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公等误我
吴国太服毒自尽,孙权悲痛欲绝,加之身世骤变,悲愤交加昏死过去。
江东上下顿时群龙无首,寺内一片骚动,鲁肃立刻命贾华、吕范、潘璋三人领兵守卫寺庙,任何人不得离场,先将消息封锁。
张昭几人围在太史慈面前,老眼中精光闪烁,又问道:“敢问阁下是否乃太史子义本人?”
太史慈轻叹道:“两世为人,恍然如梦,是我已非我!”
张昭还待细问,鲁肃过来言道:“此事已无关紧要,当务之急,乃是稳住局势,此事非威望极高者不能担任,就由将军暂代,如何?”
太史慈抱拳道:“诸位万不可如此!自去荆州治病,某便与江东缘分已尽。今大都督远在青州,孙绍素无威望,唯有子敬能稳定局势。”
“万不可如此!”鲁肃吃了一惊,忙摆手道:“吾受吴侯厚爱,得遇明主,为江东之事出谋划策,略尽绵薄之力已然知足,如此千斤重担,恕肃不敢担承。”
太史慈看向张昭、张纮、顾雍几人,众人无不摇头或低头,他们只想辅佐孙氏,有所作为自守即可,若要代掌江东,无异于推到风口浪尖之上,一个不慎便身败名裂,得不偿失。
太史慈仰天长叹道:“想当年伯符忍辱负重,以三千兵创下偌大基业,难道果真要因一妇人毁于一旦乎?”
众人无不默然,却听一人朗声道:“尔等男儿大丈夫,平日里指点江山,无所不能,如今到危难之际,却个个退缩,枉为人臣。”
众人抬头看去,却是孙尚香傲然而出,柳眉倒竖,杏目圆睁,缓缓扫视全场,所有人都不敢与之正视。
孙尚香性情如父兄刚烈,常怀男儿之志,从小练武,东吴上下对其无不敬畏,甚至军中威望要高于孙权。
见众人退缩,怒道:“不想我孙氏竟遭此大祸,兄长被害,无人继承大业,莫非要我一女子当政乎?”
张昭眼珠一转,抱拳道:“事关江东安危,老朽有一权宜之计,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鲁肃忙抱拳道:“张公请讲!”
张昭言道:“孙氏子弟威望不足,恐难以服众,然孙夫人好武刚强,暂代政事亦无不可。”
众人大惊,孙尚香厉声道:“张公莫非年迈糊涂?吾早已嫁于刘将军,又身怀六甲,不宜抛头露面,安能久留江东?”
“夫人息怒!”张昭抱拳道:“夫人代掌江东名正言顺,虽不能理政,却可交于刘将军。将军贵为孙家女婿,为岳丈出力,理之当然。”
“夫君……”孙尚香一怔,回头看向刘琦。
刘琦正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在不远处负手观月,仰头数星,闻言大惊,忙摆手道:“哎呀,这可万万使不得!”
走上前抱拳道:“此乃孙家家事,我怎好插手?就算我有此心,但毕竟乃是外客,难免被人议论操纵此事,公等要误我啊!”
张昭言道:“民间有云:女婿半个儿。将军受太夫人器重,纳为女婿,岂能坐视孙家基业崩坏?江东之事,将军责无旁贷,万勿推却。”
刘琦推辞道:“话虽如此,但江东文武只认孙氏,与我交往不多,恐难以服众,此举必起大乱,我怎好干涉东吴内事?”
“将军此言差矣!”张昭正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将军代掌江东,于私受太夫人嘱托,于公为朝廷出力,望将军以国事为重,莫辜国恩,天子厚望。”
“这……”刘琦左右为难,苦笑道:“我已身陷阴谋,若取而代之,恐为人非议。”
张昭怫然不悦,朗声道:“昔日董卓伪乱,诸侯纵横,各为其主,今将军忠义奋讨,受封大司马,靖匡王室,汉室中兴在即,若不能安抚江东,江南必有大乱。将军乃汉室宗亲,信义著于天下,理当以宁静圣朝,讨逆兴汉。”
刘琦只是摇头叹息,鲁肃再劝道:“天下分崩,群雄争强,已成鼎立之势,将军与孙氏合力讨贼,方使汉室不灭。今曹贼专权,江东崩散,百姓无主,将军抚安江南之地,灭曹兴汉,乃应天顺人也。若避嫌袖手,恐失天下之望,愿将军熟思之。”
鲁肃一开口,顾雍也抱拳道:“二位明公所言极是!曹操进位魏王,侵擅国权,恣心已乱,今国难未已,宗室微弱,唯将军怀光武之志,兴文昭武,自当人臣同应,枭除贼寇,以保社稷,江东之事名正言顺,幸勿推辞。”
刘琦长叹道:“贼寇不枭,宗庙倾危,吾岂不知?只是江东之事错综复杂,今日之事又不便昭示天下,免伤孙氏颜面,鸠占鹊巢,恐惹众怒,诸位可再商议长策。”
太史慈在一旁劝道:“当年蔡瑁霸权,将军克日破之,一飞冲天,何等气概?大丈夫当断则断,今江东文武皆尊将军为主,夫复何疑?”
鲁肃微微蹙眉,见刘琦还心存忌惮,向旁边还在震怒中的孙韶使了个眼色。
孙韶之父孙河受孙策器重,当即抱拳道:“不想孙氏竟为奸人所窃,今幸得吴侯显灵,方保宗室不灭,我等愿随将军建功立业。”
刘琦见众将施礼,无奈一叹,抱拳道:“琦何德何能,蒙诸位爱戴?公等虽欲吾掌江东之事,然非人人皆能顾全大局,若有公然抗命,作乱境内者,又当如何?”
张昭言道:“吴侯方才去时,已将宗族后嗣托付将军,其意不言自明。且江东内事由我决策,孙权既为海外余孽,将军代之顺天应人。”
刘琦言道:“先生虽掌内事,然外事决于公瑾,恐军中人心不服,一旦兵变,还是难免刀兵之灾。”
张昭闻言一愣,张纮和顾雍等人也都眉头紧皱,军中之事他们无权参与,更知道那些武将脾气暴躁,若知此事,恐怕真要兴兵作乱。
沉默之时,却听一人大叫道:“吴侯父子本为汉臣,忠义陈力,一心讨贼兴汉,今异端已除,谁敢不服??”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鼓楼上走下一人,白眉下双目怒睁,迈开虎步,白须迎风飘洒,凛冽的杀气如秋风扑面而来,令人心惊。
第452章 江东之变
鲁肃见是黄盖阔步而来,大惊道:“老将军镇守淮南,怎能轻离军营?”
黄盖兀自怒气未休,沉声道:“某若不来,怎知孙家内部出了此等大祸?”
鲁肃心中暗惊,下意识看了一眼刘琦,疑惑道:“老将军远在合肥,怎知甘露寺有变,是何人告知消息?”
黄盖冷哼道:“全仗虞先生未卜先知,看星象有异,邀某秘密前来。”
鲁肃仔细看去,才发现黄盖身后的正是虞翻,愈发吃惊:“先生远遁江湖,境内搜查不见,原来竟还在江东。”
虞翻慨然道:“吾被孙权诬陷,一直暗中调查此事,近闻刘将军过江,便知必有阴谋,又见黄光现于太白,东南必有凶兆,故冒险请黄将军前来,以防万一,未料却是如此一场惊变。”
张昭急道:“现在不是叙旧之时,当思如何稳定局势,黄老将军既全力支持此事,我看可从权变,宜先代江东之事,再派人送信报知大都督,未为迟也。”
黄盖向刘琦抱拳道:“将军勿多忧心,孙氏忠烈满门,险些被孙权母子坏了一世英名,吾等皆志在勤王兴汉,当应天顺时,愿助将军灭曹除贼,以宁社稷。”
“真英雄也!”刘琦大赞,长出一口气,见推辞不过,只好抱拳道:“人心多变,境内若有不服者,还望诸公相助,齐心讨之。”
众人齐齐抱拳,暂请刘琦主持大事,将寺内封锁,先到西面偏殿商议善后之事。
月华如水,斗转星移,这一夜对江东来说,注定非同寻常,堪比当年孙策托孤。
不觉到天明时分,案台上灯烛燃尽,黄盖早已悄然转回淮南,张纮、顾雍先回城中准备。
朝阳初升,甘露寺外早已挤满大小官员,都等着拜见吴国太和孙权、刘琦,昨夜寺内金光大作,必有祥瑞,都来道贺。
寺院大门缓缓打开,当先几人已抱拳准备恭贺,刚要开口,却见张昭与贾华、吕范素衣而出,面带悲色,忙将话头收住。
诸葛瑾正督办完粮草,前来交令,忙上前问道:“发生何事?”
“唉,天意啊!”张昭对众人言道:“国太与吴侯昨夜大宴文武,于殿外赏月,未料夜间着凉,加之吃了几杯酒,病情加重,竟……故去了。”
“啊?”众人一片哗然,暗想吴国太一向礼佛,那道金光莫非是升天不成?
诸葛瑾大感意外,言道:“那吴侯他……”
张昭摇头叹息道:“诸位皆知,吴侯乃至孝之人,见国太病逝,悲伤过度,伤势发作,亦昏迷不起,连夜救治,方醒未久。”
“怎会如此?”诸葛瑾大惊,急忙与众人要入内探视。
孙权刚因刮骨疗毒受人称赞,都知道伤势不轻,如今又遭此打击无不担心。
“且慢!”张昭拦住诸葛瑾,对众人言道:“吴侯病重,需要静养,暂时不许外人打扰,由子瑜代为探视即可!”
诸葛瑾回身劝道:“诸位且回吧!”
张昭又道:“吴侯已将江东之事托付刘将军代管,诸位速速回城,尽快安抚人心。”
“什么?”众人再次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昭。
诸葛瑾一只脚正踏上台阶,闻言差点栽倒,向后退开目瞪口呆,一张驴脸拉得更长了。
张昭轻咳一声,面色不虞:“怎么?老夫代传吴侯口令,尔等敢有质疑不成?”
吕范举起孙权佩剑,大声道:“吴侯将令,谁敢不服?”
众官员纷纷后退,交头接耳下山回城,都在议论孙权为何要让刘琦代管军政,这不是引狼入室,授人以柄?
诸葛瑾神情凝重,未等张昭邀请,便快步进入寺内,见正殿房顶坍塌,满地狼藉,心下一沉,张承在禅房门口恭候,赶紧上前。
“诸葛先生来得正好!”刚到门口,便见太史慈迎面而出。
诸葛瑾惊得差点又跌下台阶:“你你……你是人是鬼?”
太史慈大笑道:“青天白日,岂有鬼魂出现之理?请先生到禅房一叙。”
进入房内,只见刘琦,未见孙权,诸葛瑾便料到大事不妙,警惕地四下观望,抱拳道:“刘将军,建业非比襄阳,万不可鲁莽行事。”
他先前接待刘琦,还担心孙权有加害之意,曾暗中提醒,没想到转眼间形势大变。
虽然想不通刘琦用何手段控制孙权,但太史慈突然出现,张昭、吕范等亲信对刘琦俯首帖耳,已料到刘琦可能反客为主。
刘琦无奈一摊手,向随后而来的张昭言道:“张公你看,连诸葛先生都如此作想,其他人可想而知,这活不能接,不能接!”
“将军不必介意!”张昭忙上前劝解,“昨夜变故极多,三言两语难以说清,子瑜请坐。”
诸葛瑾微哼一声,他与孙权算是神交,引为知己,见其被算计,心中不忿,沉声问道:“吴侯何在?”
“吴侯就在寺内!”张昭拉着诸葛瑾坐下,问道:“子瑜可曾吃过国太的凤梨酥。”
诸葛瑾微微蹙眉,点头道:“吾儿出生之时,蒙夫人厚爱,曾有幸品尝。”
“完了,子瑜亦在算计之列。”张昭痛心疾首,拍着手背连连叹息。
诸葛瑾满头雾水:“公何出此言?”
张昭叫过太史慈,叹道:“其中隐情错综复杂,子义明察暗访,终于真相大白,子瑜听罢再做决策未迟。”
东面禅房中,孙权幽幽醒转,见吴国太已被放在桌案上,青布盖住尸首,跪在旁边一语不发,如同雕塑,仿佛做了一个极长的梦。
心腹吕壹上前劝道:“主公,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国太舍身保你性命,主公又有伤在身,切不可悲伤过度,辜负她老人家一片苦心。”
孙权脸色惨白,看看四下无人,门口侍卫森严,便知已被困住,木然到:“吾已非吴侯,汝何必还跟着我?”
