马良见张苞如此毛躁,急忙上前拦住,问道:“何人为使?”
张苞一愣,低头又看了看:“姬泰梅!”
刘琦正批阅奏章,诧异抬头:“什么……鸡太美?”
第735章 大国之威
张苞将公文递上,边说道:“陛下,鲜卑军杀了许多百姓,与匈奴无异,如今好不容易将他们困在中原,绝不能放虎归山啊!”
刘琦看了看署名,却无意拆开,递给马良冷笑道:“鲜卑人刚与公孙康同盟,显然并不甘心认输,忽然又派使者来,恐怕未必有诚意”
马良拆开公文看过,蹙眉道:“果如陛下所料,鲜卑军只是要与大汉结好,并未提投降之事如此两面三刀,定被公孙康怀疑,岂非多此一举?”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刘琦放下奏折,对张苞吩咐道:“带禁军迎接,叫他报门而进,以显我大汉雄风”
“遵旨!”张苞领命而去,刘琦传旨众文武在府衙等候
姬麒自以为作为鲜卑使者,到了汉营必会受到礼遇,早就听闻刘琦礼贤下士,善待俘虏,一路上想着大汉天子亲自迎接自己,如果真能促成两国同盟,今后划幽州而治,他必将名垂青史
哪知来到安平,迎接他的却是杀气腾腾的大汉军队,远远望去,城门前旌旗蔽日,刀枪剑戟闪烁寒光,人马肃然而立,当先一员武将面如黑炭,仿佛天神降临
还未到近前,姬麒便额头冒汗,远远下了马,命人将礼物和马匹送上,以示好意
张苞催马上前,冷眼瞟过礼物,俯视着姬麒大喝道:“你便是鲜卑派来的使者吗?”
张苞如他老爹张飞一样,天生大嗓门,声如巨雷,吓得姬麒浑身一颤,却还是强自镇定抱拳道:“在下鲜卑使者姬麒,字泰梅”
“好好的汉人不当,非要当汉奸!”张苞嘀咕着,周围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无不露出鄙夷之色
“你……”姬麒大怒,抬头看到张苞满脸杀气,顿时将话咽了下去,却又不甘就此认怂,色厉内荏发出杀鸡般的干笑:“久闻中原人颇知礼仪,没想到却如此对待来使,失望啊失望!”
“休得聒噪!”张苞厉喝道:“对待上宾,自当用礼,然对付豺狼,只有刀枪!尔等杀我同胞,此仇不共戴天,若非看在使者面上,早将你碎尸万段”
姬麒惊怒不已,以为是这些护卫故意刁难,举起手臂大叫道:“我要见汉王”
张苞冷声道:“陛下正在行宫等候,命你报门而进”
姬麒大惊,没想到竟是如此冷遇,想要硬气拒绝,但看到那明晃晃的刀枪,背后冷汗直冒,只好照令行事
一路上报名前行,两边武士故意将刀枪压低,刀刃就在脖颈之上,走到大堂已是汗如雨下
府衙门口一将身高九尺,仿佛门神将整座大门堵住,一手负于身后,一手轻抚长髯,面如重枣,卧蚕眉下丹凤眼微眯,令人望之生畏
姬麒吓得瑟瑟发抖,走在台阶上进退不得,颤声道:“鲜卑使者姬麒求见大汉天子”
那人丹凤眼缓缓睁开,须发无风自动,冷声道:“面圣是何来意,欲降否?”
“这……”姬麒抬头看到那人眼中寒光闪烁,如同刀刃直入肺腑,两腿一软跪在台阶上:“奉左贤王之命前来请降”
那人微哼一声,缓缓转身让在一旁,在他身后一把金刀闪耀光芒,刀柄上有青龙昂首向天,仿佛有吞吐日月之势,姬麒这才意识到此人便是汉大将军关羽
姬麒兄弟从小都在塞外长大,哪曾见过这等强盛的军容,再加上关羽威慑,早已吓得气势全无,两腿发软,膝行而进,跪于堂下
刘琦在堂上问道:“轲比能不自量力,已被斩杀,汝父子为虎作伥,尚不知悔悟,”
姬麒本还想与刘琦谈判,如果能往来两次拖延时间最好,但现在却只求保命,恨不得立刻离开此地,战战兢兢答道:“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左贤王命小人前来进贡谢罪,鲜卑进兵,皆因大单于轲比能而起,左贤王情愿痛改前非,臣服于汉室,年年来朝,岁岁上贡,世代永不背反”
刘琦冷笑道:“尔等若有降意,早就该来,为何先与公孙康狼狈为奸,如今又来见朕,到底是何居心?”
