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一事无成
次日一早,辛毗开城迎接汉军进城,百姓夹道相迎,都为一睹卧龙风采。
到了府衙,诸葛亮命人出榜安民,仍以辛毗为荥阳太守,于府中设宴庆功,接待大小官吏,安抚人心。
辛毗言道:“曹军于关中失利,军师又奇袭河南,今洛阳空虚,何不趁势一举破之?”
诸葛亮言道:“钟元常亦忠良也,昔日扶天子于危难之间,辗转东西二京,矢志不渝,若能顺势而为,全取东都,则可匡正朝廷,再续气运。此正当延续汉祚,天道归统之时,以钟公之智,岂能不知?”
辛毗言道:“钟繇深受曹操器重,未知其意若何,徐晃已退至河东,军师若要劝降,当早派人送信。”
诸葛亮笑道:“吾早已派人去了洛阳,纵然钟繇犹豫,关中近二十万大军出动,夏侯楙安能守住潼关?潼关若失,徐晃残兵败将,已被吾截断归路,亦回天乏术。”
辛毗也知以当前局势,汉军已势不可当,问道:“洛阳既为囊中之物,军师莫非意在许昌?”
“官渡!”诸葛亮双目微凛,缓缓道:“昔日曹操以弱胜强,官渡大捷,今吾再战官渡,此亦曹氏之命数也!”
……
洛阳城东,皇城西苑,原本是御花园的位置,曹操命人专建丹青台,流水亭榭,花开正艳,以专供书画、文人游乐。
湖心一座八角亭中,钟繇提着笔怅然而立,比长安时形容更为消瘦,须发散乱,甚至有几分憔悴。
这里有一块黄河青石,钟繇每日都要来此蘸水练习书法,数月前将篆书、隶书融为一体,忽有心得,正演练之时,关中消息传来,搅得他心神不宁。
那种呼之欲出,却又不知从何下手的感觉,让他近乎发狂。
仿佛尿急如厕,解开裤子,却又撒不出尿来,又像每日与小妾传宗接代,却总不能尽兴。
自回洛阳后,听闻道长左慈颇为灵验,钟繇也曾亲自到少室山拜访问卦,询问子嗣香火之事。
左慈暗示他逆天道而行,所托非人,此乃阴司惩罚,若不能多积阴德,或回归正途,将注定无后。
此签如同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钟繇整日闷闷不乐,甚至放弃每夜辛勤耕耘,既然所作无果,又何必耗费精力,累得腰酸背痛,头晕眼花?
正感慨一事无成,忽然亲兵快步跑进,到花池旁大声禀告,荥阳失守,荆州军正往虎牢关而来。
啪嗒——
钟繇浑身一颤,手中笔掉在地上,指着外面大声道:“快,速去催徐公明来!”
荥阳失守,洛阳腹背受敌,只靠虎牢关和函谷关恐怕难以守住,关中已失,若被诸葛亮攻破兖州,洛阳变成孤城,此时唯有徐晃尽快回城,方可挽回败局。
急匆匆回到府衙,众官员皆已到齐,原本关中消息就让众人心中不安,荥阳又失守,顿觉危机临头。
钟繇虽心中焦急,但到门口便稳下身形,缓步而入,对众人言道:“虎牢关有重兵把守,诸位勿忧,徐晃不日便领兵到洛阳。待大军到时,可与张辽同时出兵,前后夹击,一举安定中原。”
众人这才稍微松了口气,钟繇又安慰一阵,命其各司其职,安抚人心,不可自相生乱。
次日正命人打探荥阳消息,诸葛亮取荥阳后并未急于进兵,而是接收河南诸县,出榜安民,宣传荆州新政,百姓无不欢悦。
钟繇闻报眉头紧皱,若诸葛亮紧急发兵攻打虎牢关,两军相持,百姓怨恨,便可伺机反扑,如此收买人心,稳扎稳打,实为大患。
正思索如何破局,家将来报,有人求见,钟繇接过拜帖,见字迹十分眼熟,不由心头一跳,失声道:“来者何人?”
“正是公子长倩。”
钟繇脸色微变,忙吩咐道:“速请到后院青鸾阁,不可叫其他人看到。”
家将退下,钟繇又将书信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遍,不自觉摇头道:“嘶——此子笔迹竟能与文若相同,分毫不差,奇哉怪哉!”
来人正是荀彧长子荀恽,钟繇虽意外他的到来,但更为震惊的,还是拜帖上的字。
若论当今书法造诣,除了前辈蔡邕外,能与钟繇相比的寥寥无几,要想在笔迹上骗他,无异于班门弄斧。
当年程昱为骗徐庶到许昌,曾模仿徐母笔迹,曹操等人都认为足以以假乱真,还曾专门派人将书送到长安,请钟繇分辨,钟繇一眼便看出是模仿笔迹。
但荀恽的拜帖字迹,竟与荀彧如出一辙,毫无痕迹,怎能不让钟繇心惊?
快步来到密室,见荀恽一身青衣,做方士打扮,见礼后顾不得问来意,指着信笺言道:“贤侄书法造诣惊人,竟与文若不差分毫,如同己出,不知有何心得,还望赐教。”
“这……”荀恽吃了一惊,忙躬身道:“学生书法多蒙世叔指教,尚未窥门径,岂敢班门弄斧?”
“那这?”钟繇再看书信,还是分辨不出差别,不禁自我怀疑起来,“难道我年迈眼花,竟看错了笔迹?”
仔细看了一阵,不但那些字都变得陌生起来,又觉得也不像荀彧笔迹。
轻叹一声将信放下,示意荀恽重新落座,收敛心神问道:“贤侄不在家守孝,何以如此装扮到了洛阳?”
荀恽抱拳道:“晚辈此来,是劝世叔早识时务,不可步家父后尘。”
“你说什么?”钟繇刚平复心绪,闻言猛地起身,盯着荀恽沉声道:“孺子敢教吾做事?”
“学生不敢!”荀恽抱拳道:“世叔方才说我笔迹与家父不差分毫,可曾想过,这并非不才有心得,而是另有隐情?”
“另有隐情?”钟繇微微一怔,冷哼道:“天下模仿他人笔迹,以假乱真者不计其数,但休想逃过吾眼,此书中笔迹劲头、气韵与文若无二,到此境者更是屈指可数,除非……”
“你是说……”说到这里,钟繇忽然脸色大变,颤声道:“文若……何在?”
荀恽又取出两封书信递上:“世叔看过此书,自见分晓。”
钟繇急忙取过来,见一封是荀彧,另一封却是诸葛亮,喃喃道:“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第403章 克复二京
六月骄阳似火,关中战事虽至尾声,却也达到高潮。
潼关之下,汉军以万人为方阵,由张飞、赵云、马超、黄忠、魏延五将统兵,车马无穷,旌旗蔽日。
五将身后,严颜、张任、马岱、傅肜、庞德、王双、句扶、吴懿等二十余名大将肃立,后方由张郃、于禁压住阵脚,气势逼人。
关上曹军抱着武器一脸呆滞,擂鼓的忘了示威,放箭的默默放下长弓,眼里尽是绝望之色。
“这仗……还用打吗?”夏侯楙扶着城墙才勉强站稳,咽了口唾沫看向一旁的典满。
望着关下黑、赤、白、黄、赭五色方阵,还有后面无穷无尽的大军,夏侯楙非但提不起丝毫斗志,甚至萌生加入其中的想法。
典满眼底的绝望一闪而逝,冷声道:“哼,吾等为丞相效命,有死而已!”
“人死如灯灭,万事皆休!”夏侯楙试图劝说典满,“今中原告急,战事吃紧,正当留有用之躯……”
“都督若走便走,某绝不会再退!”典满大怒道:“若丢潼关,洛阳也有危险,若关中兵马与关羽会合,中原也保不住,你我有何颜面去见丞相?”
“这是什么话?”夏侯楙脸色一沉,先前守长安便让他心中有愧。
此时若自己先走,典满战死潼关,岂不更显得他无能怯懦?
想了一阵握拳道:“好,典将军不怕死,某堂堂夏侯子弟更要浴血奋战,将军尽管御敌,我来统筹后方。”
典满正自点头,忽然一骑快马飞奔入关,急报荆州兵攻入荥阳,辛毗、钟繇叛降,献出洛阳,河南失守。
典满大惊道,“怎会如此?如此岂非中原不保?”
“此信来得正及时!”夏侯楙眼底反倒有几分欣喜,再劝道:“洛阳已失,守潼关并无用处,当趁张飞还不知消息,速速退兵。”
正商议之时,马超催马到关下,大骂道:“曹贼余孽,西凉马超前来报仇,速开关受死!”
夏侯楙急道:“马超西凉名将,不必与之死拼,请将军从长计议。”
典满此时也倍感无奈,叹道:“事已至此,全凭都督决断。”
夏侯楙命典满先去准备,到关前大声道:“马超,令尊被害,乃司马懿阴谋,与丞相无关,你可不要找错人了。”
马超大怒道:“若无曹贼将令,司马懿安能如此大胆?汝为曹贼女婿,夏侯子弟,正好先拿你开刀。”
“不不不,冤有头债有主,怎能连累无辜?”夏侯楙忙摆手,看张飞居于主帅之位,大声道:“你且退后,我与姐夫张飞有话要说。”
马超回到阵前说明情况,庞统在门旗下笑道:“计成矣!夏侯楙必生退意,翼德去做个顺水人情。”
张飞纵马至关下,大笑道:“他大舅,找俺何事?”
夏侯楙探出脑袋,小心答道:“姐夫,念在当日交情上,我将潼关送与你,你不许追杀于我,如何?”
“当日结亲,乃是私事,如今各为其主,俺为公事,怎能放你走?”
张飞瞋目大喝,夏侯楙听得心中一紧,正思索说辞,却听张飞又道:“除非将关内钱粮辎重留下。”
“那是自然!”夏侯楙大喜道:“若毁坏关内之物,怎能算送?”
张飞凑前几步,低声道:“那马超脾气暴躁,急于报仇,俺先去拖住他,但最多只有一个时辰,你好自为之。”
夏侯楙一怔,旋即大喜道:“多谢姐夫!”
