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自食恶果
曹操微微点头,本待入城,忽听黄盖之言,莫名心头起疑,回头对曹仁吩咐道:“子孝先去,将黄盖换下城来。”
曹仁领兵先行,人马上吊桥入城,曹操策马让于一旁,抬头扫视城上吴军,眉头暗皱。
黄盖见曹操不肯先入,勃然大怒,手提弓箭,高声大叫道:“黄盖冒死献城,奸贼竟还疑某,看箭!”
曹操大惊,黑夜里看不清箭矢,忙拨马让开一旁,便听身后亲兵惨叫一声,坠落马下。
“不好,又中刘琦之计矣!”曹操一颗心沉到谷底,叫苦连天,急忙对曹纯大喊道:“鸣金,快鸣金!”
但此时前军已杀入城内,城上鼓声震天,风声正大,魏军哪里听得清楚,城上黄盖已命士兵乱箭齐发,魏军死于城下者不计其数,侥幸活命的也莫名其妙,不知进退。
曹仁领大军入城,听得身后人马大乱,城上吴军忽然放箭,不由大惊,不过此时人马挤在城下,后退只会自相踩踏,不如直接杀进城中,占了寿春。
遂分一队兵往城上杀来,自领大军径直入城,魏军占满大街小巷,四处寻找吴军追杀。
曹仁追至南门,见曹彰正与前军对峙,马上派兵上前救援,另分兵自左右包抄过去。
赵云正带兵阻挡曹彰,见曹仁大军赶至,不再逗留,放出一轮弓箭,带兵往城外退走。
“赵子龙休走!”曹彰急追上前,忽然身下一轻,连人带马坠入坑中,原来城门口不知何时竟挖了陷马坑。
曹仁从旁边跃马而过,赶至城下,只见前方一声闷响,城门被一块石板堵死,大惊道:“城门竟有机关?”
典满赶来,愤愤道:“吴狗怕死,东西南三门都被堵住,否则我定将他们斩杀。”
“不好!”曹仁闻言大惊,陡然想起刘琦火烧新野,忙调转马头喝道:“撤,快出城!”
典满一阵犹豫,指着土坑问道:“二公子还救不救?”
“废话!”曹仁涨红了脸,大吼道:“你来救人。”
典满急带人救曹彰,曹仁却急得拨马原地转圈,魏军已经散布城内各处街巷,忙着占领府衙城门,有些钻进商铺民房抢掠,哪里能约束得住?
此时黄盖已领兵杀下城头,与凌统二人杀散城下魏军,往城门外杀出,追杀曹操:“曹贼休走,黄盖来也!”
曹纯匆忙保护曹操后退,提刀咬牙嘶吼道:“老贼诡诈,我誓杀汝!”
话音未落,忽听身后人马惨叫,一军从西面杀到,大喝道:“江东朱桓来也,曹贼休走!”
曹纯才转身,东面又有一军杀到:“韩当在此,曹贼纳命来!”
曹纯大惊失色,忙上前对曹操言道:“此处有伏兵,丞相快走。”
“好好好,尔等都来骗吾,来偷袭,吾定要尔十倍偿还!”曹操咬牙切齿,旋即又仰天大笑起来。
曹纯急道:“丞相,此时你还能笑得出来?”
曹操冷笑道:“区区伏兵,焉能吓退曹某?先除掉黄盖,再取寿春,叫刘琦偷鸡不成蚀把米!”
遂命许褚和许仪分兵拦截,对曹纯吩咐道:“此时若退,则城中之兵休矣,先占北门要紧。”
“诺!”曹纯也知道此时退兵就是放弃入城人马,带虎豹骑赶至桥头,见黄盖杀出,大吼道:“老儿卑鄙,速来受死。”
黄盖杀出城门,看着曹纯仰天大笑道:“可笑曹贼不知此计,老夫不与你年轻人一般见识。”
大笑之中,只见他举起铁鞭,竟对着吊桥乒乓一通乱砸,曹纯正疑惑时,却见那吊桥另一头竟哗啦一声铁链脱落,坠入护城河中。
两军隔河相望,曹纯大笑道:“老贼自断后路,这次你插翅难逃。”
黄盖却不理会他,举起铁鞭大吼道“开闸——”
凌统领兵守住城门口,有士兵奋力搬动两旁的石狮子,只见那吊桥之下,石板缓缓移动,竟变作一道沟渠,迎着城门口延伸开去。
寿春城北高南低,北门入城便是台阶和缓坡,这也是两次被曹军水淹的缘故,此时城门道改成水道,护城河倾泻而下,直往城内灌进去。
曹纯一愣,旋即脸色大变,怒吼道:“黄盖老贼,你疯了不成?”
黄盖如此决绝,令他大感意外,这城中还有江东官兵,他引水灌城,岂不是两败俱伤?
黄盖须发皆张,怒吼道:“曹贼两次水淹寿春,今日便叫尔等自食恶果。”
寿春城重新修葺,护城河正是淮河支流淝河,如今春日涨潮,水量极其充沛,虽不如掘淮河淹城声势浩大,但这河水也足以灌满全城。
看河水奔涌入城,正惶急出城的魏军如泥沙一般被席卷回城,黄盖解气大笑,与凌统带兵沿城墙往东而走。
曹纯大怒,就要追到东门来杀,忽听得后方喊杀声又起,原来是守在南门的陈武领兵杀到,许仪抵挡不住,心知大势已去,赶忙来保护曹操撤退。
“黄盖老贼,刘琦小儿,欺吾太甚!”曹操目眦尽裂,气得头昏脑胀,眼前阵阵发黑。
曹仁入城,大军都被困在寿春,身旁只有虎豹骑和许褚的铁甲军护卫,见吴兵源源不断杀到,只能不甘而退。
曹纯掩护曹操,虎豹骑奋力冲杀,杀出一条血路,许褚领铁甲兵断后,往八公山撤退。
后方韩当、陈武、朱桓三将领江东人马紧追不舍,吴兵一直都被曹军压制,淮南更是多次惨遭重创,此时终于扬眉吐气,无不士气大振,奋勇向前。
许褚父子一人用刀,一人提锤,领铁甲兵拦截追兵,韩当上前,被愤怒的许褚数刀砍得手臂发麻,急忙避开,朱桓迎上,又被许褚杀退。
陈武与许仪不相上下,两军混战一阵,毕竟铁甲兵装备精良,往来冲突,吴军伤亡惨重,只好乱放一通箭矢,看魏军狂奔而去。
曹操快马加鞭,一路逃至八公山脚下,天色已经微明,回头看许褚领兵赶上,心中稍定,长叹道:“不想黄盖江东英豪,跟着刘琦小儿也学得诡诈,是孤大意了。”
曹纯忧心道:“却不知兄长他们情况若何!”
“子孝有数万精兵,纵被困城中,暂时无妨!”曹操抬头看八公山,忽然又仰面大笑起来。
曹纯心头一跳,心中生恼:“丞相何故又笑?”
第527章 不会用兵
曹操鞭指八公山道:“吾不笑别人,单笑刘琦无谋,黄盖匹夫。吾先在此处设下十面埋伏,重创吴兵,险些擒了刘琦,先例就在眼前,竟不会搬用,何其愚也?”
说犹未了,忽听亲兵惊呼道:“丞相快看!”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山中忽然冒起浓烟,十余股直冲上空,曹纯瞟了一眼曹操,叹道:“山中已有埋伏矣!”
曹操双目眯成一条缝,沉吟片刻却摇头道:“岂不闻兵书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刘琦先前在此中计,故使人于山中放火虚张声势,使我不得急回营,是为拖延时间,对付子孝。吾偏不中小儿之计,径从山中过,搬救兵来援,再与曹洪南北呼应,淮南可定矣!”
“丞相果然妙算!”曹纯恍然道:“若山中有埋伏,自当按兵不动,岂有预先示警之理?”
曹操担心追兵又来,遂传令人马进山,于山谷处留下五百军埋伏,虚插旌旗,拦截追兵。
此时刘琦也领兵出了寿春,人马向南而走,五里处忽然一队军马杀出,拦在山坡前。
一将横刀立马,大笑道:“刘琦小儿,丞相早已算定你要从此过,今日天叫我成功劳。”
刘琦见来的并非曹营主将,大感失望,不耐烦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听好了!”那人傲然扫视刘琦身后人马,朗声道:“吾乃河北上将韩明是也!”
刘琦冷嗤一声,斜睥着韩明,淡淡道:“你听好了,河北只有一员上将,便是常山赵子龙!”
韩明大怒,提刀厉喝道:“败军之将,安敢口出狂言,还不下马投降?”
刘琦叹了口气,回头问道:“子龙何在?”
赵云拍马而出,直到阵前,韩明上一次未与赵云交锋,自以为有一战之力,打马来迎。
二马交错,赵云沉喝一声,枪影如万千金蛇狂舞,韩明惊慌错愕,根本不知道从何招架,提着刀还未看清招式,便被一枪挑落马下。
后面魏军见状大惊失色,早知赵子龙威名,哪里还敢阻挡,一哄而散,各自打马奔逃。
刘琦也不派兵追赶,对赵云吩咐道:“曹贼警惕不肯进城,此时想必已到八公山,子龙前去追杀。切记魏军突围死战,不可与他相拼,驱赶往淮河下游即可。”
赵云领骑兵去追,刘琦又命陈到带兵支援,若曹操逃走,可与山中全琮会合,去取魏军大营。
刘琦引出伏兵,再转回寿春,此时朝阳升起,照在城头之上,只见尽是徘徊急躁的魏军。
寿春三门早就装好了石板机关,一旦坠下,没有两三天的工夫,休想凿开,北门河水不断灌入,魏军要想逃命,只能从城墙上跳下。
城内粮草器械早被搬运一空,魏军只有手中的武器,缺粮少衣,城内又被洪水漫过,无奈躲在城墙之上晒太阳。
城外黄盖、韩当、吕范各领一军守在护城河外,张弓搭箭严阵以待,只要有魏军下城,便被射成刺猬。
这些守在城外的士兵正是招募的义军,无不对魏军痛恨,大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哪里会让魏军轻易逃走。
……
曹操领兵行至八公山中,见先前设伏的山峪口,烽烟袅袅,不以为意,此时人困马乏,传令在山中暂歇。
士兵下马卸甲,曹纯命人取来山泉,曹操才喝了一口,忽然山上鼓声大作,箭雨、木石齐下。
士兵都躲在悬崖阴凉底下,顿时死伤无数,曹操被一口水呛得咳嗽连连,指着山上说不出话来。
曹纯见山上伏兵尽出,旌旗飘动,不知山林中究竟有多少敌军,忙扶着曹操上马,匆忙又往来路撤退,所幸山谷口留了疑兵,吴军正在山外徘徊,不敢冒进。
许褚当先领兵杀出,铁甲兵刚才匆忙撤退,盔甲失了大半,但声势依然惊人,追赶来的凌统等人不敢撄锋,只在远处包抄堵截。
曹纯保护曹操退出山口,正准备往西而走,忽见远处尘土飞扬,一队骑兵狂奔而至,人马旗号尽白,顿时脸色大变:“赵子龙来了,丞相快往东走。”
曹操遥望漫天尘埃,竟不慌不忙,反倒再次大笑起来。
曹纯急道:“追兵将至,丞相为何又笑?”
曹操抚须笑道:“吾笑刘琦毕竟智谋不足,江东无人也!若是我用兵时,早将赵子龙埋伏山口,待人马进山时,以逸待劳,前后夹击,亦十面埋伏之计也!今赵云来迟,吾当全身而退矣!”
曹操所乘宝马乃是爪黄飞电,速度极快,提缰纵跃,转眼已在百步开外。
许褚见是赵云追来,双目瞪大,舞刀纵马上前迎敌,对许仪大吼道:“吾儿好生保护丞相,快走!”
许仪和曹纯奋力杀退吴兵,只带虎豹骑保护曹操沿河向东奔逃,其余步兵留下协助许褚断后。
铁甲兵迎住江东兵马,许褚领五百步兵,在山脚下摆开阵势,横刀立马,目视赵云逼近,大喝道:“赵云,许褚等候多时矣!”