吕壹跪地大哭道:“吕壹受主公厚待,才有今日,不管你身份如何,小人誓死追随左右,不离不弃。”
“汝足比卫弘演矣!”孙权眼珠子转了转,本以为众叛亲离,没想到还有吕壹追随,问道:“外面形势如何?”
吕壹答道:“众人皆推刘琦代掌江东,叫小人转告,绝不会伤及主公家眷。”
“哼哼!”孙权一声冷笑,本计划软禁刘琦谋权,谁知到头来自己反被人控制。
再想起昨夜种种,满腔抱负却如傀儡,不禁仰天长叹道:“苍天无眼,造化弄人!”
第453章 及时止损
吕壹劝道:“小人才薄识浅,不知弘演为何人,却在江东常听越王勾践的故事,主公才胜勾践数倍,若能忍辱负重,终有再建功业之时。”
“再建功业?”孙权收回目光,愣了半晌摇头苦笑道:“勾践有范蠡及旧部相助,众百姓怀念故国,方能绝处逢生。吾今身败名裂,众叛亲离,有何所依?”
吕壹言道:“小人虽不懂治国之术,却也略知经营产业之事,两败俱伤、血本无归非经营之道。刘琦向以仁德示人,若想全取江东,定不会加害主公,可以此为本与之谈判,想必刘琦也会权衡利弊。”
“哦?”孙权没想到吕壹竟能说出这等真知灼见,问道:“依你之见,吾与刘琦该谈些什么?”
吕壹摇头干笑道:“这个小人实在不知,只知要懂得及时止损,等待时机翻本。”
“翻本?”孙权双目微凛,看了一眼吴国太尸首,陷入沉思之中。
不觉已是中午时分,孙尚香命侍女端来饭食,孙权命吕壹拦住,冷声道:“叫刘琦来见我。”
吕壹忙劝道:“主公切记隐忍,小人去请刘将军。”
请示孙权后,吕壹快步来见刘琦,禀告道:“果如将军所料,孙权并无死志,虽有雄心,却无人相助,正茫然无措。”
刘琦点头笑道:“此事若成,将来海上贸易皆由你统管。”
“多谢将军!”吕壹大喜,自从与凤祥号合作后,赚得盆满钵满。
他现在只投资每月从海上来的几艘大船,就已经月入十余万,若是将来经营整个海上船队,岂不是富可敌国?
二人来到佛殿,见木然坐在吴国太灵前,一声轻叹:“公乃命世之英,雄略之主,奈何身陷局中,若无此事,据江东虎视天下,必能名垂青史,为后人敬仰。”
“竖子安敢欺吾?”孙权霍然抬头,冷声道:“不想江东基业,竟毁于汝手,自古成王败寇,何必冷语相加?”
“此乃腹诽之言!”刘琦坐在对面,慨然道:“先前各谋大业,是非功过不必多言,公可想过将来之事?”
孙权见刘琦果然要与他谈条件,心中底气足了许多,冷嗤道:“大丈夫功败垂成,有死而已,何必多言?”
“岂不闻英雄不问出处?”刘琦却摇头道:“公虽出身有误,却受华夏之礼,聪明神武,若就此陨落,未免可惜。先前之事身不由己,今后之事,何妨大展雄才?”
孙权冷哼道:“刘伯玮,你若想我效力麾下,白日做梦!”
刘琦指向吴国太尸体,缓缓道:“阁下也不想令堂之事大白于天下吧?”
……
中秋赏月,孙刘联盟,本是江东一大盛事,谁知转眼却变成丧事。
吴国太病逝,孙权伤重,要为太守服丧,将政事暂托刘琦,消息传出,江东上下一片哗然。
若不是张昭、鲁肃、顾雍、诸葛瑾等亲自在府衙协助理事,都认定刘琦蓄意谋权。
有人大赞刘琦仗义相助,有人暗骂孙权昏聩无知,此举比刘璋迎刘琦入蜀更幼稚,前车之鉴就在眼前,竟敢将大事委托刘琦。
吴国太灵堂就设在甘露寺中,孙权亲自写信送往各处孙家子弟,命其尽快赶赴建业吊孝守灵。
使者到柴桑,孙辅闻报大惊,急请兄长孙贲商议,其他人不知内情,他兄弟二人却知道此事必有蹊跷。
孙辅言道:“吴侯诓刘琦过江,本欲谋取荆州,此本国太之计。今国太病逝,刘琦掌江东诸事,其中必定有诈,莫非吴侯已被挟持为质?”
孙贲蹙眉道:“此乃江东腹地,刘琦岂敢轻举妄动?虽不知甘露寺发生何事,然此处有吴侯手书,张昭等皆尊刘琦,未有丝毫怨言,此事必有蹊跷。今以吊孝为名召集孙氏子弟到建业,莫非要将我等一网打尽?”
孙辅神情凝重:“我正为此事忧心,若孙氏基业为刘琦外人夺去,岂能与他善罢甘休?”
孙贲叹道:“以我之见,刘琦所图极大,对我等已有加害之心,你我初来豫章,恩威未立,若公然反抗,恐力有不逮。”
孙辅一阵咬牙,沉声道:“为今之计,当速联合众兄弟,揭穿刘琦诡计,为国太报仇,救吴侯重振家业。”
孙贲思索片刻,言道:“贤弟所言极是,二叔一门皆遭刘琦算计,唯有与三叔一门商议,幸有孙瑜掌庐江,孙暠掌吴郡,只要此二人与我兄弟齐心,三郡举兵,杀回建业,擒刘琦易如反掌。”
孙辅却摇头道:“刘琦来时已有防备,张飞统兵五万,于江夏虎视眈眈,不可不防,只我兄弟几人,恐难成事。”
孙贲言道:“贤弟莫非要联络淮南众将?只恐黄盖等人愚忠,见吴侯将令不肯相应,远水救不了近火。”
孙辅轻笑道:“兄长莫忘了你还有个女婿呀!”
孙贲一怔,旋即大惊道:“你是说……联合曹魏?”
孙辅点头道:“江东告急,你我独木难支,若果真被刘琦掌权,焉有我等立足之地?今孙曹正握手谈和,何不请曹丕出兵相助?退一步来讲,就算江东不保,也不能让于刘琦,曹氏若得天下,你我便是皇亲国戚,又有献土之功,亦能名传后世矣!”
孙贲猛然醒悟,点头道:“只需说服孙瑜起兵,曹军便可进入庐江,与你我南北呼应,截断刘琦归路,将其困死江东,必是大功一件。”
孙辅言道:“事不宜迟,兄长即刻派人联络,弟派家将去见孙暠、步会稽。”
孙贲疑惑道:“步子山与我等并无交情,找他作甚?”
孙辅冷笑道:“兄长莫忘了吴侯临行之计,叫我等奇袭南郡时,步骘便自会稽出兵取交趾。其族妹已与吴侯定亲,若知消息,必会起兵相助。”
孙贲闻言精神大振,忽然眼睛一转,揪着胡须轻笑道:“江南诸郡,唯丹阳非我宗室之人,然正有山越叛乱,自顾不暇,其余皆响应我等。若此事顺利,你我为江东之主,亦无不可。”
“仲谋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孙辅慨然一叹,抱拳道:“宗族子弟中,推兄长威望最高,若能擒杀刘琦,必定威震天下,吴侯之位取而代之,谁敢不服?”
孙贲得意大笑,二人仔细商议一番,各自分头行事,准备起兵围攻建业。
第454章 枯木逢春
北风呼啸,雪花飘飘,冀州之地万里素白,鸟兽绝踪。
飞雪之中,忽然传来马蹄声,一队骑兵冒着寒风,向南直奔邯郸。
城上守军正躲避严寒,见有骑兵靠近,一人冒雪而出,不耐烦喝道:“何处人马,未得将令不许进城,天晴后再来。”
一将打马上前,厉喝道:“放肆,魏王驾到,还不速开城迎接?”
曹丕在邯郸修建魏王宫,守卫多是曹家亲信,那士兵仔细看去,雪花中依稀分辨出许褚高大的身影,大惊失色,忙擂鼓敲锣。
城上守军一片哗然,一月前就听说曹操已到关内,城内正日夜建造宫殿,本以为天降大雪,还要半月行程,没想到曹操竟先赶回。
曹丕闻报匆忙出迎,曹操已到府衙前,不顾大雪跪在地上,数年来担惊受怕,仿佛找到依靠,不觉热泪滚滚,颤声道:“父王!”
曹操身披来自辽东的白貂裘,衬托灰白须发,愈显几分沧桑,低头看着身躯单薄的曹丕,目光深沉,轻叹道:“起来吧!”
曹丕起身,见曹操满身风霜,自塞外归来,还带着肃杀之气,不禁又低下头,心中七上八下,虽有千言万语,一时间却不知从何开口。
曹彰扶着曹操下马,众人进入府衙,文武官员闻讯赶至,转眼间大堂、院内人满为患,个个翘首观望。
转眼三年已过,出征时精神萎靡的丞相,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都认定曹操北征,是自知命数已尽,不愿背负挟天子的骂名,欲讨异族留功名于后世,谁知他竟又班师回朝。
曹操脱去锦袍,依然甲胄在身,除了须发变色,竟然精神矍铄,紫红色的面膛仿佛见证他征战塞外,饱经风霜之苦。
深邃的目光扫视大堂,众官员无不浑身一震,曹操比之当年更增几分威严。
“臣等参见大王!”众人齐齐跪地,黑压压一片。
“免礼!”曹操双手虚抬,示意众人起身,命蒋济、董昭等近臣留下,其余人等各回家中,按部就班。
虽是大雪纷飞,但府衙中忽然变得热闹起来,上至府中官员,下到门客家丁,无不满面春风,喜上眉梢。
曹操凯旋而归,魏国上下不仅有了主心骨,而且在他们看来,先前的那些失利,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丞相来说,算不得什么。
自起义兵讨董卓以来,曹操屡败屡战,虽多次遇险,但都能绝处逢生,更进一步,此番起死回生,必将再创辉煌。
侍女们摆上酒宴,众人正要道贺,却见曹操指着曹丕沉声道:“子桓,汝可知罪?”
曹丕正听曹彰讲述北征之事,闻言一怔,愕然道:“我有何罪?”
蒋济忙解围道:“世子安保后方,稳定人心,虽有失土之责,却非其过,望大王明鉴。”
“胜败乃兵家常事,吾非为此事!”曹操微微摇头,沉声道:“汝怎敢私自做主,表吾进位王爵。”
曹丕抱拳道:“父王以神武之姿,既保驾勤王,又讨逆诛胡,此等盖世奇功,非封王不足以表彰,是孩儿与众文武商议,上表请功,并非草率行事。”
“逆子安敢欺吾?”曹操大怒,指着众人骂道:“尔等欲踞吾于炉火之上乎?”
蒋济言道:“此乃丞相众望所归,满朝文武诚心推举。陛下喜丞相拓边之功可比卫霍,破例封爵,世子虽上表辞谢,奈何君无戏言,既下圣旨,臣等岂敢抗旨不遵?”
曹操这才神色缓和了几分:“既是陛下隆恩,吾只好愧受,天晴之后,吾当面圣叩谢天恩,再为社稷建功。”
众人齐声道贺,曹操大笑,挥手传令道:“开席!”
塞北一战,大破鲜卑,灭族肃慎,震慑公孙康,主动派人来朝,更重要的是一年来头疾再未曾发作,身体又恢复康健,让他重燃斗志。
酒过三巡,曹操目视左右,不由心中一叹,想当年麾下人才济济,谋臣如雨,武将如云,如今左膀右臂竟折了一大半。
戏志才、郭嘉天妒英才,程昱为顾全大局身败名裂,荀彧下落不明,荀攸远避交州,贾诩又悄然出走,还有何人能出谋划策?
武将中宗族夏侯渊被囚,外姓只剩张辽、徐晃、臧霸可当大任,逐鹿中原依然不容乐观。
停杯望着酒水中映出一颗苍髯老头,不禁悲从中来,落下两行浊泪。
曹丕大惊道:“父王何事悲伤?”