见张飞退下,马上传令将士撤退,到关门见典满已在等候,傲然道:“此番若非本督与张飞有交情,我等皆要死于马超之手。”
曹军闻言无不点头,纷纷感谢夏侯都督,赞其临危不惧,忍辱负重,为了全军将士,不得不向张飞这等莽夫低头。
司马懿杀了马腾父子和十万西凉军,要是被他破关,全都难逃一死。
关下马超等人却都摇头大骂,他们从西凉一路杀奔关中,就是为了赶上与曹军一战,报仇雪恨,不想夏侯楙竟然弃关而走。
徐庶笑道:“若非士元妙计,惊退夏侯楙,一场厮杀又要折损不少将士性命”
庞统言道:“夏侯楙为人怯懦,先前被魏将军虚张声势吓得退出长安,吾料其非将才也!今数万大军威慑潼关,此乃当年吴王夫差用军容逼退晋军,成就霸业之举,对敌当以攻心为上!”
马超叹道:“凤雏果然名不虚传,可惜放走曹军,某大仇难报!”
徐庶言道:“曹贼远遁漠北,司马懿正在淮南,马将军到中原之日,便可寻敌报仇。”
马超双目微凛,沉声道:“待某马踏中原,定要以牙还牙,将司马氏也灭族,待曹贼从塞外归来,取老贼首级。”
人马休整到傍晚时分,曹军早已退出潼关,庞德先带兵入关,方知洛阳消息,急忙报知张飞。
马超大惊道:“原来是卧龙妙计,竟比我们先定淮南,卧龙凤雏,当真可安天下。”
庞统揪着胡须笑道:“孔明不费一兵一卒便取河南,毕竟比我等技高一筹呐!”
徐庶言道:“今东西二京已得,汉室再兴指日可待,当早早会师旧都,以孚天下之望,收复中原,克定河北。”
张飞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哈,俺终于要见到二哥了!”
众将无不欣喜,商议一番,决定留魏延暂守长安,其余众将随张飞选精兵直奔洛阳,来与诸葛亮大军会师。
刘琦此时还在丹水筹谋从弘农取洛阳,于郭淮等正选拔精兵,忽然洛阳消息传开,众人无不惊叹卧龙之能,竟已一己之力拿下克复旧都。
正庆功之时,忽然襄阳家将连夜赶至军中,急报刘表亡故。
原来刘表刚完成《五经章句》,在襄阳大宴荆州名士,与众人庆贺,有此巨著流传于世,足以流芳千秋。
一月来大小宴从不间断,先是长安消息传到,宾客无不夸赞刘琦之能,刘表如沐春风,一时间风光无两,威名远胜曹操、袁绍。
正做梦都能笑醒时,洛阳消息又传到,城中传出襄阳有紫气出现,檀溪有黄龙出没,种种祥瑞,分明是帝王之象。
诸多喜事接连相报,毕生心血完成,又见子成龙,刘表竟在席间大笑而亡。
刘琦不得不将关中交于徐庶,中原交于诸葛亮统管,自己连夜赶回襄阳服丧。
第404章 青州战火
随着荆州军数路北伐,曹丕迁都邺城,曹军士气极为低落,中原人心震怖,甚至影响东路徐州、青州战线。
曹仁于淮南对峙孙权大军,由司马懿为军师,两军几次交锋,互有胜负,却不料周瑜自水路奇袭青州,夏侯惇急督军北上救援。
自曹操平定青州黄巾以来,虽境内安定,但十余万青州兵参战,境内荒芜,发展极为缓慢,兵力空虚,被辽东、东吴两路袭击,半月时间东莱郡全线失守。
辽东大将柳毅曾割据东莱数年,担任营州刺史,后为曹军驱逐出境,此番卷土重来,联络旧部,一路势如破竹。
周瑜领水军自海路北上,自崂山攻入青州南部城阳郡,驻军高密,与北路当利辽东军南北呼应,齐攻北海。
所幸北海太守田豫用兵老道,将胶东等地守军撤回,全力布防北海,才稳定局势,驻军安抚人心,等候援军到来。
原来曹操北征乌桓时,青州黄巾余孽徐和、司马俱等,杀济南王刘赟叛乱,夏侯渊率部平乱,曹操见田豫镇边有方,拜为北海太守率领青州兵督镇青州。
青州刺史程喜领兵至北海,便与田豫商议,兵分两路,各领一军击退来敌。
田豫言道:“周瑜乃江东英杰,文武双全,深知兵法,不可贸然迎敌。”
程喜冷笑道:“大军犯境,却不迎敌,岂非坐以待毙?田太守若不敢对战吴军,交于某便是,你去对付柳毅,如何?”
田豫劝道:“朝中来信,世子已派人向辽东传信,加封公孙康官爵,以离间东吴,此时不可出兵,否则必使二人联合。”
程喜大怒道:“某为青州刺史,职在保全疆域,丞相命汝督军镇守,却如此畏缩怯战,如何为朝廷分忧?”
原来程喜一直不服田豫以太守身份督青州军事,二人暗中一直不和,此次领兵前来,旨在破敌立威,让曹丕看到他的实力,从而全面掌控青州兵马。
此时见田豫犹豫不敢出战,正中下怀,田豫虽受曹操器重,但朝中传闻曹操病重北征,很可能一去不返,如今曹丕掌权,再不立功表现,将永无出头之日。
田豫还在苦劝,程喜却不以为意,分兵南下迎战周瑜,欲一战立威,引起曹丕注意。
周瑜名满江东,也是当今名将,江东基业有他一半功劳,都传此人胸藏韬略,若能将其击败,必将一战成名。
程喜领兵南下,至潍水安营扎寨,与程雄、杨勇二将商议破敌之策。
程喜言道:“人言江东周郎文武兼备,谙熟兵法,天纵奇才,吾等与之交锋,需谨慎再三,二位有何良策?”
程雄笑道:“周瑜在江东虽善于用兵,不过是仗着江东水军而已,其只熟水战,却不习陆战,今远来北方,必定水土不服,有何惧哉?”
杨勇点头道:“程将军所言极是,周瑜偷袭东海,虽有奇效,但孤军在外,不可令其有立足之地,吾等有精骑一万,对付江东水军,必定势如破竹。”
程喜虽在田豫面前说大话,但对周瑜还有些忌惮,听二将之言,顿时信心大增,点头道:“二位将军言之有理,昔日丞相南征,于濡须大败而归,正因水土不服之故,今周郎小儿跨海而来,青州便是他葬身之地。”
程雄大笑道:“昔日若无孙策之勇,周瑜焉能有所成就?淮南之战不敌丞相,可见徒有虚名而已,今正当国难之时,吾等立功报效,杀败周瑜,必将功成名就。兄长若得重用,必将调往中原,与关羽等名将对阵,方显我兄弟之能。”
程喜听得眉开眼笑,朗声道:“我兄弟自投军近十年,幸得丞相提拔,方有用武之地,今正是报恩之时,需用全力。”
程雄抱拳道:“某闻周瑜为人骄傲,此番北上必有轻敌之心,小弟愿领精兵五千,先去试探吴军虚实,先破其先锋以振士气。”
“此言正合吾意,叫那田豫也知我军之勇。”程喜大喜,遂命程雄、杨勇二人领兵五千对敌。
此时周瑜正派徐盛、丁奉为先锋,往北海境内进发,人马刚到安丘,探马禀告曹军前来迎战。
徐盛冷笑道:“某以为青州曹军皆畏战怯懦之徒,终于有人前来迎战,必叫他知道我江东男儿之勇。”
丁奉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未知敌军虚实若何,不可大意。”
徐盛大笑道:“吾等北进中原,开疆拓土,当以攻为守,有某在此,破敌岂是难事?”
丁奉闻言豪气纵横,抱拳道:“杀敌立功,当在今日,某愿为先锋。”
徐盛言道:“这些年某在柴桑,多蒙大都督点拨,于兵法也颇有心得。吾等远来,虽不必怯战,亦不可强攻,需用智胜:稍后对敌,某先与敌厮杀,承渊引兵冲曹军后路,前后夹击,趁势进兵,曹军自破!”
“将军高见!”丁奉向来作战骁勇,听徐盛一言,忽有所悟,抱拳道:“濡须之战时,刘琦常言将在谋而不再勇,令我受益匪浅。”
徐盛傲然笑道:“刘琦在关中所向披靡,吾等随大都督跨海北征,亦不能落后于他,这青徐之地,必将成我大吴疆域。”
二人商议已定,待曹军来到城下,徐盛自领大军出城迎敌,丁奉则于后方掠阵,见机行事。
吴军兵马列成阵势,徐盛当先纵马而出,大喝道:“曹贼远遁漠北,曹氏已是强弩之末,尔等何不早降?”
程雄在马上观察吴军动静,见徐盛如此嚣张,不禁大怒,出马大喝道:“江东鼠辈只合偏安江南,这中原之地岂是尔等所能觊觎?某刀下不杀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徐盛冷然笑道:“某乃东海徐盛也!曹贼篡逆,人人得而诛之,某衣锦还乡,今日先斩汝以谢先祖。”
“原来是个背井离乡之徒,今日叫你知道中原英雄!”程雄亟待杀敌立功,催马来战徐盛。
徐盛不知程雄实力如何,向丁奉使个眼色,叫他随时准备出击,拍马迎战,二马交错,只一刀便将程雄斩于马下,自己倒抬着大刀愣住了:“就这?”
