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国士之风
众人急忙叫医者救治,曹丕幽幽醒转,捶着胸口痛心疾首:“想不到啊想不到,孤视为心腹的阎柔竟也叛变了!”
阎柔年少时曾被乌桓、鲜卑俘虏,后来为刘虞报仇,对抗公孙瓒,官渡之战时便认为曹操为天下英雄,上表朝廷,归顺曹氏。
后来讨伐乌桓数立战功,镇守北方,曹操待其如子,曹丕也视如兄弟,年初刚封阎柔为度辽将军,封县侯,以为心腹大将。
本想等北方援军到后,拜为大将对敌,哪想到他竟第一个公然抗命。
华歆言道:“阎柔少时曾被胡人劫持,作为奴隶,对其深恨之,自不愿胡人入境。此人因个人之恨误国家大事,非足以托付重任。”
曹丕无奈叹息道:“赵俨之流沽名钓誉,田银之徒趁乱而起,皆趋炎附势小人,何足道哉?阎柔背反,如断孤一臂,痛哉惜哉?”
华歆道:“此时不可再念旧情,当壮士断腕,速放鲜卑军入关,否则轲比能含恨而去,援军未至,又添新仇,因小失大也!”
曹丕气得心慌气短,骂道:“阎柔竖子公然抗命,拥兵自重,如之奈何?”
董昭言道:“大王只需传下将令,免去阎柔官职,另选副将为帅,即日退兵,阻断军都粮草,其势自然瓦解,一人之力焉能阻挡鲜卑大军?”
曹丕深吸一口气,吩咐道:“可先派人去见阎柔,动之以情:孤与他情同手足,欲托付大事,共谋大业,勿负先王厚爱。
晓之以理:孤引鲜卑、辽东军入境,既为抗敌,亦为根除边患。此二贼到幽州必会争抢地盘,孤坐山观虎斗,可将其一网打尽,此诱敌深入,永靖边疆之长策也!”
蒋济等抱拳道:“大王志存天下,深谋远虑,可惜百姓愚钝,未知一片苦心。”
曹丕摆摆手,命蒋济立刻派人传令,如果阎柔回心转意,即刻调回邯郸,若敢抗命,格杀勿论,迎接鲜卑军入关。
使者到军都,先传曹丕将令,免去阎柔之职,另选守将,再到居庸关来见阎柔,另派人到关外安抚鲜卑军。
使者说明曹丕心意,容阎柔考虑一日,天明之后,若还执迷不悟,便以军法从事。
深秋的燕山,已渐感微寒,灯火暗淡,一阵冷风吹来,屋檐上传来呜咽之声,如野兽侵袭。
阎柔独坐在檐角下,将身躯隐没在黑影中,仿佛又回到少年时被胡人劫掠,在塞外放羊牧马,任其打骂,战战兢兢的岁月。
那是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所以他回到家乡后,矢志镇守边疆,不让一名胡人进入边境,誓死保卫百姓安全。
本以为此生镇守边疆,再无憾事,谁知好景不长,曹操阵亡,曹丕竟引狼入室,割地迁民,整个北方都要受胡人之害。
阎柔连上三道奏折,但都如石沉大海,守军调动,百姓迁徙,鲜卑军接踵而至,陷入无奈和绝望之中。
昔日的知己好友变得面目全非,偏狭乖戾,道不同不相为谋!
明知一人之力渺小,但阎柔还是义无反顾,自军中选出义士,愿随他抗胡者两千余人,往居庸关拒敌。
宁可战死边关,也不愿再看生灵涂炭!
阎柔按剑缓缓起身,准备出关闯营,与胡人决一死战,杀不了轲比能,也要多杀几名鲜卑军。
刚下关楼,便见一名亲卫快步而来,低声道:“将军,有人求见。”
亲卫道:“来人非朝廷使者,自称故人。”
阎柔以为又是曹丕派来的说客,此时已抱定死志,摆手道:“任何人一概不见。”
阎柔微微蹙眉,来到关内,见一人负手而立,虽身穿布衣,但身形高大,气势沉稳,抱拳道:“尊驾何人?”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抱拳笑道:“阎将军,别来无恙乎?”
“田将军?”阎柔见是田豫,不由一怔:“吾闻将军青州出战不利,为何竟到了此处?”
田豫慨然一叹,目视左右:“此事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呐!”
阎柔马上命人准备酒宴,将田豫请到后堂,挥退下人,急问道:“听闻将军被汉军所擒,今日来此,莫非另有指教?”
“然也!”田豫见阎柔如此直接,也不再兜圈子,抱拳道:“在下蒙汉王恩赦,北上安护百姓,略尽绵薄之力。听闻将军以一己之力对抗鲜卑军,愚以为实为不智之举,欲邀将军共谋长策,未知尊意若何?”
阎柔问道:“将军有何高见?”
田豫道:“某已在渔阳说动鲜于辅将军起兵,接纳各处百姓!将军若肯同往,可暂守一隅,伺机对敌。”
“大丈夫奉旨守土,有死而已!”阎柔忽然仰天大笑,沉喝道:“汝必是曹丕派来,以退为进,诓我退离居庸关者。”
田豫起身到门口,跪地指天立誓道:“田豫岂是叛国媚外之小人,吾若与曹氏再有半分关联,乱箭穿身,不得好死!”
阎柔久知田豫为人,忙将他扶起,叹道:“吾非怀疑将军,实不愿坐视胡人入侵。以公之能,又有鲜于将军辅助,足以守御渔阳,何必如此煞费苦心?”
田豫抱拳道:“某知将军素怀忠义,欲尽心报国,北方威望无出其右者,故冒险来请。昔日为刘幽州报仇,各部共举公为首,虽公孙瓒不敌也,今为救护幽州百姓,若将军振臂高呼,则万众响应,公肯为北方之镇否?”
阎柔抱拳道:“吾本受曹丞相厚恩,今背反已是不义,今唯有胡贼决一死战,以全名节,幽州之事,有田将军足矣!”
“将军此言差矣!”田豫言道:“胡人入侵之患,在于曹丕,曹氏不灭,此患不除。方今曹丕乱政,早背曹公之德,内有奸党,外有强敌,将军轻动便亡,虽死不义。何不聚万众之心,成燎原之势,响应汉王,共灭胡贼,讨平曹党,方遂大丈夫报国之志!”
“明公一言,令吾茅塞顿开!”阎柔浑身一震,猛然醒悟,跪地抱拳道:“吾自幼孤贫,为胡人所欺,此生矢志讨灭胡贼,惜未遇知己,本以为曹丞相天下英雄,谁知不得始终。今蒙将军看重,某愿为讨贼先锋,虽万死不辞。”
田豫大喜,马上请阎柔准备,将关内愿讨贼者集合起来,收拾辎重连夜离开居庸关,往渔阳而去。
第603章 背水一战
秦朗扬长而去,魏军乱作一团,有些未曾见过血腥的,见满地尸体,当场便晕了过去。
王平催马冲到近前,扫视混乱的人群,大喝道:“汉王有令,同族不相残,缴械不杀,我等只要粮草,不害无辜。”
魏军早知道汉军不杀俘虏,早已扔下兵器跪在地上,那些差役听到叫喊才反应过来,纷纷放下武器跪地。
王平命人上前,将运载粮草的车马拉走,收了兵器铠甲,其余人连同那些曹氏子弟,一概不问。
有人想要立功,大喊道:“将军,这里都是曹家人,何不抓去洛阳?”
又有人叫道:“还有夏侯家的。”
“哼!”王平在马上回头,冷声道:“洛阳只收英雄,不要废物!”
众人凛然一惊,面面相觑,等再转头时,发现汉军已经拉着粮车远去。
“刚才是谁出卖本公子,站出来!”
汉军刚走,就有人从车厢里爬出来,厉声大喝。
兵卒们纷纷低头,知道说话的人就在身旁,却没有人肯指认。
有人尖叫道:“出卖主人,其罪当诛,你们都休想活命。”
“他娘的,老子不干了!”忽然有人咬牙站起来,大吼道:“横竖都是一死,干脆散伙。”
那人起身,不少人跟着响应,纷纷叫嚷,甚至有几人握着拳头围住车厢,将那几名子弟拽下车来,打得哭爹喊娘。
其余众子弟见状,顿时吓得一声尖叫,又躲进车厢呼喊起来,战战兢兢不敢露头。
军卒和差役们见事已至此,别无选择,干脆涌入车中,将其行李细软,甚至穿的绫罗绸衣全都抢了,一哄而散。
空旷的野地上,一众曹氏亲眷无助哭喊,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眼看天色将黑,竟连方向都辨不清,正进退两难之时,忽然一队巡逻士兵赶至,将其送往定陶。
原来曹真在定陶等了数日,不见粮草运至,派人前来查探,方知被汉军劫走,再派兵拦截时,为时已晚。
深更半夜,一行人到了定陶,望着哭爹喊娘,争相告状,要将秦朗碎尸万段的的子弟们,曹真便隐约猜到事情经过,让人先带回府中安置。
夏侯霸这几日满腔怒火,向曹泰埋怨道:“这可倒好,我等尚未去劫粮,诸葛倒先一步,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曹泰也为曹真犹豫焦急,言道:“明日你我一同请命。”
次日一早,王凌回城,众人一起来到府衙,询问冤句粮草情况。
王凌言道,“汉军粮草确实就在冤塚山,其中一座山谷,地形狭长,四周密林,十分隐秘。”
“参军可看得清楚?”曹真再次确认。
王凌点头道:“千真万确,吾昨日下午便到山中,于高处观察,不时有车辆出入,来路之上掉落许多粟米,山中粮仓数百,汉军根基必在此处。”
曹泰言道:“果然是粮草过多,城内堆放不下,故而选在山中。”
夏侯霸急道:“既然确定消息,当立即出兵,若错失良机,待汉军攻城,悔之无及矣!”
曹真此时心中也半忧半喜,喜的是诸葛亮选择如此隐秘的地方囤粮,夏侯霸又是无意间探得消息,应该不会有假,却又忧心诸葛亮诡诈,故布疑阵。
两军交锋,决策都在一念之间,曹真岂不知为将者自当杀伐果断,但这一切都要从结果来论。
若大胜,自然显得英明无比,若战败,又中敌之计,则是无能无知。
夏侯霸见曹真还在犹豫,上前抱拳道:“将军若不放心,某只需三千精兵前往,保证烧了汉军粮草。”
“不可!”王凌却道:“不说有魏延镇守冤塚,就是那沿山路口,也有重兵把守。此计不行则已,行则必胜,否则打草惊蛇,前功尽弃。”
“哎呀,似如此犹豫,如何败敌?”夏侯霸急得直跺脚,大声道:“当年官渡之战,先王得知乌巢粮草,不惜亲身涉险,前往烧粮,才挣下半壁江山,将军何怯敌也?”
曹真皱眉叹道:“诸葛用兵,神鬼莫测,岂是袁本初可比?”
曹泰在一旁思索,忽然灵机一动:“当年先王袭乌巢,袁绍却派兵攻我老营,未及相救,故而大败。今何不反其道而行之:假装不知粮草所在,声东击西,先派兵再去劫营,掩护劫粮军。”
王凌猛然醒悟,赞道:“此计大妙,将军可另出一军先攻汉军大营,诸葛亮必以为我等无计可施,不防冤塚。此举亦可牵制汉军兵力,纵有消息,也无力相救,一举两得。”
“哈哈哈,果然妙计!”曹真双目微凛,拍案大笑道:“此天助我成奇功也!”
正商议之时,探马急报,关羽已兵至砀山,黄盖领兵攻入梁国,汉军马上就要攻入济阴。
王凌言道:“诸葛亮一直按兵不动,必是等待豫州兵马,事不宜迟,将军速速发兵。”
曹真深吸一口气,传令道:“仲权领一万精兵前往冤塚,王参军领五千军随后接应,你二人见机行事。若烧粮顺利,可往济水上游埋伏,堵截敌军。”
夏侯霸欣然领命,和王凌先去准备,这一战不但关乎兖州安危,还事关中原战事,若能大胜,必将一战成名。
曹真又对曹泰吩咐道:“我二人今夜出城劫营,虽是扰敌,若汉军防备松懈,当全力一战,若能大败敌军,可一劳永逸。”
“将军此言极是,防守数日,突然杀出,纵然是诸葛亮,也叫他措手不及。”
曹泰上次劫营大胜,尝到甜头,这次也跃跃欲试,回营自去准备。
众人各去准备,曹真取过地图,又仔细看了一遍,思索前后布兵是否还有疏漏之处。
忽然想起此战若不利,定陶也守不住,命人再向曹泰传令,今夜城中守军倾巢而出,背水一战。
夜幕降临,定陶城中却紧张起来,营中传令加餐,兵卒查点兵装火具,饱食待命,二更时分,夏侯霸点起人马,在北门悄然集合。
曹真拍着夏侯霸肩膀,郑重道:“此战若胜,仲权将成先王之功,成败全在此一举,不可大意。”
夏侯霸抱拳道:“将军放心,若不能胜,某誓不回城!”