曹操放下酒杯大哭道:“想当初吾起义兵,勤王讨逆,吕布、袁绍、刘备等皆不足为虑,唯江南不曾顺服,本以为一战可定,与诸公共享富贵,以乐太平。谁知竟受挫于刘琦小儿,霸业成空,股肱尽失,想来岂不令人痛恨?”
曹彰抱拳道:“父王何必英雄气短?孩儿只恨年幼,不能为父王分忧,今已能跨马征杀,他日必斩刘琦于马下。”
曹真傲然道:“刘琦有何能为?不过仗着卧龙、凤雏而已,孩儿三年来蒙父王垂教,早已精熟兵法韬略,定要一雪前耻。”
夏侯霸、文钦、典满等一众年轻子弟纷纷起身,豪言壮语要助曹操建功。
曹操扫视众子弟,想他们在塞北纵横驰骋,所向披靡,皆年轻一代翘楚,不觉信心大增。
遂命人重新斟酒,举杯笑道:“吾儿此言壮哉,吾今如枯木逢春,何惧刘琦小儿?干!”
丢关中无关紧要,失中原又如何?
只凭在场的宗族子弟,年轻翘楚,随便挑出一人,便足与刘琦一战,收复失地,再成霸业。
推杯换盏之际,曹丕命人取来魏王冕袍,请曹操当场更衣,即日便受魏王之爵。
“哎呀呀,这如何使得?”曹操已有几分醉意,望着十二旒朱冕,玄色蟒袍,手虽然摆着,迷离的双目却光芒闪烁。
曹丕以目示意,曹彰、曹真二子上前,三人合力抓起曹操手臂,在众人欢呼下更衣戴冠。
“逆子误我,这成何体统?”曹操似已不胜酒力,脚步虚浮,任由他们摆弄。
更衣完毕,众人簇拥而出,六驾车服銮仪早已严阵以待,曹操被扶进车中,兀自埋怨道:“尔等可是害苦了我呀!”
第455章 朝气蓬勃
车驾绕邯郸城一周,便算正式进爵魏王,曹操回府议定各官员。
正式立曹丕为世子,因大妻丁夫人无出,曹丕、曹彰皆卞氏所生,遂黜丁夫人,立卞氏为魏王后。
众人皆知曹操一路劳顿,礼毕各自告退,他们却不知道曹操此刻王冕在身,却觉热血沸腾,干劲十足。
来到后园,卞氏早已命人准备沐浴,曹操吩咐道:“将杜夫人、何夫人、王夫人、李夫人、袁夫人尽都传来,为孤助兴。”
卞氏面色微红,柔声劝道:“大王北征归来,正该休养身体,今夜就由妾身相伴,明日再轮流来贺未迟。”
“夫人勿虑!”曹操脱下罩袍,走向浴桶,大笑道:“吾用辽东人参、鹿茸、虎鞭,须发虽苍,却是龙精虎猛,可与诸位大战三百回合。”
……
三日后,曹操洗尽风尘,正式接管军政之事,看到案几上堆叠如山的公文情报,顿时眉头紧皱,忽然觉得头疾又在隐隐发作。
“莫非中原非我曹孟德福地?”曹操轻敲额头,才发觉局势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正翻看时,曹丕带领一众宗族子弟前来拜见,曹泰、夏侯霸等皆长大成人,颇有父辈英姿。
曹操看得频频点头,勉励众人一番,忽然发现夏侯楙不在,疑惑道:“子林现在何处?”
宗族子弟皆已到齐,夏侯楙可是曹操的女婿,更应该先来才是。
曹丕叹道:“子林自去了一趟荆州,为刘琦所辱,回来后发奋图强,自留邺城独居,苦学兵法,勤练武艺,已有半年不曾见客。”
“哦?”曹操眉毛一挑,倒有些意外,抚须大笑道:“果然不愧为夏侯子弟,知耻而后勇,子林有如此变化,倒要感谢刘琦之功。”
虽说曹操用人不拘于品性,对夏侯楙支援钱粮,搜集情报大力支持,但毕竟经商治业非正道,终究难成大事,有此变化自然更为高兴。
曹丕与夏侯楙向来亲近,见曹操并无意追究战败之事,趁机言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子林此番励志苦学,想必叔父也大感欣慰,我这就派人传子林来。”
“不必了!”曹操摆摆手,眼中充满期待:“到邺城后吾自去探望子林,看他所学如何。”
曹仁、夏侯惇等都出征在外,今日年轻子弟陪着曹操,也算是一场家宴,说起北征之事,曹彰等人浴血杀敌,听得众人羡慕不已。
夏侯霸听闻曹彰得了“锦毛虎”的美名,一时好胜心起,要与曹彰比试,曹操也想看看他们成长如何,便都到校场比武。
夏侯霸与曹彰,曹泰与曹真捉对厮杀,雪地上战马疾驰,寒气逼人,颇有漠北征杀的气势。
三十合夏侯霸便败下阵来,对曹彰的武艺心服口服,曹泰也非曹真对手,更激起二人斗志,暗下决心还要加强锻炼,约定今后每日切磋比试。
曹操见弟子和睦,年轻一代朝气蓬勃,不禁想起当年起兵之时,他与夏侯惇等也是如此,大丈夫当怀大志,杀敌建功,垂名于后,方为英雄本色。
数日后北征将士都已回城,曹操带领人马往邺城面圣,曹真率领虎豹骑在前开路。
这些子弟之中,曹操最器重曹真,曹彰虽勇,却好斗鲁莽,唯曹真性情沉稳,文武双全,有大将之才。
邺城早已得知消息,献帝亲自领众文武于宫门外迎接,虽然内战不利,但丞相破灭鲜卑,威震塞外,扬大汉之威,献帝发自内心的高兴,对曹操又敬又怕。
全城鼓乐欢鸣,宫门处龙凤彩旗飘荡,献帝满怀期待,但看到曹操下车驾,身穿王冕,迈步而来时,笑容便僵在脸上。
才意识到如今的丞相已经官封魏王,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面圣,此番班师回朝,威望更增,朝中已无人可比。
杨彪等老臣更是神情黯淡,站在献帝身后暗自叹息,眼看刘琦就要中兴汉室,曹操非但没有收敛,还更进一步,他们身不由己,不知能否等到重见天日之时。
曹操显然对献帝亲自出迎并不意外,见礼后寒暄也只是客套之词,没有丝毫久别重逢的喜悦,金殿上气氛尴尬,加之一场大雪,愈发显得冷清。
按例表彰出征将士后,君臣作别,宛如路人,曹操匆匆而去,献帝在龙椅上茫然四顾。
此时的曹操根本无心与献帝周旋,群敌环伺,诸多大事都等着他去处理,哪有余力再虚与委蛇?
比起与天子会面,他更迫切想见夏侯楙,不知这大女婿到底改变如何。
曹真带着护卫开路,敲开南城夏侯楙居住的别院,只见满院积雪无人清扫,屋檐下只有寥寥几行鸟兽脚印,显然不曾有人来过。
“竟如此冷清?”曹真大感诧异。
夏侯楙从小养尊处优,最善治业,起居向来奢侈,没想到却是此等情景。
曹操微微蹙眉,示意众人留在前院,只带着许褚、曹真二人入内,到了内院才看到两名家丁正在擦拭刀剑,见到曹操大惊失色,急忙跪地见礼。
曹操不做理会,大步来到堂内,一脚踏进门槛却愣住了,只见一人正背对门口而坐,竟将头发用麻绳悬挂于梁上。
“子林?”曹操不敢置信,顿了片刻才走进冰冷的房间。
那人转过头来,面容清瘦,因为天冷面色苍白,见到曹操神情错愕:“丞相?”
曹操抿着嘴微微点头,喉咙里只发出一点声音,此情此景,竟让他生出莫名的感动来。
“果然是丞相!”夏侯楙终于反应过来,忙起身惊呼道:“不屑子参见……嘶,哎吆——”
正要上前施礼,却忘了头发还绑在梁上,被扯得倒退回去,扶着桌案才站稳。
“不必多礼!”曹操上前拍着夏侯楙的肩膀,郑重点头,指着绳索言道:“子林这是何意?”
夏侯楙忙答道:“弟子不肖,每次读书便昏昏欲睡,便效古人之法,头悬梁,锥刺股,晨夕不休,愿早日学成,报仇雪耻,以报丞相之恩。”
“魏国有望矣!”曹操亲自为夏侯楙解开绳索,慨然叹道:“未经打击总天真,不曾清贫难做人。”
第456章 魏室五虎
夏侯楙整理衣衫,不满道:“吾苦学兵法,正是为击败刘琦,一雪前耻,大王为何还用他的诗?”
曹操抚须笑道:“子林既学兵法,岂不闻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既以刘琦为敌,当知其长短,方可败之。”
“大王高见!”夏侯楙恍然大悟,欣喜道:“吾明日便将此诗写下,挂在墙上以作自勉。”
曹操微微蹙眉,总觉得夏侯楙似乎没有领悟他的深意,却又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走向案几翻看兵书,竟有他的《孟德新书》,不由心中窃喜。
曹真在一旁斜睥着夏侯楙:“兄长也看《孟德新书》?”
夏侯楙暗中观察着曹操,正色道:“此乃大王总结历代兵家智者韬略所成,精通其中奥妙,足比读十本兵书,这等一本万利之事,为兄怎能错过?”
曹真见他将学习比作行商,心中不屑,遂问道:“大王兵书涉及虽广,却极重一事,贯穿全书,兄长可知?”
“气也!”夏侯楙整理着乱发,淡淡答道:“两军会战,气不激则拙,拙则不及,不及则失利;气不励则慑,慑则无勇,无勇则必溃也。”
曹真双目微凛:“气做何用?”
夏侯楙从容答道:“合军聚众,务在激气;临境近敌,务在励气;战日有期,务在断气;今日将战,务在延气……”
曹操在一旁假意翻阅兵书,听着二人对话,唇角泛起一丝笑意,《孟德新书》是他的得意之作,如今看到有人如此推崇,竟觉得比进位王爵还要满足。
曹真又连问了几个问题,甚至包括他先前求教过曹操的难题,夏侯楙都能对答如流,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终于叹服道:“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曹操心满意足,神色却十分淡然,抚须教训道:“兵者,诡道也!用兵贵在临机应变,否则便是纸上谈兵。子林虽能熟读兵法,却不可墨守成规,贻笑大方。”
夏侯楙抱拳道:“大王放心,兵之变化,固非一道,料敌在心,察机在目。”
这也是兵书中语,曹操终于忍不住,抚须大笑道:“汝二人真吾麒麟子、乘龙婿也!英才辈出,后继有人,吾何惧刘琦、孙权?”
夏侯楙、曹真二人急忙施礼:“多谢大王夸赞。”
曹操言道:“汝既已熟读兵法,当学以致用。今国有为难,正是用人之际,今后随我左右,参赞军机。”
夏侯楙一直担心曹操归来后追究关中之事,没想到他提也不提,甚至还要带在身旁,不禁感激涕零,跪地拜道:“吾得大王耳提面命,虽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曹操慨然道:“起来吧,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
次日曹操便带着夏侯楙返回邯郸,于魏王宫大会文武,商议讨伐孙刘,收复中原之事。
司马朗谏道:“孙权遣使求和,淮南战事平息,刘琦必不敢轻举妄动,不可妄动刀兵。今中原动荡,连年用兵,安民养兵,以求长远之策。”
曹彰朗声道:“刘琦趁父王不在,偷袭取巧,夺我疆土,此仇岂能不报?长安、洛阳为刘琦所得,天下人心震动,孩儿不才,愿领一支兵杀奔洛阳,擒魏延、马超,夺回二京。”
董昭言道:“今刘琦正做客江东,两家和睦如初,若中原动兵,恐孙权又起淮南人马来攻,恐首尾难顾。”
曹操咬牙道:“碧眼儿反复无常,豺狼之心更甚孙策,吾迟早必杀之。”
曹洪、曹真等武将都主张出战,众将刚北征归来,士气正盛,强大的鲜卑骑兵在他们面前灰飞烟灭,更不把江南兵马看在眼里。
曹操自从得知刘琦去了江东,便心中不安,如今刘琦占据半壁江山,若再与孙权联手,对魏国形势大为不利。
不出兵关羽虎视眈眈,随时可能杀进兖州,中原岌岌可危,若出兵恐又促成他两家联手,一时抉择不下。
正犹豫之时,人报曹休自徐州返回,有重要军情禀告,忙命人传唤觐见。
再见曹操,曹休也十分激动,禀告道:“大王班师回朝,徐州人马无不欢心,如今江东也有变故,此天助大王也!”