第405章 不自量力
噗通一声,好大的头颅坠落在地,血沫飞溅,有几滴血落到徐盛脸上。
“开疆拓土,正在此时!”徐盛回过神来,一马当先便直冲曹军本阵。
“擂鼓!”丁奉早已等候多时,见徐盛得手,当即传令擂鼓冲杀。
杨勇尚在阵前观战,见程雄一个照面被杀,敌将掩杀过来,大惊失色,自知抵敌不住,调转马头便逃。
后面曹军一片哗然,中军大乱,人马向后逃散,挤作一团,徐盛舞刀杀入乱军之中,所向披靡。
杨勇被乱军挡住,眼看徐盛追到,情急之下纵马往右路绕道,正逢丁奉领兵杀来,仓惶接招,虚晃一枪往人群中逃走。
曹军无人指挥调度,更加溃不成军,中路被徐盛冲击,侧翼被丁奉杀入,右路谢雄也掩杀过来,转眼折损大半。
听到身后惨叫不绝,杨勇唬得面无人色,只顾催马疾走,见丁奉紧追不舍,大吼道:“狗贼,休要逼人太甚。”
此时人马溃败,虽有心杀敌,却又怕被吴军围住,奋力打马逃窜,在乱军中冲散自家人马。
丁奉见徐盛斩杀一将,也不甘示弱,乱军中盯住杨勇,左冲右突,斜刺里冲到近前,直刺杨勇后心。
“欺人太甚!”杨勇见来将如影随形,只身杀入乱军之中,不禁大怒,回马厮杀。
丁奉一杆枪如怒龙出海,势不可挡,不到三合,便一枪刺中腰肋之处,将其挑落马下。
吴军可没有劝降的号令,他们历经半年自海上到北方,离乡千里,提心吊胆,出征时早已抱定必死之心,此时成功上岸,自知没有退路,无不奋勇杀敌。
吴军如群狼狩猎,在徐盛、丁奉二将率领之下,一路如秋风扫叶,直追出十余里地,将曹军杀得所剩无几,才收拾辎重得胜而归。
次日周瑜大军赶至安丘,周瑜重赏二将及所有士兵,犒赏前军,这是吴军登陆后首次大捷,见曹军如此不堪一击,无不信心大增。
参军刘政言道:“程喜虽为青州刺史,但青州兵马却由田豫统管,二人向来不和。田豫固守北海,程喜却主动出战,必是意见相左。”
这刘政本是青州人氏,当年曾与邴原、太史慈等一同避乱辽东,后来因得罪公孙度,被邴原解救,由太史慈护送回中原。
此次吴军北上,太史慈暗中写信让周瑜拜访此人,以为参军向导,对青州及河北曹军形势了如指掌。
周瑜笑道:“将帅不和,乃军中大忌!某今奇袭青州,剑指中原,纵曹贼亲至,亦回天乏术,更何况此等无名之辈?”
刘政言道:“程喜并不知兵,却嫉恨田豫,此法夸下海口,族弟又被斩杀,必恼羞成怒,尽起大军来战,都督当早作防备。”
周瑜大笑道:“程喜若与田豫一般坚壁清野,倒叫吾一筹莫展,若来主动出战,正合吾意,叫他知江东军的本事。”
刘政与周瑜相处月余,为其气度所折服,点头道:“刘琦已破关中,中原告急,曹魏兵力皆集中于中原,东线空虚,恐无人能与都督撄锋。”
“刘琦……不过我江东女婿罢了!”周瑜双目微眯,似乎不愿提起江东之事,对刘政言道:“昔日田豫威震北方,柳毅心存畏惧,不敢主动出兵,还需先生亲自去一趟军中,助我拿下北海。”
刘政抱拳道:“都督委用,在下万死不辞,可是要用激将法?”
周瑜点头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柳毅乃辽东第一大将,文武兼备,为公孙氏立下赫赫战功,吾遗书一封,先生只需稍作挑拨,此计便成!”
刘政领命,周瑜马上写信,命其送往柳毅处,约定共取北海。
北海城中,田豫正督促人马练兵,忽然败兵回城,禀告程喜兵马大败,几乎全军覆没,大吃一惊,赶忙来府衙商议。
程喜正愤怒点兵,准备出兵报仇,田豫劝道:“周瑜当世英杰,丞相尚忌惮三分,明府不可冲动,此时只宜按兵不动,据险而守。夏侯将军已自徐州驰援,不日援军将至,再与东吴决战未迟。”
前军失败,程喜已然难以下台,田豫又如此说话,顿时勃然大怒:“周瑜初到北方,必定水土不服,吾受丞相厚恩,若不能恪尽职守,为其分忧,岂非素餐尸位?”
田豫怒道:“兵法云:‘知彼知己,百战百胜。’二将欺敌而亡,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公为一州之主,当以大局为重,如此独断专行,岂非有负丞相重托?”
程喜被骂得脸色难看,猛拍桌案而起,大吼道:“田国让,你可知时代变了?今世子当政,急需排忧解难之人,似你这等怯敌死守,何日能够平贼?”
田豫忍住气再劝道:“在下并非怯战,实因事关重大,周瑜深知兵法,明府此去必为其所算,一旦北海失守,青州不保,河北、徐州危矣。”
程喜勃然大怒,厉喝道:“两军交锋,汝屡番长他人威风,堕吾士气,是何意也?汝不过北海太守,安敢阻我出兵?”
田豫见程喜执意出兵,无奈道:“府台执意出兵,在下愿自守北海,迎候夏侯将军。”
程喜冷声道:“吾去厮杀,你却安守后方,莫非要坐享其成?久闻田将军英勇善战,北方胡人闻风丧胆,今留五千人马于你,务必在我归来时击退辽东兵马,不得有误。”
田豫叹道:“那柳毅乃辽东名将,文武兼备,此番有备而来,岂能轻易退敌?”
程喜怒极反笑:“好个田国让,周瑜乃江东豪杰,汝不敢对敌,如今又说柳毅文武双全,你如此怯战,竟得丞相重用,莫非真是阿谀奉承之徒?此番若不全力破敌,待夏侯将军到时,吾自有道理,消极怠战亦为死罪,望你好自为之。”
遂传下将令,命三军整肃准备钱粮车马,三万精锐尽出,明日一早直取安丘,破灭吴军。
周瑜只带来一万人马,自己以三倍兵力对敌,必能全胜,到时候不但功成名就,还能好好羞辱一番田豫,也叫曹丕父子看到,谁才是真心为曹氏效命之人。
城中只留下八千守军,田豫一声叹息,程喜不自量力,只能派人向夏侯惇报信,请他尽快先派轻骑支援,否则被周瑜占领青州,后果不堪设想。
第406章 激将法
初平元年,中原大乱,公孙度有觊觎中原之意,命柳毅越海收东莱诸县,拜营州刺史。
后曹操击败袁绍,平定河北,派张辽收复青州海滨一带,驱逐柳毅,辽东军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此番再到青州,柳毅向公孙康立下军令状,不取青州,绝不还乡,誓要为主公在中原拿下一席之地,才衣锦还乡。
此次与江东联手合取青州,两军自南北发力,眼看拿下青州,却被田豫挡在北海,一时难以进军。
正对峙之时,探马来报,青州刺史程喜迎击吴军,前军大败,正集合兵力报仇。
柳毅与参军公孙阳商议道:“程喜先与东吴开战,显然将其视为劲敌,未将我等放在眼里,今曹魏大势已去,我等当趁机进兵,全取青州。”
公孙阳道:“北海尚有田豫守城,此人骁勇善战,深知兵法,鲜卑、乌桓皆非其对手,不必冒险出兵。今孙曹踉跄相争,必有一伤,将军何不坐山观虎斗?”
这公孙阳乃是公孙度族侄,当年追随公孙度辗转中原,颇受信任,也学了不少兵法,公孙度平定辽东、征讨高句丽,多次献策,升任参军,公孙康继位后,拜军祭酒,与柳毅同取中原。
“此言甚善!”柳毅猛然醒悟,传令收兵点将,安抚人心,将青州战事报知公孙康。
正派人打探前方战事,忽然守军来报,周瑜派刘政送书前来。
公孙阳言道:“若普通书信,哪里能叫刘政亲自送来?此必是周瑜欲请将军出兵攻北海,将军只需虚与委蛇,叫他全力出兵即可。”
柳毅命人将刘政请入,双方早在辽东见过面,寒暄叙礼,收下周瑜书信,请入堂中设宴款待。
柳毅抱拳道:“听闻吴军已在安丘大胜一阵,可喜可贺。”
刘政笑道:“程喜只派偏师对敌,未免轻视江东无人,此等小胜,何足道哉?”
柳毅淡淡一笑,拆开书信看毕,言道:“我主公既与吴侯有约在先,大都督对战程喜,某岂能坐视?先生放心回复周都督,某自会全力攻打北海。”
刘政却道:“大都督早知将军最重信义,必会出兵,已无需答复。今夏侯惇已兼程赶来,特命在下前来助将军一臂之力,以便早破北海,安定青州,好从容对敌。”
柳毅脸色一沉,不悦道:“某素知先生颇具勇略雄气,然辽东兵马,吾等自有对敌之策,不敢劳烦先生尊驾。”
刘政言道:“大都督亦知将军乃辽东大将,多年征伐所向披靡,然中原人杰地灵,非辽东可比,恐慑于田豫之勇,不敢妄动,在下主动请缨前来助战。”
“放肆!”柳毅冷声道:“周都督真当某惧田豫乎?他若能击败程喜,某定能攻破北海。”
刘政抱拳道:“在下并无冒犯之意,实因当年将军败于张辽之手,田豫之能不下于张文远……”
砰——
柳毅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厉声道:“当年张辽不过奇袭弄巧而已,若正面交锋,某何惧哉?此番来中原,某正要杀到许昌,与此贼交锋,一雪前耻。”
刘政言道:“原来将军有此雄心,倒叫在下多心了。不过周都督与将军约定共分青州,若我军败程喜,将军却攻不下北海,大都督自会领兵来取,届时切莫怪周都督抢功。”
柳毅大笑道:“先生放心,某此番到青州,意在响应我主吞并河北,北海已是囊中之物,岂能不取?”