望着人马消失在夜色之中,曹真负手冷笑道:“孔明啊孔明,我兄弟三人之智,还比不得汝一耕夫么?”
第604章 算无遗策
秋风送寒,一派肃杀之气,萧萧黄叶,本当落叶归根,却在西风中飘入济水,身不由己东流而去。
两军对阵,诸葛亮如狩猎的头狼,随时保持警惕,甚至一片落叶,也能惊醒残梦。
外面脚步声才靠近,他已在案前披衣而起,双眸明澈,轻摇羽扇静静等候消息。
夏侯兰快步而进,欣喜道:“果然不出军师所料,魏军大队人马出城而去。”
“升帐!”诸葛亮神色古井不波,命侍从整理衣冠,往中军大帐而去。
大帐内灯火通明,众将得知消息,纷纷到齐,目光熠熠盯着诸葛亮,虽然不知有何计策,但深夜用兵,必有大事,也是建功之时。
“曹真今夜必来袭营!”诸葛亮扫视众将,轻笑道:“战事天明便见分晓。”
黄权抱拳道:“军师既有谋算,吾等当早作准备。”
寇封大笑道:“曹真此番再来,某定要将其生擒。”
众将也都摩拳擦掌,多次用兵,大家都知道诸葛亮算无遗策,无不言听计从,只要照令行事,必能有所收获。
只要诸葛亮在军中,打仗简直信手拈来,又能杀得痛快淋漓,又能立功升赏,从未打过如此顺利的仗。
诸葛亮却轻摇羽扇,笑道:“擒曹子丹尚在其次,山人已有妙计取定陶矣!”
……
夏侯霸领兵一路急行,来至冤塚山,王凌示意自南侧进山,那边树林茂密,守军防备松懈。
人马进入山中,半个多时辰来至一处山坳,王凌早派人在此接应,下午刚有十余辆车运粮进山,魏延假借犒劳运粮兵之名,又摆宴庆贺。
“真天助我也!”夏侯霸悄然来至悬崖之上,见山谷中灯火明亮,悬崖脚下到处都是粮仓草垛,欢笑声隐约传来。
等士兵准备就绪,夏侯霸言道:“某先领精兵杀入,攻破守军,参军随后进山,放火烧粮。”
“依计行事!”王凌早和夏侯霸商量好,马上命士兵背好草把火油,准备箭矢。
夏侯霸带三千精兵,悄然进入冤塚山谷,汉军正在里面庆功,外面守备松懈,直到谷口火光隐现,山头上才有了动静。
“来者何人?”山坡上有人喝问。
“夏侯霸来也!”夏侯霸举枪大喝,纵马直冲向谷口:“随某杀!”
山谷口虽有栅栏哨卡,大概是下午运粮车刚进去,还未来得及关门,等守军发现骑兵时,夏侯霸已一马杀入寨中。
轰隆——
马蹄落地,泥土草屑飞溅,夏侯霸举枪横扫,只有手臂粗细的一根木桩便被震碎。
汉军匆忙叫喊放箭,但魏军骑兵一拥而入,虽有人受伤落马,但不过皮毛而已,如洪流般冲入山谷之中,势不可当。
此时王凌领兵随后跟进,火矢发射,谷口箭楼和营房瞬间起火,守军呼喊乱窜,向后谷逃去。
夏侯霸憋屈数日,此刻发泄出来,直冲谷底而去,如虎入羊群,根本无人能挡。
身后魏军也不甘示弱,紧随夏侯霸一路向前,冲过三四座营寨,汉军仓皇后退,根本来不及反应,大多都还在山崖下的营中吃酒庆功。
“敌袭——魏军来了!”终于有人嘶声叫喊,营中鼓声大作。
“哈哈哈,叫吧,叫破喉咙也没用!”
夏侯霸仰天大笑,看向不远处亮着火光的营房,直向前来捉魏延。
“何人大胆,敢……敢来偷袭?”很快一将纵马而出,拦在粮仓前方。
“嘿嘿,魏延,可认得夏侯霸否?”
夏侯霸见火光之下,魏延盔歪甲斜,醉眼迷离,心中暗喜。
“夏、夏侯霸,敢……来找死?”魏延抬起刀,在马上摇晃不定。
“魏文长,降者不杀!”夏侯霸大笑,拍马直接冲杀过去。
魏延勉强打起精神,见夏侯霸杀来,忙抬刀相迎,但哪里挡得住士气正盛的夏侯霸,数合便抵挡不住,拨马往谷中逃去。
“追!”夏侯霸纵马急追,后面的魏军士气如虹,一鼓作气冲杀进来,守军四散奔走。
山崖上虽有箭矢射下来,但威胁并不大,前方魏延边走边喊士兵御敌,但此时整片山谷中烟火烧起,一片混乱,哪里能听得见。
夏侯霸紧盯着魏延急追,心中狂喜,此番毁了汉军兵粮,若能再抓住魏延,将其策反,还愁不能单独领兵?
正追之时,忽然魏延纵马奔上一处山坡,山上箭如雨下,前军惨叫跌倒,箭雨十分密集,将魏军拦住。
夏侯霸舞枪拨开箭矢,再要追时,却见魏延已经到了坡顶,回马大叫道:“夏侯小儿,汝中计矣!”
“魏延,休要虚张声势,看我烧了你的粮草。”
夏侯霸见这里地势狭窄,汉军居高临下,不利于骑兵冲锋,干脆命人守住山脚,带兵去烧粮草。
此时王凌带着魏军进入山谷之中,各带着火把火油四处放火,霎时间整个山谷火焰冲天,浓烟滚滚。
夏侯霸正横枪立马,紧盯着半坡上的魏延,等他着急时杀下山来,趁其酒醉将他擒拿,便可回去复命。
就在此时,忽然王凌急道近前,大喊道:“夏侯将军,快撤,此处有埋伏!”
夏侯霸指着魏延大笑道:“魏延已被我堵在此处,哪里有什么埋伏?”
王凌指着后方叫道:“来路被烧断,必是汉军所为。”
“什么?”夏侯霸吃了一惊回头看去,只见来路上的山谷口竟烧起大火,正往谷中蔓延过来,断了后路。
“哈哈哈,夏侯霸,跟魏某斗,你还太嫩了些!”魏延在高处抚须大笑,哪里还有半分醉态,傲然道:“汉军不杀降俘,汝等下马投降,可免做灰烬。”
不仅山谷口火焰冲天而起,此时整座粮仓营房也已起火,谷中热浪滚滚,浓烟弥漫,到处都是奔走惨叫的魏军。
“狗贼,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夏侯霸自知后路被断,心中一横,猛提丝缰,直往山坡上杀去。
“杀出去!”王凌举刀大喝。
魏兵们也知道陷入绝境,唯有拼死一搏才能活命,这可是真正的火烧屁股,无不奋力向前,跟着夏侯霸蜂拥上山。
魏延冷眼扫视冲上山坡的魏军,沉喝道:“放箭!”
第605章 技高一筹
夏侯霸纵马直冲向前,林中箭雨突然发出,急忙舞枪遮挡。
却不料那些弩箭都是瞄准坐骑,如雨点般落下,根本遮拦不住,只听跨下马却一声嘶鸣,翻滚倒地。
跟上来的魏军惨叫倒地,夏侯霸也从马背上跳开,人马都被困在半山坡上,进退不得。
王凌也十分狼狈,带兵在山脚下,背后火势蔓延,如同火炉一般,眼前箭矢乱飞,无数火箭从天而降,山路上草木也燃烧起来,几乎没有落脚之地。
山崖之上旌旗遍竖,鼓角齐鸣,汉军高声呐喊:“降者不杀!”
山谷中惨叫不绝,山坡上魏军也被浓烟覆盖,渐渐失去抵抗之力,夏侯霸咬牙切齿,招呼王凌带兵冒烟顶上来。
二人合力往谷口冲杀过去,魏军走投无路,个个拼死奋战,魏延并不与他们硬拼,且战且走。
夏侯霸和王凌只顾埋头冲杀,也不知前方地势究竟如何,先逃离大火,上了山坡却又是一道峡谷,魏军人困马乏,已然力竭。
魏延横刀立马,扫视着疲惫的魏军,冷喝道:“夏侯霸,尔已无路可走,还要负隅顽抗,连累无辜?”
“大丈夫为国尽忠,有死而已!”夏侯霸怒吼一声,挺枪大步冲了过去。
“无知之徒!”魏延纵马上前,提刀斩来。
夏侯霸抱着必死之心朝天刺向魏延,却被魏延一刀震开,战马疾驰而过,趁他立足未稳,一把抓住后领,如拎小鸡一般便将夏侯霸提起来。
“再有反抗者,杀无赦!”魏延一手提着面如死灰的夏侯霸,厉声大喝。
王凌见夏侯霸被擒,又无处可逃,便知大势已去,一声长叹,扔掉手中兵器,魏军也都纷纷跪地请降。
魏延将夏侯霸抛在地上:“送他父子团聚!”
后面汉军早已张弓搭箭,在向宠带领之下,将魏军押赴到后谷,那里有一处水潭可供休整,与前方的大火隔绝开来。
……
夏侯霸走后,曹真等到将近四更,才领兵出城,曹泰尽带城中守军,杀奔汉军大寨而来。
先前袭营大败魏延,此次又是诸葛亮坐镇中军,曹真料到汉军定会严加巡视,人马行动十分谨慎,准备直取正门。
人马离营三里地,就发现哨探,曹真此次旨在牵制汉军主力,并未收兵,命骑兵直冲向前,曹泰另攻北门。
汉军得知消息,寨中鼓声震天,无数火把照亮大营,整座大营中人马齐出,很快便列阵迎敌。
曹真冷笑道:“孔明啊孔明,你虽用兵谨慎,却料不到泄露军机,此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杀!”曹真拔剑在手,两翼骑兵冲击,中路步兵冲阵,趁汉军还未结阵完毕,便全军压上。
这一战旨在烧毁冤塚粮草,正面必须全力以赴,若能一举攻破汉军大寨,更可一劳永逸。
魏军杀到营门处,汉军仓皇结阵,据营门死守,弓箭手不断放箭,魏军也早有防备,举盾向前,后方弓箭手同样射箭掩护,火光下箭矢如蝗虫般往来飞窜,士兵死伤无数。
就在此时,忽然北门处火光冲天,喊杀声起,竟是曹泰突袭成功,汉军忙往侧翼救应,正面阵型大乱。
曹真大喜,马上催兵冲杀向前,震天的金鼓声中,一马当先,亲自带领骑兵冲阵,魏军士气大振,一拥而进,杀入大营之中。
夜空被火光映红,到处都是喊杀之声,汉军正面被突破,侧翼又被偷袭,首尾不能相顾,四散奔逃。
“哈哈哈,诸葛亮用兵也不过如此!”曹真挥兵进攻,从东门直杀到西门,心中畅快无比。
正准备回马与曹泰会合,忽然探马来报:“将军,汉军自毁营寨,将粮草辎重全都烧了。”
“为何不见敌将?”曹真抬头看向漫天火焰,双目微眯。
北门被曹泰突破,自己从东门杀到西门,南面是济水,并未见诸葛亮,更不见汉军主将应战,似乎有些不对劲。
正疑惑之时,曹泰引兵前来会合,此时汉军大寨已经全部起火,照得济水水面通红,如血河一般。
“将军,诸葛亮何在?”曹泰四下张望,还想擒杀诸葛亮。
“只恐我等又中诸葛之计!”曹真脸色十分难看,看着波涛滚滚的济水,沉声道,“此处乃是一座空营。”
曹泰愕然道:“怎会如此?”