赵云远远看了一眼逃走的曹操,知道今日不拿下许褚,难以追敌,将手一招,骑兵分作三路包抄魏军,单枪匹马来战许褚。
先前八公山一战,许褚便知非赵云对手,但此时为掩护曹操撤退,已抱定死志,一把刀如雷霆霹雳,虎虎生风,只攻不守,一时间反逼得赵云节节败退。
赵云自关中一战,又与马超、张飞切磋武艺,自创七探盘蛇枪,招式如灵蛇舞动,讲究灵快准稳,恰好克制许褚这种招式力大势沉的武将。
虽然刚交手被许褚两败俱伤的打法压制,但二十合后,便以招式取胜,只听许褚怒吼连连,不觉已中了三四枪,胳膊、大腿上血流如注。
许褚双目赤红,几近癫狂,却始终奈何不了赵云,反而破绽百出,被赵云一枪刺中肩胛,铁甲碎片飞上半空,庞大的身躯轰然坠落马下。
赵云在马上冷然指着许褚:“许仲康,某念你一片赤诚,降者不杀!”
“哈哈哈,俺许褚这条命早交给丞相了!”许褚拄着刀站起来,须发散乱,浑身沾满泥沙血迹,嘴角溢血,仿佛恶魔一般,低吼一声提刀大步冲过来。
第528章 穷途末路
许褚此时抱定死战之心,一心要拼命,凌统几人知道非其对手,一边与魏军厮杀,一边小心观战,两军拼命厮杀,鲜血飞溅。
许褚今日根本没打算走脱,朝阳中双目赤红,如同被激怒的野兽,他知道赵云威胁最大,拼着一死也要让他重伤,无力去追曹操。
咚咚咚——
脚步踏在地上,如同一座土山在移动,震得地面颤抖,沙土飞扬,象鼻刀高高扬起,闪烁寒光,似欲斩破天地。
赵云双目微凛,挺枪拍马疾冲向前,朝阳初升,天地艳红,映照着两人轮廓,仿佛天神降世。
许褚的步战更强于马战,虽然受伤,但在地上更加灵活,反而弥补了马上行动不便的缺点,虎吼一声提刀斩向马腿。
赵云久经沙场,早有预料,并不与他大刀硬拼,把马往旁边一拨,那坐骑也是千里良驹,灵巧一跃便避开刀刃。
此时人马已与许褚擦肩而过,却不料亮银枪忽然转动,如神龙摆尾,竟是枪尾另一只手飞窜而出,直刺向许褚后背。
许褚用尽全力挥刀,一招劈空,人还在空中跃起,这一枪又十分隐蔽,根本未曾发觉。
砰——
只听一声闷响,枪尾划破空气,狠狠戳在许褚后颈之上,他的头盔早已掉落,血沫和脑浆迸射而出,如同爆破的西瓜。
(防杠精注:西瓜一种说法是在神农尝百草时发现,原名叫稀瓜,意思是水多肉稀的瓜,但后来传着传着就变成了西瓜。另一种说法是西瓜并非源于中国,于西域传来,故名西瓜。)
噗通——
庞大的身躯轰然坠地,象鼻刀哗啦啦响动,烟尘四起,正厮杀的魏军闻声看过来,无不齐齐一愣。
朝阳笼罩着赵云,白袍白马仿佛氤氲了一层光辉,举枪沉喝道:“降者不杀!”
“拼了——”
静默之中,不知人群中谁喊了一声,魏军忽然爆发,不顾阵型向四周的吴军发起猛攻,一场血战再次上演。
许褚带领的铁甲兵,主将大多都是当年追随他的宾客家丁,出生入死几十年,此时见许褚战死,也不想独活,要为许褚报仇。
赵云冷冷看着这一幕,片刻后传令道:“杀!”
他虽敬佩许褚义气,又有这许多忠心耿耿的属下,但终究各为其主,对于誓死反抗,执迷不悟者,刘琦的将令就是杀无赦!
骑兵再次出动,配合着江东兵马,将零散的魏军分割冲散,围攻厮杀,所有魏军竟全部战死,无一人投降。
望着满地尸体,血流成河,这惨烈的一幕却让众将都高兴不起来,心中更多的是敬佩。
赵云深吸一口气,问道:“谁与某追杀曹贼?”
“在下愿往!”凌统忙策马跑过来,两次大战,他对赵云的钦佩无以复加。
朱桓、陈武也要同往,几人商议一番,留陈武领步兵在此等候陈到,去攻魏军老营,朱桓、凌统带骑兵随赵云追敌。
……
朝阳明媚,春风拂面,淮河上泛起万点银光,曹操带领虎豹骑残兵一路向东,春风十里掩不住满心凄凉。
一口气跑到中午,见后方再无追兵,终于松了口气,将人马藏在芦苇丛中休息,顺便等候许褚会合。
曹操坐在江边礁石之上,目视北方,此时再也笑不出来,灰白的须发间,竟流下两行浊泪。
曹纯端着用头盔熬煮的鱼汤过来,忙劝慰道:“丞相不必忧心,仲康武艺过人,必能突围。”
“吾非为许褚耳!”曹操擦着眼泪,喃喃道:“想我等陈留起兵,兴义军讨贼,同为兴复汉室,吾只求死后碑刻‘征西将军’而已,孰料局势突变,身不由己走到这一步,虽封王裂土,却不能安定天下,何足为贵?”
曹纯言道:“我已命人沿河寻船,待渡过淮水,先回水寨休整,重整旗鼓再战刘琦不迟。”
曹操此刻竟有些心灰意懒,摇头长叹道:“南阳遇挫,淮南又被刘琦算计,此非天意乎?想吾征鲜卑、灭肃慎,就该以死明志,起死回生反为不美。”
曹纯劝道:“蝼蚁尚且贪生,丞相起死回生,亦是天意!想当年失兖州、战官渡,丞相亦未曾消沉,今尚有北方之地,何反自弃?”
“吾已非当年曹孟德矣!”曹操低头抓起凌乱的头发,几近全白,垂泪道:“吾本当殒命漠北,延岁至今,死又何惧?吾所忧者,恐将来果真刘琦兴汉,公等皆为王莽之徒,留万世骂名,叫我如何心安?”
曹纯抱拳道:“大丈夫建功,当顾眼下,不负生平所学足矣,何惧后人议论?自古成王败寇,公若败,纵有功于社稷,也难免为刘氏所欺;公若胜,必可为开国元勋,乃至大魏武帝……”
“不可胡说!”曹操豁然起身,忽然又大笑道:“曹某一生起落,几经生死,何惧小挫?待过淮北,吾又……”
话音未落,忽然哨探的亲兵来报,上游一支骑兵正追赶而来,皆白马白袍,必是常山赵子龙。
“不好!”曹操大惊失色,扔掉手中的头盔,跌坐在礁石上捶地大哭道:“仲康,许褚,孤的虎侯——”
“爹——”远处正大口吃肉的许仪听到,也裂开嘴,如老牛般哀嚎起来。
曹纯远远望见河岸上尘土飞扬,忙扶起曹操,命人牵来战马,对许仪大吼道:“速保护丞相撤退,我来断后。”
许仪一手抓着烤鱼擦眼泪,一手牵马,又要扛起大锤,手忙脚乱,众人乱哄哄保护曹操继续向东而走。
曹操在马上回头喝道:“子和保重,你我后会有期,万不可轻生!”
曹纯自然明白曹操的意思,向远处微微拱手,转身提枪上马,招呼虎豹骑列阵,挡在河岸边,却是一脸决然。
自从上次曹仁被擒后,便对荆州兵恨之入骨,尤其见到魏延等将,更是咬牙切齿,似有不共戴天之仇,兄弟二人几次会面,一旦提及此事,曹仁便暴跳如雷。
前朝刘氏宗族龙阳之风盛行,曹纯猜测兄长必是受了极大的创伤,此时哪肯再降?
握了握手中粗硬的枪柄,喃喃道:“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
第529章 绝处逢生
赵云领兵追至近前,凌统催马上前,大喝道:“曹贼已走投无路,还不下马投降?”
曹纯仰天大笑:“哈哈哈,吾堂堂大将,岂降吴狗?”
朱桓大怒,提枪纵马,直冲曹纯冲杀过去,身后五百虎豹骑也摆开阵势,对赵云等人虎视眈眈,虽然人数不多,却杀气腾腾。
赵云遥望曹操领兵逃走,对凌统言道:“凌将军在此相助,某去去便来。”
“在下与将军同去!”凌统怕赵云不答应,对朱桓大喝道:“朱将军,你可应付得了?”
“你们放心前去!”朱桓一枪逼退曹纯,招呼身后亲兵,大喝道:“朱家军,是时候展示真正的实力了!”
朱桓所带的一千部曲,都是他亲自选拔训练的家将亲兵,实力强悍,知道眼前就是虎豹骑,闻令立刻结阵拦截。
前军下马举盾抬枪,后军取连弩放箭,另有两支骑兵往侧翼包抄,虎豹骑也毫不示弱,以弓箭对射,同时两翼骑兵出动,杀在一处。
赵云也不再劝,拨马往旁边绕行,有数骑见状,立刻纵马过来阻拦。
凌统催马上前拦截,厉喝道:“尔等喽啰不自量力,你们的对手在那边。”
大吼一声,长枪抖动,拦在他面前三名虎豹骑,竟挡不住一合之敌,被扫落马下。
其余几人吃了一惊,见赵云催马赶至,不自觉向后退去,看着骑兵向东扬长而去。
曹纯心中急切,奋力向前冲杀,却被朱桓死死挡住,二人交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负,虎豹骑与朱家军混战在一起,双方杀得难分难解。
虎豹骑虽然装备精良,但路上遗失不少,而朱桓的亲兵多选自山越,组成防御阵形,骑兵冲突,便用长枪招呼,直往坐骑身上刺去,魏军也有些招架不住。
赵云此时所带都是轻骑兵,曹军人困马乏,双方沿河狂奔,距离越来越近,凌统更是激动不已,匹马当先大声叫喊“曹贼”。
曹操回头看去,不由脸色微变,身旁护卫只有数百,战力强悍的虎骑仅剩数十,其余护卫哪里能挡得住赵云冲杀。
只恨亲卫坐骑不够精良,跑得太慢,爪黄飞电速度太快,若将亲兵全部甩掉,自己孤身一人更难活命。
恰在此时前方转过一道河湾,人马转弯时,赵云领兵直追过来,双方距离又近,曹操急得满头大汗,头盔早不知何时掉落,须发乱飞,状若厉鬼。
凌统紧盯着曹操,向赵云大喝道:“前方穿红袍的是曹操。”
曹操大惊,赶忙脱下红袍扔掉,随风飞上半空,如一朵红云飘入河中,转瞬即逝。
凌统又大叫道:“前方长髯者是曹操。”
曹操深知赵云箭法高明,不下于夏侯渊,赶忙把倚天剑割断胡须,伏在马背上奔逃。
正好前方又有芦苇荡,人马疾驰而过,有十几骑马陷淤泥,挣扎惨叫,追兵不敢逼近,绕远而行。
转过芦苇荡,曹操正以为隐藏行迹,却不料凌统又大叫道:“子龙将军,骑白马黄蹄的是曹操。”
曹操听得心下一沉,暗道失策,爪黄飞电高大威武,体态神骏,这根本瞒不过,此时根本不可能换马,刚才白折腾了。
正走之间,忽听身后传来惨叫之声,竟是赵云一骑赶来,追至军中,沉声道:“曹贼,纵使你化作碳灰,某也认得出你!”
亮银枪摆动,身旁的骑兵便被扫落马下,其余几人自知不敌,此时也顾不上护卫,各自逃命。
曹操慌乱挥动倚天剑,惊呼道:“赵子龙,你不要过来。”
“休伤吾主!”惊慌间,旁边一只大锤砸到,正是许仪及时赶到。
这一锤气势惊人,赵云不得不拨马避让,曹操急忙催马,爪黄飞电不愧为千里良驹,嘶鸣声中昂首一跃,早已逃远。
“俺要报仇!”许仪双目赤红,嘶吼着向赵云发动猛攻。
凌统也被剩下的亲兵拦住,个个死战,奋力保护曹操逃走,双方在河岸边又是一场血战。
曹操畏惧赵子龙之名,再也不敢等候亲兵,独自一人打马逃走,此时已是傍晚时分,爪黄飞电快如流星,转眼便将众人甩在夕阳之下。
不知狂奔多久,不觉天色渐暗,前方有群山密林挡住去路,曹操奔走一日,只喝了几口水,饥渴难耐,加之年迈体衰,眼前阵阵发黑。
后方虽不见追兵赶来,但此时手脚发软,连握着缰绳的力气都没有,不由苦叹道:“想我曹孟德一世英雄,莫非要饿死道旁,抛尸荒野不成?”