刘政点头道:“今两军结盟,自当合力破敌,方才不过戏言耳!你我昔日在襄平也颇有交情,若将军不敌田豫,无法破城,在下自会先来助战,不会叫将军难堪。”
柳毅怫然不悦道:“多谢先生好意,待程喜败亡之时,某若不能破城,情愿将北海拱手相让。”
刘政抱拳道:“将军不愧为辽东名将,此等胆魄实令在下心折,有劳公孙军师做个见证。”
“这……两军交锋,国之大事,岂能如此儿戏?”公孙阳见柳毅竟与刘政对赌,赶忙暗使眼色。
但柳毅视而不见,反拔剑砍掉一只案脚,朗声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若违此誓,某有如此案,尸首不全。”
刘政忙拦住柳毅:“在下自知将军一言九鼎,如何不信?今后破曹,还要仰仗将军雄伟。”
柳毅大笑,请刘政重新入席,酒过数巡,因军情紧急,不敢耽搁,刘政先告辞上马而去。
刘政走后,公孙阳顿足道:“此必是周瑜激将之法,将军中计矣!”
柳毅冷然笑道:“人道周郎智计超群,今观之也不过如此,此等小计,焉能瞒得过本将?”
公孙阳不解道:“既如此,将军为何方才要与刘政对赌?”
柳毅言道:“青州大军尽出,北海仅有数千守军,某取之易如反掌,送他个人情又何妨?”
公孙阳叹道:“田豫乃久战老将,进退有度,攻城需数倍兵力,器械充足,今我军远来,若其闭城自守,当用何策取城?”
柳毅笑道:“军事勿忧,某自有对策,引田豫出城,破之不难矣!”
公孙阳蹙眉道:“只恐田豫不肯中计。”
柳毅不悦道:“吾等跨海而来,耗费多少钱粮,身负主公厚望,若连小小的北海拿不下,何谈进军河北?纵张文远在此,某亦破之,何况田豫乎?”
刘政回军禀告,周瑜笑道:“这柳毅虽有些韬略,却也难逃虚名,待某破程喜人马,其与田豫两败俱伤,便是取北海之时。”
刘政忧心道:“先前辽东有人来报,曹丕派人加封公孙康,拜为辽东之主,命其反攻我等,都督此举若激怒柳毅,恐生祸端。”
周瑜言道:“先生勿忧,程喜若与田豫共守北海,待夏侯惇大军支援,吾自要与柳毅精诚合作,今其主动出兵,无异于将青州拱手相让。吾料柳毅必非田豫对手,待辽东军重创,我便可全取青州,与夏侯惇从容交锋,立足中原,策应吴侯矣!”
刘政疑惑道:“夏侯惇乃曹氏名将,联合柳毅岂非更好?”
周瑜摇头道:“先生方才也说公孙康意图难料,防人之心不可无,今曹军主力皆在关中、中原,夏侯惇常败之将,何足为惧?”
正商议间,探马来报,程喜尽起三万人马前来报仇,北海仅剩数千守军,留田豫镇守。
周瑜不忧反喜道:“北海精锐尽出,柳毅必会全力攻城。”
第407章 旗开得胜
程喜领三万精兵至安丘,见吴军早已严阵以待,虽然兵马无多,但军容肃整,烈日之下,兵甲鲜明,旌旗飘展。
当先一将白袍软甲,器宇轩昂,远远望去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猜测便是周瑜,示意副将李学上前叫阵。
李学乃程雄部将,为人悍勇,心知此乃立功表现之时,奋然打马出阵,大喝道:“徐盛何在,速来受死!”
徐盛出马交锋,二人厮杀十余合不分胜负,程喜蹙眉道:“吾弟被徐盛一合便杀,这是何故?”
参将言道:“必是程将军轻敌所致,以属下看来,江东人马也不过如此。”
程喜却缓缓摇头:“周瑜远路而来,意在冲锋陷阵,不容有失,所派之人必是精锐。吾弟阵亡,恐是力有不逮,足见吾任人唯亲,害人害己。”
参将吃惊道:“府君何出此言?”
程喜叹道:“若非我过于提携程雄,从军中选能者任职,先前由李学领兵,未必便一败涂地,吾弟亦不会因此丧命。”
参将不禁对程喜另眼相看,抱拳道:“府君高见!”
场上已厮杀三十余合,程喜有了爱才之心,正准备提拔李学,传令鸣金收兵,李学正敢吃力,卖个破绽便拨马回阵。
“逆贼休走!”徐盛大喝一声,纵马追赶,程喜命两翼弓箭手将其逼退。
徐盛退开一旁,大笑道:“难道这北方之地,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曹营众将无不愤怒,一将大喝出马,挺枪直取徐盛,程喜看去,正是左营都尉王成。
这王成是杨勇副将,见李学取胜,也立功心切,主将阵亡,正是提拔升官之时,不及请命便杀将出来。
王成枪法凌厉,数合便将徐盛杀得手忙脚乱,一枪刺中征袍,只听滋啦一声,半片红色的袍角飞上半空。
吴军阵中丁奉急忙出马,接住王成,二人又战十余合,竟是王成占了上风,将丁奉杀得没有还手之力。
程喜惊喜不已,揪着胡须倒吸冷气:“咿呀呀,想不到我军中竟卧虎藏龙,如此多人屈才,用人何其不明也?”
参将也惊疑不定,抱拳道:“自古青岱多豪杰,府君一向注重民生治政,疏于军事,虽得百姓称颂,却埋没了大将之才,所幸为时未晚!”
“程雄误我呐!”程喜一声长叹,捻须笑道:“吾军中有此等人才,何惧周郎小儿?”
李学胜了一阵,正满面红光,闻言抱拳道:“府君勿忧,有末将在此,定为程将军报仇,取周瑜首级报功。”
“此言壮哉!”程喜信心又增几分,更期待场上厮杀。
以往他将军事交于程雄,没想到竟如此打压部下,对族弟阵亡的悲伤瞬间转为愤怒,反觉程雄死得正好。
正观察时,忽听王成一声暴喝,杀得丁奉在马背上一阵摇晃,奋力连刺数枪,逼得丁奉险象环生,拨马便走。
“就是此时!”程喜精神一振,拔剑大喝道:“擂鼓,杀——”
李学闻令纵马而出,曹军三路人马同时出动,紧随其后向前掩杀。
徐盛正来接应丁奉,见曹军冲杀过来,忙向后退走,周瑜见势不妙,赶忙传令撤退。
“活捉周瑜,赏千金!”程喜激动万分,恨不得亲自冲杀上前,命亲兵齐声呐喊,为前军助威。
吴军狼狈撤退,阵型大乱,王成紧追丁奉、徐盛,李学则盯着周瑜,大吼道:“穿白袍的是周瑜!”
周瑜惊慌而走,听得曹军叫喊,将征袍脱下,慌乱中头盔掉落尘埃,再吴军护送下退回城内。
徐盛、丁奉奋力厮杀,保护吴军撤退,城头上乱箭射下,曹军追至护城河边,被乱箭射退。
李学捡了周瑜征袍,王成抢了头盔,曹军争抢吴军留下的兵器,大胜而归。
程喜见二将带着物资归来,亲自上前迎接,曹军无不欢欣,士气大振。
李学抱拳道:“可惜不曾捉到周瑜,只取回盔缨。”
王成也道:“此乃周瑜征袍,下次交锋,末将必擒周郎。”
程喜大笑道:“田豫未战先怯,以我观之,周瑜也不过如此。”
参军赞道:“府君亲自出马,旗开得胜,看青州还有谁不服!”
程喜拿过周瑜银金盔,再来回端详,十分得意,若是真如田豫所言,躲在城中岂能有此大胜?
当即传令,提拔李学、王成两名都尉为大将,统管青州兵马,从军中选拔精锐将校,能者当先,要尽快提拔人才。
李学升为大将,意气奋发,抱拳道:“明日末将愿领兵攻城,活捉周瑜。”
程喜深以为然,传令将人马扎在安丘城外,就地埋锅造饭,准备军器全军攻城,又命人将周瑜征袍送往北海,向田豫炫耀战绩。
田豫此时正防御辽东军,柳毅几次叫战,田豫只是不理,传令三军死守城池,未得将令不得私自出城。
傍晚时分刚将敌军进攻击退,程喜亲信到城中,田豫见了周瑜征袍,询问前军战事,不由眉头紧皱。
长子田彭祖疑惑道:“程刺史首战告捷,正助军威,若能击退吴兵,则柳毅独木难支,不足为虑,父亲为何不喜反忧?”
田豫摇头道:“那周瑜深知兵法,此番北上,必率精锐而来,岂能轻易败在偏将手下?先前程雄被斩,今日却反败阵,只恐其中有诈。”
田彭祖欲言又止,厚赏来使,将其送走后才道:“父亲有所不知,那程雄嫉贤妒能,仗着是程刺史之弟,军中传言经常打压属下,唯恐有人超越于他。此番王、李二人立功,可见传言非虚,青州数十郡县,岂无豪杰之士?”
田豫却是一声叹息,蹙眉道:“此必是周瑜诡计,可惜程喜嫉吾掌兵权,不肯同心抗敌。吾料其此去必败,若被周瑜大军杀到,两军夹攻,恐北海难保,吾当先设法击败柳毅,方可从容对敌,等候夏侯将军。”
田彭祖问道:“辽东军有三万兵马,柳毅攻势猛烈,城中守军不足八千,精锐仅有五千,如何破敌?”
田豫思索良久,言道:“敌军攻城未果,柳毅明日必又来厮杀,吾出城对敌,自有对策。”
第408章 徒有虚名
次日一早,辽东军再到城下,果然柳毅又命人叫骂,昨日伤亡惨重,他不得不改变战术。
骂了一上午,田豫还是不出,柳毅心急气恼,亲自上马,只带十名护卫到城下搦战,耻笑辱骂曹军。
城上守军也不甘示弱,两军对骂,唾沫横飞,柳毅正自焦躁,忽见城门缓缓打开,田豫纵马领兵而出。
柳毅大笑道:“哈哈哈,我当中原文武皆是缩头乌龟,有名无实,田豫,你可敢与我一站?”
田豫拍马上前,冷喝道:“公孙度割据辽东,尚不敢骄横狂妄,正是深知中原人杰地灵也!公孙康夜郎自大,竟妄图染指中原,此乃取败之途尔。今陛下已拜其为辽东侯,尔等不遵王命,反出兵相抗,意图谋反不成?”