“速回定陶!”曹真回过神来,拨马往北而走。
“撤退!”曹泰很快也反应过来,咬牙怒吼,传令各部兵马绕过大营赶往定陶。
曹真看着烧得正旺的大火,面沉似水,自己带兵倾巢而出,如果诸葛亮趁机去取定陶,后果不堪设想。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若诸葛亮早已料知此事,只怕冤塚的粮草也是虚假,此去凶险重重。
“莫不是诸葛村夫故意放走夏侯霸?”曹真纵马急奔,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在冷冽的秋风中打了个寒颤。
此时东方已经发亮,正往东疾走,忽然有败军狼狈而来,个个丢盔弃甲,曹真心下一沉,急忙勒马停住。
“报将军,汉军昨夜偷袭定陶!”
“什么?”曹真在马上一阵摇晃,颤声道:“南岸有探马巡视,他们如何赶到城下?”
“汉军从济水乘船来,我们不曾防备……”
话音未落,忽然来路方向尘土飞扬,一队人马已追到近前,只见正是汉军旗号,帅旗上大书“公孙”二字,正是鲜卑突骑杀到。
“哈哈哈,看来曹氏果然还是不如刘氏,本王选对主人了!”
当先一将膀大腰圆,手提狼牙棒飞奔而至,正是鲜卑大将公孙王。
曹泰随后赶至,见汉军杀到,急问道:“敌军从何而来?”
“定陶失守,快走!”曹真勒住马头,带兵往北而走。
“小崽子,没有了曹操,看你们还如何嚣张?”公孙王想起曾经被曹军算计,怒吼一声,纵马急追。
此时天色大亮,朝阳东升,汉军骑兵如猛虎下山,斜刺里包抄上前,紧追魏军。
魏军冲杀半夜,已然有些疲惫,此时哪里是鲜卑骑兵的对手,前军虽走,后军被杀得丢盔弃甲,四散奔逃,许多人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好跪地投降。
第607章 千里疾行
周瑜取东阿,关羽攻任城,济阴四面受敌,夏侯惇正在鄄城分兵把守,忽然曹真败回,报知定陶失守,忙传唤问话。
众将闻报无不震惊,定陶失守,又折损数万人马,济阴只剩几处城池,援军迟迟不至,如何对敌?
曹真请罪道:“那孔明诡计多端,故意放走仲权,泄露冤塚粮草消息,待我等出兵劫粮,却取了定陶。末将无能,请都督治罪!”
望着满脸不甘的二位小将,又看看左右众将神色惊慌,夏侯惇深知身为三军主将,又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必须要及时稳定人心。
遂起身离了帅位,上前将二人亲手搀扶起,笑道:“此非二贤侄之罪,胜负乃兵家常事耳!且下去歇息,随某杀敌建功。”
曹真起身,忧虑道:“定陶失守,南部尽失,诸葛亮与关羽合兵一处,敌军势大,恐难敌对。”
夏侯惇冷眼扫视左右,沉声道:“诸位不必忧虑,只要本督三寸气在,定不容诸葛得逞。只管小心练兵巡视,河北援军不日即到,某自有退敌之计。”
众将退下,兖州刺史高柔言道:“兖州十不存一,此城狭小,纵有援军赶至,奈何军中粮草不济,难以久持。不如保全兵力,退守河北,横大河之险拒敌,方为长策。”
夏侯惇独目圆瞪,怒道:“昔日吕布袭击兖州,先王仅以鄄城、东阿三地为据,反败为胜,方能称雄天下。某堂堂二世老臣,奉诏讨贼,岂能不战而走?”
喝退高柔后,夏侯惇派人到河北催促援军,虽说他也不赞成曹丕请鲜卑、辽东军入关,但形势危急,也顾不得许多了。
一连数日,不见河北消息,曹宇却带着一众宗族子弟狼狈赶来,禀告梁国相袁涣见大势已去,开城投降,梁国已被黄盖所取,兖州南部尽失。
夏侯惇一声长叹,梁国失守已在他预料之中,定陶不保,梁国成了孤城,换做谁也一样,安排曹宇下去歇息。
正在此时,钟缙匆忙而进,禀告道:“都督,大事不好,关羽自任城发兵,直往鄄城来了。”
“哦?”夏侯惇问道:“有多少兵马?”
钟缙答道:“仅有五千骑兵,以张飞为先锋,一日百余里,沿途各地不战而降,将出山阳境内。”
“什么?”夏侯惇大惊,再问道:“可查探清楚?”
钟缙脸色难看:“此乃山阳郡守急报,人已逃往河北去了。”
“一群废物!”夏侯惇大怒,一拳砸在桌案上,咬牙道:“关张如入无人之境,欺人太甚!”
钟缙言道:“敌军只有骑兵,并无其余人马辎重,谅他无法持久,不如早迎敌。”
夏侯惇正准备出兵,忽然又疑惑起来,独眼滴溜溜转了一圈,蹙眉道:“此二人驱兵直进,孤军疾进,莫非另有阴谋?”
多次吃亏,夏侯惇也变得谨慎起来,命曹真、曹泰领一军守廪丘,互为掎角之势,其余各营待命备战。
又命钟绅多派斥候,严密监视诸葛亮、周瑜所部动静,严加守御,未得将令不得妄动。
关羽以张飞为先锋,兄弟二人只领五千精骑,自山阳过大野泽直取鄄城,所过之处,守军望风归降,百姓夹道相迎,齐呼“大汉万岁”。
不说曹丕勾引外族,引起众怒,或许许多百姓对曹、刘谁做主公并不在意,但汉军到来,便可重新划分土地,并免去三年赋税,无不期待早换天日。
张飞一日连下十城,次日便过山阳境内,关羽随后便至,势不可挡,消息传出,兖州一片震动。
诸葛亮正在定陶练兵安民,宣传政令,闻报大笑道:“关张轻骑而出,纵横千里,出其不意,此必凤雏之计也!”
魏延等将无不焦急,纷纷请令出战,愿领兵前往策应,一举拿下鄄城。
诸葛亮却笑道:“关张乃万人敌,无需诸位相助,吾只需按兵不动,叫夏侯惇不知虚实。其惊疑不定,必自乱阵脚,不日不战而退矣!”
与此同时,流行探马也将消息报知周瑜,此时周瑜已取东阿,分兵守大河仓亭渡口,准备与臧霸会师范县。
周瑜闻报,问道:“定陶人马有何动静?”
探马答道:“定陶安民息兵,分派各处助百姓屯田开渠。”
周瑜双目微凛,旋即传令道:“各营暂停出兵,命臧霸暂驻无盐,亦行屯田事。”
太史慈疑惑道:“孔明已取定陶,兖州仅剩鄄城弹丸之地,关云长北上,都督正该取范县,自北出兵策应,何以反按兵不动?”
周瑜轻笑道:“若要出兵,孔明早有动作矣!今定陶军不动,吾料其必有深谋,吾等亦不可动,见魏军动静,再谋划不迟。”
东西两路大军按兵不动,都在安民屯田,只有关张五千骑兵孤军深入,一往无前。
斥候连日急报,夏侯惇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如此独特的用兵方式,让他摸不着头脑,更不知该如何应付。
“报!张飞人马已过成阳,离城二百里!”
探马急报,让正在桌案上查看地图的夏侯惇浑身一震,独眼布满血丝,更像嵌在头上的一颗肉瘤。
钟缙催促道:“大都督,敌军犯境,为何迟迟不发兵,莫非怕了那张飞?”
夏侯惇胸膛不断起伏,咬牙道:“张飞不足为惧,但诸葛亮、周瑜皆智谋之人,一直按兵不动,必定另有阴谋……”
上次南阳被擒,夏侯惇引以为平生奇耻大辱,此次这两路人马不动,又让他心惊肉跳,生怕若有不慎,便再遭羞辱。
傍晚时分,探马来报,张飞已领兵到县境,并派人送来拜帖,书中言语亲切,只说女婿前来拜谒,叫夏侯惇备宴相迎,另有厚礼送上。
钟缙笑道:“听闻张飞性情粗莽,信中却自称女婿,看来还是颇知礼数的,这是要先礼后兵?”
“此必是缓兵之计!”夏侯惇忽然脸色大变,传令道:“三军撤退。”
“啊?”钟缙愕然。
夏侯惇揉了揉发黑的眼圈,冷笑道:“吾料周瑜正造船出水军,诸葛亮别遣濮阳兵沿河而下,皆欲断我后路。此两路人马尚在途中,张翼德才故意下书,激怒于我,是为拖延时间。岂知某非鲁莽之徒,已料敌在先,识破其诡计矣!”
第608章 威震华夏
夜深人静,秋风瑟瑟,魏军全军拔营,只携带重要军器,连夜轻装离开鄄城,直奔大河。
夏侯惇跨马亲自守住河岸,朦胧的月色之下,人马依次渡河,除了涛声阵阵,并未有敌军袭击,暗中松了口气。
不多时曹真领兵赶至,见夏侯惇先前不肯撤兵,此时又不战而走,匆忙退兵,心中疑惑,上前询问。
夏侯惇将其猜测告知二人,言道:“某久经沙场,岂能中诸葛村夫之计?”
曹真听罢后怕不已,抱拳道:“都督高见,否则吾等皆为阶下之囚矣!”
曹泰想起夏侯霸被擒,苦笑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否则我要父子团聚了。”
夏侯惇大笑道:“纵卧龙多智,周郎善谋又如何?某早走一步,叫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魏军众将被夏侯惇一顿分析,竟有种料敌先机,技高一筹的喜悦,全军欣然渡河,一时竟忘了丢失兖州的狼狈。
张飞等了一夜消息,未见夏侯惇回复,次日细作来报,魏军已连夜撤离,忙赶至鄄城,只见百姓早已拥挤在城门口迎接大军。
刺史高柔上前献上兖州印绶,闻知夏侯惇退兵,高柔马上召集大小差役及本土乡绅维持秩序,才未发生暴乱,总算安然度过危机。
张飞边走边听着高柔禀报城中情况,摸着钢针般的胡须,埋怨道:“这夏侯惇不知好歹,俺千里疾行,冒着被二哥申斥的危险前来相见,他竟信不过俺老张?”
张飞信中十分坦诚,想劝夏侯惇弃暗投明不假,但也是带着诚意前来,准备将其上次留在南阳的兵器归还,顺便报上喜讯,他又有了一个小外孙,正与夏侯渊共享天伦之乐。
不过如此也免去一场厮杀,夏侯惇退兵,济阴郡已全部拿下,张飞命高柔出榜安民,写信劝说其余各县归顺,彻底平定兖州。
中午时分,关羽领兵赶至,张飞迎出府衙,大笑道:“二哥,两日连取十余城,一战收复兖州,平定中原,俺从未打过如此轻松的仗。”
关羽轻抚长髯,扫视左右敬畏有加的官吏,微微点头道:“某也一样!”
当日便在府中设宴庆功,与州郡官吏会面,无不称赞关云长虎威赫赫,东西驰骋荡平豫州,南北疾驰扫平兖州,所过之处望风披靡,威震华夏!
次日一早,数十人自山阳赶至鄄城,携带厚礼来见李典,作为龙将关羽的参军,李典如今也算是衣锦还乡,成为山阳李氏的骄傲。
虽然军务繁忙,但李典不得不向关羽告假,应酬了一日,才将众族老送回。
关羽抚须笑道:“汝族人何以前恨而后亲也?”
先前李典在南阳归汉时,被族人唾骂为家族败类,与之断绝关系,甚至写来联名书信,将李典父子从族谱上除名,以表决心。
李典摇头叹息道:“人虽知名节,然危机临头,多以自保为先,世家子弟尤甚也!”
关羽哂然一笑,并未多言,曾几何时,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些一副清高嘴脸的伪君子,如今明白诸人良莠不齐,也有诸葛亮、周瑜这等高雅义士,对世态炎凉,早就看开了许多。
不一日东西两路大军都到鄄城会齐,关羽携众文武迎出城外,万木萧疏,却难掩金戈铁马之气,百姓夹道相迎,箪食壶浆,欢呼不止。
黄盖带江东众将与周瑜会面,周瑜一身戎装,轻甲白袍,眉宇之间又透出往日的英气,因孙策之事,众人更觉唏嘘,围着周瑜道不尽的感叹。
关羽抱拳道:“定中原、取兖州全凭军师之功,此番某出兵鄄城,军师不来相助,叫我等坐享其成,愧煞关某!”
诸葛亮羽扇纶巾,气度潇洒,笑道:“若非云长虎威,吾军安得纵横中原,曹魏望风而降乎?亮此番不出兵,夏侯惇必惊疑而退,吾若出兵,其必死战矣!”