姬麒临走时未曾想到这一点,闻言愈发慌乱,嗫嚅半天才道:“因此事还要与右贤王商议,又恐辽东军进兵,故而用缓兵之计,将他稳住,再合力将他们一网打尽”
刘琦拍案喝道:“朕闻军事大要有五:能战当战,不能战当守,不能守当走,不能走当降,不能降当死耳!何必如此迟疑,可见汝等并无真心”
姬麒吓得浑身一颤,忙磕头道:“陛下息怒,小人回去后,愿立刻劝左贤王自缚来降”
刘琦正要呵退姬麒,却见法正快步而来,在案前低声说了几句话,忽然龙颜大悦,点头笑道:“这才像话,既然鲜卑人愿臣服,朕便既往不咎”
传旨马良将姬麒带下去款待,姬麒如蒙大赦,浑浑噩噩出了府衙,浑身已被汗水湿透,如同落汤鸡一般,对着阳光大口呼吸
原本还想多往来几次,展示自己的外交能力,但受此惊吓,姬麒心中暗想:“下次打死我也不来了,回到河间,老子又是一条好汉……奸”
下午有官员陪同饮宴,姬麒才回过神来,虽然对刘琦撒了谎,但总算有惊无险,完成任务,看来汉朝君臣上下也不过如此,又从容自信起来
浓烈的酒香,美味的佳肴,让姬麒口水直流,忽然明白老父亲为何对家乡念念不忘,原来中原不止有大好河山,还有珍馐美味,忽又萌生回归家乡的念头
姬麒胡吃海喝,与众官员推杯换盏,还未到天黑便已酩酊大醉
次日醒来,官员将刘琦赏赐的礼物搬到马车上,有美酒九坛,凤梨酥九盒,并赐予青罗伞盖仪仗一副,让左贤王随仪仗来降,不必受辱
姬麒虽然心虚,但有如此大的阵仗,顿觉面上有光,完全忘了昨日的狼狈,在马上左右顾盼,趾高气昂
张苞随行护送,实在看不惯他小人得志的样子,低骂道:“汉奸神气什么?”
姬麒脸色涨红,打马走过长亭,回头对张苞大叫道:“小黑子,你等着,我会找你算账的!”
第736章 乌合之众
张苞回到府衙,埋怨刘琦太过宽仁,对待残暴不仁的鲜卑军和这些吃里扒外的汉奸,就应当见一个杀一个,以儆效尤,以平百姓之怨
法正笑道:“小将军不必性急,善恶自当有报,只看早晚而已”
张苞忽然想起来刘琦本对姬麒疾言厉色,听了法正之言才转换态度,疑惑道:“先生究竟对陛下说了什么,竟能改变圣意?”
“小将军万万不可乱说!”法正忙摆手道:“吾岂敢妄猜圣意?只是另有计策献上,一切自有圣裁”
张苞挠挠头,见法正没有说明之意,叹道:“你们这些文士,说话总是高深莫测,我还是去练兵吧!”
张苞告退后,刘琦问道:“公孙康调乌桓军屯兵章武,却自退右北平,莫非有意退兵?”
法正摇头道:“公孙康若要退兵,早就撤出南皮,又何必与鲜卑同盟,多此一举?吾料其必是觊觎幽州之地,欲袭鲜卑之后,以鲜卑为盾,趁机夺取幽州,此时遣使离间,必能成功”
“此言极是!”刘琦点头思索道:“朕对鲜卑使者以礼相待,公孙康定会起疑发兵,何不再用驱虎吞狼之计?”