曹操心中一动,忙问道:“莫不是孙刘不和?”
“岂止不和,刘琦已经反客为主矣,此乃惊天之变也!”曹休将孙辅兄弟密信呈上,言道:“伯父得此书信,本待派人与世子商议,听闻大王回朝,命末将兼程赶来报信。”
“竟有此事?”曹操大惊,忙拆开书信观看,脸上的震惊逐渐变为喜悦,终于仰天大笑道:“真天助我也!”
下面群臣早已炸开了锅,围着曹休打探消息,听说孙权将江东委任刘琦代掌,无不震惊。
曹操再看一遍书信,正要传令出兵,忽然又双目微眯,沉声道:“此莫非刘琦诡计?”
遂将书信遍传众人,叫大家集思广益,看看孙辅兄弟欲做内应叛乱,究竟是真是假。
董昭看罢言道:“以孙权心性,谋算刘琦十有八九,虽不知甘露寺究竟发生何事,今被刘琦反制,江东必有大乱。大王可先备兵马,命曹仁将军密切见识江东动静,一旦孙辅等人起兵,再以雷霆之势取淮南未迟也!”
曹操思索片刻,点头道:“公言是也!只是关羽虎视中原,恐张辽一人独木难支,吾欲亲往淮南督战,何人可策应文远?”
曹真抱拳道:“孩儿愿往!”
夏侯霸请令道:“家父被囚洛阳,末将日夜难安,某愿为先锋,擒关羽赎回家父。”
曹彰也道:“关羽年迈,不足为虑,孩儿愿将其人头献于麾下。”
曹操见几位子弟都在堂下请战,势如猛虎,不禁豪气纵生,大笑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有汝五人,必能踏平江南,克成大业。”
遂封曹真、曹休、曹彰、夏侯霸、夏侯楙为大魏五虎将,以曹真为平南将军,与夏侯霸往兖州策应张辽。
留曹丕守河北,自领大军往徐州主持大局,若中原战事不利,可随时支援,一旦江东果然发生内乱,有孙辅等人为内应,便可一举下江南,擒得刘琦、孙权,天下一战而定。
第457章 截胡孙权
刘琦以保住孙权母子名望为条件,让孙权让出江东,待厚葬吴国太,守孝三年后江东局势稳定,便助其出海讨寇,征服南海诸岛开拓大汉疆域,封王裂土垂名后世。
孙权终归是三国英雄,胸怀王霸之志,虽未对吴国太有怨言,但落得如此境地,心有不甘,本以为走上绝路,看了刘琦的世界地图,如拨云见日,欣然同意。
但江东的局势,远比他们预想的严重,非但谣言四起,各郡兵马也蠢蠢欲动。
张昭本以为周瑜北上,只要黄盖等稳住军心,以他的威望,足以稳定人心,叫江东百姓心悦诚服拥戴刘琦,谁知高估了自己。
刘琦此时也焦头烂额,尤其曹操归来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明明服用五石散,属于重金属中毒,必死无疑,趁着曹魏内部不稳,先定江南,再取河北。
没想到曹操竟上演了一场重生之魏王归来的大戏,甚至一度怀疑老曹是不是也被人穿越了。
这一日刚从甘露寺吊孝归来,马谡便急匆匆来见,抱拳道:“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刘琦疑惑道:“喜从何来?”
马谡言道:“豫章太守孙贲果然起兵,联合吴郡孙暠、庐江孙瑜诸子弟,以勤王为号鼓动百姓,已有数万之众矣!”
刘琦一阵无语:“这算喜事?”
马谡笑道:“江东境内,早已暗流涌动,孙氏子弟更是蠢蠢欲动,迟发不如早发,如疾在身,早治早好。孙辅兄弟二人仓促起事,必定准备不足,若其隐忍不发,阳奉阴违,方为大患也!”
“倒也有理!”刘琦不禁点头,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料到孙辅等人要叛乱,早起兵反而对自己有利。
马谡年纪虽不大,但遇事总有独到见解,尤其对情报常能抽丝剥茧,发现不寻常之处,如神来之笔,怪不得诸葛亮对他十分器重。
正感叹时,马谡却笑道:“此事早在意料之中,却非喜事。”
刘琦疑惑道:“难道果真有喜事不成?”
“然也!”马谡神秘一笑,反问道:“江东乱起,各郡人心不稳,主公可有担心之处?”
刘琦言道:“只孙辅诸流不足为惧,于禁、张郃早在江陵准备多时,又有翼德驻军江夏,讨叛易如反掌。唯会稽太守步骘,却颇能用兵,虽有孙权手书,至今却无消息,未知其意若何。”
马谡点头道:“主公所虑极是,步骘与孙权亲厚,并不知甘露寺内情,恐也心中生疑,若被孙辅等利用,惹火烧身不说,亦为大患矣!”
刘琦叹道:“步子山通达明治,又有张昭、诸葛瑾相劝,但愿他能明时务、识大体,不与孙辅等人同流合污。”
步骘的能力,刘琦再清楚不过,先帮孙权平定交州,拿下南越控制权,后期又担任东吴丞相,也是文武双全的人才,而且会稽在扬州地盘最大,孙策讨王朗时大费周折,步骘一旦起兵,比孙辅这些内部人员更难对付。
马谡言道:“属下有一计,可叫步太守放下戒心,诚心归顺。”
“哦?”刘琦不禁大喜,赶忙问道:“计将安出?”
马谡言道:“昔日淮南大乱,步骘举族迁徙江东,其族中有一女,相貌极美,本欲与孙权结亲。今孙权事败,又要服丧三年,何不纳此女为妾,以安步骘之心?”
刘琦心头一动,问道:“可知此女何名?”
马谡答道:“名练师,年方二八,花容月貌,正与主公相配。”
果然是步练师,那个温柔贤淑,不生嫉妒,还会主动进献美人的东吴皇后?
刘琦没想到还能截胡孙权一把,心中一阵激动,却摆出一副凛然之色,摆手道:“君子不夺人爱,何况汉室未兴,我等还需努力,岂能沉迷美色,消磨志气?”
“主公此言差矣!”马谡抱拳道:“孙权服丧三年,又自知身份大变,早无意此事。主公纳步氏为妾,非因美色私利,而是为江东稳固,早兴王室,此乃舍身为国壮举,何言消沉?”
小小年纪,就处事如此圆滑,难怪深得卧龙偏爱。
刘琦也发现自己对这小子越来越喜爱,仰天长叹掩饰内心的喜悦:“此事未与步家商议,未免过于唐突,未知其意思如何。”
马谡笑道:“主公放心,有张公作保,此事必成。”
话音刚落,张昭便从门口进来,抱拳道:“只要将军顾全大局,老朽愿厚着脸皮走一趟。步氏今虽没落,却也是孔门七十二贤之后,与将军也算门当户对。”
刘琦此时也看出来恐怕是张昭的主意,这一次再到江东,老家伙态度大变,可能是和自己实力大增有关系。
如果没有拿下关中,听到曹操回来,或许又生别的幺蛾子。
先带头推荐自己代替孙权,现在又毛遂自荐来做媒人,糟老头子坏得很呐!
到了此时,刘琦也只能顺水推舟,抱拳道:“如此就有劳先生了。”
“只要能保江东安宁,老朽愿竭尽所能!”张昭大喜,马上商议问聘之事。
此次安抚江东上下失败,张昭自觉面子上挂不住,终于又想出一条妙计,步骘也算他的半个门生,这个人情里外都不亏。
正商议之时,鲁肃前来议事,言道:“方才丹阳送来情报,近日贺齐于黟山境内大破山越,丹杨贼帅费栈逃遁山中不出,恐其与孙辅等人联合,为患江南,此实大患也!”
刘琦言道:“只要贺将军愿助我安保江东,可命其镇守丹阳,吾命张翼德挥兵东进,至蕲春、浔阳一带驻扎,且看孙瑜态度如何,再做应对未迟。”
鲁肃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贺公苗乃朝廷大将,忠勇骁锐,亦有扶汉之志。其多年讨伐山越,身经百战,足以绥静境内。”
刘琦对贺齐也十分看重,这也是不可多得的文武全才,虽然在东吴名望不如太史慈、甘宁这些响亮,但征讨山越却是所向披靡。
遂封贺齐为安南将军、丹阳郡守,公文还未发出,孙韶急匆匆进来,禀告道:“刘将军,大事不好,吴郡大族郎稚纠集宗族,响应孙暠叛乱!”
第458章 代掌江东
刘琦觉得此人名字陌生,蹙眉道:“郎稚何许人也?”
孙韶答道:“郎氏乃余杭豪族,虽未出名士,却田产极多,今纠集宗族响应孙暠,已聚众千余人。”
“原来是土豪劣绅!”刘琦冷然一笑,沉声道:“必是郎家欲借机起势,只可惜愚钝之徒不明时务,不过自取其祸而已。”
鲁肃言道:“郎稚虽不足为虑,然此事在吴郡影响极大,若不及时制止,恐各县效仿,成燎原之势。”
刘琦笑道:“吾初代江东之事,官员百信多有不服,人心浮动,正好拿郎氏开刀,杀鸡儆猴。”
“杀鸡焉用牛刀?”鲁肃却摇头道:“今曹贼回朝,必来徐州主持大事,此乃心腹之患也!将军欲立威服众,当往淮南统兵,若能破曹入徐,则江东上下自然人心悦服。吴郡之变,不过疥疮之疾,只需遣偏将即可讨之。”
张昭也道:“子敬所言极是,将军方掌事未久,便诛讨孙氏子弟,百姓必有议论。以老朽之见,此事可由孙氏子弟、江东人马解决,方可名正言顺。”
刘琦深以为然,问道:“淮南兵马不可轻动,今东吴境内,可有大将之才?”
鲁肃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公礼乃吴侯心腹,曾得其亲自指点,今统御孙河旧部,以亲兵讨逆,必定所向披靡。”
孙韶闻言大喜,抱拳道:“吾等受吴侯器重,有赐姓之恩,愿誓死护卫江东基业。将军若肯委用,末将必斩郎稚、擒孙暠,以安吴郡。”
“不愧是小霸王带出来的兵!”刘琦大赞,又道:“但那孙暠身份高贵,只将军一人恐难慑服,可否请吴侯长子孙绍统兵,诸位助其讨叛,何如?”
鲁肃忧心道:“大公子身份虽贵,却从未参与军政之事,恐难以服众。”
刘琦笑道:“无需大公子统兵,只要挂帅出行即可,可由虞仲翔为参赞,军中之事皆由孙将军定夺即可。”
鲁肃明白刘琦之意,点头道:“此论甚善,近年来江东战事不利,多有怀念讨逆将军者,大公子安抚吴郡,必能众望所归。”
孙韶抱拳道:“将军思虑周全,末将并无异议。另有伯父三子孙桓也已长大成人,文武兼备,与大公子同学长大,常有从军之志,可召入军中。”
孙桓也是东吴后期的杰出将领,刘琦遂拜孙策长子孙绍为讨寇将军,孙韶为安东中郎将、孙桓为武卫都尉,领兵五千往吴郡讨贼。
张昭又道:“郎稚虽在吴郡作乱,但并非人人响应孙暠。朱据、张温乃吴郡年轻俊杰,德才兼备,亦可征招随征。有朱氏、张氏支持将军,孙暠独木难支,必败无疑。”
好家伙,一上来就推荐两个四大家族的代表人物,刘琦瞟了一眼张昭,糟老头子果然心思深沉。
江东境内,豪族世家盘根错节,甚至能左右孙家,这也是孙权后期大开杀戒的原因之一。
但现在刘琦和孙权一样,没有选择,地盘就这么大,人才都出在大族,其他要么是庸才,要么被打压埋没,不用还容易被架空。
不过朱据和张温也是江东俊杰,张昭给自己做媒,这个人情要还,便征辟二人随军出征,也算是对这些年轻子弟的一次历练。
众人走后,马谡言道:“江东人心未稳,主公若去淮南,何人主持大局?”