正寒暄之时,黄盖闻言问道:“诸葛军师不出兵,都督近在东阿,为何也按兵不动,错失我江东男儿建功良机。”
周瑜看向诸葛亮,轻笑道:“吾料孔明不出兵,必有所图,果然如此。不战而屈人之兵,如音律至深处,无声胜有声。”
诸葛亮颔首笑道:“公瑾真吾知音也!此番相会,定要领教琴技。”
周瑜大笑道:“许久不曾操弄,吾技痒多时矣!”
关羽抚须慨然叹道:“果如大王所言,二位乃一时瑜亮也!”
众将欢呼回城庆功,向刘琦报捷,此番彻底平定中原,中兴汉室胜券,众将信心十足,军民欢悦相庆,都在期待又一个汉室中兴的到来。
周瑜自离江东北上,在北方三年之久,此番与诸葛知音相见,又与黄盖等故友重逢,喝得酩酊大醉,最后在席间舞剑卧倒,被人搀扶到后衙歇息。
诸葛亮看天色不早,干脆不去睡觉,洗漱一番,命人取来兖州各处户籍公文,亲自查阅。
翌日天明,高柔与各县官员道府衙述职,诸葛亮早已了然于胸,又取出几份案卷审问,那几个县令被问得汗流浃背,自知失职,跪地请罪,众人无不大惊。
等关羽在校场教完关平、王双刀法,回到府衙时,诸葛亮已重新任命各县官员,安排分地屯田之事,各官员心悦诚服,纷纷上任而去。
关羽看着匆忙出衙的官员们,慨然道:“兖州百废待兴,某到鄄城数日,不知从何下手,庞士元亦束手无策,军师竟片刻而就,真乃神人也!”
诸葛亮放下手中宗卷,摇头笑道:“君侯天生神将,不必为此分心。士元并非不能治内,只是生性疏懒,不肯用心罢了。”
话音刚落,便听一人懒洋洋道:“有人天生就是劳碌命,为他分忧就是让他受罪,何必越俎代庖?”
回头看去,见庞统背着手迈步而进,苦叹道:“昨日与翼德拼酒,又输了,望孔明救我!”
诸葛亮却没有闲心与他玩笑,蹙眉叹道:“今中原虽定,然河北未平,胡虏入境,幽州动荡,并州告急,司马懿尚牵制河内之兵,吾等当早分兵,为大王分忧。”
“你这人,还不如周郎有趣!”庞统无奈撇嘴,揪着唇边一撇胡须笑道:“曹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可令其有喘息之机。其实无需分兵,我方尚有大将未用,出一人足以平贼,出两人边疆宁靖。”
第609章 开匣纵虎
庞统才开口,诸葛亮已然会意,笑道:“汉兴坛尚有三只猛虎,用其一讨贼足矣!”
关羽也听出他们要用张辽、徐晃,抚须道:“张、徐等皆当世英雄,心存忠义,恐不肯轻易就命。”
庞统却笑道:“此二人虽忠义,却并非曹氏嫡系,若曹孟德未亡,或难劝降。今曹丕勾引外族,大失人望,胡人又侵其家乡,既然为义士,定能仗义出力。”
诸葛亮点头道:“士元所言极是!此二人皆识时务之俊杰,当初弃暗投明,乃因曹操尚心存汉室,翼戴天子。今中国将定,边疆却乱,吾料其早有抗敌之意,只因碍于颜面,不便主动请缨,时机已至矣!”
关羽忙抱拳问道:“不知军师有何良策?”
关羽其实也一直挂念张辽、徐晃,当年被困许昌,这二人与他交情颇深,常有来往,可谓肝胆相照,只可惜各为其主,难与共事,常引以为憾。
庞统大笑道:“君侯真当局者迷,良策便是云长公。”
关羽愕然道:“士元此言何意?”
庞统言道:“此二人久居汉兴坛,以忠良自居,不肯应命,实作茧自缚,骑虎难下!君侯只需遗书一封,晓之大义,动以私情,他自然借坡下驴,一切顺理成章。”
诸葛亮点头笑道:“云长便是开匣纵虎之人。”
“原来如此!”关羽一拍手,转身便往府内走去。
……
中原战事稍定,北方却一片大乱,轲比能、辽东军进入幽州,争抢地盘,四处烧杀,那些希图侥幸不肯迁徙的百姓,都躲入深山,眼看寒冬将至,缺衣少食,逐渐啸聚成寇。
步度根领兵攻雁门关,太原守军尽被调往上党,无兵可用,并州刺史梁习急向曹丕求援,王旨未至,太原骑兵都督乌桓王鲁昔忽反,里应外合攻破雁门关,杀奔太原而来。
原来梁习治理并州,数年来颇有政绩,鲜卑首领育延,曾领兵五千余骑入境,请求梁习效仿刘虞,在云中、雁门等地互市交易,因军兵闹事,被梁习斩杀。
曹操内迁匈奴,安置乌桓、鲜卑各部,也有一部分乌桓人牵至并州,乌桓王鲁昔官拜骑都尉,其爱妻正是育延部落之女。
匈奴起兵河西,梁习担心他们趁机攻并州,派鲁昔领兵到娄烦驻防,鲁昔十分想念妻子,又恐日后被汉人挟持,于是领五百骑兵暗中晋阳,偷偷带其妻出城,被守军发现,梁习以为胡人又生叛变之心,派兵追杀。
鲁昔一怒之下,干脆直奔雁门关,谎称援军,暗中与步度根勾结,进城后杀死守将,打开关门放鲜卑军入关。
梁习闻报大惊,但仅十万胡骑入关,如洪水猛兽势不可挡,他手中无兵,无奈只好狼狈退往晋阳。
鲜卑军大举入关,联合境内乌桓所部,沿途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与此同时,那些隐藏于太行山中黑山贼寇,不肯随张燕归顺朝廷者趁机作乱,刚刚恢复生机的太原又陷入战火之中。
消息传开,中原无不震怒,张虎正在洛阳抱着出生不久的婴孩闲闷,闻讯惊怒不已,马上找乐林、徐盖来见长辈。
后院之中,徐晃正与乐进对弈,各自站在石桌旁,杀得难分难解,张辽则抱着胳膊在一旁冷眼旁观,没想到先前骂他们虚度岁月的徐晃,棋瘾却是最大的。
张虎大步上前,不由分说便掀了棋盘,三人叉腰站在树下,怒目瞪着三位长辈。
张辽大怒道:“混账小子,反了你了?”
张虎大喝道:“异族入侵,杀我同胞,诸位还有心情在此对弈?”
徐盖也急道:“父亲,匈奴已杀到汾水,马上就要老杨家了!”
张辽握拳怒道:“我等之事,安得汝等小辈插嘴,滚了出去。”
“好好好,你坚持你的忠义!”张虎连退数步,还是不敢跟张辽动手,大声道:“我去夺回雁门关。”
“回来!”张辽脸色微变:“雁门发生何事?”
张虎咬牙道:“鲜卑军已攻破雁门关,血洗境内,占领太原,那里还有我们的族人和乡亲,我不能忘祖。”
“竟有此事?”张辽大惊,颓然坐在石凳上,低着头神情复杂。
张虎冷哼一声,转身出门去了。
徐盖也轻叹一声:“自曹丕下令杀我,孩儿便与曹氏恩断义绝。爹若还念着曹家恩情,孩儿自回家乡,与乡亲们共存亡。”
乐林看二人都离开,上前拉着乐进的胳膊,劝道:“父亲,中原已经姓刘,于文则、张儁乂正带兵在白马与曹休对峙,曹仁、夏侯渊皆已放弃曹丕,你可长点心吧!”
乐进轻轻推开乐林的手,轻叹一声转回房中去了。
乐林对这三人的固执也倍感无奈,向房门抱拳道:“恕孩儿不孝,我去助张虎一臂之力,不杀退胡人,誓不回转。”
三名后辈来去匆匆,留下满地棋子,光秃秃的树桠下,张辽和徐晃四目相视,神情痛苦。
三人同病相怜,却谁也不肯先主动请缨,怕背上二臣贼子的名号。
正沉默之时,忽然一名少年跑进来,十五六岁年纪,长得虎头虎脑,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格外醒目,正是关羽次子关兴。
关兴跑到近前,将一封信放在石桌上:“我爹书信到。”
张辽站起身来:“云长……他可还好?”
“哼,我不与贪生怕死之人说话。”关兴微扬着下巴,一阵风般跑了出去。
张辽一声轻叹,见信封上写着他与徐晃的名字,便当面拆开,二人一同观看,只见信中言道:
汉寿亭侯关羽,致书于文远、公明足下:许昌一别,常怀挂念。二位欲尽忠曹氏,全节求名,羽窃以为不可。关某虽不才,亦颇知忠义二字,自古正邪不两立,正则为忠,非正为奸,汉祚不绝,篡党安立?
吾闻太史公云: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大丈夫护国忧民,上以报国家,下不负先人,名垂竹帛而已!夫今曹氏勾结外族,北方丧乱,同胞受难,愿先华夏之急,而后私情,弃小节全大义,共赴国难,则北方幸甚,天下幸甚。
吾与二位意气相投,故肺腑相告,惟贤弟察焉。
“知我者,云长也!”张辽看罢,顿觉气血上涌,一把将书信塞到徐晃手中,冲到门口对护卫喊道:“我要见汉王!”
第610章 一致对外
此时刘琦已回洛阳,曹休、司马懿守黎阳,两军对峙,一时找不到进兵时机,干脆先回宫主持政令改革之事。
听闻诸葛亮克复中原,刘琦欣喜不已,正准备起程往濮阳慰劳将士,趁胜北上,忽然守军来报,张辽求见。
荀彧大喜道:“此必是并州遭难,关将军的书信有了效果。”
“有此三人对付胡人,吾心安矣!”刘琦长出一口气。
马上命人设宴,将张辽三人带来,有他们几个对付匈奴、鲜卑,就不用再分兵到并州,主力可以安心收拾河北乱局。
时王凌也被押至汉兴坛,在隔壁楼上看到张辽与其子争吵,三名年轻人先后离去,不多时便带着徐晃、乐进走出那道厚重的大门,便知其心志动摇。
“此三人皆魏王心腹,竟也背叛曹氏,人心不古呐!”
王凌仰天长叹,未过多久,却见左侧小门又缓缓打开,不由心下一沉,自己当初便是从这道门进来,莫不是曹真他们被擒?
正午的阳光自大门透进来,将来人的影子拉得细长,只见他快步而进,青衫凌乱,显得有些狼狈,并非曹真,身影却有些熟悉。
“兄长,大事不好!”那人抬头便看到栏杆前的王凌,招手大叫。
“文舒贤弟?”王凌大感意外,没想到来人竟是王昶。
王昶是太原郡晋阳县人,王凌是祁县人,二人虽不同县,但同出太原王氏,少年时二人在郡内齐名,王凌年纪稍长,王昶视王凌如兄。
受常林举荐,曹丕征辟王昶入朝,为太子文学,曹丕即魏王后,任王昶邺城典农,专管魏郡屯田水利。
王昶被抓到洛阳,难道邺城也丢了?
王凌不可置信,急匆匆跑下楼来,兄弟会面,却见王昶形容憔悴,双目充血,未及答话便失声痛哭。
王凌拉着他到一旁坐下,安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凡事但求尽力,贤弟也不必过于悲伤。”
“兄长!”王昶止住悲声,垂泪道:“鲜卑入关,并州军抵挡不住,已退保上党,太原惨遭血洗!”
“什么?”王凌大惊,一把抓住王昶肩膀,大吼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千真万确!”王昶言道:“吾于邺城得知雁门失守,急向魏王请令,愿亲自北上讨贼,连上三道文书,又亲至邯郸求情。未料大王因中原失守,敌军压境,不肯分兵,听从司马孚之计,顺势让出并州,叫鲜卑军南下攻河内……”
“岂有此理!”王凌惊怒不已,忙问道:“鲜卑南下,族内形势如何?”