法正瞬间便领会刘琦之意,笑道:“陛下远见,高人一筹,臣自愧不如”
“嗳,朕再三说过,我等君臣之间,可不许拍马屁”刘琦摆摆手,脸上却笑开了花
法正又道:“正如陛下所料,鲜卑军如此反常,其中必有缘故,或内部不稳,或诸王争权,当速派人查探消息,及时应对”
刘琦从其计,这段时间为了在入冬前规划好土地,各营都忙于生产,只命于禁沿河布防,看来还是不能放松警惕,遂命关羽打探鲜卑军情,一面命尚书陈震为使者,持节往右北平来见公孙康
却说曹彰在武垣一战斩杀数千鲜卑军,夺了城池,加之王枢宣传,一时间名声大噪,章三之名在绿林道上人尽皆知
燕赵之地本多慷慨之士,被鲜卑人欺凌数年,早已切齿痛恨,多少侠者拔剑而起,前赴后继刺杀鲜卑头领,但不过螳臂当车,难挡贼军大势,从未有像章三这样大获全胜者
此时听闻章三在武垣招兵买马,诛杀胡人,附近各处山寨豪杰尽来投靠,有人想报仇雪恨,有人想一战成名,数日内竟聚集五六千人
武垣一时间成了绿林豪杰聚义之地,三教九流五花八门,甚至还有仇人会面,拔刀相向,在王枢等人的斡旋之下暂放恩怨,一致对外
河间讨贼义军声势浩大,众人信心爆棚,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唯有曹彰却大失所望,闷闷不乐
这些豪杰义士个个性情桀骜,自由散漫惯了,别说练兵,连军纪都难遵守,个个扬言一个能打十个,根本不需要训练,只要见到鲜卑人,有多少杀多少,对军阵训练那一套嗤之以鼻
曹彰无奈,只好请王枢召集几位威望高的大侠,将义军分成八队,以王枢为盟主,其余几位头领为长老、堂主,各按名位高低分配人手,以便传达命令
命众人各去练兵,谁知竟在营中比武切磋,甚至有人开盘下注,看谁能杀敌多少,哪个队斩敌最多,闹得乌烟瘴气
曹越见曹彰这几日愁眉不展,疑惑道:“各路豪杰都来投奔将军,将军为何不喜反忧?”
曹彰也无心练武,把玩着曹操赐予他的七星宝刀,叹道:“草莽毕竟是草莽,终究上不了台面,乌合之众,焉能取胜?”
见此局面,曹彰才终于明白曹操的良苦用心,他和曹丕在孩童时,曹操遍请武者教导武艺,刀枪箭术、骑马射御无所不包,何等快活自在,但过了十二岁,便让苦学文学史集,苦闷无聊,因他执意不愿学文,才改学兵法
曹操时常教导他们:“一夫之用,不足为贵,克敌在勇,全胜在谋”
曹彰读史记,最羡慕的便是侠客列传中那些豪杰,为其义气所感动,却又感叹几位师傅身怀绝技,却默默无名,深为其惋惜,多次向曹操举荐重用,曹操却只是一笑了之
今日终于恍然大悟,为何历史上许多义军豪杰,都不能成就大事,诸多武者本领高强,行侠仗义,却难以成名,正是因为单打独斗,只能行走于民间,却无法在庙堂上大展身手
他们这些引以为傲的绝技本事,用在朝政国事之上,简直就是跳梁小丑:纵你武艺高强、身法敏捷,但面对千军万马,又有何能为?
正苦思练兵之法,忽然探马来报,鲜卑发三万骑兵,往武垣杀来,王枢等人闻讯纷纷前来请战
曹彰言道:“贼军势大,又以骑兵为盛,不可迎战,当以武垣为据,凭险深藏,伺机破敌”
王枢不解道:“将军先前八百对一万鲜卑,尚敢主动出迎,如今我等兵马过万,鲜卑军也不过三万,为何反倒不敢迎战了?”
曹彰蹙眉道:“先前贼军轻敌,某以计败之,今贼挟怒而来,大军压境,非武垣守军可比,不可同日而语”
一人大笑道:“小将军未免太小看我等!将军麾下八百人能杀鲜卑狗,我们与诸位兄弟也能杀鲜卑狗”
马上有人响应道:“李长老所言极是,鲜卑狗欺负到家门,若不迎敌,岂不为这些胡人耻笑?”