刘琦沉吟片刻,言道:“江东唯鲁肃、二张威望最高,幼常以为何人可当此任?”
他虽然对历史人物比较了解,但如今局面大变,诸多事件走向已经不可预测,他也是局中之人,更要多征求这些谋士的意见。
马谡言道:“以吾观之,张昭平日以刚正示人,却极善投机,一旦淮南战事不利,恐又弃主公降曹,此人不可独任大权。张纮平素低调,不足以服众,唯鲁子敬乃真俊杰,再有诸葛子瑜辅佐,足以稳定局势。”
“幼常之见与我不谋而合!”刘琦深以为然。
纵观东吴上下,包括周瑜在内,刘琦觉得唯有鲁肃才是真正的国士,洞悉时事,顾全大局,其他人做事,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回到馆驿召赵云、马良前来议事,此次江东之行有惊无险,达成初步目标,但北方计划有变,还需再做商量。
这一次只身到江东,并非草率行事,而是和荀彧、诸葛亮、庞统等再三商议后才做的决策,在此之前已有九成把握肯定凤梨酥是个极大的阴谋。
最关键的一环就是揭穿这个阴谋,瓦解东吴局势,虽说没想到幕后主使竟是吴国太,甚至孙权也是受害者,但结果却在预料之中。
自江夏出发时,刘琦已调庞统、张飞、张郃、于禁众将回荆州,各自整兵备战。
张飞守江西威慑东吴,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而张郃、于禁不愿与曹军交战,正好调至江陵,随时可取豫章。
此时徐庶在洛阳、诸葛亮在颍川,二人统筹中原军事,看江东局势用兵,如果江东大乱,则先回江南,若刘琦此行顺利,则继续北伐。
听说刘琦要往淮南主持战事,赵云言道:“淮南皆东吴老将,虽有黄老将军安抚,却未必心服听令。两国交锋,将帅不和,令不能行、禁不能止,实乃大忌也!主公若到合肥统兵,可就近调翼德及荆州文武到军中,方可与曹军对战。”
马良却道:“子龙此计虽稳妥,却不能解江东之患,反增矛盾。若用荆州文武,胜则东吴上下面上无光,败则主公威名扫地,困于此地也!”
马谡点头道:“兄长此言是也!主公代领江东,本就人心不服,若再用心腹之人,无异于喧宾夺主,反斥其心也!愚以为还用江东旧将,再用新练兵卒,跨淮北进,以显主公之能,如此方可叫东吴上下心服。”
刘琦笑道:“二位言之有理,翼德于江夏南北呼应,威慑江东。若孙瑜忠义明智,献出庐江,便可直趋淮南助战。各路人马早已安排完毕,无需调动,子龙一人可比东吴十万兵,我有诸位相陪即可!”
马谡笑道:“赵将军武艺不下于张将军,若江东诸将不敌曹军,将军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赵云抱拳道:“某会出手!”
第459章 议定淮南
孙权将吴国太以国葬之礼葬于甘露寺,当面将军政之事交予刘琦,留吕壹等心腹守护,于寺内烧香诵经,服丧三年。
各地官员本还心有疑虑,见孙权当众开口,无不惊诧,这等大事,轻易交给刘琦来掌管?
虽说刘琦是江东女婿,但毕竟是外人,又身兼大司马之职,掌管荆州等地,岂非将大好基业拱手让人?
众人虽震惊莫名,但张昭、张纮、鲁肃、顾雍等纷纷领命,连淮南赶来的韩当、陆逊都没有异议,其他人虽满腹疑问,却也只能领命。
刘琦领众人回城,任命鲁肃为扬州刺史,张昭还为别驾,张纮为治中,诸葛瑾为将军府记室,专门协调刘琦与江东文武诸事。
其余大小官员由张昭等人商议任免,总体来看其实并未插手江东事务,这让众人更是摸不着头脑。
难道刘琦果真无意江东,只是碍于情面勉强接管,实则敷衍了事,要等江东彻底大乱,再坐收渔利?
想到此处,众人无不大骂孙辅、孙暠这些窝里横的孙家子弟,在馆驿中各自商议:回去后要做好分内之事,绝不能让这个外来人看江东的笑话。
翌日诸葛瑾与张昭先到府衙,抱拳笑道:“将军此计果然高明,只需稍加引导,各地官员便回心转意,豪言各尽其责,绝不让外人所笑。”
张昭抚须叹道:“想不到刘将军精通谋略,竟也深知人性,此虽不是激将法,却胜似激将法。”
“哪里哪里!”刘琦失笑道:“自古舆论最能引导人心,尤其那些平庸之辈,本身并无主张,不过随波逐流而已,只需稍加引导,便可为我所用。”
众人深以为然,虽然他们还没有掌控舆论这个概念,但也深知人言可畏,散布流言的道理,只是刘琦说得更直白一些而已。
任何时候,舆论必须由官方引导,喉舌也要掌握在自己手中,这就是师出有名的道理。
等襄阳印刷术成熟后,马上最新一批报刊将会发出,那时候才叫曹贼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众口铄金。
闲聊之时,鲁肃、韩当、陆逊也到府衙,一起商议备战之事。
淮南一战,让东吴元气大伤,粮草勉强能支撑,但兵力折损过半,已是外强中干。
如今曹操又到徐州,此番再战淮南,若还不能取胜,江东将会彻底崩盘,必须要慎重对待。
听说刘琦不调援兵,还要以江东旧部对战曹军,鲁肃蹙眉道:“将军所虑虽不无道理,但因此只用新兵对战,恐得不偿失,岂可因噎废食?”
陆逊也道:“将军虽在南阳大胜曹贼,然彼时兵精将勇,钱粮充足,荆州上下一心,故能胜曹之骄兵!今曹贼卷土重来,曹军经历北征,兵强马壮,又有胡人突骑数万,必会全力一战,东吴遇挫久矣,士气低落,精兵仅三万余,恐捉襟见肘。”
张昭脸上的自信早已消失无踪,揪着胡须劝道:“二位所言极是!曹军经此历练,已是百战之师,荆州兵虽在中原牵制,但淮南兵马远不可与荆州精兵相比。以老夫之见,不如从益州、荆州调十万精兵来援,必能杀入徐州,与关将军东西呼应,中原一战可定,试问江东谁敢不服?”
刘琦笑道:“诸位不必担忧,岂不闻哀兵必胜?某相信江东将士必有一战之力,先前步兵虽有挫败,但水军却毫发无伤。以淮河为界,江东水军依然占尽优势,徐州淮泗相接,水路纵横,此番叫曹贼还败在水上。”
韩当大笑道:“刘将军此言壮哉,我等自追随孙将军以来,已历三世,披坚执锐,浴血厮杀,何惧曹军?”
陆逊言道:“连年交锋,百姓生怨,皆不愿从军,新征之兵也颇有怨气,军心不振,若无兵源,一切皆是空中楼阁,不知将军有何良策?”
刘琦言道:“此事我早有筹策,昔日曹贼屠徐州,司马懿又两次淹寿春,吾料淮北境内百姓无不痛恨曹军,背井离乡逃难者不计其数,留于本土的也未必诚心顺服,只是苦于无力反抗,只好忍气吞声而已,若能征义兵讨贼报仇,再以重赏激励三军,必能组建一支精锐之师”
“此计大妙!”张昭闻言眼睛一亮,赞道:“天下苦曹久矣,尤以徐州最甚,将军以汉室宗亲身份振臂一呼,必能万夫响应,以报仇雪恨、衣锦还乡、灭曹兴汉广发檄文,可成一支敢死军。”
刘琦点头道:“此次征兵,不只以百姓为主,被迫落草为寇,啸聚各处的江湖豪杰、绿林草莽亦可招之,迷途知返未为晚矣!各地官吏商贾、贩夫走卒等皆可立功,不问出身来历,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待克复中原,当奏报天子,论功行赏。”
“嘶——”张昭眼睛瞪大,震惊道:“刘将军果然善用人心,此举必将天下震动,以敌境之人讨贼,可令曹军失人和,不战自乱,岂有不胜之理?”
“将军深谙民心,此所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也!”陆逊慨然一叹。
他与刘琦交往并不多,心中多少有些不服,以为他不过是仗着卧龙凤雏崛起,加之又娶了孙策之女,辈分上又低了一级,更生芥蒂,此番交谈,方知此人深不可测。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刘琦凝重点头,以高人的口气慨然道:“人民,只有人民,方可创造奇迹,改变世界。”
张昭抚须叹道:“将军此一言,足可入圣人之论矣!”
刘琦却抱拳道:“不过淮南战事还需诸位上下一心,同仇敌忾,方可破敌,吾欲以伯言为大都督,统御三军,总管军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唉呀,万万不可!”张昭前一刻还在夸赞刘琦,听到这话急得站起来:“伯言乃一书生,如何统兵?”
这一次连鲁肃都劝道:“淮南之战非但关乎江东安危,亦关将军声望,兴汉重任,将军万不可儿戏。”
韩当蹙眉道:“今大都督远在青州,吕子明殉国,唯黄老将军威望最高,伯言恐难服众。”
刘琦看向陆逊:“伯言,你怎么看?”
第460章 都是一家人
陆逊言道:“逊蒙将军信任,感激不尽,然淮南将士皆吴侯故旧之臣,在下年幼威轻,恐难以服众。”
刘琦笑道:“吾素知伯言之才,军中之事,未可以年龄长幼而定。甘罗十二拜将,吴侯十八岁下江东,区区不才,未弱冠亦矢志匡扶汉室,遂有今日之功!东吴大事,本该全任周郎,今其远在青州,吕子明又阵亡,江东上下机智善谋者唯君而已。大丈夫立功名,当迎难而上,扶摇而起,幸勿推辞。”
陆逊心中感动,脸上却一片冷静,抱拳道:“在下世食汉禄,祖上历代为朝廷效命,今汉室衰微,承蒙重托,虽肝脑涂地,万死不辞也!然今孙权退位,本就人心不稳,若如此恐众文武更不服,不能节制,反误大事。”
鲁肃见刘琦如此看重陆逊,对其才能也颇为认可,言道:“伯言实有雄才大略,惜不得其位尔,将军欲托以大事,足见识人之明。以在下之见,不如拜为军师,将军总督军马,伯言参赞军事,二位珠联璧合,可破曹贼。”
张昭也趁机谏道:“子敬所言是也!唯刘将军掌军事,方可收拢人心,再由伯言辅佐,足与曹军一战。”
刘琦本想让陆逊怪帅,自己偷偷做个老六,趁曹操轻敌,再给他来个南阳之战复制版,但现在江东却少主心骨,看来躲是躲不过去了。
“也只好如此了!”见众人对自己倒还信任,只好另谋他策,又问道:“征兵之事,要与绿林豪杰交涉,还需一位干练精明,胆大心细之人担任,诸位可有人选?”
陆逊言道:“阚德润博学多闻,机智矫杰,交涉极广,于江淮之地名望极高,若用此人招纳草寇,必望风而来。”
刘琦眼睛一亮,点头笑道:“非伯言提醒,险些忘了阚先生,有他筹划此事,可保万无一失。”
阚泽也是江东名士,对此任命张昭、鲁肃几人倒是没有异议,几人商议撰写檄文,讨伐曹贼,唤起徐州各地百姓之恨,号召众人参军报仇。
这等官方论调,刘琦并不擅长,交给张昭等人,将韩当请到一旁询问淮南军情,不多时陆逊也跟了过来。
陆逊可是标准的世家子弟,身长八尺,面如美玉,比周瑜少了几分英锐,浑身透着儒雅,真正的浊世佳公子。
这样一位江东后期大都督,竟稀里糊涂就成了自己的侄女婿,每想及此,刘琦便心中暗爽。
刘琦委任陆逊掌管淮南战事,当然因为他历史上著名的夷陵战绩,后人甚至议论,陆逊统兵可能不如周瑜,但谋略却胜周瑜。
从奇袭荆州、火烧连营两次谋划来看,陆逊沉稳老练,谋定而后动,也是三国顶级谋士之一,有他在身旁策划,自己心里才踏实。
另外刘琦还有一个小心思,重用孙策之子孙绍,提拔女婿陆逊,正是为了重新唤起江东上下对小霸王的怀念,逐渐淡化孙权,自己才能逐步掌权。
见陆逊似乎有话要说,刘琦问道:“吾虽与伯言交往不深,但你我皆孙家女婿,也算一家人,有话但讲无妨,不必见外。”
陆逊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撇,抱拳道:“中原大战将起,一旦交锋,恐无暇南顾。江南山越之患久矣,愚以为征讨厮杀非为长策也!”