王昶摇头道:“吾归邺城后,心神不宁,忽然家将来报,晋阳失守,胡人烧杀抢掠,贼人趁势而起,境内百姓逃亡者十不存一。”
“啊——鲜卑狗贼,我誓灭尔等!”王凌仰天大叫,口喷鲜血跌倒在地。
王昶忙叫人来救醒王凌,咬牙道:“曹丕无能,招惹外族,今虎狼入室,又任其逞凶作恶,此皆曹氏之过也。弟闻知兄长在洛阳,连夜离邺来报信,不愿再与曹氏同流合污。”
“悔不听孔明之言!”王凌双目呆滞,悔恨无及,如果他当初听诸葛亮之劝,先归汉室,或许还能北上拒敌,如今一切都晚了。
王昶言道:“今族人被害,百姓弃尸荒野,欲报大仇,还需仰仗汉王之力。”
“扶我起来!”王凌抓着王昶的胳膊起身,对侍从抱拳道:“请速报信,王凌求见汉王。”
王宫之内,刘琦正为张辽、徐晃二人践行,二将愿各归家乡,同仇敌忾对付胡人。
乐进是个随大流的,家乡早被汉军平定,愿听刘琦调度,张虎等三子陪坐,个个面露喜色。
刘琦也大感欣慰,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华夏儿女家国一体的传承始终如一,从古至今,不管自家人打得多激烈,一旦遇到外敌入侵,都能放下干戈一致对外,这大概就是中国五千年屹立不倒的根基所在吧?
对付匈奴五部倒还好安排,河东有徐庶为主帅,再加上徐晃、乐进父子,还有郝昭、西河太守毌丘兴,足以讨灭匈奴。
但是并州的鲜卑却是鞭长莫及,上党还有三万魏军,正屯兵太行山准备攻打河内,就算张辽绕过上党去并州,手中无兵,也是独木难支。
正一筹莫展,忽然荀彧来见,带着双目通红的王凌兄弟,痛心疾首道:“大王,曹丕撤出上党守军,退守壶关,已放鲜卑南下。”
“竖子!”张辽闻言拍案而起,瞠目大喝道:“曹丕孽畜,当真虎父犬子。”
王凌二人跪地道:“并州沦陷,百姓遇难,我等不才,愿北上讨贼,夺回并州,望大王开恩放行。”
刘琦上前扶起二人,慨然道:“王氏乃汉室忠良,王司徒为除董卓,不惜冒死用计,以柔弱残躯对抗虎狼之师,实吾等楷模。今二位诚心归汉,可助张文远北伐,必能讨灭鲜卑,保全境内。”
二人见刘琦对王氏评价如此之高,又推心置腹,不禁感激万分,王凌更是惭愧低头,再次跪地道:“王氏愿世代为汉室效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刘琦命人看座,请王凌、王昶入席,一同商议对抗鲜卑之事,这两人也是三国后期的名将,虽然比五子良将差了一截,但有张辽为主帅,他们做副将参军,这个阵容也足够豪华了。
王昶叹道:“曹丕集合并州人马攻河内,不料步度根反咬一口,自知无力弹压,干脆让出上党,看似驱虎吞狼之计,实则乃抱薪救火,迟早要遭反噬。”
张辽几人无不脸色阴沉,他们当年投奔曹操,因其为当世英雄,能成大业,如今看看曹丕所为,简直无地自容。
荀彧言道:“魏军退守壶关,上党必乱,可命霍峻为先锋,趁机出太行北上,多取城池保护境内。百姓必尽来投奔,自发起兵支援,以此为据,深沟高垒拒敌,使贼难过太行天险,再发精兵讨之,一路北上,百姓呼应,当势如破竹。”
“文若之言甚合吾意!”刘琦微微点头,向张辽抱拳道:“河内战事吃紧,吾拨三万人马供将军调遣,可足否?”
张辽见刘琦直接赋予他兵权,大受感动,离席跪地道:“某素怀忠义,欲尽心报国,惜未遇知己。今大王肯委重任,纵只有三千兵,虽万死不辞。”
第611章 大汉梦
送走张辽、徐晃,刘琦心中大定,五子良将出动三个,又是父子上阵,并州境内就不用自己多费心了,只要全力收拾河北即可。
谁知还没高兴两天,西凉急报,边患又起,西平人麴演自称护羌校尉作乱,与金城豪族蒋石联合,割据西平。
随之河西诸郡趁机起事,有武威颜俊、张掖和鸾、酒泉黄华等人举郡造反,拥立韩遂族孙、韩德长子韩瑛为西凉王,号称五狼上将,与鲜卑吐谷浑部勾结,威胁陇右。
与此同时,屯驻安定郡的保塞匈奴大人,胡薄居姿职起兵叛乱,威胁渭河之北,西北一夜之间乱成了一锅粥。
刘琦闻报惊怒不已,西凉才经历韩遂之乱,马超报仇未久,又起兵变,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荀彧言道:“西凉人性情彪悍,又与羌胡杂居,桀骜难驯,叛乱由来已久,但大多不过江河起浪,转瞬即逝,此番数郡皆反,各处响应,恐绝非偶然。”
刘琦眉头微蹙:“令君之意,莫非这背后有人暗中操控?”
荀彧抚须点头道:“若贼各处自立,互相攻伐,便是恃远不服,今同尊韩瑛为王,又与鲜卑联合,若无人蓄意谋划,岂能同心作乱?”
“此言有理!”刘琦思索片刻,言道:“贾文和自离许昌,便下落不明,莫不是他不甘失败,设谋作乱?”
荀彧摇头道:“贾文和坐照千里,向来明哲保身,既弃曹而去,必已归家退隐,颐养天年,岂会自惹祸端?”
刘琦沉吟不语,将三国中有名的人物想了一遍,却想不出谁能有这么大的手笔,一次挑动西凉各郡同时叛乱,还拥立了西凉王,这样精心的策划,绝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出来的。
荀彧谏道:“形势紧急,此时当先令各地自守,就近调兵支援,再以大将讨叛,西凉之乱,恐非马孟起亲至,不能安定。”
刘琦言道:“马超现在河内,远水难救近火,可命凉州刺史韦康就地招募西凉百姓自守,别驾杨阜、都尉赵昂等往金城御敌,固守待援,暂解燃眉之急。”
荀彧言道:“大王言之有理,贼军虽众,其实不过乌合之众,吾料其貌合神离,只需稍加离间,再以汉中、益州精兵西进,可一鼓而破。”
刘琦冷笑道:“西凉屡叛不止,看来需严法治之。今中原一定,此番我非但要平定西凉,更要长期驻兵,开通河右,收回玉门关。”
荀彧愕然道:“河西四郡,自酒泉以西,荒漠遍地,敦煌早已废置近百年,玉门关更在万里之外,人迹罕至,大王何必劳师远征?”
刘琦负手站在门口,望着夕阳将落,缓缓道:“莫说玉门关,就是西域诸国,本也依附于汉,只因朝廷衰弱,恃远不服,是时候打探那里的消息了。”
荀彧自然也是见过世界地图的,只是没想到刘琦这么早就要关注西域形势,不禁为其气度所折服,抱拳道:“上医治未病,中医治欲病,下医治已病。大王高瞻远瞩,未雨绸缪,大汉再起,扬汉武之威,兴世祖之盛。”
“不不不,文若再把格局打开一些!”刘琦转身笑道:“我要大汉名扬世界,万国来朝。”
“世界?”荀彧愕然,“此岂非……白日做梦?”
脑海中浮现出那张不知从何而来的地图,只这华夏九州,山河广阔,终其一生也难踏遍,在那上面也不过巴掌大的地盘,刘琦竟妄图探索那未知之地?
荀彧一向说话委婉,但此时也觉得刘琦未免异想天开,中国未定,就想征服海外,难道他也和曹操一样,权势大了,心境也随之,是个好大喜功之主?
“不是白日梦,是大汉梦!”刘琦却认真言道:“我要让全世界都说中国话。”
遂连夜传唤马超、马岱,次日一早赶至洛阳,得知西凉之乱,二人也心中焦急。
马超言道:“麴演、和鸾之徒,不过当地亡命之徒,趁乱聚众敛财,以豪族自居,实难脱匪气。先前勾结韩遂,被某敲打,必是怀恨在心,趁机作乱,马岱一人便可叫其灰飞烟灭,某愿留中原建功。”
眼看汉室将兴,西凉军还没打几场大仗,就要撤回西凉,马超实在心有不甘,兄弟二人路上商量,让马岱回去平叛,马超继续留在中原,大汉再兴,可不能少了马家一席之地。
刘琦却笑道:“对付此等宵小之辈,用孟起其实大材小用,我调二位将军回西凉,是为开通河右,收回玉门,怀柔西域。”
“西域?”马超眼睛瞪大,愣了片刻才问道:“大王果有此意?”
“军中无戏言!”刘琦正色道:“如今曹氏苟延残喘,其实不足为虑。鲜卑倾巢而出,看似来势汹汹,却不过自投罗网。我准备关门打狗,一战便可消除北方之患,如此一来,便只剩西域未定。孟起早回准备,将来便是西征主帅,远可追定远侯,近可超伏波将军,大有可为呐!”
一席话说得马超热血沸腾,拜倒在地:“马家愿为汉室万世效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刘琦扶起马超,心中却暗自肺腑,近来军中诸将都喜欢说这句话,莫非都是跟于禁偷师的?
马岱忧心道:“救兵如救火,西凉乱起,纵骑兵千里疾行,也难及时赶至,恐误大事。”
刘琦言道:“西凉各地自有守军,尚能自守,只却大将平叛,二位将军只领亲随兼程先回。西凉军将士,愿征战中原者可留军中,愿回家乡者由庞德统率随后而来。我再调汉中、陇西各地兵马相助,平叛足矣!”
“可否调元直随某同去?”马超抱拳道:“什么狗屁五狼上将,只需三千兵,某叫他都变作断脊之犬。”
“元直守御河东,暂时无暇脱身,”刘琦言道:“凉州别驾杨阜颇有智略,赵昂深知兵法,孟起到后,可重用此二人,其才不下于徐元直。”
如今的马超并未与杨阜结仇,先前杨阜等人助韦康守冀城,挡住于禁、张郃进攻,马超也有所耳闻,他们就算本事不如徐庶,对付麴演这些地头蛇也足够了,遂抱拳领命。
刘琦又道:“凉州地大物博,民风彪悍,也不乏良才,孟起此去要招贤纳士,多选人才,西征辗转万里,风土多变,还需凉州将士多多出力。”
马超满面红光,抱拳朗声道:“大王所言极是,是时候展现西凉人真正的实力了!”
第612章 飞行军
与马超同来的,还有参军郭淮,未得将令,私自离营,虽然已得到法正、马超许可,但此次是为私事,多少有些心虚。
虽然当初归降,刘琦对他极为器重,提拔为参将追随左右,但如今刘琦进位汉王,二人交情并不算深,汉军中人才济济,郭淮哪敢恃宠而骄。
等马超见驾后,才请人禀报,不想刘琦马上接见,未等开口便先问道:“鲜卑攻破雁门,不知伯济家中亲眷情况如何?”
并州士族,以太原王氏和郭氏为最,郭淮之父郭缊官至雁门太守,祖父郭全为大司农,也是世代官宦,并州大乱,郭淮的心情刘琦还是能理解的。
郭淮大受感动,抱拳道:“所幸二弟尚在家中,闻知雁门消息,早保护家眷避乱五台山,可惜王氏不肯听劝,以为是谣言,反取笑吾弟怯懦,终遭大难。”
刘琦无奈叹道:“战时变乱,人心叵测,今王凌虽泣血北上,悔之无及矣。”
郭缊虽早亡,但毕竟当过雁门太守,消息自然灵通,但王家非但不信,还笑郭家杞人忧天,甚至猜测郭家别有用心,这就是咎由自取了。
人在未知的危机面前,往往都自以为是,这一点刘琦感同身受,当年的武汉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末将与王氏本有婚约,奈何……”郭淮一声叹息,抱拳道:“今鲜卑入境,并州生灵涂炭,吾心忧家人,在军中坐立不安,故斗胆来见大王。吾愿随张将军北上,既为讨贼,亦为安护家眷乡亲,望大王恩准。”
刘琦道:“伯济不来,孤也早有意调你北上,只是不必与张文远同去,另有重任。”
郭淮惊喜不已,忙道:“大王委用,末将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刘琦欣慰道:“并州多山,鲜卑皆为骑兵,虽在太原逞凶,但继续南下必遭重创。其只顾向前,却不知治理地方,如涸泽而渔、焚林而猎,我只需一支奇兵迂回太原,袭击其后,断其归路,叫其首尾难顾,便可一网打尽。”
郭淮蹙眉道:“大王所言极是,然并州东有太行,西有吕梁,千山万壑,人马恐难通过。”
刘琦笑道:“若普通兵卒,断难通过,但沙摩柯所领五溪蛮军,却足以翻越太行,建此奇功。”
郭淮恍然道:“原来如此,五溪蛮军善于穿越山岭,在武陵山中来去如飞,这太行山脉,想必也是如鱼得水,末将愿往。”
刘琦又道:“不过此战与以往不同,鲜卑骑兵人多势众,又极其骁勇,汝等进山后,切不可与之正面为敌,要打‘游击战’。”
“游击战?”郭淮一脸茫然,他熟读兵法,却从未听过游击战法。
刘琦轻笑道:“此战法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关键看所用之人,要学会灵机应变,进退自如,方得其精髓。”
郭淮听得如坠雾中,抱拳道:“恕末将浅薄,从未听过此等战法,请大王赐教。”
刘琦学着某人的手势一挥:“汝只需记住十六字: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啊这?”郭淮一怔,毕竟是名将坯子,很快便领悟其中奥义,抚掌赞道:“此战法与狼群狩猎有异曲同工之妙,大王独出心裁,末将佩服,佩服!”