柳毅仰天大笑道:“天下皆知曹贼名为汉相,实为汉贼,天子诏书出自何人之手,路人皆知。如今曹氏报应来临,自顾不暇,竟还妄图号令诸侯?你若识相,早回幽州养老去吧!”
“逆贼狂妄,受死!”田豫大怒,催马直取柳毅。
柳毅正中下怀,上前与之厮杀,交手十余合不分胜负,见田豫招式沉稳,一时间奈何不得,怕他又退回城中,假装不敌诈败而走。
田豫却勒马不追,冷笑道:“某观辽东大将也不过尔尔!”
等柳毅圈马回转,却见田豫已收兵回城,不禁恼怒,带兵直追到吊桥旁边,城上箭如雨下,将他射退,气得怒吼连连。
此一战虽是诈败,但他不敌田豫,却被三军将士看在眼里,再叫战便觉面上无光,只好悻悻退兵,传令后营连夜赶制军器,准备再攻北海。
公孙阳劝道:“程喜大军正与吴军厮杀,将军大可作壁上观,何必意气用事?若强攻北海,损兵折将,无论孙曹两军胜败如何,都无力收拾残局,悔之无及矣!”
柳毅因许下诺言,哪肯示弱周瑜,怒道:“青州主力对战吴兵,某若拿不下小小的北海,岂不为天下人所笑,将来还如何与中原群雄相争?”
公孙阳叹道:“田豫文武兼备,北海城池坚固,如之奈何?”
柳毅冷哼道:“待器械准备齐备,某自有破城之策。”
田豫回城,命军卒小心守城,田彭祖问道:“父亲方才有机会斩杀柳毅,便可趁势破敌,为何收兵回城?”
田豫冷笑道:“柳毅招式未乱,不过是诈败而已,欲将我诱入军中谋害,此等雕虫小技,焉能瞒得过我?”
田彭祖惊道:“不想此贼竟如此诡诈,幸亏父亲经验老到。”
田豫叹道:“柳毅颇能用兵,辽东军兵多,一时难破,我看唯有等程喜兵败之时,才能设计除之,多派人查探前军动静。”
田彭祖疑惑道:“程刺史已攻破安丘,正追杀吴军,若能将其消灭岂非更好?父亲为何总说他要兵败,莫非真如军中传言,你二人之间成见极深。”
“小小年纪懂得什么?”田豫怒道:“为父为国事,从不记私人恩怨,程喜此次不自量力,不听良言相告,必中周瑜之计,败局已定,只愿他不要惨败便好。”
田彭祖有些不服:“那江东周郎真有如此本事?”
田豫正色道:“你只在北方,焉知天下英雄?周瑜深谙韬略,昔日便受孙策器重,又被孙权委以江东军事,实当今英杰,不容小觑。”
田彭祖心中不信,却不敢反驳田豫,心想若程喜真败了吴军,他父子脸上无光,恐在青州无立足之地。
……
安丘城外,程喜听了田豫之言,愈发对其不满,以为田豫担心他立功,才危言耸听。
先前一场大胜,将吴军堵在城中,更让程喜信心十足,曹军每日猛攻安丘城,城外烽火弥漫,尸体遍地。
前日攻破东城墙角,程喜督军猛攻,吴军抵挡不住,退出安丘往潍水撤退,曹军追至河边,吴军无路可退,奋力死战,才扳回一城。
人马休整一日,程喜与李学二将商议道:“吴军败退,我看周瑜已是黔驴技穷,不可令其有喘息之机。吾欲趁其军心不稳,今晚去劫寨,一举消灭吴军,斩杀周瑜,二位将军意下如何?”
李学点头道:“明府所言极是,吴军士气不振,沿河扎营乃是大忌,趁机劫营,必叫其全军覆没,此一战明府将声威大震。”
二人都信心十足,以为东吴诸将不堪一击,王成也极力赞成
程喜喜不自禁,大笑道:“周郎小儿不过在江东得意,到了北方,岂容他南人嚣张,此次便叫他知道北军厉害。”
遂传令全军饱食,三更造饭,四更出兵,以李学、王成为先锋,各领五千精兵,自领大军前去劫营。
程喜在府衙调兵遣将,将周围地形仔细查看一番,又与二将再三推演战事,认为万无一失,才各去准备。
望着满天星斗,不禁心潮澎湃,今夜若杀败周瑜,不但他的威望大增,回去后还能羞辱田豫,等夏侯惇兵到,也能受其重用,一旦曹丕进位魏王,自己便可跻身宫中,从此平步青云。
是夜三更过半,曹军分兵三路出安丘,两路先锋东西而出,程喜一万精兵向南。
四更时分来到潍水岸边,见吴军营寨火把稀疏,少有人巡逻,不禁大喜道:“周郎啊周郎,都说你善于用兵,原来徒有虚名,今日汝将成为我垫脚之石矣!”
正得意间,东西岸边火把齐鸣,火箭如万点红光,划破夜空落入吴军大营中,霎时间寨中火起,火焰跳动,浓烟滚滚。
“活捉周瑜,赏千金!”程喜再次拔剑大喝。
咚咚咚——
随着急促的鼓声响起,身后军卒齐声呐喊,一拥上前,李学、王成二将听到鼓声,也从左右杀入寨中。
曹军奋勇向前,冲入营寨,却发现寨中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动静,不少士兵冲入帐中,却发现漆黑一片,扑了个空。
李学连挑几座大帐,见空无一人,便知情况不妙,赶忙传令退军。
就在此时,忽然潍水岸边鼓声大作,火把点亮,只见曹军背后涌现无数火光,竟反将曹军包围,正快速聚拢而来。
第409章 名不虚传
程喜见此情形大惊失色,大叫道:“李学、李学——”
参将忙道:“府君勿忧,我军三倍于敌,当立即结阵御敌,全力破敌。”
“对对对,优势在我,有何惧哉?”程喜猛然醒悟,赶忙传令结阵,等李学、王成二将前来会合,一同破敌。
此时李学刚从营中退出,正逢丁奉赶来,匆忙迎战,只三合便被杀得手忙脚乱,只见枪影重重,竟分不出虚实,与先前判若两人,顿时大惊失色。
他虽初任大将,但毕竟也是多年厮杀的老兵,试出非丁奉对手,怒喝一声奋力劈出一刀,想趁对方回防之际退走。
却不料丁奉早已胜券在握,只将枪尖微微抬起,大刀被对方枪挑开,枪头如毒蛇出洞,瞬间刺进了胸口之中。
李学在马上一阵颤栗,口吐鲜血,咬牙道:“你……使诈……”
丁奉冷哼一声,见曹军大乱溃逃,领兵直冲向中军,来取程喜。
王成初次独领兵马,锐气正盛,一口气直冲到中军大帐,见帐中立着几个草人,方知中计,急忙回头时,徐盛已自东面杀到。
“嘿嘿,还敢来送死?”王成心中暗喜,暗道运气真好。
乱军中竟遇到这个手下败将,将其斩杀,就算败退,也有一件大功,心念转动,便不再逃走,直奔徐盛杀过去,挥刀拦腰斩去。
大营中火焰飞窜,火光明灭之下,只见徐盛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战马狂奔而至,也是一刀斩来。
寒光迎面而来,王成大刀与之相撞,火星飞溅,巨大的力量反震,竟脱手而出,不由惊呼一声。
王成眼睛瞪大,愣愣看着那道寒光到面前,紧接着眼前便是飞舞旋转的烟火,旋即转入暗淡。
徐盛将敌将一刀枭首,领兵冲入混乱的曹军之中,往来冲杀,无人能敌。
程喜正在阵前指挥兵马结阵,等候二将会合反击,却等来败军逃回,听闻李学阵亡,王成生死不明,便知大事不妙,见吴军杀到,急忙喝令撤退。
丁奉一马当先,直冲入乱军之中,瞬间便将曹军中路冲散,程喜狼狈而逃,人马乱作一团,被吴军围追堵截,死伤无数。
东方渐渐发亮,程喜带着亲随残兵逃至安丘,身后追兵不断,忙命人叫开城门,逃入城中紧闭四门,至于其他的败军则顾不上了。
不多时周瑜领大军赶至,传令将安丘城四面包围,人马驻扎四周,却只是围而不攻。
徐盛疑惑道:“都督示弱诱敌深入,今已将曹军主力消灭,为何不趁机攻城,斩杀程喜,永绝后患?”
周瑜笑道:“青州之患并非程喜,此人不知兵法,不足为虑,那田豫多年为将,久经惯战,方为劲敌也!”
徐盛不以为意:“北海不过数千守军,若斩程喜,必军心大乱,联合辽东军,破城不难。”
周瑜言道:“公孙康父子恃远不服,反复无常,不可尽信。吾若只败程喜,又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徐盛道:“不知大都督此番谋划,有何深意?”
先前周瑜命他和丁奉佯装不敌曹将,被曹军堵在城中辱骂,个个气愤不已,又假装不敌退至潍水,来回奔波周折,延误战机,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周瑜目视安丘城头,淡淡道:“吾欲独占青州。”
徐盛问道:“辽东军已占东莱郡,恐不肯轻易让出,若与他反目成仇,夏侯惇大军不日即到,我军恐独木难支。”
周瑜笑道:“将军勿忧,吾早有谋划,今柳毅正与田豫对峙,听闻程喜兵败,必有变故,便是吾取青州之时。”
徐盛还待细问,丁奉也领兵前来会合,此战大获全胜,斩杀曹军过万,获得辎重无数,俘虏三千余人,暂押在营中看守,等候发落。
周瑜命徐盛到城下叫战,劝程喜投降,又吩咐丁奉挑选精兵早去歇息,天黑后另有要事安排。
程喜回到府衙惊魂未定,此时方知田豫所言非虚,叹道:“悔不听田将军之言,如今被困小城,无有援军,该如何是好?”
参将言道:“安丘虽小,但粮草尚足,明府只需坚守数日,夏侯将军必能赶来,里应外合便可破敌。”
程喜勉强打起精神,吩咐各营重新整编人马守城,守军前来禀告,吴军在城外叫喊,要他开城投降。
程喜大怒道:“吾堂堂汉臣,岂降吴狗?”