刘琦问道:“伯言有何高见?”
陆逊言道:“吾闻将军于南郡收五溪蛮,供其贸易交还钱粮,组无当飞军屡立大功,蛮王沙摩柯功成名就,五溪各族人心顺服,何不推而广之,以收异族之心?”
刘琦点头道:“吾正有此意,但山越有百越之称,蛮横残暴,反复无常,未知此法是否妥当。”
陆逊答道:“山寇旧恶,依阻深地,难除根患,反惹其恨。今将军代掌江东,以仁德示天下,又有五溪蛮前车之鉴,可招纳抚绥,强者为兵,羸者补户。取其精锐以壮兵力,抚其族人安身之地,广推屯田之策,久之必能育化。”
“此计甚善!”刘琦点头道:“就交由贺齐、全综二人去办,以荆州政策安抚族人,另外划分一些江东土地,伯言以为若何?”
对付异族,刘琦一向主张都是怀柔政策,对抗不是主流,融合才是趋势,容纳华夏各族,才能再建一个更强的大汉,威名远播海外,流传万世,这才是他想要的。
陆逊何等聪明之人,刘琦稍微一点,便听出他有意对江东世家动手,赶忙劝道:“方今天下未平,曹军依然势大,将军欲克复中原,非众不济,而江东稳固,尽在各家,汉室将兴,将军不可操之过急,令腹心自乱,当徐图之。”
荆州早已重新登记田产、人口,蒯家、黄家纷纷带头补税,交出多余的田产,但这在江东还无法推行,双方局势不同,刘琦又是外客,强龙不压地头蛇,目前还不是整治世家大族的时候。
刘琦玩笑道:“若果真灭曹兴汉,四海升平,伯言必也是位极人臣,世家之患还要你做个表率,以为天下之先,未知均意如何?”
陆逊深吸一口气,抱拳道:“逊自小饱经离乱,遇事无不谨慎小心,今蒙将军恩遇提携,建功之日岂能忘恩?得遇明主,实乃人生快事,属下若为兴汉功臣,岂敢以公谋私?”
“此言甚善!”刘琦欣慰点头,有陆逊这句话,将来收拾江东世家也有个突破口。
韩当在一旁埋怨道:“这个曹阿瞒,本只剩一口气,欲北征垂名,不想竟又起死回生,当真老天无眼!北方冰天雪地,都未能冻死这只老乌龟,不知何时我才能衣锦还乡。”
刘琦对此也大感疑惑,慨然道:“常言道: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不知曹贼究竟有何奇遇,不过此次再来中原,已非他嚣张跋扈之时,我定叫他身败名裂,追悔莫及。”
韩当见刘琦虽无孙策的霸道,但言谈自信却如出一辙,恍惚回到当初横扫江东之时,不由大笑道:“将军若能叫曹贼懊悔未早死,便是韩某佩服的第二人。”
陆逊问道:“曹贼已命人在江东散布谣言,不知将军有何对策?”
刘琦双目微凛,嘿嘿笑道:“曹丞相大破鲜卑,解除边患,毕竟有功于社稷,何不以德报怨,送他一盒凤梨酥,以做恭贺之礼!”
第461章 新的开始
西北风怒啸,海面上已然结冰,放眼望去一片死寂,彻骨之寒让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
茫茫岸边仅有几个孤独的人影,面前虽燃起一团火焰,却无法驱散这充斥天地的肃杀之气。
站在这里的正是周瑜和太史慈父子,虽然已怀疑大家陷入阴谋之中,但听说幕后之人竟是吴国太,孙策一世英雄,竟毁于妇人之手,周瑜情难自禁,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醒来后三人到海边遥望东南祭祀,海岸边礁石上垒砌孙策令牌,古锭刀插在石缝中,仿佛那个不屈之人,仰天长啸。
江东小霸王,竟遭自家人毒手,死后怨气定要冲破牛斗吧?
寒风料峭,却比不上周瑜此刻心中凄凉,从儿时挚友到生死之交,再到明主贤臣,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业却戛然而止,怎能不叫人痛惜?
太史慈负手而立,轻叹道:“老夫人服毒身亡,仲谋也算无辜之人,情愿将江东让于刘伯玮,以恕其罪。今伯符沉冤得雪,然此事关乎孙家名誉,先主亦当世英雄,家丑不可外扬,都督节哀吧!”
周瑜非寻常之人,收敛心神,回头看到太史慈须发苍白,苦涩一笑:“子义苍矣!”
太史慈一怔,旋即大笑道:“大丈夫立功业,岂敢言老?古有廉颇七十征战,今有黄忠、严颜老当益壮。黄公覆亦在淮南响应我等,你我受刘琦昭雪活命之恩,安得不报?”
周瑜双目微凛,凝视着古锭刀,缓缓道:“伯符虽亡,但你我受托孤之重,当继其志再建功业,他日讨贼兴汉,衣锦还乡,才好在墓前与伯符把酒言欢,否则叫我有何颜面再回江东?”
“都督此言壮哉!”太史慈点头道:“今曹贼回中原,必有一场恶战,刘伯玮将亲至淮南督战,我等南北呼应,必能完成伯符当年北伐宏愿。”
“刘伯玮竟去淮南?”周瑜倒有些意外,问道:“不知以何人为谋,何人为将?”
太史慈言道:“除近侍扈从外,并无他人,皆江东旧部。”
“哦?”周瑜眼睛微微眯缝着,轻笑道:“刘伯玮倒是好大的气度。”
太史慈摇头叹道:“今淮南人马实力大不如先前,刘琦若其果真以此兵破曹,孙仲谋……恐要贻笑千年矣!”
周瑜想先前对孙权推心置腹,却换来此等结局,加之自己和太史慈等险些被害,心中怨气顿生,沉声道:“只合肥一战,还不够么?”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呐!”想起两次淮南之战,太史慈也对孙权统兵大感失望,对刘琦的期待便更高。
江东惊天阴谋揭开,二人都恍若新生,遂向东南再拜,转身回城。
周瑜不时回头看着那块礁石,过往之事如鱼虾被藏于这冰层之下,待灭曹兴汉,炎炎烈日,终将消融这一切,那时候泛舟江上,再与孙策遥对明月,共沐清风,了却残生。
丁奉等人并不知甘露寺内情,以为周瑜往海边,是祭奠吴国太,众人无不为孙权担忧,将东吴交给刘琦掌管,岂不是迎虎坐堂?
刘璋前车之鉴就在眼前,竟做出此等昏聩之事,莫不是悲伤过度,乱了心智?
正埋怨张昭、鲁肃等未尽人臣本分,忽然守军来报,天使驾到,有圣旨降下。
丁奉诧异道:“吴侯在江东,圣旨怎下到了此处?莫不是连陛下也糊涂了?”
“承渊慎言!”周瑜瞥了一眼丁奉,冷笑道:“此必是曹贼之计,请进来。”
不多时使者到府衙,周瑜早已命人准备香案接旨,诏书中直言孙权为刘琦算计,今江东告急,封周瑜为征南大将军、宛城侯,随曹丞相南下征讨。
周瑜听罢却未接旨,起身言道:“吾主自领江东以来,境内清平,百姓安乐,何须出兵?周瑜世食汉禄,乃是汉臣,而非魏臣,岂能听曹贼号令?”
使者只是奉命行事,见周瑜动怒,不敢多言,狼狈出城而去。
丁奉等人更是大骂曹操无耻,挑拨离间不说,竟还妄图让周瑜听他的号令反攻东吴,真以为江东上下都是朝秦暮楚之辈?
太史慈冷笑道:“莫非塞北之行,曹贼被冻坏了脑袋,竟发此等诏书来?”
周瑜却道:“曹贼明知此诏无用,却故意为之,必有企图:先前两家罢兵,曹丕表吾青州刺史,曹贼不好出兵,故而下诏,吾若抗旨不遵,便可师出有名矣!”
太史慈冷声道:“昔日曹贼为报父仇,屠害多少无辜百姓,今其又来,某定叫他再难踏进青州半步。”
战事将起,周瑜命众将各去准备,多派斥候,操练人马,以便随时出兵。
数日后,徐盛派人急报,曹操果然奉旨出兵,已到徐州,命夏侯惇往济北一带进兵,先锋程喜引兵五千,已到临淄境内。
太史慈言道:“曹军屡败于大都督,失了青州,此必是曹贼心中不服,要拿都督开刀,某愿为前驱!”
“杀鸡焉用牛刀?”周瑜却摆手笑道:“程喜不过手下败将,区区前部,何劳子义出马?”
太史慈抱拳道:“吾数年未战,正要活动筋骨,甘愿为先锋。”
周瑜言道:“吾早命徐盛守临淄,承渊前往支援足矣!夏侯惇必不知子义就在军中,待破来敌,那时一齐进兵,再杀夏侯惇一个措手不及。”
太史慈只好暂时按捺心情,让丁奉上前领命,忽然想起一事,请他将古锭刀带到临淄,交给徐盛使用。
丁奉疑惑道:“此乃孙家家传宝刀,如同吴侯亲临,当由大都督掌管,为何要给徐将军?”
太史慈心中暗叹,脸上却笑道:“将军有所不知,此刀吴国太临终前已转赠刘伯玮,临终嘱咐孙刘和睦,不得内斗,已非孙家所有矣!此刀实刘伯玮赐予徐将军也!”
“这是为何?”周瑜明白孙权将古锭刀交给刘琦,算是与孙家一刀两断。
此刀虽对孙家已经失去意义,但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为什么刘琦偏偏要赐给徐盛?
太史慈也无奈撇嘴道:“刘将军只说:初见徐盛时,便很欣赏他!”
丁奉接过宝刀,揣着闷葫芦赶奔临淄,传了周瑜将令,又将古锭刀交出。
徐盛接过宝刀,听罢也莫明所以,铿锵拔出宝刀,见刀刃雪白,如有寒波流转,咧嘴大笑道:“某有此刀,当破军擒敌,不负刘将军信任!”
第462章 卷土重来
此时已是入冬十一月,北方天寒地冻,淄河结冰,冰上人夫车马往来。
徐盛抱着古锭刀爱不释手,请丁奉进府衙,商议道:“大都督命我守临淄,以淄河为界,多造战船以防曹军。今水面结冰,舟船不利,曹军长驱直入,不知都督有何对策?”
丁奉言道:“文向有所不知,太史将军亦到青州矣!只要你我固守待援,夏侯惇到时,杀他个措手不及。”
“你说什么?”徐盛大惊道:“太史将军他、他不是已经……”
丁奉慨然道:“其实当时太史将军并未身亡,只因沉疴难愈,担心久留荆州,吴侯未免牵挂起疑,故命太史享先回江东报信,以安吴侯之心,自己留在襄阳静养而已!”
徐盛无奈摇头,失笑道:“吴侯乃明主,岂是那等狭隘多疑之人?”
丁奉言道:“太史将军起死回生,必是先主在天之灵护佑,助我江东大业,此番我等在中原必有一番作为。”
徐盛想起孙策的气度,摸着古锭刀双目闪过一道精光:“曹军若来,盛必击而破之。”
丁奉言道:“曹军自知水战不利,见河面结冰,吾料必会径直渡河而来。程喜此番急欲报仇雪耻,可先做防备,死守城池,避其锋芒,待天降大雪,天气寒冷,曹军自退,便可一鼓作气破敌。”
“此计甚善!”徐盛抱着古锭刀虽急于开战,但还是忍住了。
他们远离江东,没有支援,兵马钱粮全靠自给,这可是在曹军腹地,与他们正面交锋绝非上策。
遂传令各营仔细准备,多派斥候打探消息,先前与夏侯惇几次试探,并未真正厮杀,此一战关乎青州得失,不可大意。
次日曹军先锋已到淄河,前军大将正是青州刺史程喜,先前北海失守,程喜本要被问罪,但仗着与曹丕关系亲厚,知道曹丕喜欢明珠。
程喜将青州府库中私藏的一对夜明珠送上,曹丕大为喜爱,便不问青州官员之罪,任程喜威济北相,听夏侯惇调度戴罪立功。
此番卷土重来,程喜誓要一雪前耻,曹丕也派安远将军唐咨为都尉,助程喜一臂之力。
人马在岸边屯扎,程喜见河面结冰,大喜道:“吴兵仗着水军之利,以淄河为界布防,如今河面结冰,水军无用武之地,真天助我也!”