刘琦点头道:“此等战术,最适合沙摩柯的五溪蛮军,来去无踪,防不胜防。伯济熟悉太行地理,又可与当地土人对话,此去讨贼,联合各路豪杰,安抚百姓,必能同仇敌忾,可获全胜。”
郭淮大喜,忙起身抱拳道:“末将定会全力以赴,断鲜卑后路,策应大军破敌报仇。”
刘琦又道:“蛮军称号毕竟有失体面,从今日起,便正式改名:飞行军。张嶷、沙摩柯为将,伯济为参军,能否名副其实,就看诸位表现了。”
郭淮跪地道:“大王放心,飞行军必将响彻太行。”
郭淮的能力,还是毋庸置疑的,刘琦当日留他在府中赴宴,命人连夜赶制飞行军旗号、令牌,由郭淮携带往河内传令,即日准备进入太行山。
……
中原稍定,江南早已一派繁荣,自荆州至吴会,车水马龙,舟船往来,百姓安乐。
刘琦已将建业改为金陵,《金陵报》在江南江东极为畅销,因为它不仅有各项政令,名士文章,还记录北方战事。
茶馆酒肆里一时兴起“说报人”,专门讲述前方战事,说得绘声绘色,令人如身临其境,算无遗策的卧龙、屡出奇策的凤雏、从容自若的周郎、威风八面的关公,听者如痴如醉。
曹仁和曹彰叔侄被关在望江楼后院,每日都能听到欢呼和叫好之声,听着北方战事消息,从最初的悲愤陷入了沉默。
曹丕所作所为,不仅百姓破口大骂,也让他们大失所望,这魏国早已不是曹操所创立的那片基业。
如今魏国人才凋零,青黄不接,只剩夏侯惇一员老将苦苦支撑,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甘露寺中,孙权身着僧衣,听着吕壹讲述战事,神色极为复杂。
想当年他坐领江东,意气风发,准备大展拳脚,谁知首战在逍遥津遇到张辽,一战大败,竟沦为笑柄。
本以为是江东文武各怀私心,不肯用命,哪知刘琦代领军事,不过一年半载,便攻破寿春,杀进徐州,取中原如犁庭扫穴,无人能挡。
如今刘琦收复河南,曹氏苟延残喘,孙权不得不承认,在用兵方面,自己远不及这个妹夫!
想曹操身首异处,死于淮河,孙权忽然有些庆幸,若与刘琦开战,自己是否也会殒命大江?
“江河……”孙权喃喃念叨着,抬头看向供桌上老母的灵牌。
脑海中回荡着刘琦临去时留下的一句话:“出身卑贱,并非耻辱;建功扬名,方为丈夫!”
“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孙权缓缓起身,吟唱楚歌,三年来第一次迈出禅房正门。
秋阳似火,照在他惨白的面膛之上,孙权负手而立,眯缝着眼睛直视阳光,如面对万千利刃,对一脸震惊的吕壹吩咐道:“速派人报信,我要见刘琦一面。”
“遵命!”吕壹惊喜不已,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孙权收回目光,只觉眼前漆黑一片,闭目缓缓说道:“三载春秋……刘琦,汝可知这三年吾如何度过?”
第613章 贼心不死
中原大战爆发,曹丕求助于匈奴,单于刘去卑当机立断,集合五部向河东进发。
这并非匈奴感恩曹氏安置之恩,而是想借机入境劫掠一番,马上就要入冬,对于不善耕地的各部落来说,都是最难熬的季节。
牛马没有可以吃准备好的干草,但人没有粮食,却是没办法吃草的,又因受曹氏之恩,他们不能到中原打秋风,只能宰杀牛羊过冬。
本想趁中原交战偷偷发展,但食物越来越少,在山中放牧不便,耕种又不会,匈奴人仿佛被困住的野兽,日渐焦躁。
所以此次曹丕派人来请,各部落齐声支持,各出精锐,集合八万多人马,其中精骑三万,都想趁此机会大赚一笔。
但令刘去卑意外的是,西河太守毌丘兴竟公然抗命,在蒲子据城死守,坚守半月,将百姓迁徙至河东,让他们扑了个空。
匈奴兵如愤怒的狼群,不分昼夜连攻三日,终于攻破蒲子城,毌丘兴带领残兵退往河东。
恰在此时,河东太守赵俨归汉,出兵支援毌丘兴,于吕梁山各处要道分兵把守,且战且退。
等匈奴兵杀出吕梁山,进入汾河时,河东百姓也迁至汾河之南,河东骑都尉郝昭、参军赵俨沿河布防。
刘去卑勃然大怒,他本是来助曹魏攻打汉军,结果却先被自家人阻拦,干脆顺势而为,扬言要将河东夷为平地,便可光明正大出兵劫掠。
毌丘兴领残兵退出吕梁山,郝昭早已分兵把守山口要道,赵俨负责迁徙百姓,于平阳集结青壮百姓准备守城。
自西河郡出吕梁山便是汾河谷,汾水自北向南流下,河岸两侧地势开阔,东岸为襄陵,西岸为平阳。
平阳境内十分平坦,古来便有虎落平阳被犬欺之说,匈奴来势汹汹,河东仓促应战,郝昭提兵于鹿饮河挖好堑壕,为百姓迁徙争取时间。
匈奴先锋五千人马追出吕梁山,领兵者正是左贤王刘去卑,两万人马已经来到北岸。
刘去卑见敌军都穿魏军铠甲,却打着汉军旗号,气得破口大骂,但对岸士兵只是张弓搭箭,并不理会。
去卑无奈,只能强行渡河,马上命人准备羊皮筏,伐木搭建浮桥,组织人马渡河,先过河到境内抢掠一番再说。
鹿饮河并不算宽阔,加之即将入冬,河水枯竭,匈奴人搭桥渡河,郝昭却严令各营按兵不动。
毌丘兴忍不住上前问道:“郝将军,贼将渡河,为何还不下令放箭?”
郝昭只是盯着后方的匈奴骑兵,沉声道:“匈奴以骑兵为先,只步行渡河,不足为虑,可待其前部渡河,后部骑兵半渡再出手未迟。”
“将军高见!”毌丘兴会意,召集本部人马守住下游河口。
匈奴前军已踏着浮桥上岸,持木盾准备结阵,去卑见汉军还在防守,冷然一笑,命骑兵快速渡河。
“杀!”去卑冷笑一声,命士兵吹起进攻的号角,只要前军掩护骑兵冲到对岸,那广阔的平地将是骑兵的狩猎场。
汉军上前结阵,与匈奴兵近身搏杀,失去坐骑的匈奴人,大多只穿皮甲,哪里是全副武装的汉军对手,被杀得惨叫连天,纷纷倒地。
但此时匈奴骑兵也趁机过桥,前部冲下浮桥,在河岸边集合,准备发动冲击。
郝昭站在一块岩石之上,忽然举旗大喝道:“擂鼓!”
前军迅速后退,躲在堑壕中的弓箭手猛然起身,万箭齐发,前排放完后立刻蹲下,后排士兵继续放箭。
弩箭如同雨点一般,只听到无数破空之声,那些追上来的匈奴无一幸免,全部倒地,此时步兵早已退至壕沟之内。
但同时后匈奴骑兵已有数百人,纵马直冲过来,郝昭亲自挽弓,瞄准一名匈奴将领,箭矢破空而出,那人便应声落马。
希律律——
密集的箭雨之中,匈奴骑兵气势汹汹的进攻,还未冲到壕沟前,便被射成了刺猬,连人带马全都倒地。
刘去卑大怒,立刻命后军一起渡河,匈奴兵如被激怒的猛兽,踏上浮桥,前仆后继冲杀过河,甚至不少骑兵被自家人挤落河中。
郝昭从容不迫,放完第一轮箭雨,再次传令道:“火箭!”
匈奴骑兵刚冲过来,头顶便是漫天火光,一缕缕黑烟呼啸而下,人马中箭倒地,浮桥之上也起了火。
坐骑见到火光,顿时受惊,四处乱窜,匈奴兵见势不妙,纷纷调转马头回到岸边,桥上一片混乱,自相冲撞拥挤,死伤无数。
忙乎了大半天造船搭桥,却损失了一千多兵马,刘去卑脸色铁青,看着火焰飞窜的浮桥无可奈何。
匈奴兵退至吕梁山下,几位头领一起商议渡河之策,此时他们还未意识到,他们面对的不再是毌丘兴,而是当今最善守的大将。
一名头领言道:“这条河一直向南流去,何不寻找其他渡口过河?”
“妙计!”刘去卑大喜。
命士兵就地休息,等到天黑之后,分兵往上下游寻找过河之地,只要骑兵主力能过对岸,敌军不足为惧。
谁知等到后半夜,士兵前来复命,郝昭早有防备,沿岸各处都有斥候查探,一旦发现有人渡河,马上也有骑兵接应,根本无机可乘。
“欺人太甚!”刘去卑气得抓狂,大骂道:“曹丕究竟怎么带的兵,个个都不听话,真是废物。”
一夜折腾,匈奴兵士气低落,人困马乏,刘去卑只好就地休息,等候援军赶至,一起渡河。
次日左贤王劉豹领兵至,听闻消息,揪着胡须笑道:“弟弟你还是太嫩了些。”
刘去卑不服道:“大哥有什么好办法?”
这劉豹和刘去卑都是前匈奴单于于夫罗之子,于扶罗死后,叔父呼厨泉继任单于之位,任命刘豹为左贤王,去卑为右贤王。
曹操内迁南匈奴,将呼厨泉的兵众分为五部,任命刘豹为左部帅,刘去卑为右部帅,兄弟二人领于夫罗旧部,暗中与呼厨泉抗衡。
劉豹笑道:“我们兵多,汉军兵少,只要分出三千人马,到上游堵住河道,再分五支勇士骑兵过河,看他们能堵到几时?”
刘去卑猛地一拍大腿,大吼道:“太好了!只要踏过这条小河,本王要让汉人再次臣服于匈奴的铁骑之下。”
第614章 铜墙铁壁
匈奴分兵渡河,郝昭命精兵沿河防守,只将弓箭用光,阻击敌军,消磨匈奴士气,看其即将登岸,便放火离去。
人马撤回平阳,赵俨已将各项事宜部署完毕,城墙非但用巨石加厚,又效仿秦始皇铸城之法,将来不及运走的粮食拨出一部分,用黄土掺杂,增高城墙,原本一座普通小城,在汾河岸边变作庞然大物。
一月多时间,赵俨号召境内百姓相助,将平阳修葺得如同铜浇铁铸一般,东门临汾水修建甬道取水,南北只留小门可供出入,只留西门把守,内部增设两座瓮城。
匈奴兵怒气冲冲渡河,本想厮杀一场,不料敌军不战而走,去卑二人一拳打在空处,怒气不休,驱赶兵马直追到城下,顿时傻了眼。
如此高大坚固的城墙,对本就不善攻城的匈奴骑兵来说,简直是老虎遇到乌龟,转了一圈无处下爪。
刘豹性情暴躁,马上传令各部落准备武器弓箭,明日攻打城池,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去卑却道:“大哥,这次杀出吕梁山,我们为先锋,已经损失不少兵马,接下来该让其他三部出力了。”
刘豹猛然醒悟,点头道:“兄弟所言极是,从离石到河东,都是我二人打头部,该让他们上场了。”
于是二人将人马退至鹿饮溪扎营,派人向单于呼厨泉报信,禀报汉军在平阳筑城防守,扼守要道,兵马无法南下,请求支援。
郝昭几人正在布防,见匈奴兵如潮水般退去,留守军巡逻,先回府衙商议。
赵俨蹙眉道:“贼军愤怒而来,却又偃旗息鼓而退,莫非其中有诈?”