正茫然之际,忽听得前方河岸边传来一阵水响,悄然下马上前,只见有渔民正在撒网捕鱼,不由大喜,赶忙上前见礼。
那渔民也吃了一惊,以为是官兵,吓得惊叫,弃了渔网就要划船逃走。
曹操忙道:“这位壮士,在下迷失路途,可否将我渡过对岸,当以此剑为谢。”
渔民断然摇头道:“对面可是魏军地盘,那曹操杀人如麻,如何能去?”
曹操正待亮明身份,闻言只好改口道:“我骑马而来,你若将我送过去,这马也无用,一并送与你,如何?”
“还有马?”那渔夫顿时眼睛一亮,一匹马要是卖掉,足够他半年吃喝了。
曹操遂指向树林旁,那人走过去看到爪黄飞电正在河滩边吃草,虽然浑身污泥,但身形高大,将其牵过来咬牙道:“好,不过我只到岸边!”
曹操大喜道:“多谢壮士,操……草料一定要多喂些。”
“嘿嘿,这里吃的虽不多,但草料管够。”那人指着船上说有干粮,喜滋滋牵了马藏到林深之处。
“虽馊涩,却也好过肉脯!”曹操先上了船,啃着难以下咽的野菜杂面饼,勉强安慰自己,却还是悲从中来,忍不住落下几滴枭雄泪。
半晌那人才走出来,此时天色渐渐昏暗,忽听得远处有战马嘶鸣,急忙催促上船。
渔夫也担心有官兵追来,立刻划船到河中,果然见岸边人影重重,一队骑兵追来,当先之人大喝道:“曹贼休走!”
渔夫大叫道:“我只是个捕鱼的,可不是贼。”
曹操正担心暴露身份,愕然道:“你姓曹?”
岸上士兵大叫道:“速将船划回来,赏百金。”
曹操急道:“官兵向来言而无信,壮士不可回,快快划走。”
“我又不是傻子,”那渔夫得意笑道:“你尽管放心,我这艘船,那可是出了名的快。”
第530章 枭雄陨落
渔船离岸渐远,曹操方才长出一口气,追兵并无船只,只要渡过淮河,向东不远就是水寨,便可脱险。
天色昏暗,听着周围涛声阵阵,曹操靠着船舷,心力交瘁,本想借刘琦与江东诸将不和,一举拿下淮南,现在看来必是苦肉计。
曹操心绪烦乱,如这淮河之水,汹涌不息,几滴水珠溅到脸上,忽然浑身一震,大叫道:“不好!”
此次出战水陆兵进,曹休也收到周泰降书,周泰是黄盖举荐,只怕此时水寨也不保。
想到此处,曹操脸色大变,身躯僵直靠在船上,一颗心沉到谷底,如果曹休也中计,恐徐州不保。
刘琦若北进徐州,与关羽合兵一处,整个中原也将失守。
“嘿嘿,竟被你发现了?”愣神间,那渔夫竟转过头来冷笑连连。
曹操一怔:“何出此言?”
那渔夫竟扔了船桨,缓缓站起身来,扫视曹操,摇头叹道:“人言曹孟德生性多疑,果然不假,也不知哪里露了破绽。”
“你……你是何人?”曹操大惊失色,想要起身,但小船在风浪中颠簸,根本站不起来,忽觉脚下冰凉,低头看去,船底竟不知何时漫了一层水,没过脚面,惊叫道:“船在下沉!”
“哈哈哈,我方才说过,这艘船可是出了名的快!”那人抱着胳膊大笑,缓缓道:“沉得更快——”
曹操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渔夫大笑道:“曹贼,你听好了,某乃江东马忠是也!”
“啊?快回去,划回去!”曹操浑身一震,转身大吼道:“赵云,赵子龙——”
落在这些小兵手中,为了立功,他们必会不择手段,还不如暂降赵云,或有活命机会。
“叫吧,你叫破喉咙也没用!”马忠冷笑道:“祸害遗千年,刘将军正是担心你老贼命长,在陆上被人所救,某才不惜大费周折骗你上船。”
“原来又是刘琦之计!”曹操陷入绝望,跪在船内四下张望,昏暗的月色下,一眼看去竟是波涛翻滚,根本无处可去,水已经没过膝盖。
如果是在陆地上,他还能设法思索脱身之计,如今被困淮河之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彻底慌了神。
曹操死死抓着船舷,急道:“你若渡吾过河,我封你开国大将,赏千金,封万户侯,如何?”
“哈哈哈,你道我马忠是贪图富贵之徒么?”马忠大喝道:“我若放了你,那些死去的寿春将士和百姓岂能放过我?”
曹操又急又气,悲从中来,不禁仰天厉笑道:“想我曹孟德英雄一世,竟丧身于卑鄙小人之手。”
马忠冷笑道:“老贼,你也敢妄称英雄?”
曹操怒及反笑,用手拍打着水面,嘶吼道:“曹某为国家无惧刀枪,不辞辛劳,舍曹某何人扶保天子,何人扫荡狼烟?若无我曹操,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
马忠冷笑道:“曹贼,休说大话!既然你心存社稷,为何要屠徐州、灭邺城?更以人肉为军粮,残害南阳百姓,又为一时得失,水淹寿春军民?如此丧尽天良之事,虽桀纣、董卓,也不过如此,竟还妄称英雄,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身在高位不胜寒,岂尔等匹夫所知?”曹操绝望摇头,他也有诸多无奈,但不足与马忠之流谈论,此时半身已浸入水中,惨然一笑,长叹道:“汉祚衰微,既生操,何生琦——”
“嘿嘿,难得你此时还念着刘将军!”马忠嘿嘿一笑,对曹操言道:“对了,刘将军托我给您带个话,你只管放心去吧,你妻子儿女,他会好生抚养……”
“大胆!”曹操本已抱着船舷闭目等死,听到此言瞠目大喝,竟在水中挣扎起来:“刘琦小儿,我与你势不两立!”
“老贼,不要挣扎了!”马忠缓缓抬起手臂,对准曹操:“刘将军仁德信义,家人后事,汝勿虑也!”
曹操奋力挣扎,船沉得更快,整个身躯已经沉入水中,咬牙嘶吼道:“刘琦竖子,我做鬼……咕嘟……”
一阵浪打来,灌了一口水,呛得说不出话来,与此同时,马忠也发出袖箭,正打在曹操脖颈之上,卷入洪流之中。
哗啦啦——
又有一人如鱼一般跃出水面,手中拿着铁凿,正是潘璋,甩着头上水珠问道:“为何不取老贼人头?”
马忠叹道:“曹操虽不算英雄,也是一位枭雄,位极人臣,也算是个体面人,留他个全尸吧!”
潘璋扭头又钻进水中,很快便找到曹操尸体,将他人头割下取回,对马忠言道:“刘将军说过,此老贼也算半个天命之人,多少次起死回生,不取他人头,我不放心。”
马忠愕然道:“老贼不会水,又中了毒箭,这未免残忍。”
“真是妇人之仁!”潘璋怒骂道:“此战若非刘将军用计高明,若被曹贼攻破江东,你我人头能保否?”
马忠看着那颗湿漉漉的人头,想起曹操生性残暴,不再与他争执,二人游回南岸,将人头交给等候许久的赵云。
火光之下,赵云看曹操须发残缺,面目狰狞,双目圆瞪着,死不瞑目,不知为何竟想起刘备死时的情景来,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众人连夜赶回寿春交令,凌统已押送俘虏的许仪回城,只有曹纯带着虎豹骑突围逃走,此一战曹军人马全军覆没。
刘琦见了曹操人头,也是心中百感交集,这一场精心策划,总算没有白费,自此三国三位雄主,二死一囚,心头之患尽去,只剩曹丕已经不足为虑。
翌日徐州传来捷报,张飞兵至彭城,守军大惊失色,以为淮南尽失,又有糜竺家将暗中鼓动人心,弃城而走,兵不血刃占了城池。
庆功宴上,鲁肃言道:“今曹操被杀,曹丕必会兴兵报仇,将军要早做准备。”
刘琦笑道:“曹丕若隐忍不出,横大河之险,以河北之兵对抗,倒还要大费周折,若他急于报仇雪恨,正合吾意。”
马良献策道:“周公瑾已无需南下,若曹丕兴师动众,可命周郎袭平原,取渤海,攻其之后。”
“此计大妙!”刘琦大喜,马上命人向周瑜送信,叫他先回北海见机而动。
第531章 重见天日
三月里的小雨,淅沥沥下个不停,大河里的浊水,哗啦啦流个不停。
春后小雨贵如油,但对马超来说,却无异于火上浇油,正准备开春大展拳脚,又连日降雨,心情焦躁。
自二月冰消以来,徐庶命马超出孟津、吴懿出成皋、张任出广武,三处渡河,均被徐晃领兵守住。
徐晃自到河内,从修武等地抽调三万兵马守住沿河要道,趁着冰墙又修筑营垒,顺大河之北,形成百里防线。
徐庶命人在洛阳赶造战船,作势调荆州水军前来助战,但眼看中原战事如火如荼,造船少不了半年以上,诸将急不可耐。
马超更是报仇心切,自回洛阳见徐庶,埋怨道:“年前冰雪覆岸,年后春河解冻,以先生之智,难道无有渡河之计?”
徐庶知道马超心思,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孟起切勿心焦。吾今三路出兵,并非无的放矢,实早有对策矣!”
马超惊喜不已,忙问道:“先生有何良策?”
徐庶笑道:“诸将皆以为我无有渡河之策,欲调水军北上,吾料魏军亦如是!徐晃自退守河内,派兵日夜巡防,人马紧张,闻此消息必会放松警惕,此时突发奇兵,攻其不备也!”
马超言道:“我这就回去调兵渡河。”
徐庶却摇头道:“将军只管在孟津虚张声势,渡河之事吾早有安排,不出半月,必叫西凉军过到河北。”
“当真?”多次许诺之后,马超对徐庶都有些不信任了。
“当真!”徐庶郑重点头。
马超这才满意而去,徐庶命人请来辛毗,问道:“审固那里准备如何?”
辛毗点头道:“府君不问,在下也正好要来禀告,审固收到杨公之信,已决意弃暗投明,却又畏惧徐晃军法严整,不敢妄动。”
原来这半年洛阳虽按兵不动,但徐庶和辛毗已暗中派人策反河内官员,但凡有关系的,或对曹操进位魏王不满的,都暗中拉拢,晓以利害。
这审固是与杨俊是同郡人,出身行伍,受杨俊举荐提拔,升任都尉,但于他同时举荐的司马懿、常林等早已封侯拜将,在魏王府做高官,因此心中常有怨气,如今再被杨俊劝说,果然成功策反。
徐庶叹道:“审固胆怯,自守有余,进取不足,故难成大事,只好我亲自前去主持大事。”
辛毗大惊道:“明府身兼司隶校尉重任,受大将军器重,岂可亲身冒险?”
徐庶慨然道:“庶不过江湖一豪杰,幸得主公不弃,方有今日。大丈夫得遇可事之主,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也!”
辛毗蹙眉道:“明府若去,洛阳之事,谁来掌管?”
徐庶大笑道:“有一人才能胜吾十倍,不日将到洛阳,足以担任大事。”
“莫非要调卧龙前来?”辛毗吃了一惊,旋即又摇头道:“孔明正在濮阳用兵,安得轻离前线?”
徐庶笑道:“此人与先生也算故交,见面自知。”
辛毗猜测不透,能让徐庶如此推崇的,除了卧龙凤雏,他还从未听过,天下能有几人,才学胜过徐庶十倍?
不日雨住,天色放晴,地上已不觉泛起一层新绿,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清香,鸟雀欢鸣中,一辆马车进入洛阳宫门。
徐庶早已带着众官员在府门外迎候,众人无不引颈张望,刘琦远在淮南,究竟是什么人,让徐庶亲自出迎?