唐咨也急于立功表现,言道:“明公言之有理,某先领一军过河攻城,公于此处扎营接应,待攻破临淄城,便是大功。”
程喜遂令唐咨引一万兵,踏着冰面先过淄河,守住东面大堤,再接应大军过河,领兵来攻临淄。
唐咨见吴军并未沿河布防,认定东吴怯战,命人马于岸边整顿军器,自领三千精兵直到临淄城下。
城上吴军早已探知消息,徐盛、丁奉在城上守把,任唐咨叫嚣搦战,只是闭门不出。
西北风呼啸,唐咨嘴冻得发瓢,见吴军躲在角楼避风,勃然大怒,急催人马攻城。
经过徐盛半年经营修葺,临淄变得高峻坚固,又在城中备下弓箭无数,曹军猛攻一下午,却毫无所获。
唐咨无奈,只好退到岸边下寨,程喜派人送信,提醒唐咨小心巡营,以防吴军袭营。
唐咨在营中暗做部署,只等吴军来,便将其伏击,再扮作吴军混入临淄,一鼓作气夺城。
未料等了一晚上,吴军却毫无动静,此时已是隆冬,曹军在寒风中等了一夜,不少人生了冻疮,手脚肿痛,士气低迷。
唐咨怒气不休,次日督促三军再次攻城,一连数日,折损人马三千余,临淄城非但岿然不动。
这一夜忽然天降大雪,曹军在外扎营,更是苦不堪言,次日一早起来,不少帐篷被大雪压坏,竟有几人冻死。
唐咨憋着一口气督促人马到城下,却傻了眼,只见吴军在城墙上浇筑井水,一夜之间城墙又加高数尺,气得跳脚大骂。
眼看无法破城,三军士气低迷,唐咨无奈只好退回西岸,与程喜再议破敌之策。
程喜也一筹莫展,无奈叹道:“昔日徐公明攻武关,张飞便用此法筑起冰墙,徐将军尚且无可奈何。可惜夏侯将军也已到此,焉有你我出头之日?”
唐咨心有不甘,看看左右无人,低声道::“军中常言:夏侯元让乃常败将军,你我在他麾下,恐怕难以建功,当另谋他策。”
程喜思索片刻,言道:“临淄易守难攻,今吴军据城而守,何不引蛇出洞,于城外破之?”
唐咨忙问道:“明公有何良策?”
程喜言道:“徐盛、丁奉年轻气盛,却坚守不出,必是奉了周瑜将令,可用激将法:命士兵到城下辱骂江东鼠辈,畏惧我等不敢厮杀,你我却在此处宴会庆功,他二人必来厮杀。”
“此计大妙!”唐咨大喜,马上命人到临淄城下辱骂吴军,自己与程喜及众将设席摆宴。
中午时分,果然派去的士兵狼狈逃回,禀告丁奉领兵出城,追杀而来。
“明公妙计,看某先斩此贼!”唐咨就要起身出战。
程喜却道:“临淄守将乃是徐盛,将军暂时不必理会,待丁奉半渡时击之,冰面光滑,难以立足,可获全胜,徐盛闻报必来接应,此计可成矣!”
“明公高见!”唐咨深以为然,于是二人干脆传令将酒宴摆在西岸,与将校们饮酒作乐。
不多时丁奉领兵赶至,见曹军在对岸饮酒嬉戏,站在岸边踟蹰不前。
“果然是江东鼠辈,只会避于巢穴之中,不敢正面交锋。”唐咨又命兵卒在席前比武打斗,以助酒兴。
丁奉观察对岸形势,向后传令,很快便见吴军竟搬运船只,一字排开在冰面之上。
唐咨仰天大笑道:“想不到江东之辈非但胆小,而且愚蠢至极,河面早已结冰,尔等莫非以为扮作水军便占优势?”
程喜看得也是一愣,摇头失笑道:“此岂非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吾观丁奉比之赵括还不如。”
丁奉神色不动,命士兵脱去铠甲,只穿一层鱼皮软甲,每人各持短刀上船,却将长枪大戟用作船桨置于船外。
在曹军的一片哄笑声中,丁奉举刀大喝道:“大丈夫立功名,取富贵,正在今日,开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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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章 前后夹击
“冰面上开船,真是小刀扎屁股——开了眼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岸上曹军捧腹大笑,谁也没想到吴军非但愚蠢,还如此顽固,竟在冰面上划船。
丁奉持短刀立于船头,随着鼓声响起,吴军脱去衣甲,前排举盾,后排持弓箭,两侧士兵挥动枪戟,铁尖扎在冰面上,如划船动作一般。
下一刻,便见那些船只如离弦之箭,竟在冰上极速而行,转眼便如飞而至,到了西岸。
曹军正在岸上指点大笑,毫无准备,看到这一幕无不震惊,待船至近前时,一轮箭雨已经迎面而来,纷纷向后躲避。
轰隆隆——
岸边此时已有积雪,那些船只借着冲势,在缓坡处飞起来,竟直接跃上岸边,冲倒无数曹军,顿时惨叫连天。
“杀!”丁奉手握短刀,跳下船只当先冲杀。
原来这些船底下都钉了竹片,在冰面上滑动如飞,这是吴军先前俘虏的一些辽东士兵启发丁奉,入冬降雪之后,那些辽东士兵做了许多雪橇,在海边捕鱼,运送十分方便,令人称奇。
此次对战曹军,丁奉料到曹军会踏冰而来,灵机一动,命人将船底改造成雪橇模样,调来一百辽东兵划船,果有奇效。
吴兵脱去沉重的铠甲,个个身形敏捷,无不奋勇争先,持刀紧随其后,追杀那些笨重的曹军,如同秋风扫叶。
在这冰天雪地里,厚重的铠甲反倒成了累赘,加之曹军被打得措手不及,根本抵挡不住,丢盔弃甲而走。
“这……这是怎么肥四?”程喜嘴里噙着一口酒,惊得目瞪口呆,顺着流了一地。
“明公速退,某来对付他!”唐咨扔掉酒杯,提枪赶来。
丁奉手握短刀,直奔中军而来,身后的吴军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个个训练有素,分作数队结阵而行,在混乱的曹军中所向披靡。
震天的鼓声响彻淄河,吴军士气高昂,跟随丁奉冲向敌阵,他们手中的短刀在雪光映照下寒芒四射,喊杀声此起彼伏。
此时唐咨已组织中军慌忙迎敌,曹军持长枪直冲过来,丁奉毫无惧色,大吼一声挥舞短刀,径直迎了上去。
“哼,找死!”唐咨双目微凛,沉喝声中一枪直刺过来。
唐咨本身也武艺不俗,否则不会被曹丕赏识提拔,见丁奉未穿铠甲,瞄准胸口,枪头犹如一道闪电般刺向敌将。
面对数支兵刃,丁奉毫无惧色,举刀架开两旁的枪头,猛然一个侧身让开唐咨兵器,伸手抓住枪柄,用力摆动,周围的兵器竟全被荡开。
唐咨勃然大怒,用力向后拉拽,却纹丝不动,丁奉却借着这股力量向前扑去,手中短刀刺向唐咨咽喉。
唐咨大惊,忙弃枪退后,仓皇拔剑对敌,未料地上积雪极多,脚下一滑,站立不稳,宝剑还未来得及招架。
丁奉的短刀已经到面前,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距离面门越来越近,唐咨惊呼一声,急忙向后仰身躲避。
嗤——
虽然躲过脖颈要害,但肩膀刀锋划开,肩头正是与铠甲分离的位置,护肩之下被刀刃划开一道伤口,瞬间血流如注。
唐咨疼得一声惨叫,整条胳膊被染红,鲜血滴在雪地上,嫣红如盛放的梅花。
此时丁奉夺了唐咨的长枪,反手一枪刺来,唐咨忍住疼痛,踉跄向后退去,同时举剑格挡,手忙脚乱,腿上又中一枪,一屁股坐在地上。
“且慢动手!”唐咨见丁奉挥舞短刀又来,急忙横剑大叫:“我愿降!”
“降者不杀!”丁奉用枪击落唐咨的宝剑,一声大喝。
此时周围曹军早被杀散,丁奉命人看押唐咨,抢来一匹战马,一马当先直奔中军大帐,上一次放走程喜,此次还敢再来,决不能再留此患。
吴军齐声呐喊,挥舞着手中的短刀,犹如猛虎下山,分作三队杀入寨中,到处都是惨叫之声。
他们看似在营中到处冲杀,其实每数人都有伍长率领,一直保持阵型和战术,并肩作战、奋勇向前,每一次攻击和防守都彼此照应,密不透风,这也是丁奉平素严谨训练的结果。
曹军兵败如山倒,偶尔有抵抗者,也被杀得人仰马翻,根本招架不住,各自逃窜。
程喜正在帐中调兵准备抵挡,听闻营门被攻破,大惊失色,夺了战马往后营而逃。
刚到营门口,便见前方又有吴军杀到,一将拔刀大喝道:“程喜狗贼,还想走不成?”
原来徐盛也早已悄然领兵出城,趁着丁奉与曹军对峙,从上游绕路袭击后营,以鼓声为号前后夹击。
程喜认得是徐盛,知道此人勇猛,看向左右惊慌的曹军急问道:“谁敢挡之?”
曹军一片骚动,前方有堵截,后方有追兵,个个惊魂未定,竟无人答话,转身往旁边小门而走。
“哈哈哈,这就是曹军的实力吗?”徐盛仰天大笑,催马举刀直冲过来。
“啊——你不要过来——”程喜哪敢与徐盛交手,拨马往旁边逃走。
身旁有亲兵上前拦截,四人同时举枪相迎,徐盛拍马杀到,古锭刀凌空劈砍而下。
只听叮当当一串清脆的响声,伴随着几声惨嚎,四柄枪尽被斩断,那四人也被一刀斩杀。
程喜在马上回身看到,唬得魂飞魄散,扯着嗓子大吼道:“唐将军,唐咨何在?”
“程喜,哪里走!”徐盛催马急追,在曹营中左冲右突,无人能挡。
程喜猛催坐骑夺路而走,迎面正遇到追来的丁奉,吓得面无人色,见丁奉一枪刺来,见是唐咨兵刃,大惊失色,慌乱间竟忘了求饶。
噗嗤——
两马快速逼近,只听一声轻响,唐咨的胸口便被一枪贯穿,浑身抽搐。
“你再笑?!”丁奉手腕抖动,便将程喜挑落马下。
“我这头一刀只杀无名之辈,可惜了!”徐盛甩着刀刃上的血珠,摇头叹息。
丁奉笑道:“前营还有一只大鱼,就怕文向不舍得拿他开刀。”
曹军此时早已逃散,倒在雪地中的不计其数,营中车仗、马匹、粮草都被吴兵所获,又补充了一大批物资。
二人整顿人马,清点物资,将唐咨押回临淄,派人向周瑜报捷,准备迎战夏侯惇。
第464章 人心思汉
周瑜领兵至临淄,传令犒赏三军,大赞丁奉智勇双全,自此对其更为器重。
丁奉将唐咨带至帐前,已为其包扎伤口,太史慈冷嗤道:“此等不忠之人,留之何用?”
唐咨见这老者气度非凡,竟与周瑜同座,不敢反对,忙跪地道:“大都督饶命,只因程喜轻敌,谎报军情,我等轻敌,才有此败!丞相称王,军中上下极为不满,小人早欲弃之,请大都督收留,在下对吴侯亦仰慕久矣,绝不背叛!”
太史慈听他伶牙俐齿,愈发不屑,瞟了一眼周瑜,不再说话,军中决策他不便干预。
“为唐将军看座!”周瑜却是淡淡一笑,摆手示意丁奉将唐咨扶起,笑道:“今曹贼篡逆,天下英雄理当讨之,将军既迷途知返,吾岂有拒绝之礼?”