“老子宁可出城与鲜卑狗决一死战,杀一个够本,杀两个算赚的,也绝不愿被人堵在城中受贼鸟气”
“小将军如果怕了鲜卑狗,你带兵留在城中,看我等杀敌就完事了!”
府衙内闹哄哄吵嚷不绝,众人自恃本事,根本不听他号令,曹彰气得脸色铁青,但这些人毕竟是投奔他而来,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
权衡半晌,只好强装笑颜,起身道:“既然军心可用,某便与诸位英雄同进退,但两军对敌,非同儿戏,诸位务必遵守号令,不可擅自行动”
王枢带头抱拳道:“章将军尽管下令,只要杀敌,诸位都能听令行事”
众人纷纷称是,曹彰无奈,只好留曹越守城,选三百亲兵随从,往沙河来迎战鲜卑军
第737章 自乱阵脚
武垣东南有沙河,乃是滹沱河支流,境内平缓,只有稍许矮坡和洼地,正利于骑兵作战
曹彰本想占住河岸与鲜卑军对战,不想鲜卑骑兵来得及快,城里这些人马又军纪涣散,行动迟慢,出城十里便与贼军相遇
曹彰将人马驻扎在一片沙丘上的缓岗,不多时鲜卑军逼近,数万骑兵奔驰,只见沙尘滚滚,沿沙河布成左中右三个方阵
虽说这阵型曹彰根本瞧不上眼,但比起这些绿林豪杰,却又强了许多,显然鲜卑军此次来的都是精锐
见此军容,原本斗志昂扬的豪杰们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齐刷刷看向曹彰,千军万马奔腾的场面,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远比他们想象中的震撼
鲜卑阵前几员大将十分雄壮,手持各种兵刃,当先一人光头黑脸,扫帚眉、络腮胡,耳戴金环,正是先前逃走的小帅锁奴,如今已升为部落大人
锁奴仔细打量这股义军,见他们兵器铠甲也都十分凌乱,连战马都是抢来的,显然并非汉军精锐,不由心中大定
锁奴看着阵前那员年轻将领,总觉得有些眼熟,催马上前喝问道:“你就是偷袭武垣的章三么?”
曹彰心想既然不能对阵,若能将敌将斩杀,或可趁乱进攻,遂上前冷笑道:“某家正是章三,汝可敢与我一战?”
“哈哈哈,区区无名之辈,也配与我交手吗?”锁奴大笑,回头对一名鲜卑头领吩咐道:“阿桑,你去教训他”
他早已听说章三厉害,杀了乞伏部头领,加之多次与汉军交战,深知中原藏龙卧虎,也变得精明许多,在没看到对方实力之前,绝不会亲自冒险
阿桑也是新晋的骑将,正急于立功,闻令出马上前,扬着手中大刀怒吼叫嚣
曹彰虽听不懂那人言语,但也知道敌将并不愿与他交手,正犹豫时,却见一人拍马而出,大笑道:“小将军,第一阵就交给我九头虫吧!”
阿桑咧嘴狂笑,抬刀迎向来人,二马交错,九头虫手中刚换上的长枪便脱手而出,在马上一声怪叫,调转马头便往回逃走
阿桑斜刺里追上来,将刀柄插在腰间,人还在半伏在马背上,已取出弓箭瞄准九头虫射去
曹彰等人急忙出声提醒,但为时已晚,一箭如飞而至,正中后心,九头虫惨叫一声坠落马下,只剩坐骑奔回阵前
“九弟——”阵中有人大叫,不等曹彰下令,只见三人同时杀出,要为九头虫报仇
阿桑收弓大笑,面对三人竟怡然不惧,大吼一声挥刀迎敌,拦住三人厮杀
那三人平日里都是步战腾挪的功夫,多用拳脚刀剑厮杀,此时在马上用了刀枪打斗,哪里是武将的对手,反被一人压制,兵刃都拿捏不稳
听到鲜卑军中传来阵阵嘲笑和口哨之声,三人面红耳赤,加之报仇心切,一人从怀中掏出暗器,对着阿桑面门打出
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阿桑捂着面门惨叫,原来竟是一把银针,其余两人同时出手,从背后将长枪刺进阿桑肋部,将其挑落马下
“偷袭,卑鄙!”锁奴和鲜卑军愤怒大吼,同时有五名骑将愤然杀出
曹彰正待鸣金收兵,稳住局势,却见王枢挺枪大叫道:“鲜卑狗以多欺少,兄弟们,上!”