……
败军逃回北海,城内一片惊慌,田豫闻报一声长叹,虽说这个结局在他意料之中,但真正面对时,还是心情沉重。
田彭祖言道:“周瑜果然名不虚传,程刺史果如父亲所料,如今中计大败,主力尽失,父亲有何对策?”
田豫面沉似水,言道:“程喜兵败,柳毅担心吴军来取北海,必会全力攻城,正好依计行事。”
田彭祖终于意识到了危机,蹙眉道:“周瑜善于用兵,若等吴军赶到,恐我等困于城中,青州不保,不如先退守乐平。”
田豫摇头道:“辽东军就在城外虎视眈眈,此时退兵,柳毅必会挥兵掩杀,非但不能自保,还会全军覆没,丢失青州。”
田彭祖急道:“夏侯将军迟迟未至,北海兵少,形势危急,如今城内人心震动,士气低迷,父亲若不退守后方,被困城中,青州何人主持大事?”
“哼,某先前就说过,程喜兵败,柳毅亦必败!”
田豫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欲保青州,北海绝不能失守,如今唯有先破辽东军,才能与东吴周旋,坚守待援。”
田彭祖想起田豫先前说过的话,忙问道:“柳毅也颇能用兵,辽东军两万有余,父亲如何破柳毅之兵?”
田豫紧握剑柄,决然道:“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柳毅既急于进城,某正好将计就计,只要斩杀此人,消灭辽东军主力,则吴军不足为惧。”
田彭祖闻言一怔,抱拳道:“父亲有何妙计?”
田豫吩咐道:“马上出榜安民,叫百姓躲进房中,不得私自外出,守军于城上遍插旌旗虚张声势,平明时分我亲自出城诱敌,假装撤退,柳毅必追杀进城,汝听我计策行事即可。”
田彭祖大惊,想不到田豫竟要退出北海城,抱拳道:“父亲尽管吩咐。”
第410章 孤注一掷
北海城外,柳毅正为攻打北海之事发愁,忽闻程喜大败,顿时大惊,忙传令士兵紧急攻城。
公孙阳劝道:“北海城池坚固,当年遭黄巾贼围攻,孔融等历任太守又多次修葺,易守难攻,将军不可意气用事。”
柳毅大怒道:“某岂在乎私人恩怨?如今程喜兵败,若不先周瑜来时破城,被吴军拿下北海,非但我等前功尽弃,取青州也将处处受制。”
公孙阳道:“纵周瑜拿下北海,吴军也志在徐州,我等北上与主公会合,大河以南让于东吴又有何妨?”
柳毅冷笑道:“军师多年辗转中原,还不知中原人诡诈无信?尤其江东之人个个首鼠两端,更不可信。你若真将周瑜视作盟友,只怕非但不能建功立业,还要客死他乡。”
公孙阳大惊道:“周瑜乃当今名士,器量广大,岂能言而无信?”
柳毅言道:“周瑜虽为名士,亦为江东统帅也,如今天下扰攘,各为其主,正所谓兵不厌诈,若为江东利益,他哪里还顾什么两家交情?”
公孙阳也见了许多诸侯之间尔虞我诈,叹道:“将军言之有理,但强攻北海,恐折损兵力,若周瑜反目来夺,又该如何应对?”
柳毅心中冷哼一声,这公孙阳名为军师,却做事胆小谨慎,没有决断,若不是看在公孙氏的面子上,早将他遣回辽东。
此时他要全力攻城,还需公孙阳调度后方支持,正好耐心解释道:“程喜兵败,田豫已是独木难支,若等吴军到北海,只能困死城中,吾料其已有撤退之意,一两日内必走,此正是我等建功之时。”
公孙阳猛然醒悟,大喜道:“将军高见,若在周瑜到来之前兵不血刃拿下北海,我军将在青州占据主动。”
“然也!”柳毅传令各营准备随时出战,多派斥候监视北海动静,一旦曹军有撤退迹象,马上起兵追杀,决不能让田豫全身而退。
他也知道公孙阳是被周瑜名号所震慑,才如此畏手畏脚,其实真正交锋,只要用兵得当,也不过如此。
当日辽东军猛攻北海,果然发现曹军守备远不如前几日紧凑,几次先锋军差点登上城头,柳毅见状暗喜,曹军军心已乱,只要再施以压力,必会退兵。
次日一早,柳毅正在营中吃饭,全军半个时辰后将发起猛攻,忽然营门外鼓声大作,竟是田豫主动前来搦战。
柳毅吃了一惊,披挂上马来至营门外,果然见田豫亲至,沉声道:“田豫主动来战,必是以进为退,恐城中守军已在退走,立刻追杀。”
左右部将闻令,立刻兵分三门而出,从远处直杀向北海而去。
田豫惊怒不已,大喝道:“柳毅狗贼,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柳毅横刀冷笑道:“田豫,你这雕虫小技,只合欺骗无谋之辈,焉能瞒得过本将?今日某便成全于你!”
田豫见曹军包抄向后,终于按捺不住,大喝一声拍马便杀将出来,二人先前未分胜负,柳毅一直心中不服,想阵前斩杀田豫,以壮威名。
二人在阵前交锋,杀得难分难解,勉强战到二十余合,田豫显然心不在焉,招式渐乱,虚晃一枪拨马便走。
“田豫休走!”柳毅大吼一声,这一次势在必得,马上调动大军向前冲杀。
田豫败走,曹军阵势大乱,倒戈弃甲往回逃奔,将到城下,却见辽东军已在攻城,北门架起云梯,东西抛掷钩索,厮杀正激烈。
田豫打马从东门绕城而过,城内守军看到,忽然打开南门,跟着田豫纷纷出逃。
柳毅见南部城门大开,不由大喜,顾不得去追田豫,先带人马杀入城中,占领北海城最要紧。
这一路上追杀田豫,跟随而来的仅有一千精骑,其余大军早被远远甩开,沉闷的马蹄声在城门洞中响起,辽东军抢先入城。
柳毅催马加鞭,纵马杀入城内,见守军早已逃散,人数寥寥,正准备往府衙赶去,忽听头顶鼓声骤响,不由心中一沉。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前军忽然惨叫惊呼,只见前队骑兵刚过街口,便轰然坠落,原来街道上竟早已挖好陷马坑,连人带马掉入其中,人马大乱。
“撤,快走!”
柳毅没想到城中竟有埋伏,怒吼一声赶忙勒马转回,前方骑兵已经挤作一团,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哈哈哈,柳毅狗贼,汝中我父之计,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田彭祖躲在城门楼中,早已等候多时,见辽东军非但冲入城中,柳毅也亲自到来,激动地挥舞手臂,嘶吼道:“放箭放箭——”
城上、房顶伏兵尽出,弓弩手一齐放箭,城上箭如雨下,瞬间覆盖所有地面。
辽东军正前后拥挤,进退不得,此时箭雨落下,根本无处可避,大半人中箭倒地,只有少数仓皇躲到城门道内,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柳毅焦急大吼,身上中了数箭,刚要到城门口,却见城上木石一起砸下来,一根腰身粗细的木桩落在头顶,奋力将其拨开,震得气血翻涌,眼冒金星。
此时身旁护卫大多数被射下马,柳毅强忍疼痛,打马夺入城门道内,见士兵挤作一团,大声呵斥后军往外走,却听城外也有惨叫之声。
原来田豫早已带兵折返,领兵堵住城门口,将准备退出的辽东军乱箭射杀,根本冲突不出。
正混乱之时,忽然城上落下无数柴草述职,夹杂着硫磺、火油的味道,柳毅吓得面无人色,再也顾不上指挥士兵,强行催马猛冲。
但与此同时,外城门口也一样扔下柴草,火矢、火把从天而降,内外城门口燃起熊熊大火,战马受惊,嘶鸣不前。
与此同时,来不及躲开的士兵身上起火,挤入城门道内,很快便将火焰引入,辽东军被烧得凄厉大叫,皮肉烧焦的味道刺鼻难闻。
柳毅低吼一声,用枪柄猛地扎在马臀之上,坐骑吃痛,发足狂奔,从浓烟火焰之中冲出来。
人马越过火墙,柳毅却脸色大变,头皮发麻,只见前方护城河沿岸,密密麻麻站着曹军,张弓搭箭瞄准城门,箭镞如万点星芒,往自己身上聚拢而来。
第411章 如法炮制
柳毅在乱军中勉强冲出城外,迎接他的却是漫天箭雨,未等马蹄落地,连人带马便被射成刺猬,滚倒在尘埃之中。
田豫见柳毅阵亡,南城门口大火烧起,辽东骑兵尽被困在城中,命人割下人头,挑于枪上带兵向东杀去。
此时辽东军还在全力攻城,不少人已经爬上城头,正士气大振,猛然听到身后传来喊杀之声,后军大乱,有人大喊:“柳毅已亡!”
士兵们回头看去,见曹军折返杀到,田豫挑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果然就是柳毅,无不大惊,掉头便走。
许多在爬城的士兵在半空中进退两难,正犹豫之时,田彭祖也领兵赶至,杀死登城的敌军,城上乱箭射下,辽东军惨叫坠地。
田彭祖分兵守住城门,领兵从北门杀出来,与田豫兵马会合,将城外敌军杀散,辽东军大败而逃。
田彭祖正准备派人收拾军器辎重回城,田豫却整兵追杀残军,言道:“柳毅已死,辽东军不足为虑,守住北海已是万幸,父亲不可再追。”
田豫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敌军群龙无首,败军逃回,必会大乱,此时正当一鼓作气将其消灭。否则吴军赶至,辽东军又整兵来报仇,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也!”
田彭祖忧心道:“若吴兵赶至,该如何是好?”
田豫冷笑道:“柳毅围攻北海半月之久,局势占优,今周瑜正围攻安丘,要捉拿程喜,他岂能料到某设奇谋大败辽东军?安丘至此尚有百里,待吴军赶来,吾早已破辽东军多时矣!”