马车缓缓停下,轿帘掀开,一人缓步走下马车,所有人好奇的眼神瞬间变为震惊,旋即又充斥着怀疑、不解,目瞪口呆。
“荀公一路车马劳顿,辛苦了。”惊愕之中,徐庶已抱拳迎了上去。
那人身形颀长,风度翩翩,面如冠玉,远远望去给人一种儒雅深沉,飘然于世之感,正是天下有名的颍川荀令君——荀彧。
“岂敢!”荀彧抬头扫视宫室四周,满脸感慨之色,如今的帝都与往日早已大不相同,但想起往日种种,不禁感慨万千。
尤其他历经生死,如今又要重新任职,为汉室效力,再想起曹操竟进位魏王,更是心绪复杂。
良久之后,荀彧才向众官员抱拳道:“诸公辛苦,荀彧有礼了!”
众人一片哗然,纷纷见礼,兀自不敢相信,不说荀彧在天下士人中的威望如何,就是他今日忽然出现在刘琦军中,就足以震惊天下。
辛毗快步迎上来,上下打量着荀彧,吃吃道:“荀公,你……果然还活着?”
“若非刘将军,吾安得重见天日?”荀彧温和而笑,点头道:“君能审时度势,弃暗投明,吾心甚慰!”
荀彧虽然与辛毗年纪相当,但他在家氏辈分和威望极高,辛毗又是荀氏门生,再次会面,格外亲切。
“苍天有眼呐!”辛毗竟忍不住热泪盈眶,想当年听说曹操赐空食盒逼死荀彧,让他悲恸不已,没想到竟被刘琦救活,抹泪笑道:“明公若早来消息,我又何必苦守荥阳?”
“食君之禄,自当尽责,佐治无过矣!”荀彧慨然一叹,往事不堪回首。
徐庶一一介绍众官员,又拿出刘琦送来的公文,表荀彧为侍中,任大将军府长史,辛毗为洛阳令,即日起掌管京畿,安抚人心,徐庶改任征北大将军,率领洛阳兵马取河内。
府中摆下酒宴,众人为荀彧接风,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证实曹操果然派人谋害荀彧,无不大骂曹贼奸诈,竟连昔日功勋都不放过。
辛毗愈发对曹操痛恨,咬牙道:“今曹贼称王,野心昭昭!令君复出,震动天下,何不做一份讨贼檄文,以孚士人之望?”
荀彧点头笑道:“吾早有准备矣,请诸位一观!”
其子荀恽命人带来一箱册子,人手一份分发下去,只见上面写着三个字“汉月刊”,打开第一页,便是荀彧手书的《讨奸臣魏王曹操书》,后面还有其余大小文章十余篇,有些是将荆州政令,其中一则正是荀彧自述被曹操迫害一事,众人看得义愤填膺。
辛毗浏览一遍,拿着文集问道:“襄阳报知已令吾等大开眼界,不知这……汉月刊又作何称呼?”
荀彧笑道:“此亦大将军之功,可称为杂志,每月一册,可执士林牛耳!”
辛毗愕然半晌,他至今还未见过刘琦,喃喃道:“刘将军真乃神人也!”
第532章 声东击西
有荀彧坐镇洛阳,徐庶便可放心出征,次日离城,越北邙自平阴渡河。
虽到三月,但北方依然春寒料峭,清晨的大河之上,薄雾轻笼,石缝山坳中还能看到积雪冰块,远处涛声阵阵。
沙摩柯早已带人准备就绪,轻舟和羊皮筏各百余艘,张嶷、郭淮保护徐庶上船,趁着晨雾往对岸划去。
为免徐晃起疑,马超等大将按兵不动,徐庶只带偏将前往河阳,沙摩柯和张嶷所部都是蛮兵精锐,精熟水性。
河上风浪正大,小船起伏不定,徐庶见郭淮小心翼翼守在自己身后,按剑朗笑道:“吾并非孔明、士元那等儒生,伯济不必如此护卫。”
郭淮笑着退在一旁,他原本是跟着刘琦去中原,不料刘表病故,刘琦回襄阳服丧,便命郭淮到洛阳听令,特意交代徐庶着重点拨培养。
数年来刘琦一直倡导授业传道,不拘一格择贤任用,甚至鼓励各行开宗立派,尤其以医学院、武学院、术学院为最,这与当下世家互相品评吹捧大不相同,荆州由此盛行收徒之风。
徐庶见诸葛亮、庞统都收弟子授业,而郭淮文武双全,为人机敏沉稳,大为喜爱,又是名门之后,便收为弟子,传授兵法韬略,又请马超等指点武艺,半年来进步极快。
一个时辰后,船队到了对岸,早有人在接应,众人来到山中,只见一位中年武将正带着三百士兵出城来见。
那人见徐庶身后尽是相貌怪异的蛮人,眉头微蹙,上前见礼道:“下官河阳守将审固,敢问阁下何人?”
徐庶还礼道:“在下徐庶。”
“啊?”审固大惊,想不到徐庶竟会亲自到河阳来,脸色大变,赶紧言道:“此处尚有五千魏军,明府怎敢亲自冒险前来?”
徐庶笑道:“将军迷途知返,深慰杨公之心,吾知将军为人,自然要以诚相待。”
审固心中感动,抱拳道:“府君谬赞,在下愿为汉室中兴,略尽绵薄之力。”
徐庶问道:“城中尚有五千兵马?”
“正是!”审固苦笑道:“实不相瞒,这些人马皆徐晃部众,在下不敢贸然相劝,仅有这三百亲兵可为心腹,虽有心讨贼,却无可奈何。”
说到此处,不禁鼻头发酸,想他当年受杨俊举荐,与常林、王象等河内名士同往许昌面圣,到头来人家个个官居高位,自己还只是个裨将,甚至连部从人马都无权调动,这些年可是白混了。
“将军有讨贼之心便足矣!”徐庶并未因审固兵少而轻视他,安抚道:“此番取河内,将军当为首功也!”
审固大喜,但扫视徐庶身后人马,不过两千余人,忧心道:“徐晃在河阳布下重兵,每日三五次探马往来通报,先生只这两千兵马,恐难以成事。”
徐庶轻笑道:“吾既然渡河北上,自有计策对之,将军暂请回城,如此如此……”
“先生妙计!”审固听完徐庶安排,大喜而去。
徐庶命人马在山中休整,派人回河南报信,叫马超依计行事。
……
马超早已在辕门外望眼欲穿,得到探马报信,立刻传令人马出动,往孟津港而来,作势渡河。
这几月洛阳造的战船也有十余艘,大小船只排列河上,鼓声震天,西凉军依次上船,坐骑也被驱赶到大船上。
与此同时,马岱另带五千精骑绕过北邙山,也从平阴渡河,这里仅有五艘大船,先将战马分批运过黄河。
洛阳动静,早有细作报知徐晃,徐晃亲自领兵守在孟津对岸,命人传报各处隘口,严加守御。
流星探马报到河阳,审固立刻调动城中守军备战,派心腹人往河岸处巡逻,沿河三十余处探马往来传送情报,魏军得知马超领大军渡河。
马超多次扬言要找司马氏报仇,魏军上下皆知,这已是第三次渡河强攻,无不紧张起来。
傍晚时分斥候急报,马超攻打温县港口,攻势甚急,命审固调兵前往支援,审固不敢怠慢,立刻调城中守军往温县支援。
河阳守军尽数出动,半个时辰后,西南山中人马攒动,徐庶带着汉军来到城下,夕阳之下,城上临时调动的差役们傻了眼!
他们只是衙役民兵,临时拉来凑数的,面对全副武装的敌军,顿时慌了神。
审固闻报来到城上,看着惊慌的众人,无奈道:“徐将军将守军尽数调走,敌军势大,我等若是抵抗,非但自身难保,还会连累城中亲友,吾闻刘琦兵马向来不杀俘虏,善待百姓,不如开城投降,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早已心慌,纷纷点头,未等审固下令,已有人屁颠屁颠跑去打开城门,迎接汉军进城。
徐庶命张嶷、沙摩柯守城,郭淮巡逻,一行人来到府衙门前,一路上有百姓偷偷观望,满脸疑惑,前脚魏军刚走,后脚汉军进城,怎得没有一点动静?
进入府衙,审固带官差拜见徐庶,安抚众官出榜安民,才抱拳道:“先生当真料事如神,声东击西,不费吹灰之力便取了河阳。”
徐庶言道:“河阳免去刀兵之灾,亦将军之功也!”
原来徐庶听徐晃部署周密,哨探不时通报消息,干脆将计就计,命马超佯攻孟津北岸,待探马报信的间隙,叫审固另安排人假传将令,调出守军,兵不血刃拿下了河阳。
不多时马岱领兵赶至,有这五千骑兵进城,河阳百姓顿时心中踏实了许多,甚至有人提着鸡蛋粮食慰劳汉军。
这河内可是光武发迹之地,也是起家的根基,虽比不上南阳帝乡,但东汉以来一直列为京畿之地,受司隶校尉直接管辖,百姓无不以此为荣,如今坊间传闻刘琦有光武暗中护佑,他们这些功勋之后,也应该理所当然支持汉军,再兴汉室。
徐庶召集众将议事,言道:“徐晃奉命镇守河内,自知兵力不足,故借大河之险沿岸布防,若知河阳失守,必会亲自领兵来攻,诸位听吾将令行事,不得有误。”
马岱大笑道:“徐晃若敢亲来,某必擒之。”
第533章 徐庶用计
孟津北岸,徐晃见汉军气势汹汹,又有马超统兵,忙亲自到岸边来调度兵马。
等了许久,却见敌军战船只在水面徘徊,却不往岸上杀来,两军擂鼓示威,傍晚时分竟转了一圈徐徐而退。
徐晃正自疑惑,其子徐盖前来禀告道:“父亲何时调动河阳守军?”
徐晃蹙眉道:“吾未曾调兵。”
徐盖道:“河阳援军已至营外,奉命来援,孩儿未得将令,不敢……”
徐晃闻言脸色大变,失声道:“不好,恐河阳失守。”
徐盖疑惑道:“何以见得?”
徐晃顿足道:“马超在这里虚张声势,必是用声东击西之计,将河阳守军诱出,另有兵马趁虚攻城。”
徐盖大骂道:“审固这个混账,未得将令,谁叫他私自发兵?”
徐晃沉声道:“将领兵之人带来见我。”
不多时一名都尉进帐,说城中见到报信之人求援,审固调兵派他们前来助战。
徐晃听罢咬牙骂道:“此必是审固叛变,河阳不容有失,趁马超还未渡河,某亲自去夺城。”
遂命徐盖守城,徐商为先锋,带兵五千连夜赶奔河阳而来,河阳虽不如孟津重要,但位于大河上游,此处失守,洛阳人马粮草就能源源不断运至。
汉军已经过河,徐晃不敢长驱直入,前方多派斥候哨探,到河阳境内已是平明时分,一路不见伏兵拦截,徐晃反倒谨慎起来。
徐商言道:“将军用兵,向来千里奇袭,深入敌境,所向披靡。此次急救河阳,马超又在孟津,为何却迟疑不前?”
徐晃叹道:“往日用兵,某为先锋,后有大军接应,自无顾虑。今吾奉命守河内,身肩重任,又无援军,岂容有失?”
徐商也一阵默然,自南阳一战后,魏军实力每况愈下,各处战事不利,徐晃又被张飞、庞统几次算计,失了当年的威猛之气。
两批斥候回报前方没有动静,徐商喜道:“吾料必是审固临时背反,洛阳兵马还未赶至,城内兵力不足,才不敢分兵在外,此正是取城之时。”
徐晃也难以决断,命徐商领兵先行,自领大军随后接应,如果前方真有埋伏,也好有个照应。
徐商领兵直奔城下,见城上守军果然无多,到城下劝说审固,叫他开城请罪,可免一死。
审固大骂道:“曹贼篡逆,堪比王莽,某乃大汉臣子,岂能与贼为伍?”
徐商大怒,枪指审固喝道:“背主之徒,可敢出城一战?”
审固手把城墙,大声道:“不敢,你能奈我何?”
徐商叫骂,见审固只是不出,料定城中守军无多,遂派人向徐晃报信,将人马后退三里,准备强攻河阳。
前军方退,后军正转身之际,忽然城上鼓声大作,守军忽然擂鼓,城门开处,一彪人马杀出。
咚咚咚——
吊桥还未落稳,马岱已纵马飞跃而过,西凉骑兵如猛虎出笼,紧随其后杀向魏军。
徐商听到鼓声浑身一震,忙回头看时,汉军已经杀出城来,大骂道:“卑鄙,偷袭!”