这一嗓子喊出去,那些豪杰们顿时嗷嗷大叫,纵马杀向鲜卑将领,一下子冲出去十几人
“全军出击!”锁奴一看形势不对,以为敌军进攻,将旄牛尾令旗举起
旁边亲兵马上吹响号角,霎时间三路鲜卑骑兵同时杀出,如惊涛骇浪,汹涌而来
“杀死鲜卑狗,拼了!”
“风紧——扯呼……”
义军阵中一片大乱,有人要上前杀敌,有人见此阵势,早已吓破了胆,拨马便走
曹彰见此情形,心知大势已去,只好传令鸣金收兵,冲过去只是送死
如此强势的骑兵冲击,唯有步兵严阵以待,以盾牌、弩箭和长枪配合,方能抵挡,此时任他武艺高强,也无济于事
随着鸣金之声响彻全场,义军更加大乱,向前冲者马上迟疑,被后方的人挤住,此时鲜卑军已经从三面包抄过来,如巨兽张开血盆大口,要将他们全部吞没
“快走,我来断后!”曹彰带领三百亲兵,让过混乱的义军,亲自断后
中路鲜卑军冲至,曹军两翼张开保护,曹彰带五十人放箭,自己瞄准几名头领,左右开弓射去,只见前方几人应弦而落,鲜卑军大惊,冲击之势骤减
等看清前方只有数百人,无不愤怒冲来,也在马上放箭追击,曹彰带兵且战且走,一壶箭射完,追兵却越来越多
武垣城遥遥在望,但义军却被鲜卑军包围过来,王枢等人愤怒冲杀,但数里地如同天堑,左右冲突却无法杀出
曹彰随后杀到,大吼一声挺枪向前,一杆枪左刺右挑,鲜卑军纷纷落马,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直奔到吊桥之下
城头上曹越见鲜卑军如山呼海啸,无穷无尽,急得直跺脚,忙命人放下吊桥,义军争先恐后抢入城中,曹彰又浴血断后,鲜卑军步步紧逼,竟冲过吊桥,往城门口冲来
“放箭!”曹越急得满头冒汗,顾不得还被裹挟在乱军中的零散义军,亲手抢过火把扔下去,大吼道:“放火!”
嗖嗖嗖——
城头上箭如雨下,无数火把、火矢连同灰瓶打下来,勉强将鲜卑骑兵逼退
“去死吧!”曹彰一声暴喝,双臂陡然用力,大枪横扫,将冲进城门口的三名鲜卑骑兵震得倒飞出去
鲜卑军在乱箭和火攻之下纷纷后退,亲兵急忙关闭城门,曹彰单枪匹马立于城门口,冷然扫视着往来奔驰的鲜卑军,渐渐隐没
“这章三究竟是何来历,竟有如此本事?”锁奴领大军追至,方才乱军中看到此人力战千军,心下凛然
“大人,贼军进城了,现在怎么办?”当先追敌的骑将回来禀报
“哼,这些乌合之众,已经是圈里的牛羊,给我围起来打!”
锁奴冷声传令,心中暗忖:老子打不过汉军,还打不过你们这些山贼?
第738章 洗尽铅华
锁奴一声令下,鲜卑军分作四部,将武垣团团包围,围得铁桶一般,四面攻打
虽然骑兵不善攻城,但鲜卑人个个都能骑射,将兵马分作百余队,在城下往来奔驰,箭矢如雨飞上城头,守军也苦不堪言
府衙之中,曹彰浑身浴血,铠甲被汗水和血水浸透,脚下一摊血水,刚坐下来喝口水,便见一人大步而来,质问道:“章将军,方才为何不好好指挥?”
曹彰脸色一沉,冷声道:“某早就再三申明,要严明军纪,令行禁止,诸位不听吾令,如之奈何?”