唐咨大喜,忙谢礼小心坐在一旁,抱拳道:“末将诚心情愿归顺,愿为东吴效命,万死不辞。”
周瑜淡淡道:“唐将军此言差矣,吾等起兵伐曹,是为匡扶朝廷,中兴汉室,而非只为东吴也!将军本为汉将,此番弃暗投明,乃顺应天意,何谈归顺?”
“呃……”唐咨没想到马屁没拍对,顿时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话。
丁奉和徐盛也互视一眼,竟是疑惑,大都督向来以江东基业为重,什么时候改匡扶朝廷了?
又一想可能是为照顾唐咨颜面,故意说些场面话,也不再细想,遂向唐咨敬酒压惊。
酒过三巡,周瑜问道:“夏侯惇在泰山集合人马而来,未知军情如何?”
唐咨答道:“夏侯惇麾下尚有精兵三万,又得曹丞……曹贼拨鲜卑骑兵五千,河北军两万,欲收复青州,再两路军南下,乘势进取淮南。”
周瑜又问道:“夏侯惇必起大军来,将军有何对策?”
唐咨言道:“夏侯惇常败将军,以大都督之智,二位将军之勇,破之易如反掌,何足道哉?”
周瑜大笑,举杯与众将共饮,询问夏侯惇军中情况,次日送唐咨暂回北海养伤,众将沿淄河布防,等候迎战。
……
夏侯惇支援青州不及,被吴军挡在泰山郡,自入秋几次进兵,都被周瑜杀退,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气。
此番曹操班师回朝,进爵魏王,又亲至徐州督战,魏军上下士气高涨,大有一举反攻之势。
夏侯惇再见曹操,也激动得热泪盈眶,干涩许久的左目也自觉滋润了许多,受封征东将军,增兵三万,誓要踏平青州。
人马刚过泰山,正与心腹将领钟缙、钟绅边走边聊,畅想魏国盛世,忽然前方败军逃回,禀告程喜兵败,人马俱丧。
“程喜谄媚之徒,挫我军威,坏某大事。”夏侯惇大怒,马上召集众将,兼程往前报仇。
一员小将出列劝道:“周瑜乃江东俊杰,善于用兵,将军未可轻敌冒进。”
夏侯惇见是王凌,此人颇受曹操器重,曾任相府掾属,后来又得曹丕喜爱,安排在军中历练,初来乍到便急于表现,不悦道:“小将军有何高见?”
王凌言道:“可先于章丘驻军,以泰山、济水为屏障,步步为营,方为上策!”
夏侯惇冷笑道:“某奉魏王将令取回青州,首战不利,若不反败为胜,振奋士气,如何破敌?”
身后一将大笑道:“我听说江南人都矮小瘦弱,不经风霜,将军何必怕他们?让我前去会会他们。”
夏侯惇见是鲜卑将领宇文鲎,心中暗喜,却故意摇头道:“周瑜趁虚入青州,全仗徐盛、丁奉统兵,唐咨尚且不敌,恐将军也不能胜。”
宇文鲎大怒道:“唐咨不过是仗着世子崇信,有什么本事,我一只手就能赢他。我此去定将那二人脑袋割下,一个当酒壶,一个当夜壶。”
钟缙久随夏侯惇,早已领会其意,劝道:“宇文将军武艺高强,弓马娴熟,确实强过唐将军十倍,有他出马,丁奉、徐盛必败无疑。”
宇文鲎脸上泛起红光,抱拳道:“魏王收留我们,又封官赏赐,这等大恩无以为报,请将军让我杀敌立功吧!”
夏侯惇沉吟道:“宇文将军所言倒也有理,东吴最缺骑兵,见到诸位或许早已吓破了胆。”
宇文鲎傲然笑道:“我们鲜卑马蹄踏过的地方,必叫他寸草不生。”
钟缙在一旁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宇文将军若杀此二人,犹断周郎两臂,则吴兵不足为惧。”
近年来夏侯惇对无人可用感触最深,闻言大笑道:“钟将军言之有理,除掉周瑜羽翼,任他足智多谋,无人可用,也是枉然。”
遂命宇文鲎为先锋,领鲜卑亲兵前去破敌,自领精兵一万随后接应,田豫、王凌押送粮草辎重随后。
看大军扬长而去,王凌忧心道:“夏侯将军不听良谋,恐又被周瑜算计。”
田豫也眉头紧皱,先前失了青州,夏侯惇对他一直不肯重用,一旦献策,便以青州之事取笑他,无奈叹道:“夏侯将军性情急躁,汝南之伤、博望之败犹不能改,人言岂能劝之?你我各尽其责,但凭天意而已。”
他当初追随刘备,矢志兴汉,奈何因母病逝服丧,三年间河北风云突变,最终无奈归曹,本以为殊途同归,终有一日能同殿为臣,再与刘备相见。
未料曹操野心与日俱增,刘备也不幸殁于荆州,听闻消息心有戚戚,如今曹操位高权重,文武大多加入魏室,自己成了外臣,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王凌眸子里的光也渐渐变黯,太原王氏世代公卿,叔父王允为除董卓历经艰险,最终舍身殉国,何等慷慨壮烈,不想多年以后,曹操竟比董卓更甚。
初闻曹操进爵魏王,王凌大感失望,本要辞官退隐,却被曹丕苦心挽留,大受感动,决心为魏国效命,到了军中,方知局势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一阵寒风吹过,泰山顶上隐约传来悠扬的钟声,二人一起抬头望去,遥想当年汉武泰山封禅,自此西域诸国、四夷之民都将中原人称作“汉人”。
那时的大汉君臣、文武官员、天下百姓是何等荣耀?
不禁同时想起如日中天的刘琦,眼看汉室中兴有望,曹氏大失人心,莫非果真刘氏气运未绝,炎汉又要中兴?
第465章 鲜卑援军
早有流星马报入临淄,徐盛、丁奉意犹未尽,太史享初生牛犊,纷纷请令迎战。
周瑜却道:“青州向西便是泰山境内,山高路险,吾等仅有青州之地,纵败来敌,亦不能孤军深入。若夏侯惇凭险而守,两军又将对峙,明年魏军可自河北征调人马,我等将会腹背受敌。”
太史慈点头道:“都督所言极是,今刘将军已至合肥,恐军中人心未定。曹贼命夏侯惇取青州,欲绝后患再战淮南,且未可与战。若能诱敌深入,大破夏侯惇,再南下接应刘将军,方为长策。”
周瑜笑道:“子义与我不谋而合,刘将军还需时日稳定军心,吾正要先与夏侯惇周旋,徐徐败之,令其无力再战,再南下与刘将军会师,曹贼必破胆矣。”
徐盛急道:“魏军气势汹汹而来,过淄河便无险可守,不可不防。”
“吾自有安排!”周瑜微微一笑。
遂安排计策,令徐盛、丁奉各引一军前去迎敌,太史享拒住河岸,留太史慈商议对敌之策。
丁奉兵至西岸,命士兵准备好舟船,不多时便见一队骑兵疾驰而至,马蹄踩踏积雪,迷蒙一片,仿佛又下起大雪。
转眼魏军便到近前,骑兵个个容貌粗犷,阔额隆鼻,兽皮帽护住脖颈,一看便是胡人兵种,当先一将膀大腰圆,浓密的须发中嵌着醒目的酒糟鼻,在寒风中愈发通红醒目。
丁奉横枪立马,厉声问道:“尔等便是曹贼请来的救兵吗?”
宇文鲎见丁奉身材矮小,愈发不屑,晃动手中兵刃,嗡声道:“东吴小儿,可吃得起我这一斧?”
他的兵器是一把两刃开山斧,形状与鲎鱼相似,前端开刃,中间伸出一支枪头,周围打造铁钉,可砍可刺,重达六十斤,曾凭此武器拿下鲜卑勇士的称号。
“鱼鳖之徒,也敢在此叫嚣,受死!”丁奉冷然一笑,催马挺枪杀出。
宇文鲎打马上前,对着丁奉便砍过来,两排尖刺发出尖锐的破风之声,丁奉不敢硬拼,收枪避过,反手又刺过来。
宇文鲎仗着身高力猛,转动大斧,竟横过来当做盾牌,巨响声中,斧面上冒起一片火星。
二马交错而过,宇文鲎圈马追来,丁奉舞枪与之厮杀,不过四五合,便被大斧震得双臂发麻,在马上坐立不稳,招架不住,拨马便走。
“哈哈哈,果然是江东鼠辈,不堪一击,追!”宇文鲎大笑,举斧紧追不舍。
鲜卑军欢声雷动,叫嚣着催马挥刀掩杀过来,这是他们在草原上常用的群狼战术。
丁奉急奔至岸边,见士兵混乱,宇文鲎追的急,不敢下马,催马往上游逃走。
吴军见势不妙,纷纷跳下河岸上船,一起挥动兵器,船在冰面上急窜出去,场面上一片混乱。
鲜卑军无不大喜,追到岸边,毫不停留,纷纷跃马下河,吹着口哨准备追杀。
轰隆隆——
下一刻,只见河面上一片惨叫嘶鸣之声,战马到了冰上立足不住,纷纷滑倒,人仰马翻,人马挤作一团,死伤无数。
宇文鲎正盯着丁奉追赶,听到身后人喊马嘶,回头看去,不禁脸色大变,怒吼道:“一群蠢货,马能这样过河吗?”
他们常年生活于漠北,冬日大河封冻,过冰面时窄路撒上泥沙,宽阔处要用麻布兽皮裹住马脚,以防打滑,哪有这样冲进去的?
眼看对岸吴兵已在放箭,宇文鲎只好弃了丁奉,回来指挥人马,只这一转眼的功夫,四五百骑兵便倒在冰上,挣扎不起。
冲到河中的士兵本就被摔得头晕眼花,有人当场摔破脑袋,脑浆迸裂,又被吴军一阵乱箭,死伤殆尽。
宇文鲎气得双目赤红,命士兵搬运沙土,在冰面上铺路,此时吴军早已撤退,只留下满地伤兵。
鲜卑军过河继续追赶,直至临淄城下,大骂叫战,明明自己胜了,反而折损人马,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命士兵一起辱骂。
吴军不堪受辱,徐盛又出城厮杀,十余合便被宇文鲎杀败,狼狈回城,周瑜在城头面沉似水,却又无可奈何。
下午夏侯惇领兵赶至,听闻虽折损数百人,但丁奉、徐盛皆非宇文鲎对手,不禁大喜,重赏宇文鲎。
见临淄城被冰块包裹,如同穿了一层极厚的战甲,一时难以攻城,命人马退至河岸扎营,商议对策。
众将在帐中庆功,夏侯惇问道:“周瑜浇水铸城,难以急攻,诸位有何良策?”
钟缙言道:“冰雪遇火即化,可命人多准备柴草大树,明日堆于城下,既能消融冰层,亦可熏烤吴军,令其士气低迷。”
宇文鲎大笑道:“这个办法好,我们在山中打猎,若有野兽躲进巢穴,就用烟熏的办法逼它们出来,周瑜这次插翅难逃。”
“如此就算烧不死吴军,也要将他们烤熟。”夏侯惇大喜,遂分兵连夜到周围砍伐树木。
次日一早,魏军将临淄城围住,士兵搬运树木,在城下堆积如山,用火油、柴草点燃。
烈火熊熊,黑烟冲天而起,将整座城池包围其中,黑压压一片,很快便见冰块消融,河水向四周蔓延开来,魏军不得不后退。
大火烧了整整大半日,夏侯惇在远处独眼紧盯着烟雾,看不清城上情形,却被眼前的镜像吓了一跳。
原来虽然城墙上冰块消融,但水四周蔓延开来,在这滴水成冰的季节,很快地面又结冰,根本无法攻城,只好又命士兵准备沙土铺路。
连夜折腾,魏军疲惫不堪,晚上早早便睡,后半夜忽然左营鼓声震天,竟是吴军袭营,忙又仓促迎战。
夏侯惇亲自赶至左营,见是丁奉偷袭,上前与之厮杀,刚战数合,却见右营西北方向烧起大火。
此时将至天明,西北风正紧,转眼蔓延开来,形成一片火海,整座营寨起火,火焰直冲上天,映红天空,不比白日火势小多少。
“夏侯惇,这把火还于你!”丁奉大笑,带兵撤退。
夏侯惇不禁想起博望之战被刘琦耍弄的情形,大怒道:“江东鼠辈,只会偷袭,可惜尔等不是张飞、赵云,某誓报此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