赶忙喝令结阵迎敌,但此时人马都在撤退,阵型散乱,军心懈怠,哪里能听到号令。
后军听到鼓声,见骑兵疾驰而至,撒腿就跑,前军却跟着徐商掉头,前后挤作一团,未等敌军杀到,自家人马先乱。
骑兵速度极快,转眼便到,携裹着烟尘冲入乱军之中,马岱一马当先,挥刀连斩数人,所向披靡。
徐商在乱军之中又急又怒,却又无可奈何,未等结阵,马岱已纵马突破亲兵阻拦,冲到近前,一刀斩来:“受死!”。
“无耻——”徐商大怒,见来将十分陌生,并未见过,嘶吼着举枪来战。
只见绚烂的刀光闪处,一股鲜血喷洒半空之中,徐商的人头便飞上半空。
魏军见状愈发惊乱,弃甲倒戈往回逃走,这是西凉兵进入中原首战,无不奋勇当先,摧枯拉朽,所过之处,留下一地尸体。
马岱乘胜追击,魏军大败而走,直追出四五里,看到大路上尘土飞扬,知是徐晃援军赶至,才收兵回城。
徐晃得到徐商报信,正领兵赶来,突见前军大乱奔逃,败军报知徐商被袭,阵前而亡,不禁大怒,追至城下。
马岱早已列阵以待,指着满地尸体大笑道:“久闻徐晃练兵有方,以某观之,也不过如此。”
徐晃脸色铁青,看这队骑兵阵容十分齐整,便知非同寻常,沉声道:“来将通名!”
马岱横刀立马,傲然道:“吾乃西凉马岱是也,汝可敢一战?”
徐晃听马岱之名,便知与马超有关,要想夺回河阳,必须先除掉这支骑兵,更不多言,举斧便杀了过去。
马岱先随马超平定西凉,再回关中时,局势早被刘琦控制,凉州刺史韦康投降,魏军败退河东,虽杀进中原,但至今还未曾与名将交手。
此时遇到徐晃,不禁斗志昂扬,舞刀接战,徐晃的大斧沉稳凌厉,竟将他的刀势逼退,二人交手十余合,各自心惊。
徐晃也大感意外,想不到西凉军中除了马超,还有如此人物,又战十余合,心中着恼,大喝一声举斧猛攻,要将其劈于马下。
马岱虽然武艺不差,但遇到徐晃这样的武将,还是略感吃力,三十合后渐渐不敌,处于守势,魏军也看出徐晃占优,纷纷举兵器呐喊助威。
“果然不愧为曹贼心腹爱将!”徐庶在城上观战,微微点头,却不急于收兵,反而对身旁士兵吩咐道:“举旗!”
左边哨楼之上,守军挥动红旗发出信号,便听城外山坡后鼓声大作,有伏兵自侧翼杀到,正是张嶷、沙摩柯二人,他们早已埋伏在城外多时。
魏军正为徐晃助威,准备趁胜冲杀,不料背后还有伏兵,被杀了个措手不及,首尾难顾,顿时阵型大乱。
徐晃也未料到汉军竟有如此之多,顾不得继续与马岱厮杀,挥斧将其逼退,拨马便走。
“徐晃休走!”马岱重振精神,领骑兵乘势冲杀。
徐晃虽然带兵有方,但兵败如山倒,士兵溃败逃窜,根本无法阻止,只好在乱军中败走。
此时郭淮也领城中守军杀出,汉军士气大振,四将大展威风,跟着西凉骑兵,直追出十余里方回,沿途收得军器无数。
第534章 出其不意
徐晃一战折了许商,损失大半兵马,领残兵退至孟县休整,忧闷不已。
县令供给粮草慰劳士兵,对徐晃言道:“西凉军彪悍善斗,只以河内守军恐难以抵挡,当速报世子求援,方为上策。”
徐晃叹道:“中原连战不利,河北之兵尽调往徐州、兖州,恐世子也束手无策,徒增其乱而已。”
县令道:“将军莫忘了并州尚有五万精兵,高幹自降丞相以来,养精蓄锐,却从未效命,张燕所部黑山军亦在上党屯驻,足以为援。”
徐晃蹙眉道:“高幹守并州,是为防鲜卑、匈奴,张燕所部本待支援河东,恐不敢妄动。”
县令急道:“河内若失,守河东又有何益,又会危及河北,此乃当务之急也!今国内忧患,危在旦夕,何顾胡人?且匈奴早已归附,鲜卑也已残破,不足为虑也。”
徐晃沉吟半晌,西凉军足有十万,他们的悍勇他早就领教过,以河内目前的兵力,确实难以抵挡,终于点头道:“且禀报世子军情,看他如何定夺!”
县令去传信,徐晃到军营巡视,见军兵士气低落,若长此以往,不等马超来战,迟早要军心涣散。
在营中徘徊良久,忽然心生一计,连夜点五百精骑,沿济水赶奔轵县,当夜就在城中埋伏。
河阳城中,一场大胜让将汉军士气大增,审固见识汉军之勇,愈发信心大增,马岱都与徐晃有一战之力,看来已是胜券在握。
次日探马来报,徐晃退至济水沿河布防,马岱等请令要去厮杀,趁胜出击。
徐庶却道:“徐晃有统兵之能,我军兵力不足,若出兵不利,反堕将士锐气,待孟起大军渡河,一鼓作气可取河内。”
传令暂时按兵不动,养精蓄锐,派马岱领兵到河岸接应马超,将孟津兵马渡过北岸,牵制徐晃大军,张任和吴懿自下游伺机渡河。
随着将令传下,河阳城也紧张起来,百姓们无不欣喜支援,除了对汉军的企盼之外,他们还知道刘琦定的各项惠民政策。
凡是新收复之地,都会免去三年赋税,官府还要重新划分土地,这可是翻身的大好机会,另外单身者还包嫁娶,养儿育女更有奖励,无不期待河内战事早日大胜。
郭淮昨日一场小胜,意犹未尽,正尝到甜头,有些按捺不住,来找徐庶献策道:“西凉军渡河向东而进,需防河东、上党之兵,今徐晃大败,魏军士气低落,何不趁机先取轵县,断河东之兵,安定后方,方可从容进兵。”
徐庶点头道:“伯济之言甚合吾意,昨日吾已命审固写信劝降轵县,至今未有消息。”
遂命人将审固请来问话,审固思索道:“必是轵县令还在犹豫之中,在下愿亲自去劝他来降。”
郭淮抱拳道:“末将可领兵相助,威慑守军,再晓以利害,破城必矣!”
“郭将军所言极是,轵县兵马不过乌合之众,若不识时务,可就地斩之。”
轵县县令不来投降,审固也觉得面上无光,他在河内这么多年,连个小小的县令都不给他面子,简直岂有此理。
徐庶点头笑道:“好,你二人一文一武,吾心安矣!”
遂命郭淮领兵三千,与审固往轵县鼓噪而来,大张旗鼓威慑守军,叫他们不战而降。
中午时分到了城下,郭淮领兵摆好阵型,旌旗密布,城上守军大乱,惊慌擂鼓,一时间人头攒动。
“就这?”审固冷然一笑,打马来至城下,傲然道:“叫王县令来答话。”
守军赶忙前去禀告,不多时却见城门缓缓打开,审固仰天大笑道:“真是不见黄河……”
话音未落,陡然脸色大变,只见城内喊杀声大起,一支兵马冲杀而出,当先一将纵马举斧,正是徐晃。
“啊?你——你不要过来!”审固大惊失色,赶忙拨马便逃。
徐晃面沉似水,骤马追上,审固绝望叫喊,但未等郭淮上前相救,已被徐晃举起大斧,一招斩于马下。
“背主之徒,该杀!”徐晃冷喝一声,领兵直冲向汉军大营。
郭淮方才也以为轵县县令开城投降,正准备上前接纳,哪料到徐晃竟在城内,愣神之间,审固已被斩杀,急忙传令御敌。
汉军还在仓皇结阵,弓箭未曾上弦,城上鼓声震动,魏军如猛虎下山,跟着徐晃直冲到侧翼,左营士兵哗啦啦倒下一大片,惨叫连连。
“岂有此理!”郭淮郭淮脸色大变,知道中计,但此时却不能撤退,咬牙催马来挡徐晃。
徐晃早憋了一肚子火,举斧也向郭淮杀来,骑兵直冲向乱军之中,这些士兵都是徐晃的亲兵,经验丰富,无需指挥也能冲杀,不给汉军结阵的机会。
郭淮虽知徐晃武艺高强,但初生牛犊不怕虎,加之得到马超指点,自以为武艺大进,大吼一声一枪刺向杀来的徐晃。
当——
徐晃转动大斧,一招便将钢枪震开,反手又一斧轮过来,斩向郭淮的胸口。
郭淮手臂发麻,心中暗惊,忙拨马向后避开,心知徐晃的斧子是重兵器,不与他硬碰硬,枪走轻灵,与之缠斗起来。
徐晃与郭淮交手十余合,竟拿不下这员小将,看他枪法精妙,心中震惊不已,昨日遇到马岱,不想今日又有这样一员小将。
心想此人要是成长起来,必为魏国劲敌,虎吼一声转动大斧发动猛攻,只见寒光闪闪,周围士兵都被逼退,将郭淮包裹其中。
此时徐晃部曲在乱军中往来冲突,汉军阵型大乱,又无大将指挥,各自为战,开始溃逃,只剩郭淮苦苦支撑。
郭淮已经不敌徐晃,回头见人马都被冲散,不由心中焦急,去年才降汉,今年又要被魏军抓住?
正懊悔之时,忽然远处尘土飞扬,马蹄声震,一队骑兵如飞而至,携裹着大片烟尘,气势惊人。
徐晃正准备斩杀郭淮,听到亲兵禀告,知道汉军援军又到,他手中只剩下这些亲兵,不敢托大,只好舍了郭淮急退进城。
郭淮满头大汗,双臂颤抖,回头看去,只见这支骑兵全副武装,皆穿鱼鳞甲,战马也用铁甲罩身,只露出两只眼睛和马腿。
当先一将白袍银铠,面如冠玉,剑眉星目,手持虎头枪,一股睥睨天下的桀骜之气令人心折。
第535章 西凉马超
郭淮正在绝望之中,见来人不由喜出望外:“马将军?”
来将正是马超,冷然扫视战场上一片狼藉,吃惊道:“何人守轵县?”
郭淮满脸羞愧,低头道:“正是徐晃!”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马超大怒,催马直到城下叫战。
原来郭淮早上刚走,马超便迫不及待乘坐第一批船渡河,在城中闲来无事,急着就要出兵与徐晃厮杀。
徐庶见劝他不住,便让马超先带援军来轵县,等郭淮取城后由其族弟马枟驻兵守城,马超自带亲兵疾行,正好解了郭淮之围。
徐晃登城观看,见又是一员年轻武将,容貌非凡,气势凌厉,已猜到七八分,问道:“来将通名。”
“吾乃西凉马超是也!”马超枪指城头,大喝道:“徐晃贼,欺负一个晚辈算什么本事?可敢与某一战?”
堂弟马枟上前道:“兄长,你比郭淮大不过十岁,怎得就成长辈了?”
“你懂什么?”马超扭头瞪了他一眼,“某指导郭淮武艺,便算半个师傅,谁欺负他,那就是不给我马孟起面子。”
徐晃虽听过马超之名,但不知其本事如何,看他年纪尚小,本打算出迎,又想起昨日与马岱交战,又犹豫不决,身为河内主帅,他现在容不得半点冒险。
马超见徐晃半晌不答,招手将郭淮叫到近前,吩咐道:“骂他!”
“啊?”郭淮愕然,硬着头皮上前喝道:“徐公明,速速开城投降,否则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徐晃冷嗤道:“手下败将,也敢叫嚣?”
郭淮面色涨得通红,低头羞赧而归,实在打输了一仗面上无光,底气也不足。
“打不过他,你还骂不过吗?”马超怒其不争,撇着嘴拍马上前:“看我的!”