“你若传令,他们怎会不听?”那人大吼道:“方才阵前你一句话都没讲”
曹彰缓缓起身,瞪着那人:“你可懂兵法?”
“你懂个屁!”那人呸了一口,“分明是被鲜卑狗吓傻了,害死我兄弟”
“放肆!”曹彰也是性情火爆之人,在曹军中更是人人敬畏,何曾受过这等斥责,按剑冷喝道:“汝敢试吾剑利否?”
那人拔剑喝道:“老子的剑也不是吃素的!”
曹彰身后护卫一拥而上,怒瞪着那人呵斥,几名头领也都围了上来,大堂上剑拔弩张
王枢闻讯匆忙赶至,将那人拉住,劝道:“鲜卑军就在城外,大家生死攸关,此时正该同仇敌忾,千万不要伤了和气,若非章将军断后,我等都难回来了”
曹彰深吸一口气,抱拳道:“王盟主所言极是,方才是在下孟浪了,得罪!”
他如今白身起家,又身为三军统帅,方知统兵不易,以往有曹操罩着,还能任性使气,说不干就不干,现在任何委屈、不平只能默默咽进肚子里
“哼,看在同族之面,我不与他一般见识!你们怕了鲜卑狗,老子不怕,我们自去报仇!”那人收了剑,带着几人扬长而去
王枢赶忙命人去劝,安慰曹彰道:“这些人向来疾恶如仇,冒犯之处,还望将军莫怪”
曹彰想着另外的事,嘴上答道:“诸位英雄义字当先,我怎会见怪?守城之事,还要盟主多加约束,以免误事”
这段时间,又让他明白一个道理,海纳百川,并非因海大,而是被百川聚汇,终成大海,成大事者胸襟宽广,也尽都是委屈和无奈撑大的
“将军放心,这次吃了大亏,他们自会收敛!”王枢点头答应,又忧心道:“贼军有数万之多,将城外围得水泄不通,将军可有对策?”
曹彰眼眸一阵恍惚,强笑道:“我等聚义起兵讨贼,名声在外,只要坚守,必有人来救应”
王枢愕然道:“附近大小山寨、帮派兄弟都在武垣,谁会来救我们?”
曹彰道:“天无绝人之路,我自有对策”
王枢蹙眉而去,曹彰望向门外,几片梧桐叶随风飘落,大树只剩光秃秃的枝丫,在寒风中俏立,缓缓道:“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自古英雄出炼狱,从来富贵入凡尘……原来他早已经历过了”
不知为何,此番陷入绝境,他并不绝望,反而有种解脱之感,隐约觉得,那个男人一定会来救他
此番人生起落,历经磨难,曹彰仿佛洗尽铅华,整个人变得明澈许多,终于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真意
却说锁奴带兵围住武垣,骑兵无法攻城,派人回乐成调拨军器辎重,要将这股山贼全部杀光,为乞伏部族人报仇
此时姬麒已经回城,带着大汉天子所赐节钺仪仗,正手舞足蹈、唾沫横飞吹嘘自己如何出使汉廷,面对关羽等大将临危不惧,宁死不跪,与刘琦不卑不亢辩论是非,终于将他说动,并赐予美酒美食犒劳众头领,以示通好之意
“汉兴堂的美酒,本王早已听闻多时了,果然名不虚传!”轲多寿美滋滋地品着酒,生怕有一滴漏下
“那是自然,此乃刘氏皇亲才能享用的宫廷玉液酒,唯有大王才有资格享用!”姬麒舔了舔嘴唇,又打开食盒,讨好道:“大王再尝尝这江南进贡的凤梨酥,简直是人间美味呐!”