毌丘兴却冷笑道:“匈奴看似来势汹汹,实则并非一心,其五部互相倾轧,刘豹退兵,必是不愿本部人马伤亡过多,等候大军到来。”
“原来如此!”赵俨知道毌丘兴久治西河,对匈奴五部了如指掌,献策道:“匈奴翻越吕梁,又搭桥渡河,两日交战,必定人马疲惫,今夜前去劫营,必能大获全胜。”
“参军之言甚合吾意!”郝昭点头道:“今我等固守平阳,匈奴若久攻不下,必分兵南下。此去劫营,叫其深知吾等尚有反击之力,不敢轻易分兵。分兵少则不能渡过汾水,分兵多则我等必出袭。贼进退两难,犹疑之际,吾料汉王援军已至矣!”
赵俨慨然道:“汉王心怀天下,为河东事不惜派心腹徐元直冒险来劝我等,足见诚意,其用兵向来果决,半月内必有动静。”
是夜郝昭先派人监视匈奴动静,见其果然吃喝之后,早早便歇息,匈奴人不懂兵法,只沿河扎下帐篷,毫无章法,守备松懈。
当夜二更时分,平阳守军分兵三路,中间赵俨领三百人,于中门放火,便早回城接应,郝昭、毌丘兴各领两千精兵,自左右抄其营后,以起火为号,南北夹击。
三更过后,赵俨先领步兵悄然来至匈奴大营,各带草把火箭,冲至寨门前放火。
匈奴守军见到火光才有所警觉,急忙呼喊鸣号,低沉绵长的号角声打破夜间的宁静。
“谁敢打扰本王做梦?”刘豹正在梦中吃烤全羊,被叫喊声惊醒,气得破口大骂。
才起身,去卑便披衣闯进帐中,急道:“汉人诡计多端,必是他们来劫营。”
“这些该死的汉人!”刘豹大骂。
二人急忙出帐,见几座帐篷着火,正集合人马往营门来迎敌,忽然南北两路汉兵杀出,正忙着救火的匈奴兵猝急不防,被杀得大乱。
“岂有此理!”刘豹大怒,与去卑各领本部人马,分左右前去迎敌。
刘豹撞见郝昭,二人交手十余合不分胜负,去卑与毌丘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也杀得难分难解。
火光之下人影幢幢,匈奴兵不知汉军究竟多少,匆忙交战,各自溃散,不少人被挤落河中,死伤无数。
二将并不恋战,见火势渐熄,收兵撤退,刘豹愤怒欲追,又被去卑劝住,稀里糊涂又折损两三千人,气得一夜未睡。
翌日呼厨泉领大军赶至,听闻二人连败两阵,折损数千人,大骂道:“你爹临死时交代,让你二人学习中原兵法,这些年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其余各王、部落首领哄堂大笑,羞得兄弟二人面红耳赤,暗自握拳却又无可奈何,只恨于夫罗将他们生的太晚,让呼厨泉做了大单于。
去卑倒也能忍辱负重,躬身道:“二叔息怒,汉人向来诡诈,我们部落遭受重创,请求暂时休整,请二叔为我们报仇!”
“哼哼,年轻人还是太嫩了些!”呼厨泉对二人一直不称呼他为单于心怀不满,正要借此立威,冷声道:“本单于三日内定要踏平平阳,你二人好好看,好好学!”
遂命二人守吕梁山口,接应运粮车马,自领大军来取平阳,看着高大的青砖城墙,呼厨泉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另外三部左、右谷蠡王、日逐王一路上都在嘻哈说笑,此时笑容也凝固在脸上,如此坚固的城池,骑兵怎么进攻?
“真是日了狗了!”呼厨泉喃喃低骂,
记得当年他到河东时,平阳不过一座小土城,所以刚才才敢夸下海口,那新修葺的半截城墙十分醒目,整整加高了近一倍,仿佛堵在他的胸口,喘不上气来。
身旁大将日泰未听真切,还以为大单于叫他出战,遂提狼牙槊直奔城下,大吼道:“鬼鬼祟祟的汉人,谁敢与匈奴勇士正面一战?”
城上鼓声大作,只见阳城门缓缓打开,一队兵马呼啸而出,步兵在前,弓箭手守住城门。
只见守军分两厢站住阵脚,阵容整齐,盔明甲亮,刀枪闪烁寒光。
呼厨泉在阵前看到,不由暗自蹙眉,本以为守军不敢出战,没想到他竟敢主动迎敌,这军容旌旗摇曳之下,当先一人重甲铜盔,古铜色的面膛之上,一双眼眸冷冽如电,横枪立马沉声道:“匈奴昔日走投无路,吾主宽仁,割让西河供尔等居住,不知感恩图报,竟敢反噬主人?”
呼厨泉忍耐不住,纵马上前大骂道:“本单于奉魏王旨意前来助战,尔等抗命不遵,反降刘琦。你不过是个叛臣贼子,神气什么?”
第615章 匈奴入侵
郝昭冷笑道:“某本汉民,今为朝廷效力,虽受曹丞相节制,却为汉臣!匈奴数百年来与大汉争雄,今苟延残喘,中原非汝等所能染指,前车之鉴何不自省?”
呼厨泉大笑道:“大家彼此彼此,我看汉室也一样衰微,天子也不过曹氏手中的傀儡而已,不久必被曹魏替代,本单于将会是匈奴中兴之主。”
“住口!”郝昭厉喝道:“曹丕勾结外族,已为朝廷罪臣,今汉王号召天下豪杰共伐之。中原之事,乃吾等家事,非汝等外族所能插手,我劝尔等好自为之!”
日泰大怒道:“这些汉人,全凭一张嘴搬弄是非,颠倒黑白,何必与他啰嗦?”
话音未落,便拍马杀出,郝昭冷哼一声,举枪相迎,虽说要死守平阳,但也要先试试匈奴实力。
这日泰是呼厨泉心腹大将,匈奴勇士,在匈奴部落中,有勇士称号的都是各部落最强的战士,南匈奴五部每年都举行比武大会,强者可获得赏赐和官爵,日泰便是当下第一勇士。
手中一杆狼牙槊,重五六十斤,见郝昭迎来,日泰大喝一声,挥动狼牙槊劈面砸去,想一招便将对方砸落马下,以此立威。
郝昭双目微凛,见到狼牙槊便知对方兵器沉重,并不与他迎拼,枪尖抖动,便将其兵刃往一旁拨开,只听滋啦啦一串令人牙酸的摩擦之声,战马交错而过,狼牙槊贴着大腿砸向地面。
郝昭回过马来,心中暗自凛然,匈奴人骁勇善战,数百年来一直为边患,果然名不虚传,深吸一口气,凝神与之厮杀。
日泰虎吼一声,再次挥动狼牙槊狠狠砸来,郝昭变化招式与之交手,日泰虽然势大力沉,但一时也奈何不得对方,交手数合不分上下,气得怒吼连连。
二马来回奔驰,场中烟尘四起,城头之上鼓声震天,守军呐喊助威,匈奴兵也吹起牛角号,在马上举着刀枪呼喊。
日泰自恃匈奴第一勇士的荣耀,十合竟拿不下无名小将,性情愈发急躁,狼牙槊招式急变,只见漫天黑影,上下舞动,如惊涛骇浪向郝昭发起猛攻。
郝昭力气不如日泰,本仗着经验丰富,枪法纯熟与之缠斗,此时对方全力猛攻,顿时招架不住,手中枪左抵右挡,节节败退。
毌丘兴在城上观战,深知这日泰悍勇,见郝昭枪法虽精妙,但终究难敌蛮力厮杀,立刻鸣金收兵。
郝昭虚晃一枪,拨马退回城门处,日泰哪里肯舍,低吼一声紧追不舍,呼厨泉将手一挥,左右两部匈奴兵也冲杀向前,想要一鼓作气杀进城中。
但郝昭既然出城,自然早有防备,城门口早有精兵守卫,弓箭手侧翼放箭压制,逼得日泰不得不勒住战马,再往前连人带马都要被射成刺猬。
与此同时,城上守军也乱箭齐发,前排骑兵冲得太快,惨叫落马,翻滚在地上,有些甚至撞到城墙之下。
“冲!”呼厨泉见守军狼狈回城,来不及关门,此时一轮弓箭放过,正是冲城的好机会。
匈奴骑兵如洪流倾斜而下,一拥冲向城门口,守军来不及关门,郝昭忙带士兵狼狈退入城中。
“哈哈哈,叫你逞能!”呼厨泉大喜,没想到看似坚固的城池,如此轻易就攻破了。
“大单于,让我们后部冲锋。”右谷蠡王和濮见如此良机,马上请令冲锋,先杀入城中,抢到的东西肯定最好。
匈奴兵追进城门内,却见汉军不见踪影,四周都是高大的城墙,墙上弓箭手俯视而下,无数眼睛和闪着寒光的箭镞,让人头皮发麻。
骑兵如一头撞入陷阱的野兽,拥挤叫喊,又往城门口挤出去,但外面的士兵正奋力挤进来,都准备大开杀戒,好好抢掠一番。
“放箭,放箭!”毌丘兴兴奋不已,挥舞着双手嘶吼,自从与匈奴对战,从未有过如此大的优势。
嗖嗖嗖——
密集的箭雨从天而降,夹杂着火矢、滚木礌石,燃烧着烈焰的麻布一股脑全抛下去。
霎时间瓮城内火焰翻滚,浓烟四起,仿佛一座大型的炉灶点燃,青烟直冲云霄,里面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呼厨泉正命其余两部准备进城,忽然见此情形,惊得舌头打结:“怎么肥四?”
不多时败军逃出城门,只见满脸黑灰,须发蜷曲,有些人身上甚至还冒着黑烟,和濮惊魂未定前来复命。
刚才若不是城门口士兵挤得太多,先冲进去的就是他自己,肯定早被烧成炭灰了。
“防不胜防,真是防不胜防啊!”呼厨泉气急败坏,在马上直蹬腿,惊得坐骑人立而起。
不多时城内叫喊声消失,只剩下黑烟弥漫上空,风中夹杂着皮肉烧糊的臭味,令人作呕。
城门大开着,不时有烟雾飘出,但没有一个匈奴兵再敢闯进去,全都惊恐地远远望着,仿佛地狱之门。
郝昭转到城头之上,手把城垛扫视匈奴军,冷声道:“中原非汝等所来之地,现在退兵,为时不晚。”
呼厨泉气急败坏,纵马冲到城下,瞋目大吼道:“狡猾的狗贼,我要叫你血债血偿!”
郝昭淡然一笑,手指城门言道:“某已开门待客,大单于何不进城来?有本事杀进城来。”
呼厨泉厉声道:“有本事下来与我决一死战。”
“哈哈哈,不出去,你有本事进来呀!”毌丘兴在一旁抱着胳膊大笑。
他被匈奴人追了一路,心惊胆战,西河守军死伤过半,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呼厨泉见郝昭不肯出城,又不敢攻城,一时间无计可施,只好暂时鸣金收兵。
兵马退后扎营,呼厨泉与众头领商议对策,明明已杀进城门,但这座瓮城显然就是个陷阱,进去多少人也只是送死。
呼厨泉言道:“平阳当年只是一座小土城,如今却高大坚固,汉人又最善于建造防守,这该如何是好?”
日逐王萨仁格言道:“马上就要入冬,我们的目标是河东和中原,不应该在这里与他对峙。河东精兵都在城中,本王愿带部落人马南下,先杀到河东去。”
此言一出,其他几位大王也都纷纷请令,谁也不想在这一座小城里消耗兵力,南下抢掠才是根本。
“你们都不懂兵法吗?”呼厨泉哪能看不出这些人的心思,大骂道:“如果分兵南下,前方必定还有守军,一旦平阳守军杀出,我们进退两难,牛羊又运不出吕梁山,都要饿死在这里。”
第616章 四麒一麟
左谷蠡王车句道:“汉人最善修建城池,我们缺少攻城器械,这平阳还有瓮城,他们显然是想牵制我们,等候刘琦派援军来。我以为应该速战速决,先分一路兵南下,试探虚实,若能攻破平阳,进兵也会快捷许多。”
车句兼任萨满大师,是匈奴的智者,呼厨泉闻言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就由萨仁格大王往绛邑进发,若能占住汾水沿岸要地,我们取河东易如反掌。”
萨仁格大喜,抱拳道:“单于请放心,本王就在汾河湾迎接诸位兄弟。”
呼厨泉向其余二王传令,连夜赶造云梯,从明日起,各部落兵马分作十队,交替攻城,不惜一切代价,三日内攻下平阳。
第二日,匈奴士兵结成方阵,呼厨泉领兵看住南北大门,以防守军趁机偷袭,这两道城门虽小,但要是骑兵冲出来偷袭,也不容小觑。
西门则由左谷蠡王车句指挥,以骑兵组成弓箭手压制守军,士兵们携带铁镐等器械,先摧毁外面新建的瓮城,再攻打城门。
平阳村鼓声震天,号角声回荡在汾水两岸,地里早已收拾完毕,万木萧疏,一片苍凉之色,汉军的弓箭毕竟有限,不敢大量使用,待匈奴兵冲到城下,用木石等砸下来,只杀得尸骨如山,血流成河。
探马报知匈奴分兵南下,毌丘兴忧心道:“贼军果然分兵,你我都在城中,这该如何是好?”