虎头枪指向徐晃,高声道:“徐公明,曹贼作恶多端,汝若为英雄,就不该助纣为虐,纵不能弃暗投明,也该在回河东时解甲归田,还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为何要怙恶不悛?”
徐晃冷笑道:“某护驾东行,扶保天子有功,今已封侯拜将,光宗耀祖,岂尔等西凉戎贼所能知也?”
马超傲然大笑道:“我马家世代公侯,汝不过白波贼而已,关中兵败尚不知悔悟,至今贼心不死,死后当必留万世骂名。汝逃亡河东家乡时,可见到祖坟之上,冒着黑烟?”
不等徐晃答话,又点头道:“哦是了,必是汝做贼心虚,无颜去到祖坟前祭拜。只怕这许多年过去,汝父母坟冢塌陷,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马超小儿,欺吾太甚,我誓杀汝!”徐晃被骂得暴跳如雷,下城领兵便来厮杀。
马超不慌不忙策马后退,对目瞪口呆的郭淮一扬下巴:“如何?多学着点。”
郭淮无语地看了一眼马枟,马枟也只能无奈地耸耸肩,我这堂兄要是狠起来,连自家人都骂。
城上鼓声大作,徐晃再次杀出城外,未等答话便拍马杀将过来,怒喝道:“西凉蛮贼,受死!”
“今日叫你知道英雄之后!”马超挺枪跃马,直取徐晃。
咣——
一声震耳欲聋的兵器撞击声,马超竟举着铁枪硬接徐晃的开山斧,硕大的斧头打在枪杆上被弹开,阳光下犹见火星飞溅。
“哈哈哈,还不错!”马超拨马大笑,舞枪又冲过来。
徐晃面沉似水,他久经沙场,身经百战,对手实力如何,一试便知,刚才这一下,便知西凉马超名不虚传,武艺还在马岱之上。
这也是马超入中原第一战,早上就迫不及待要找徐晃这样的名将交手,不想却在轵县遇到,自然战意勃发,虎头枪抖动,红缨飘洒,如同一团烈焰在燃烧。
霎时间两骑来回转动,杀得烟尘四起,只听阵阵兵器撞击声如打铁一般接连不断,徐晃大斧势大力沉,但遇到马超的虎头枪,威力却大打折扣。
枪虽走轻灵一路,但马超这杆枪却与众不同,重达七十二斤,枪杆用生铁铸成,枪头更是一块天外陨石,足有三十多斤重,一枪刺来,反震得徐晃大斧嗡嗡作响。
马家枪法传自老祖马援,千锤百炼,凌厉实用,加之马超又天生神力,一杆枪动起来如怒龙搅海,攻势如潮。
转眼二十合过去,徐晃以往凭大斧的重量制敌,此时却无法撼动对方分毫,被杀得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忙拨马撤退。
“奸贼哪里走?”马超紧追不舍,幸好徐晃亲兵早有准备,用弓弩将其逼退。
徐晃退至城门之下,脸上汗如雨下,竟心有余悸,此时方知马超之勇,恐不下于关张,慨然叹道:“刘琦麾下,人才何其多也?”
马超见魏军收起吊桥,提枪大笑道:“徐晃贼,若还执迷不悟,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徐晃黯然退回城内,命守军小心守城,一时间进退两难
本想出其不意杀退来取轵县的敌军鼓舞士气,哪知马超兵到,遇到个劲敌,反被困在城中,如果徐庶分兵攻温县,岂不是弄巧成拙?
马超在城下叫了一阵,魏军哪敢出战,眼看天色将晚,他们都是轻装而来,无法安营扎寨,只能退兵。
郭淮本兴致勃勃而来,却不料取城失败,又折了许多兵马,心中忧闷,更觉愧对徐庶教导,不甘就此离去。
看看日薄西山,忽然心生一计,对马超言道:“徐晃昨日兵败,本该留守大营安定军心,不知何故悄然竟到轵县,虽暂时守住城池,然此举乃舍本逐末也!吾料其必急于回营,将军可暂退人马,往济水埋伏,必擒徐晃,我正好趁机取城,一举两得!”
“哎呀呀,此计大妙!”马超对郭淮也十分欣赏,颔首赞道:“你小子武艺天赋差了些,但统兵设谋却是个人才,一定要跟着徐军师多学本事。待将来见到主公,我保你做我的参军,你我文武相合,天下何人能挡?”
“多谢将军提携!”郭淮对马超的武艺,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能与这样的英雄携手,何愁功名不立?
马超将马枟叫过来,三人商议一番,马超亲自断后,护送人马在暮色中退兵。
第536章 将功折罪
夜幕降临,一轮弯月早已悬挂东山之上,跫音蛙鸣一片,夜间的风已不再寒冷。
大地回春,处处生机,但对魏军来说,却如履薄冰,探马三次回报,汉军已完全退出轵县境内,徐晃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三更时分,才嘱咐县令小心守城,带着亲卫自北门绕过济水,快马加鞭返回大营。
轵县县令送走徐晃,回到府中心事如潮,毫无半点睡意,这两日形势风云变幻,错综复杂,比他前半生加起来都过得惊险刺激。
先是河阳失守,境内震动,后来又接审固劝降书信,正与众官员商议之时,徐晃又亲至城中,只好将书信如实上缴,以示忠心。
今日汉军前来攻城,徐晃斩了审固,杀退郭淮,就在众人以为胜券在握之时,不料马超又到,杀败徐晃,起起伏伏,实在是太刺激了。
独自喝了几杯闷酒,稍微平复心绪,先回后衙休息,不管谁主沉浮,日子还是要过,去年刚纳一房小妾已等不及了,徐晃交代的公务日后再说。
刚到屋内准备更衣,忽然有人大声敲门,县令大怒,开门喝道:“何人聒噪?”
门外差役大叫道:“大事不好,汉军又又又来了!”
“果真?”县令大惊,再也顾不上身后呢喃的呼唤声,忙拉扯衣服跌跌撞撞跑出来。
几名官员匆忙跑到城头,只见南门外火把齐明,漫山遍野都是火光,足有数千人马。
城下一将提枪立马,正是白日来过的郭淮,对县令言道:“徐晃已独木难支,白日战事,与尔等无关,若开城投降,可既往不咎,望诸位早识时务,百姓免遭杀戮。”.z
县令本是为了自保,先前见审固书信就有意投降,此时见兵临城下,军无战心,没有丝毫犹豫便传令开城。
郭淮领兵进城,终于长出一口气,虽然损兵折将,但总算取了轵县,见到徐庶也好有个交代,要是马超再能伏击徐晃成功,便可将功折罪。
马超领兵埋伏于济水西岸的柳林中,听夜风吹拂,枝叶婆娑,马儿在一旁吃着青草,等了许久不见魏军到,渐渐有些不耐烦。
正准备去支援郭淮,忽然斥候来报,徐晃自东岸而来,马超懊悔不迭,急领兵追赶,魏军已到近前。
马超见追之不及,命人擂鼓,指着对岸大骂道:“徐晃贼休走!”
徐晃早就猜测马超不甘退兵,沿途必有埋伏,才绕路从东面撤退,果然如此,大笑道:“马超小儿,此等雕虫小技,焉能与某相斗?”
马超大怒:“徐公明,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徐晃策马笑道:“有本事过河一战!”
马超气急:“你过来!”
“某堂堂中国大将,岂与羌胡野种一般见识?”徐晃今日也憋了一肚子气,嘴下毫不留情。
马超暴跳如雷,枪指徐晃大骂道:“徐晃狗贼,我誓杀汝!”
徐晃出了一口恶气,仰天大笑,更记挂大营安危,打马扬长而去。
马超怒吼一声,反手一枪竟刺向岸边柳树,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腰身粗细的老柳树竟被一枪贯穿。
再爆喝一声,便将柳树一分为二,木屑纷飞,咬牙骂道:“徐晃,吾誓当生擒汝,食汝肉,寝汝皮。“
马超怒气不休,怒冲冲带兵赶往轵县,准备大开杀戒,未料守军开城投降,在府衙中独坐到天明。
次日交割人马,留马枟守城,吩咐道:“轵县连接河东、并州,往来客商极多,常有镖局在此转道,你要好生经营,多多赚钱。”
马枟这次却不太情愿:“我只想随兄长上阵杀敌,对钱不感兴趣。”
“少废话!”马超心情烦躁,呵斥道:“无有钱粮,你拿什么打仗?”
马枟和马乐二人,一个擅长经营产业,一个擅长训养战马,马氏家族在西凉与羌人、西域各地的交易,都是马枟一人完成。
这些年马腾兵进关中,与韩遂等西凉诸侯交锋,钱粮有一半都由马枟筹措,马超举荐他守轵县,正是为了筹集军费。
马枟这才明白,欣然领命,送走马超和郭淮,立刻召集县令及城中官员,登记城内所有铺户、商号以及常来的镖局,准备大干一场。
马超领兵赶回河阳,已有五万人马渡过大河,西凉骑兵三万,声势浩大,但骑兵消耗也极多,不得不早做准备。
郭淮到府衙主动向徐庶请罪,一时轻敌大意,折了审固,人马损伤大半,首次出兵便遭大挫,心中羞愧。
徐庶早知轵县消息,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也是我未料徐晃如此大胆,你总算取了轵县,将功折罪。”
郭淮抱拳道:“终有一日,吾要击败徐晃,一雪前耻。”
徐庶欣慰笑道:“徐晃乃当世良将,又久经阵战,你败在他手下,也不算耻辱。”
马超咬牙道:“徐晃当年也曾护驾有功,未料却见风使舵,转投曹操,功臣反成助恶之徒,实在可惜。”
两人骂归骂,但与徐晃一番交手,见他智勇双全,反倒让马超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徐庶言道:“如今魏国已是四面楚歌,吾料中原有云长、孔明,无人能当,曹贼亲至徐州,也难挽颓势。徐晃在河内孤掌难鸣,迟早必败,要擒此人,还需孟起出力。”
马超大笑道:“军师放心,下次再遇徐晃,某保证手到擒来。”
话音未落,只听一人大声道:“杀鸡焉用牛刀?要擒徐晃,某一人足矣!”
徐庶扭头看去,只见一将虎背熊腰,身高八尺,体如猿猱,正是马超副将庞德,不禁颔首笑道:“令明亦足以敌对徐晃。”
这庞德也是一员西凉猛将,本为马腾州从事,随其平定羌、氐,数有战功,迁至校尉,曾在河东与马超大破郭援、***亲斩郭援首级,武艺与马超不相伯仲。
徐庶自从千里驰援金城,在五泉山救出马超一行,无不对他铭感肺腑,又助他们败韩遂报仇,平定西凉,众人早已肝胆相照。
见庞德请令,马岱也跃跃欲试,轻笑道:“徐晃独木难支,吾已有擒敌之策矣!”
第537章 再回徐州
徐晃连夜回营,调温县守军沿济水布防,得知轵县失守,只能无奈叹息,手下无将可用,其实也在他预料之中。
中午时分,马超领西凉骑兵来至济水,岸上尘土飞扬,人喊马嘶,气焰十分嚣张。
马超单搦徐晃厮杀,徐晃避战不出,两军隔河对峙,一时陷入僵局之中。
徐庶大军到后安营扎寨,并不急于进兵,先安稳人心,教导境内百姓春耕,等待中原战事消息。
此时中原鏖战正酣,诸葛亮在官渡作势渡河北上,欲直取魏郡勤王救驾,诱曹真出兵相救,于大河伏击魏军,智取濮阳。
正准备进军兖州,恰逢夏侯惇援军赶至,于曹县扎下大营,自各郡县调兵对敌。
诸葛亮几次出兵皆被司马懿识破,彼此交锋互有胜负,各生警惕,两军对峙于菏泽。
豫州境内,关羽则挥师一路东进,沿途各县闻关羽之名,无不望风而降,偶有阻拦者皆被斩杀,短短一月取汝南郡,所向披靡。
四月兵至谯郡,关羽有意北上直取曹氏老巢谯县,若攻破曹县,囚曹氏宗族子弟,魏军不战自乱,必将土崩瓦解。
军师刘晔却建议继续东进,至徐州与刘琦大军会合,东西连城一片,对中原形成合围之势,可一战而定。
正犹豫不决之时,忽然探马来报,魏军在淮河全线溃败,曹休水军尽失,曹仁被困寿春,曹操下落不明,张飞袭取彭城。
关羽闻报惊喜不已,再无犹豫,抚须大笑道:“不想三弟竟夺取徐州矣!此天意叫某兄弟徐州再会,即刻兵发小沛。”
众将各去准备,关羽却独自陷入沉默之中,徐州对他们兄弟而言,既是福地,也是困地,几经辗转沉浮,聚散离合,如今兄弟南北又重逢,却少了兄长刘备,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将至徐州,虽非故乡,关羽却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关平在一旁准备兵甲,见关羽神情忧愁,问道:“父亲可是想念家母?”