“父亲高见!”田彭祖恍然大悟,马上领精兵与田豫追杀败军,只留原本的两千多军卒守城。
田豫率领的这五千曹军,主力是从青州兵中选拔,另有一千骑兵是曹操征乌桓时降服的胡人,虽比不得虎豹骑精锐,但装备实力与夏侯惇、张辽所部相当,正为镇守青州海隅,以防再有叛乱发生。
辽东军虽多,但大将柳毅被斩,前军大乱,被田豫领兵掩杀,或逃或散,溃不成军,逃回自家大营时,全军一片哗然,军心大乱。
公孙阳此时正收到公孙康书信,与他商议是否要联合曹军反攻东吴,正沉吟未决之计,忽然败军逃回,报知消息,惊得无以复加。
还未等想出对策,曹军已杀到营前,公孙阳当机立断传令道:“撤!”
柳毅不听劝告,带领将校精兵去攻城,前军尚被击破,哪能指望留在营中这些后勤军兵?
田豫一马当先,直冲入大营之中,辽东军精锐皆随柳毅出征,将校阵亡,寨中无人统兵,全军大乱,各自逃命而走。
曹军杀入寨中,往来冲突,根本无人阻挡,反倒辽东军争抢物资逃窜,人马自相践踏,死者无数。
傍晚时分,曹军已夺得辽东军大寨,获得军器、钱粮无数,田豫命田彭祖带兵押送,自领兵先回城布防。
回到城下,却见四门紧闭,城上士兵十分整齐,虽还有烽烟飘散,但丝毫不见混乱,田豫不由一阵,难道军中又出人才,如此统兵有素?
催马到城下,命人上前叫门,只见城上一阵鼓响,却忽然打出东吴旗号,田豫大惊失色,拨马向后退开数步。
大旗之下,只见一将仗剑而出,大笑道:“田豫,可见江东周郎否?”
“周瑜?”田豫愕然看着城上器宇轩昂的武将,旋即大怒,指着城上厉喝道:“周瑜小儿,敢偷我城池?”
周瑜仰天大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曹贼篡逆,这城池本为曹贼所窃,某替天行道,尔等还敢反咬一口不成?”
田豫想不到周瑜竟趁虚而入,北海失守,恐青州不保,气得浑身颤抖,大骂道:“江东鼠辈,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周瑜朗笑道:“田将军,曹操如董卓,失天下之心,败亡在即,某敬将军之能,何不弃暗投明,与我同灭曹贼,尚保全名节,若愚忠曹氏,恐遗臭万年矣!”
田豫冷笑道:“曹丞相奉旨讨逆,扶保朝纲,某乃堂堂大汉之臣,奉天子之命保守疆域,岂与尔等乱臣贼子为伍?”
周瑜叹道:“昔日诸侯纷争,天下大乱,曹孟德起义军除残暴,不失为忠良之臣!然如今僭越立国,篡逆之心昭然若揭,将军乃当世英雄,岂能不明白其中道理?”
田豫大笑道:“周瑜小儿,休在此大言不惭,不管尔等如何看待曹丞相,某只做汉臣,奉诏为朝廷效命而已,倒是孙权父子三人,割据江东,早露不臣之心,尔等侵犯疆境,也不过图谋私利之反贼罢了!”
周瑜脸色微沉,想要争辩,旋即却又叹道:“吴侯统领江东,安定人心,早有面圣之意,奈何天子为曹贼挟持,使命断绝,身不由己,勤王平乱之时,自会天下大白。”
田豫冷笑,正要激周瑜出战,忽然后方人声嘈杂,见许多败军逃回,吃了一惊,赶忙将人马向后退开。
田彭祖盔甲不整,狼狈而来,禀告道:“父亲刚走不久,我等便被吴军袭击,被他们抢了物资。”
“又是周瑜奸计!”田豫气怒交加,心知大势已去,再到城下无济于事,带领残兵退往济南与夏侯惇会合。
曹军退去不久,丁奉便带兵押送物资前来,夜幕降临,队伍如长龙延伸出去,大车小辆进入城中,物资堆积如山。
丁奉回城交令,大笑道:“大都督神机妙算,田豫果然追杀辽东军,将其主力消灭,这做黄雀的感觉,真爽!”
周瑜言道:“虽得北海,但我等初到青州,人心不稳,夏侯惇大军不日即到,还需尽早安定境内,收服人心,储备钱粮,方能与曹军周旋。”
丁奉抱拳道:“谨遵大都督将令。”
周瑜吩咐道:“吾已命刘参军往东莱说降各县,今辽东人马溃败,军心涣散,必有回乡之意,丁将军即日领兵收取各县,辽东军愿回者送其还乡,愿留者编入军中,先定青州要紧。”
丁奉领命而去,周瑜又命平寿县令写信劝降程喜,派人送到安丘,命徐盛将人马后撤十里,任由程喜抉择去留。
第412章 江东决策
次日徐盛赶至北海,禀报程喜不肯归降,带领残兵逃走,周瑜不以为意,传令犒赏三军。
吴军辗转千里,背井离乡,军卒虽慷慨北上,但多少心存忧虑,如今终于有了立足之地,钱粮充足,无不欢欣。
徐盛见周瑜在席间闷闷不乐,笑道:“大都督莫非是为曹军之事担忧?夏侯惇若来,末将自能挡之。”
“夏侯惇常败之将,何足惧哉?”周瑜轻叹道:“自我等到青州,便与大军远隔山海,至今不见淮南消息,不知主公他们进兵如何。”
徐盛言道:“主公此次亲征,有二十万精兵,江东精锐尽在淮南,必能取胜,都督不必为此忧心。”
周瑜释怀笑道:“文向言之有理,主公有吕蒙、陆逊辅佐,又有黄盖、韩当等老将统兵,曹仁纵有三头六臂,也难抵挡,我等只需守住青州,主公大军自会来会合。”
“不日某亦将衣锦还乡矣!”徐盛大笑,又去与众将欢庆。
周瑜却放下酒杯,转身出门,近来天气炎炎,已至盛夏,蝉鸣不止,一如他此刻烦躁的心绪。
徐盛并不知道,周瑜并非为淮南之事忧心,而是等着江东消息,如今孙权渡江北上,太史慈已秘密到建业,不知调查情况进展如何。
近来用药调理,虽然身体不适减轻许多,但他发现血液中的毒素并未消除,这倒还在其次,这幕后主使才让他如鲠在喉,坐卧不宁。
如果此事真是孙权所为,他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当下的局面,发小知音、半生心血付诸东流,要这功名疆土又有何用?
此次不顾危险跨海北上,周瑜其实也有逃离是非之地的心意,无论这其中有何阴谋,他将陷入两难境地,索性远离江东,等待真相大白之日。
……
此时合肥大营中,孙权正闷闷不乐,自三月到前军,两军对峙于寿春,虽互有胜败,但曹仁防守滴水不漏,任凭他如何调兵,都无功而返。
陆逊认为曹仁善守,又有司马懿为军师,多次用计被其识破,不可再贸然进兵,勉强作战只会消磨士气,损耗兵力。
待中原有变,周瑜在青州有所作为,曹军四分五裂之际,养精蓄锐一鼓作气北上,便可攻破徐州,与周瑜兵马会合谋取中原。
吕蒙、黄盖等将却急不可耐,刘琦取关中势如破竹,关羽又兵进兖州,周瑜也踏入青州,作为江东主力,他们在淮南一事无成,岂非被天下人所笑?
半月来双方争执不下,有人请命主攻,以显江东兵马之雄威,有人建议作壁上观,待中原鏖战之时,趁乱进兵。
张昭等人甚至联名上书,请孙权回建业主持后方,稳定根基,否则曹操北征归来,数十万铁骑南下,恐会得不偿失。
正抉择不下,忽然探马来报,刘表逝世,刘琦回襄阳奔丧,荆州兵暂停攻势,于各地驻守练兵,休养生息,安抚人心。
与此同时,青州战事传开,周瑜智取北海,辽东兵马重挫,公孙阳自海上逃回辽东,青州东部尽归东吴所有。
孙权惊喜不已,忙召集众将议事,言道:“大都督已在北方立足,急等孤北上支援,唯有早取徐州,与大都督会合,方可逐鹿中原,诸位意下如何?”
鲁肃蹙眉道:“若无荆州兵牵制曹军,我等孤军北上,恐难以见效,可趁机养精蓄锐,待秋后进兵未迟。”
吕蒙急道:“刘琦按兵不动,何日能等到中原开战?吴侯争天下,何期仗着他人之力?刘表之死,此乃天意叫主公得中原也,他刘琦能取关中,我等便不能取徐州?”
孙权闻言双目微眯,吕蒙之言句句戳中心窝,自从与刘琦联姻后,两家于江上撤兵,刘琦一路高歌猛进,入西川、取关中、谋中原,疆域扩大何止三四倍,东吴却一直在淮南之地徘徊不进。
仔细算来,反倒是他帮刘琦牵制曹军,结果东吴一无所得,只有刘琦得利,眼睁睁看着半壁江山归入刘氏,越想越气,越气越急。
想到此处,看向周泰、蒋钦,沉声道:“夏侯惇已退,只剩曹仁守寿春,孤有十万水军,若不取淮北上,人视我江东水军于无物焉?”
周泰出列抱拳道:“主公所言极是,末将愿领水军北进,一月内取淮河、入泗水,直逼下邳城,不信他曹仁不退。”
陆逊忙劝道:“今曹军士气正盛,主公不必急于一时!吾料夏侯惇非大都督对手,一旦兵败,曹仁欲守而不能,欲退而不得,必定心乱,心乱则气泄,气泄则三军动,届时出兵,必将所向披靡。”
“真书生之见!”黄盖等人对江东世家一直心存不满,见陆逊自到军中,便一直求稳不敢进兵,早已不满,冷声道:“我等亦食君禄,何不为君分忧?”
韩当抱拳道:“吾等自从孙将军平定江南,皆披坚执锐,出生入死之士,今大都督孤军深入敌境,正当早去接应,以图大事,吾情愿决一死战。”
“江东岂止周都督一人耳?”吕蒙大声道:“两强相争,得势者胜,今吴侯亲至前线,三军齐心,区区曹仁何足为惧?末将愿为先锋,誓破寿春。”
众将也纷纷请令,虽说大家都对周瑜十分敬服,但如果诸事都指望周瑜一人,确实不足以成大事,也显得他们无能。
“孤意已决,三日后进兵!”孙权按剑起身,沉声道:“不入徐州,誓不回江东!”