“哦?”轲多寿本眯缝着眼睛,闻到一股香甜气味,猛地睁大眼睛,取出一块看了看,喂到嘴里,瞳孔再次放大,惊呼道:“哇——”
众头领馋得直流口水,有一人哈喇子都掉在了地上,姬麒这才拿出一盒切成小块,分给大家,众人嗦着手指头感激不尽
探马将军情报上,姬麒怕轲多寿再派他出使,赶紧献策道:“大王速拨武器,将武垣夷为平地,再联合辽东军南下,还有更多中原美食享之不尽”
“唔唔……”轲多寿满嘴凤梨酥,顾不上答话,示意姬麒安排
此时安平府中,刘琦也在与众人商议对策,关羽还未派人查探消息,关兴便来请令要出兵接应义军,原来是关索得到江湖令,派人来向关羽求助
刘琦思前想后,将三国历史上姓张的人物想了个遍,姓张的确实不少,但基本都已在军中,实在猜不透此人的身份,干脆不再多想
乱世出英雄,能名垂青史,哪怕只是一笔带过的如潘凤、邢道荣之流,也是当地首屈一指的人杰,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没有留名的,也未必就本事不济
机遇和命运同样重要,错过某个节点,或许一生便郁郁不得志,才能被埋没的大有人在,自己已经改变了历史,许多人的命运早已变化,这足以引领一个新时代的诞生,又有人才应时而出也在情理之中
不再拘泥于历史人物,刘琦言道:“如今看来,鲜卑军向我进贡求和,是因这股义军出现,恐我发兵接应,难以招架,故用此缓兵之计”
关羽轻抚长髯,冷声道:“先前那使者到此,某观其神色不定,便料其来意非真,果然如此”
关兴急道:“陛下,既知这是鲜卑缓兵之计,就该立刻发兵才是鲜卑出动三万骑兵攻打武垣,他们恐怕难以招架,若义兵被贼所灭,必寒了天下英雄之心呐!”
关羽冷喝道:“国家大事,竖子不可妄言,还不退下?”
关兴吓得缩着脖子退到关羽身后,暗中推了推大哥关平,希望他主动请缨,马上出兵救援
关平却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倒是一旁的周仓有些焦急,几次欲言又止
正焦急时,却听刘琦大笑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管谁打鲜卑,朕一定要帮帮场子!”
第739章 野心昭昭
姬麒为了掩饰出使汉廷的狼狈,将刘琦所赐招降仪仗反说成安抚左贤王的节钺,吹嘘自己备受礼遇,十分得意
却未想到早有细作将消息报知公孙康,公孙康才回右北平,还在谋划幽州之事,闻报勃然大怒,大骂鲜卑人反复无常,以为鲜卑军有了防备,反不敢轻举妄动
正召集凉茂、张敞等商议对策,忽然守军来报,刘琦派使者陈震求见,公孙康愈发疑惑,请凉茂出城迎接
陈震来至府衙,见公孙康端坐高位,并不相迎,也微微侧身,既不施礼,也不问话
公孙渊大怒道:“大胆来使,见辽王安敢无礼?”
陈震冷声道:“震自中原来,汉室四百余年,从未听过辽王,莫非是哪处山头落草的贼寇?”
“放肆!”公孙渊按剑喝道:“刘琦自称汉王,又僭越称帝,天下何人不可称王?”
陈震朗声道:“汉王乃皇室贵胄,应命平乱,伐叛柔服,天下望风,百姓欢悦今已受天子禅让,继承大统,此天命所归也,却不知辽王是从何而来?”
公孙渊大笑道:“家父亦受天子封赐,有诏书玉印为证”
陈震冷哂道:“曹操父子忤逆犯上,矫诏害民,勾结异族,人神共戮之,今其虽灭,终将遗臭万年当此之际,纵曹氏宗亲,亦闭门悔过,杀贼正名,公等非但不以为耻,反以此为荣,可笑可笑!”
公孙渊脸色涨红,厉喝道:“汝欺我辽东无人乎?来人,将他叉出去!”
“刀悬于颈,却不自知,可惜我白走一趟,告辞!”陈震仰天大笑,不等侍卫上前,转身大步而出
“将军!”凉茂再也忍不住,冲到案前急道:“莫忘了鲜卑背盟”
公孙康正与使者斗气,闻言脸色微变,沉喝道:“且慢!”
陈震走到门口,头也不回,冷声道:“诸位还有何指教?”
公孙康轻咳一声,问道:“不知先生来此,所为何事?”
陈震回头道:“鲜卑已有意降汉,欲借汉军之力还复家乡,割据辽东,将军可知?”