关羽闻言心中一沉,闭起双目长叹一口气,缓缓道:“往来中原近十年,她母子二人至今下落不明,只怕……”
原来当年刘备领徐州时,曾为关羽娶妻胡氏,谁知正在身孕时惨遭大败,兄弟分崩离析,自己被困土山,为保兄嫂暂降曹操。
天下人都称道他千里护送兄嫂,义薄云天,却无人知这背后的辛酸,堂堂七尺男儿,却连自家妻儿难以保全,暗地里也曾落下几次英雄泪。
好不容易到荆州落脚,还未来得及派人打探消息,刘备又被蔡瑁所害,痛断肝肠,等荆州战事稍定,再寻消息,连胡家庄都被贼军洗劫,胡氏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刘琦和伊籍都曾为关羽做媒,但关羽自觉愧对胡氏,一直不肯续弦,如今忽然被关平提起伤心之事,霎时间鼻头发酸,虎目泛红。
关平劝慰道:“父亲英雄盖世,她母子必有神灵护佑,定会化险为夷,此番到了徐州,孩儿定会全力查询其下落。”
“汉室未兴,何以家为?”关羽收敛心神,长身而起,抚须看向西南方向,抱拳道:“某受兄长托付,灭曹贼、兴汉室,大丈夫当忠义为先,岂可儿女情长?此事不可再对外人提起,更不可假公济私。”
关平凛然,为关羽披挂衣甲升帐,留霍峻守汝南,杨仪督运粮草,三军拔营往小沛进发。
人马刚起行,探马又有消息送至,曹操被吴将潘璋、马忠诱至淮水,被杀身亡。
众人震惊不已,连刘晔也不可置信,忙下马叫住来人,详细询问淮南战事经过。
那人仔细交代,半个时辰说得唾沫横飞,刘晔慨然道:“大将军真命世英才也,汉室再兴不远矣!”
关平大笑道:“曹贼啊曹贼,纵然你诡诈多端,终究还是敌不过刘将军,此乃天道也!”
关羽在一旁负手而立,丹凤眼不时开合,看不出喜怒,良久才抚须冷笑道:“潘璋、马忠无名之辈,曹孟德一世枭雄,竟死于此等宵小之手,岂不叫天下人耻笑?”
……
此时潘璋、马忠正捧着曹操人头在寿春庆功,一夜之间,二人名声大噪。
非但军中人人羡慕,徐州、淮南百姓更是焚香祷告,感谢二人将曹贼斩首,为他们报仇,那些枉死的亲人、被刨祖坟的先祖,终于可以在泉下瞑目了。
魏军被困寿春一日,本来士气低落,再看到曹操人头,曹仁当场昏死过去,曹彰气得吐血,领兵出城报仇,被赵云所擒,其余魏兵军心涣散,开城投降。
自此淮南战事平定,恰逢又是春耕之时,刘琦传令三军庆功,招募各地流亡百姓就近到县衙登记户册,划分土地,境内人心欢悦,一片生机。
曹仁再次被擒,羞愤难当,加之曹操败亡,心灰意冷,与曹彰同时绝食,饿昏过去后被送往建业暂时看押,其余降将送往荆州。
不一日陆逊也将淮南俘虏送至寿春,曹休、夏侯楙等皆逃走,只有文钦断后被周泰所擒。
刘琦知道文钦死忠曹氏,并未开口劝降,只是问道:“你儿子现在何处?”
文钦冷哼一声:“某尚未成婚,何来子嗣?”
“啊这……”刘琦大感惋惜,文鸯居然还没出生,岂不是少了一员虎将,又问道:“那你可有婚约?”
文钦满脸悲愤,赤红双目瞪着潘璋、马忠,咬牙道:“北征归来,丞相已为我定下亲事,未料他老人家,却被尔等算计……我誓报此仇。”
潘璋大怒道:“阶下之囚,还敢口出狂言,找打!”
刘琦拦住潘璋,不以为忤,反赞许笑道:“年轻人有志气,我很欣赏!我放你一条生路,现在即可离去。”
文钦一怔,狐疑地看着刘琦:“当真?”
刘琦正色点头道:“此乃府衙之内,军中无戏言!”
文钦双目微眯,低头思索片刻,忽然指着刘琦大骂道:“刘伯玮,休要欺人太甚。”
“大胆!”潘璋怒道:“刘将军留你一条狗命,还不快滚,找死不成?”
“大丈夫宁死不屈!”文钦挺了挺胸膛,沉声道:“要杀便杀,我绝不受辱。”
刘琦蹙眉道:“我好心放你一条生路,容你将来报仇,将军何出此言?”
文钦怒吼道:“淮南诸将,皆被囚禁,为何独放我回营?分明是你轻视于我,以为文钦为无用之人,岂有此理!”
第538章 重新布局
刘琦没想到文钦竟会如此作想,但总不能说是为了让他回去生文鸯,只好言道:“我大汉以孝治天下,汝既无后,可放归家中,侍奉双亲,延续香火。”
文钦大声道:“我若回去,定要再整兵马,为丞相报仇。”
刘琦蹙眉道:“你果真不愿走?”
文钦冷哼道:“众将皆被囚在洛阳,独我安然而归,世子怎么看我?满朝文武必笑我无用,今后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刘琦挑眉道:“汝愿降否?”
文钦傲然道:“我父子受丞相厚恩,岂可忘恩负义,宁死不降!”
潘璋气不过,怒道:“将军,此子既一心求死,交给末将发落,我必叫他后悔。”
文钦脸色微变,抱拳道:“若放我回去,必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刘琦一阵无语,放你一条生路,还要我给你想理由,要不是看在文小鸟的面子上,早乱棍打出去了。
思索片刻言道:“汝既为曹贼义子,可将其首级送往邺城,以尽孝心。劝曹丕早识时务,将天子护送至洛阳,可免杀头灭族之罪。”
文钦看着桌案上的锦盒,忽然跪地放声大哭,涕泪交流,发誓要为曹操守孝报仇,哭得撕心裂肺。
潘璋实在看不下去,上去踢了文钦屁股一脚,呵斥道:“此处并无魏营之人,你号丧给谁看呢?留着点眼泪回邺城再表现吧!”
文钦闻言止住悲声爬起来,眼眶揉得发红,却没有几滴泪水,红着眼睛盯着刘琦,咬牙道:“刘琦,汝敢小觑于我,欺我营中无人,日后定叫你后悔。”
刘琦忽然想起前几日张维的密信,轻叹道:“其实魏军中早有人识破吾计,可惜无人肯信,否则还要大费周折。”
文钦急问道:“谁?”
“此人两次盗用吾计,若被擒获,吾必杀之!”刘琦并不言明,摆手道:“送客!”
潘璋上前提过锦盒,一根手指提溜着递到文钦面前,冷嗤道:“认贼作父!”
文钦咬牙接过,捧着曹操首级出门,到了门口见吴军无不面带嘲笑,顿时脸上火辣辣的。
停住脚步,回头朗声道:“刘琦,吾虽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你有句话我却深以为然:未经打击老天真。需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刘琦笑道:“等你有了儿女子嗣再说吧!”
“我文钦,还会再回来的!”文钦大吼一声,昂首大步而去。
刘琦一阵无语,这大概就是父凭子贵吧?
文钦确实威胁不算大,他又谗文鸯的本事,不管这孩子能不能出世,总要尝试一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不过旋即又担心起来,也不知道文鸯之母是否就是文钦现在的未婚妻,就算是原配夫人,可能洞房的时间不同,同床的姿势不一样,文鸯可能都不是历史上那个人。
历史已经改变,许多人的命运早不相同,历史的车轮正走向未知的方向。
莫说未出世的,就是刘琮、周不疑、邓艾、姜维这些搜罗培养的年轻一代,也与历史上大不相同了。
刘备意外身亡,孙权被囚古寺,曹操身首异处,三位英雄没落,再没有三国纷争,接下来的路,完全要凭本事去走。
刘琦怔然站在堂下,望着一缕阳光透进来,自己也像落进光幕中漂浮的一粒尘埃,不知最终落向何处。
潘璋见刘琦脸色不虞,以为他心生后悔,问道:“是否要将这小子捉回来?”
“不必了。”刘琦摆摆手,让潘璋再送他一匹快马,早回河北报信,等魏军炸了营,徐庶和诸葛亮那里才更好用兵。
淮南战事告一段落,境内百废待兴,正好推行新政,刘琦专门划割淮南郡,调张纮来治理境内,由投降的陈矫辅助,他们都是淮南人,定会用心办好此事。
正准备北上徐州与张飞会合,鲁肃一脸喜色进来禀告道:“曹休闻彭城失守,曹贼阵亡,弃了下邳逃回中原,陆伯言取下邳,东海郡望风而降,徐州全境已得,足见人心所向!”
淮南一战,破灭魏军,刘琦在吴军中的威望空前,人人敬服,早已将那个屡次折戟淮南的孙权抛之脑后,纷纷摩拳擦掌要并进中原,建功立业。
刘琦大感欣慰,言道:“曹丕对泰山郡守臧霸一直心存戒备,可请公瑾借机策反此人,若得泰山郡,取兖州易如反掌。”
鲁肃疑惑道:“将军先前命公瑾渡河北上,取平原攻河北之后,为何又变了主意?”
刘琦言道:“吾已另有安排:今江南已定,甘兴霸领水军出广陵渡海北上,可命陆伯言到青州替换公瑾,待其二人会合,一文一武,水陆并进,渤海一带何人能当?”
鲁肃忧心道:“公瑾之能远胜伯言,临阵换将,恐人心不服。”
刘琦笑道:“公瑾若只在边上策应,未免大材小用,我正要与他逐鹿中原。另外不换陆伯言北上,如何能叫夏侯楙督镇北方?”
“此事与夏侯楙有何关联?”鲁肃愈发满头雾水,揪着胡须不解道:“将军怎断定此人能督镇北方?”
刘琦大笑道:“只要文钦见到曹丕,此事必成矣!”
鲁肃虽然猜不到原因,但知道夏侯楙并非将才,曹丕若重用此人,取河北易如反掌,也不再追问,又道:“将军与布氏婚约不足一月,未知将军要在何处完婚?荆州太远,恐错过吉日,不如就选建业,将军意下如何?”
刘琦闻言不由心中一阵荡漾,多半年在军旅之中,已经快忘了温柔乡的滋味,一直听说布氏貌美贤淑,早就期待洞房之夜了。
搓了搓手,却又轻咳一声,言道:“战事方定,烽火未熄,百姓飘零,此时娶亲,恐受人议论。”
鲁肃抱拳道:“将军此言差矣!今淮南已平,中原将定,大汉中兴在望,此普天同庆之际,将军娶亲正合时宜,正与万民同欢也!”
刘琦大喜,马上吩咐道:“既如此,就定在徐州吧!”
鲁肃点头道:“徐州新定,急需安稳人心,将军在徐州娶亲,可事半功倍。”
第539章 否极泰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魏王宫中,曹丕神色狰狞,将案上文书推在地上,大发雷霆。
“父王神武明哲,大军到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取,谁能当之?纵有小挫,也能化险为夷,他一定还活着,还活着——”
曹休、曹纯跪在地上以额触地,众文武满脸震惊,偌大的宫殿中回荡着曹丕的嘶吼。
淮南兵马全军覆没,魏王曹操命丧淮河,消息如春风一般传遍河北,境内一片震动,满朝哗然。
董昭、蒋济等认为这是刘琦故意散布谣言,直到曹休和曹纯狼狈逃回魏郡,方知消息不佳,全都慌了神。琇書網
没想到曹操再次败给刘琦,这次败得更彻底,竟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曹丕脸色铁青,嘶吼道:“还不速去寻找父王,或要见人,死……速去。”
曹休大哭道:“世子不知,我等在下邳已派人苦寻数日,沿河打探消息,潘璋、马忠二贼害了大王,已割其首级送到刘琦处。”
“啊——”曹丕抱着头大叫一声,竟昏死过去。
众人急忙救醒,曹丕嘴里念着“父王”,曹操遇害,对他来说仿佛天塌了一般。
往日哪怕曹操出征漠北,但曹丕心中却觉得踏实,尽力维持局面,如今局势大不如前,曹操又被害,曹丕心神大乱。
众人正安慰之时,亲卫来报,文钦回城,正在宫外求见。
“必是仲若找到父王下落了!”曹丕振作精神,传令道:“快快有请!”