郝昭笑道:“徐先生只要某守平阳半月,吾料其早有准备,河东尚有两万守军,不必忧虑。”
毌丘兴早就听闻徐庶之名,刘琦崛起南阳,正是以此人为谋士,加之曹操为保河东,留下五万兵马,劝降四万余,其余各归家乡,尚有自保之力。
两军攻防之时,日逐王萨仁格带领本部五千人马沿河南下,至绛邑境内,正是汾水自北向西折转处,一座城池隔水建在河湾之上,仅有一座石桥可供通行。
萨仁格见桥上早有守军准备,刀枪森森,并不急于进兵,于北岸安营扎寨,传令各营小心巡逻,以防被敌军偷袭。
部将疑惑道:“大王请令来攻打绛邑,为什么到这里却按兵不动?”
“你懂什么?”萨仁格得意笑道:“汉军的城池,是那么好攻打的吗?没有冲车和云梯,难道要我们用马头去撞不成?攻城必定损兵折将,我带你们南下,只是不想族人白白送死而已。”
部将蹙眉道:“但大王不出兵,大单于得知消息,恐怕要责罚大王。”
萨仁格大笑道:“本王自有妙计,你们只管到桥头叫战,不必冲杀,他们如何应对。”
部将领兵,带兵至桥头交战,对岸守军置之不理,只以弓箭守御,半个时辰后无功而返。
萨仁格不以为意,只叫士兵小心巡逻,分派人马到周围狩猎,看能否找到没有撤走的村寨,顺便抢些粮食衣物,天气越来越冷,在野外扎营已经不好过了。
绛邑城中,徐庶早早便在府衙等候消息,旁边坐着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正是刚刚完成冠礼,前来军中历练的周不疑。
正商讨之时,却见一个身形粗壮的圆脸少年闯进来,嗡声道:“军师,这次你可料错了,那些匈奴兵根本不敢过桥,只在对面叫嚣。”
只见他皮肤黑得发亮,一双眼睛滴溜溜圆,年纪轻轻,身高却足有七尺,站在大堂仿佛一座铁塔,正是张飞之子张苞。
周不疑摇头笑道:“伯麟,这可是在军中,进门当先禀告,遇事不可鲁莽。”
“嘿嘿……”张苞挠头干笑道:“俺急着杀敌立功,忘了规矩。”
周不疑挑眉笑道:“军法如山,乱了规矩就该罚!”
张苞顿时一瞪眼:“你小子皮痒了不成?军师尚未发话,你倒先传令,也是坏了规矩,要罚一并罚。”
徐庶忙拦住二人,失笑道:“水镜先生果然慧眼识人,为你二人取名水、火麒麟,当真是水火不容呐!”
原来刘琦于荆州建襄阳学院,招纳各官员子弟、郡内年轻才俊习文练武,主张因材施教,不止有儒家经学,还包括医学、算学、工学等,第一批学员便有八百余人。
其中以周不疑、邓艾、刘琮、董允四人才思敏捷,先在学院声名鹊起,后来州郡闻名,四人学成之后经常结伴游学,常到水镜山庄求教。
司马徽见四人都是人中龙凤,大赞襄阳人杰地灵,赞其为“襄阳四麒麟”,有安邦兴国之才,可追卧龙凤雏之后。
周不疑聪睿,深谙兵法韬略,思辨如风,称为风麒麟,刘琮儒雅,尤其精熟刘表所留《五经章句》,如海纳百川,称水麒麟,邓艾文武双全,武艺出众,称金麒麟,董允博雅谦和,生性纯厚,称土麒麟。
四人得到雅号,名噪一时,惹来无数年轻子弟挑战,但结果都甘拜下风,唯有张飞之子张苞,与邓艾比武,二人武艺不相上下,连斗三日不分胜负。
伊籍无奈,只好请水镜先生说和,司马徽见其性烈如火,又取名火麒麟,这才握手罢兵,自此合称“四麒一麟”,一时传为美谈。
冠礼之日,张苞干脆不用张飞信中所取的“兴国”,取字伯麟,气得张飞差点从豫州赶回襄阳收拾这小子。
如今中原平定,刘琦叫四人各到任上历练,为刘琮选荀彧为师,周不疑和邓艾各随其义父,张苞不敢去中原,也随周不疑来到河东,准备先拿匈奴人练手。
前几日二人赶到河东,随徐庶北上,本以为要到阵前杀敌,谁料徐庶却在绛邑驻足不前,只说匈奴必来进攻,定下诱兵之计。
待匈奴进攻,将其诱过石桥,张苞埋伏于桥后劫杀,谁知对方竟然按兵不动,张苞白等了一下午,第一场仗没打响,心中自然着急。
张苞顾不得与周不疑斗嘴,抱拳道:“军师,匈奴不肯过桥,不如俺杀过桥去,杀他个屁滚尿流。”
徐庶却淡笑道:“小将军稍安勿躁,吾闻匈奴五部并非齐心协力,他们不来厮杀,必是自保实力,吾料其另有诡计,正好将计就计。”
第617章 初生牛犊
次日一早,匈奴兵又往桥头逼近,两千骑兵耀武扬威,在河岸边高声呐喊,吹着口哨,气焰十分嚣张。
张苞奉命出城迎敌,首次上阵杀敌,心中十分激动,直冲上桥头,举矛大吼道:“张苞在此,谁敢与俺决一死战?”
今日出战的正是匈奴后部大将阿拉勒,去年因为摔跤失手,错失勇士称号,一直心中有气,这次主动请令杀敌立功。
本以为守军不敢出城,正犹豫是否要过桥挑战,对岸来了一军,声如暴雷,大吼道:“年轻人,你不要给我哇哇叫!”
张苞打量敌将,见他脸色乌青,满脸胡须,大骂道:“黑贼,速来受死!”
“你有多白?”阿拉勒见来人比他还张狂,勃然大怒,舞刀跃马冲上桥头。
汉军在桥头擂鼓助威,匈奴兵则高声呐喊叫嚣,阿拉勒一刀斩下,对方横矛架住,竟反震得他双臂发麻。
“滚开!”张苞黑脸涨红,变作猪肝色,爆喝一声,将大刀架开,长矛顺势向前刺出。
阿拉勒冷哼一声,挥刀将长矛拨开,二人就在石桥上厮杀起来,这桥面并不算宽阔,不但需要武艺高强,对骑术也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张苞初临战场,热血沸腾,加之来的又是匈奴将领,更是卯足了力气,越战越勇,两人厮杀十余合,竟逼得敌将节节败退。
匈奴人虽然已经没落,但在他们心目之中,汉人还是孱弱无力的两脚羊,所以才敢兴师南下,阿拉勒想不到一个不知名的小将,便将他压制,顿时恼怒起来。
大吼一声,舞刀发动反攻,又将局势扳回,二人棋逢对手,杀得难分难解,三十合不分胜负。
张苞久战不下,渐渐气力不济,趁着两马转圈,让过桥面处,猛催坐骑便撤。
“纳命来!”阿拉勒与一个年轻人打了许多回合,自觉失了颜面,催马紧追不舍。
张苞倒提蛇矛,看似低头催马,实则暗中观察后方,见敌将靠近之时,陡然抬起长矛,回头刺去:“中——”
“啊?!”阿拉勒正埋头猛追,哪料到对方突然向后刺出,惊呼声中急忙抬刀,但为时已晚。
此时张苞早已减缓速度,他的坐骑撒蹄狂奔,根本来不及反应,凄厉的惨叫声中,便被一矛刺穿胸口。
张苞手腕抖动,将尸体抛向河中,沉声喝道:“还有谁?”
噗通——
汾河之上水花四溅,阿拉勒的尸体在惊涛中隐没,坐骑嘶鸣一声跑回本阵。
匈奴兵正高声叫喊助威,不料局势陡转,全都举着刀枪愣在了岸边。
此时朝阳初升,张苞傲然站立桥头,背后金光万丈,仿佛天神降世一般,威风凛凛。
刚才那一招回马枪,正是刘琦传授,先前骑兵没有马镫,这一招只有赵云等少数几人能用出来,如今骑将都配备马鞍、马镫,用起来得心应手。
阿拉勒是匈奴后部的大将,武艺出众,他被斩杀,其余匈奴兵哪敢再上,岸边一阵骚动,左顾右盼,都有撤退之意。
张苞正待冲杀,忽看远处尘土飞扬,遂立马站在桥上,等待下一位对手。
很快这支骑兵到了桥头,正是萨仁格,他也本以为汉军不敢出战,正在营中布置计划,忽听鼓声震天,急忙赶来查看,只见阿拉勒坐骑不见人,回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士兵还未回答,张苞已催马上前,大笑道:“狗匈奴,中原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快滚吧!”
萨仁格转头看到河里漂浮的尸体,勃然大怒,催马来为阿拉勒报仇,大吼道:“小娃娃受死吧!”
张苞见来了一位头领,愈发神勇,大喝一声催马与之交锋,二人又在桥上厮杀,约战十余合,萨仁格心中震惊,想不到这小将竟有如此本事,虚晃一招拨马回阵。
张苞也不去追,大笑道:“现在知道俺的厉害了吧?”
萨仁格重新打量来人,问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张苞满面红光,大声道:“听好了,俺乃燕人张苞是也!”
“阉人?”萨仁格大惊,疑惑道:“本王听说阉人只在朝中伴驾,从没有带兵打仗的,大汉又改了规矩不成?”
“呸,你全家才是阉人!”张苞大骂道:“俺叫张苞,燕赵之人。”
萨仁格忽然脸色微变:“你与张飞是何关系?”
“正是家父!”张苞晃了晃脑袋,他一直不愿提张飞,就是不想让人以为他是借着父辈之名。
“中原果然人才济济!”萨仁格微微蹙眉,不再与张苞对话,带兵返回大营。
张苞意犹未尽,但记着徐庶叮嘱,不敢追过石桥,无奈回城交令。
徐庶早已得知消息,在府门外迎接,赞道:“虎父无犬子,小将军斩杀一将,值得庆功。”
“可惜未能杀了那个匈奴王。”张苞并不满意,摇头叹气,问道:“若是家父出战,想必早杀到对面去了吧?”
徐庶笑道:“翼德万人敌,古今罕有,乃不可世出之才,伯麟不必与他相比,否则只会自寻烦恼。同辈之中,诸位也是出类拔萃之人,戒骄戒躁,前途无量。”
“多谢军师指点!”张苞猛然醒悟,顿觉心头轻松了许多,与众将入席庆功。
这几年在襄阳练武,张苞与关兴、邓艾三人切磋,他们的目标自然是父辈关羽、张飞、黄忠等,常自觉力有不逮,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压力笼罩心头,此时被徐庶点醒,如醍醐灌顶。
萨仁格领兵退回寨中,众头领得知消息惊怒不已,纷纷叫嚷出兵,要为阿拉勒报仇。
萨仁格安抚众人,轻叹道:“本王早说过,中原藏龙卧虎,轻敌只会让自己送命,你们一定要记住这次教训。”
一名头领大怒道:“仇恨就要用血来洗清,难道阿拉勒就白死了吗?”
萨仁格拍案喝道:“本王早说过,已经有对敌之策,但我们需要像捕猎的狼群,有足够的耐心才能成功。阿拉勒差点坏了本王的大事,他不死本王也要将他斩首,从现在开始,不许再踏上石桥半步,都记住了吗?”
众头领见日逐王发怒,不敢再提报仇之事,纷纷退下去等候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