“竟有此事?”公孙康脸色大变,他本就蓄意谋算鲜卑,自然以为鲜卑人也不信任他,加之姬麒出使汉营,愈发深信不疑
凉茂忙上前请回陈震,问道:“鲜卑欲降汉合力对付我军,汉王却派先生到此,必定另有高见,我等洗耳恭听”
陈震抱拳道:“汉王虽仁德布于四海,然自古汉胡不两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诸位虽远居海外,但毕竟乃同根所生圣人云: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望将军详察焉!”
公孙康回过神来,敲着桌案问道:“近来河北民间流传一句话:汉人不打汉人想必汉王也是听说的了?”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陈震抚须笑道:“此本汉王为号召天下百姓同心讨贼,化为俗语流传于民间也!”
“原来如此!”公孙康微微点头,命人给陈震看座,抱拳道:“不知汉王目下意欲何为?”
陈震徐徐道:“鲜卑屠戮许多百姓,汉王切齿痛恨,岂能任他嚣张跋扈?今汉室再兴,天下归心,将军虽远居辽东,本属汉臣,若能尊保圣祚,驿使往来,同心讨贼,则北方安定,何寇不灭哉!”
公孙康也已领教过汉军的厉害,如今张飞、周瑜合兵一处,如猛虎在侧,更是坐卧不宁,其实早已明白幽州之地已经与他无缘,只是不甘就此退兵,现在刘琦给了他一个台阶,正好就坡下驴
权衡半晌,终于叹道:“胡人如禽兽反复,某本无意与狼为伍,奈何先前为形势所迫既然汉王号召天下同心讨贼,吾本汉民,岂能袖手?”
陈震大喜道:“将军瞻顾大局,幡然改志,真英雄也!今申盟初好,共诛胡贼,各治疆土,百姓和睦,则辽东幸甚,天下幸甚!”
公孙康听陈震要他还回辽东,怫然不悦:“某愿助汉王讨贼,撤出南皮兵马,与汉王南北夹击,共灭鲜卑但事成之后,还望两家奉聘叙好,分界守疆,以右北平为界,交分天下,同安北疆,未知尊意若何?”
凉茂闻言大惊道:“将军,这……”
公孙康却抬手拦住他,看向陈震缓缓道:“某已有幽州过半疆土,助汉王灭鲜卑后自愿退兵,只取辽河之地,亦愿藩属汉廷,守御东北,两地之民,东西冠盖相望,岂不妙哉?”
陈震揪着胡须,只是静静地看着公孙康,神色古井不波,听完并无半分愠怒之意,抱拳道:“震以不才,得充下使,以传汉王合力讨贼之意将军既愿结好出兵,吾便不虚此行疆界之事,恕我不能做主,还要回禀天子,从长计议”
“哈哈哈,这个自然!”公孙康以为此事还有转圜余地,不由暗喜,命人设宴款待陈震
次日准备公文盟约,只要汉军出兵攻打鲜卑,公孙康便马上撤回南皮兵马,自幽州袭鲜卑之后,诛灭鲜卑后,再于右北平会盟,协商善后之事
陈震走后,公孙康马上派人打探消息,凉茂却忧心道:“大王欲割据幽州,此恐取祸之途尔!”
公孙康却毫不在意,淡淡道:“两国来使,本为谈判,孤以右北平为进退之据而已!更何况那陈震并无不满之意,足见刘琦也有授意待将来我再让出右北平,只取辽东、辽西,刘琦岂有不答应之理?”
凉茂顿足道:“臣正为此事担忧!陈震怒,此事尚可缓,震未怒,恐事急矣!”
公孙康愕然道:“这却是为何?”
凉茂叹道:“今刘琦已匡扶汉室,人心归顺,兵精将勇,若非体恤百姓,安置生产,数路大军北上,鲜卑早为齑粉矣!今遣使来见将军,非为讨贼,实为试探大王心意尔!”
公孙康蹙眉道:“何以见得?”
凉茂答道:“今天下虽定,但中原百废待兴,河北又遭涂炭,亟待治理民生!而辽东孤悬海外,地远艰险,非本土人不能治也,汉王请将军讨贼,意在建功正名也!将军若归顺朝廷,尚不失封侯之位,今却以野心示彼,恐举族有累卵之危,辽东不复为公孙氏所有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