不多时文钦快步而进,见众人围着衣冠不整的曹丕,略作犹豫,捧起锦盒扑通跪地,嚎啕大哭起来。
众人不禁脸色大变,曹丕也一颗心沉到谷底,颤声道:“仲若……何故如此?”
“父王被害了!”文钦捧着锦盒,哭得泣不成声,断断续续道:“我本当自刎效忠,又不忍大王受辱。不得不忍辱负重,再三向刘琦求情,委曲求全,才讨回首级,请世子过目。”
“父王——”曹丕跌跌撞撞跑过来,颤抖双手接过锦盒,满脸恐惧。
曹纯上前掀开盖子,见果然是曹操首级,众人无不跪地大哭。
“刘琦,我誓……噗——!”
曹丕目眦尽裂,仰天怒吼,突然口中喷出一股鲜血,再次昏死过去。
众人又将曹丕抬到后堂救治,大殿内一片哭声,望着曹纯怀中的锦盒神情复杂。
前几日洛阳汉军杀进河内,徐晃派人求援,整个河北竟调不出一万兵马。
曹操去徐州时,就从河北抽调十万精兵,每年又调拨钱粮辛苦训练水军,如今全都覆灭,整个河北已被抽空。
加之荀彧忽然复出洛阳,发文讨伐曹操,历数其罪行,戮杀主后,残害忠良,罔顾天下,说得曹操穷凶极逆,人神共愤。琇書蛧
一篇檄文发出,在荀彧的号召之下,天下士人闻风而动,都往洛阳汇集,准备各尽其力兴汉讨贼。
如今曹操身败名裂,魏国形势每况愈下,只凭曹丕能否力挽狂澜?
曹休抹干眼泪,上前扶起文钦,拍着他肩膀言道:“此次多亏将军忍辱负重,带回大王首级,叫他老人家入土为安,否则吾等纵万死难辞其罪!”
“主辱臣死,若非文将军顾全大局,吾等皆无颜存活于世也!”
“文将军不惜名节为主受辱,必传为佳话矣!”
董昭、华歆等也上前安慰文钦,赞其一片忠孝之心,若不是文钦向刘琦求情,曹操首级被悬挂淮南,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还有何颜面见人?
曹纯咬牙道:“大王之仇,我要亲手去报!”
华歆言道:“大王受辱而死,尸首分离,实在人神共愤!当务之急,当为大王塑造金身,入土为安。”
董昭也道:“国不可一日无主,大王被害,官民不安,吾等当表奏天子,请世子继承王位,再议报仇之事不迟。”
曹丕醒来后,在众文武劝慰下稳定心神,命人为曹操塑造金身,禀奏天子,以国丧之礼葬于魏郡漳河之畔,留曹植、曹熊等守灵。
翌日曹丕奉诏继魏王之位,拜丞相、大将军,召集文武出兵讨逆,为曹操报仇。
华歆谏道:“连年征伐,将士疲困,国内空虚,此时当休养生息。不如撤回河南兵马,横大河之险,以燕赵之众蓄养人马,重整旗鼓,方为长久之计。”
董昭言道:“刘琦侵吞江东,收买人心,此时士气正盛,纵大王有意罢兵,恐刘琦也不肯善罢甘休。”
王朗献策道:“何不升刘琦官职,进爵楚王?命其守卫江南,江东文武必心生不满,叫他自乱阵脚。”
董昭冷笑道:“此举无异于割肉喂虎,饮鸩止渴。”
曹丕缟素在身,听众人议论,沉声道:“父仇安得不急报?兖州全境尚在,岂能不战而退?”
王朗忙谏阻道:“今刘琦士气正盛,数路兵马来攻,我大将皆被俘虏囚禁洛阳,兵微将寡,只可议和,不可出战,请大王三思。”
“苍髯老贼,汝心向汉焉?”曹丕勃然大怒,大声道:“当今局势,比之官渡之战若何?前军正浴血厮杀,却将疆土拱手让人,如何对得起死去的数万将士?”
曹纯大声道:“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今尚未到困厄之境,便唯唯诺诺,何日能报大仇?”
曹休抱拳道:“大王放心,末将愿领敢死军,一雪前耻,为先王报仇。”
王朗、华歆相视一眼,暗自摇头,默然退下,这帮年轻人比起曹操,还差得太多。
曹丕冷眼扫视众人,缓缓道:“向日官渡对峙,危在旦夕,父王兵微将寡,尚能一鼓克袁绍;今日孤有河北之众,兖州之地与刘琦周旋,岂可不战而退?”
蒋济献策道:“今夏侯都督镇守中原,足以御敌,事急者仅河内而已!只需遣一上将前往支援,高垒深沟拒守。以冀州之富,燕赵之士,半年内可再建雄兵,足以应敌。”琇書網
“此言正合吾意!”曹丕欣慰点头,忽然发现局势确实没有那么遭,朗声道:“昔日刘表病危,刘琦崛起于南阳,此所谓否极泰来也!今父王遇害,吾等正当奋力之时,孤岂不如刘伯玮豚犬之子乎?”
遂命曹休为征西将军,领兵支援徐晃,曹纯、文钦招兵买马,操练士卒,再召集十万雄兵,与刘琦决战。
第540章 忠义之士
众将各去准备,文钦私下里与曹丕相见,言道:“军中大将皆被刘琦小儿擒去,大王族中就有人才,必能为国分忧,何必叫明珠蒙尘?”
“哦?”曹丕正为人手不足发愁,闻言惊喜不已,忙问道:“何人能为我分忧?”
文钦言道:“正是大王姐夫夏侯子林。”
“他?”曹丕微微蹙眉,摇头叹道:“子林固然对国家有功,也曾苦学兵法,但奈何无用兵之能,淮南一战毫无建树,败后更不来见我,难堪大用呐!”i.c
“大王此言差矣!”文钦言道:“夏侯楙在水寨可并非一无是处,献策活连环,自筹钱款打造战船不说,还识破了刘琦之计”
曹丕吃惊道:“真有此事?”
文钦慨然叹道:“子林曾直言周泰乃是诈降,奈何当时局势正盛,文烈与我破敌心切,未能听取良言,铸成大错。若当初听其所言,将计就计,刘琦必败矣!”
曹丕惊得站起身来,走到文钦面前:“将此事详细报于我知。”
文钦便将夏侯楙在水寨献活连环,在军费不足,没有钱粮供给的情况下一力完成任务,又在营中说江东诸将投降是刘琦之计说了一遍。
对震惊不已的曹丕说道:“吾向刘琦求情时,刘琦也说过魏营之中,其所忌惮者,唯独子林而已,若能再擒,必除之而后快。”
“不想子林竟受此委屈!”曹丕听罢感动不已,想夏侯惇正全力镇守兖州,慨然长叹道:“夏侯父子,真乃大魏擎天之柱也!”
文钦又道:“某来时路上已经打听过,子林并非不来见大王,而是得知先王遇害,自回谯县为其设灵,正在祖坟披麻戴孝,为先王服丧。”
“子林心存忠孝,却从不与人争辩,真君子也!”曹丕也心生愧疚,轻叹道:“孤误会姐夫了。”
文钦言道:“眼下正值用人之际,何不将其调来任用,若被刘琦探知其下落,派刺客下手,悔之无及矣!”
曹丕浑身一震,马上派家将连夜赶回谯县,将夏侯楙接来魏郡,并未说要起用他,只说到邺城为曹操守墓。
文钦走后,曹丕又将曹休传来,询问夏侯楙之事,曹休虽不耻夏侯楙为人,但对他献活连环,设法打造战船之事还是十分认可。
曹丕又问道:“孤闻军中传言,子林曾识破刘琦之计,可有此事?”
“这……”曹休脸色微变,抱拳道:“此不过我等争执,他随口说的一句气话而已,如何能当真?”
曹丕笑道:“吾并非要追究兵败之罪,只是子林不回朝,恐另有隐情,故而动问。”
曹休言道:“子林的本事只在筹钱置业,大王在河北筹备钱粮,倒可重用于他,军中之事,千万不要让他插手,否则必误大事。”
“我自有道理!”曹丕心中大定,当日请宗族子弟赴宴,为曹休践行。
魏王宫中稍微安定,此时邺城的皇宫却暗流涌动。
曹操灭亡,刘琦占据半壁江山,眼看大汉将兴,所有人都有些按捺不住了,献帝也忍不住三次召见杨修,加为侍中,询问淮南战事情况。琇書蛧
被曹操几次血腥镇压的文武大臣,仿佛冬日里枯败的草木,受了春风拂动,便蠢蠢欲动,准备生根冒芽。
大汉兴衰四百年,总有人为这个王朝抛头颅、洒热血,不顾生死前仆后继。
漳河之畔的明月酒楼,是夏侯楙在邺城时所建,格局大小与襄阳的水云坊相差无几,甚至不知从哪里买来三名肤色黑亮的女子,取名黑珍珠,大受世家子弟追捧。
闻名天下的汉兴堂杜康酒,也只有在这里才能喝到,虽是国丧期间,但这里进出达官贵人络绎不绝,莺莺燕燕笑声不绝。
临河的一间厢房中,有人正为杨修摆宴接风,透着窗户看出去,对岸便是曹操的陵墓,春风飘进窗棂,令人心情愉悦。
左手之人高谈阔论,眉飞色舞,正是名动一时的邺城名士魏讽。
右手一人气度儒雅,始终保持着一份贵气,正是南阳名士刘廙之弟刘伟,乃汉室贵胄,长沙定王刘发之后。
汉室再兴有望,天下百姓无不议论此事,将刘琦比作光武第二,神助天道,命世之人,这些蛰伏隐忍的刘氏子弟,血脉也在被唤醒。
原本以刘氏身份自危的开始暗地里打听南方战事,死心塌地为曹氏效忠的,也忽生愧疚之心,准备迷途知返。
酒过三巡,三人拿着荀彧的檄文念了好几遍,痛斥曹贼罪行,一吐心中块垒,言归正传商议对付曹丕之事。
魏讽已有些迫不及待,言道:“德祖兄既与刘伯玮已有联络,今曹丕新继位,何不趁其立足未稳,朝中人心动荡之际,联合诸位义士一同举事,里应外合夺了朝廷?”
刘伟也点头道:“曹丕正在邯郸召集兵马,邺城空虚,若能一举将曹氏党羽扫清,陛下重登大宝,振臂高呼,天下响应,我等与刘伯玮里应外合,曹氏必灭矣!”xь
“二位稍安勿躁,小不忍则乱大谋!”杨修忙劝住二人,低声道:“刘将军再三嘱咐,叫我等要多加小心,汉军不过河北,万不可操之过急,以免误了大事。”
魏讽急道:“朝中自有忠良,吾已结交义士数十人,一声令下,便可护驾出皇宫,调动羽林军消灭曹氏一党,占领邺城,足与曹氏宗贼周旋。”
刘伟也道:“只要陛下重获自由,号令一方,谁敢不遵?”
“贤弟此言差矣!”杨修微微摇头,慨然道:“若吾此番未曾外出,与诸位一样深居宫内,必以为此计可成。但见识了淮南战事,江东剧变,方知此等事不可想当然。你我内无权威,外无支援,稍有不慎,便是杀身之祸,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魏讽长身而起,朗声道:“大丈夫为国尽忠,为天子效力,必能名垂青史,死有何惧?”
杨修拉着他坐下:“自古义士以忠孝全节者数不胜数,但若因此连累天子,陛下若有性命之忧,吾等皆为千古罪人矣!”
魏讽有些丧气,埋怨道:“如此瞻前顾后,如何能成大事?”
杨修言道:“邺城已有刘伯玮心腹潜入,此事二位不可再与第四人提起,只需待机而动则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