陆逊还待再劝,却被鲁肃上前一步拦住,抱拳道:“主公既决意出兵,自当上下同心,集思广益,需另思良谋,以奇策用兵。”
孙权看鲁肃神色,心神领会,点头道:“子敬、子明、伯言三人随我到后堂议事,诸位将军整肃兵马,随时待命。”
黄盖等将轰然应诺,各去准备,孙权与三人来至书房商议对策。
鲁肃直言道:“曹仁善守,若正面交锋,恐两败俱伤,不如用迂回之计,声东击西,攻其不备。”
孙权蹙眉道:“那司马懿颇有谋略,几次识破三位之计,恐反弄巧成拙。”
鲁肃抚须道:“此番公瑾已在青州立足,主公亦决意取徐州,便不必再有保留:可尽起江东之力,与曹军决战,数路兵马虚实相间,司马懿虽有谋略,然曹仁分身乏术,安能敌对?”
第413章 淮南大战
孙权听闻鲁肃有计,抱拳道:“愿闻其详。”
鲁肃言道:“刘琦虽收兵安民,但关羽大军就在许昌,中原曹军必不敢轻举妄动,可出四路军取徐州:主公自领大军出合肥围攻寿春,广陵再分一军沿海北上,水军自淮水东西接应,可叫曹军疲于奔波应对,此时再另遣庐江兵自石亭袭寿春之后。只需一路破敌,可进中原矣!”
“此计大妙!”孙权闻言大喜,笑道:“夏侯惇北上,曹军中仅曹仁一人,孤亲自对战足矣!黄公覆与子明领一军去广陵,吾兄弟孙瑜、孙皎同引大军去石亭,设计袭取徐州,何如?”
陆逊蹙眉道:“自大都督跨海北进后,曹军便加强沿海防御,广陵兵马难以北上,纵曹仁不识此计,只恐为司马懿看破,石亭之地险峻,一旦兵马遇伏击,进退两难,得不偿失。”
孙权怫然不悦道:“司马懿不过黄口孺子,安能识破吾计?”
吕蒙略作沉吟,抱拳道:“鲁都督之计虽妙,却不足以出奇制胜,末将可补充一计,必叫司马懿也防不胜防。”
孙权自劝学吕蒙后,发现他成长极快,深得鲁肃认可,顿时满眼期待:“子明但讲无妨!”
吕蒙言道:“今与曹军相持不下,主公可假意震怒,强征百姓为军,做出决战之势,既可取信于曹军,亦为激起民怨。暗中选一千水军扮作商民百姓,皆穿白衣渡淮跨海北上避乱,却将精兵藏于船内,袭取东海郡。向北可与大都督会合,向西可策应主公大军攻寿春,若庐江兵马进军顺利,取徐州易如反掌。”
鲁肃颔首赞道:“此乃暗渡陈仓之计也!四路大军,虚虚实实,谅司马懿有通天之能,亦难料此计。”
陆逊在一旁蹙眉不语,此计看起来的确精妙,就算曹军看破庐江兵马,也料不到还有一支奇兵,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见孙权对自己已有所不满,只好低头不语。
孙权激动得站起来,抚掌大笑道:“子民真乃吾之子房也!”
吕蒙言道:“广陵兵马乃是奇兵,若用望重之人,曹仁必然警惕,末将愿选年轻小将,以整兵抚民为由前往广陵,可保无虞。”
孙权对吕蒙极为满意,点头道:“公瑾已跨海北上,曹军定料不到吾故伎重施,今拜汝为征北将军,再建奇功。”
吕蒙拜谢,孙权遂命鲁肃传令,三日后大军出动,水陆并进攻打寿春,陆逊自淮南各地征发民夫钱粮,做出决战之势。
合肥吴军出动,探马早已报知寿春,曹仁急聚众将商议对策:“孙权自到合肥,一连数月心存忌惮,此番尽起大军而来,必有所图,诸位有何高见?”
蒋济言道:“此必是孙权闻知周瑜袭青州,急于北上会合,贼军士气正盛,不必出击,只需布防。”
曹仁眉头紧皱,轻叹道:“今中原大乱,处处交锋,长此以往,无异于坐以待毙?诸位可有良策破敌?”
司马懿目光深沉,缓缓道:“孙权数月未动,忽然出兵,恐非为青州战事,吾料必有诡计。”
这两月司马懿几次识破吴军之计,深得曹仁信任,忙问道:“仲达可看出有何古怪?”
司马懿明锐的目光扫过地图,言道:“吴军水陆并进,意在牵制都督大军,必有奇兵策应,今观江东局势,唯有庐江兵马可调动,吾料必从石亭袭寿春之后。”
“哦?”曹仁双目微凛,沉声道:“碧眼儿欲断某归路不成?”
蒋济惊道:“寿春兵马无暇分兵,如此岂非危矣?”
司马懿笑道:“潜山一带地势复杂,夹石、挂车两地极为险阻,只需预伏一支兵马,便叫他有来无回。”
曹仁道:“此去埋伏,非临机应变之将不能胜任,孙权大举来攻,众将需齐心守城,文烈要掌水军守备淮水,还有何人能当此大任?”
司马懿抱拳道:“属下荐一人,可保石亭无虞。”
曹仁忙问道:“何人?”
司马懿言道:“此人姓王名基,字伯舆,乃东莱曲城人也,虽止二十出头,却文武兼备,才德过人,深得兖州刺史王凌器重。半月前运粮到寿春,吾观其账目清晰,调兵有方,有大将之才,可堪大用。”
曹仁马上命人将王基传来,见来人面容稚嫩,却举止沉稳,问了一些军务兵法,无不对答如流,不由大喜,当即提拔为安平将军,领精兵五千往石亭布防。
司马懿与王基到营中点兵,又叮嘱布兵之事,虽一一安排稳妥,心中却还是有些不安,总觉得哪里有些疏漏,独自到城上巡视散心。
众将各去准备,曹仁独自坐在堂上出神,空荡荡的大堂一如他此刻的心境,萧条冷清。
望着渐渐西斜的阳光,长声叹道:“刘琦……”
想当年灭袁绍、定河北,半壁江山在手,曹氏一族何等风光,麾下人才济济,文武数不胜数,但自准备取荆州,遇到刘琦,便急转直下,简直是曹氏克星一般。
南阳一战,非但曹军损兵折将,元气大伤,自己与夏侯惇更受被擒之辱,如今关中不保、中原告急,夏侯渊又被关到襄阳。
曹丕年幼,不足以威服朝野,曹操远走漠北,至今未有消息,朝中人心浮动,军中士气不振,何人能力挽狂澜?
刘琦势不可当,孙权趁火打劫,当下的局势连曹仁都倍感无力,更何况初掌朝政的曹丕?
若将张辽换来寿春,或许会有奇效!
脑海中刚闪过一个念头,忽然守军进来禀告,东吴先锋兵马已到城下,正在叫阵。
曹仁披挂整齐,登城观看,见是老将黄盖,大骂道:“江东鼠辈,反复无常,尔等屡次逆命犯上,老儿何不知羞?”
黄盖大怒道:“曹氏反贼,天下人得而诛之,老夫今日取你狗命!”
话音未落,便取背上弓箭,往城头一箭射来,如流星赶月,差点射中曹仁面门,惊得守军急忙举盾护卫。
曹休勃然大怒,张弓搭箭射去,厉喝道:“老儿休得猖狂,吃我一射。”
第414章 身先士卒
曹休的箭法在曹军众将中也属于佼佼者,又得夏侯渊指点,颇有心得,这一箭居高临下,比黄盖的威力还大。
呼啸声中,箭矢飞到眼前,黄盖举铁鞭挡开,却不料那箭矢竟一分为二,其中一支朝胸口方向射来。
叮的一声轻响,箭头撞在护心镜上坠地,虽有惊无险,却让江东众将齐齐惊呼。
曹休持弓大笑道:“哈哈,算你老贼命大,再敢近城,小心尔的狗头!”
黄盖大怒道:“小儿可敢下城,尝尝某五连鞭?”
曹休冷哼一声,再取箭矢挽弓,黄盖不敢托大,忙拨马回阵,见曹军死守不出,传令各营准备沙袋木石,先填平护城河。
傍晚时分,孙权领大军赶到,再次将寿春三面包围,搭建云梯、冲车等攻城。
次日吴军围住寿春攻打,孙权亲自督阵,自天明到黄昏,十队兵马轮流上阵,不给守军喘息之机。
寿春的坚固,先前吴军便深有体会,此番经过曹仁重修加固,更是固若金汤,一日收效甚微,只有城墙下血肉模糊的尸体和滚滚黑烟,见证这场战争的残酷。
半月过去,吴军折损极多,寿春却岿然不动,孙权大怒,派兵就近征发民夫,命黄盖、韩当、朱桓亲自在阵前督军,果然激起淮南之地民怨,不少百姓往海边逃避。
鲁肃见孙权假戏真做,劝道:“主公欲图中原大计,必以淮南为据,当收服人心为我所用,只征发民夫留于军中,战后抚恤放归,方为长久之计,今纵兵抢掠,恐弄假成真。”
孙权不以为然:“曹仁乃当世名将,若不如此,如何能叫他相信?淮南之民,大多为曹贼迁徙中原百姓,未必诚心归吾。”
鲁肃言道:“自水淹寿春后,百姓乏收,苦不堪言,主公以宽政待之,自然归心。”
孙权笑道:“他们先前被曹军水淹,因此恨之,此番是我给他们报仇机会,若不肯尽力,足见未肯归心,死不足惜。”
鲁肃还待再劝,孙权拂袖道:“子敬虽有谋略,却不知为将之道!为将帅者,当杀伐果断,大丈夫图大业不拘小节,岂不闻慈不掌兵?子明以奇计取徐州,关乎江东战士性命,吾父兄大业,不容丝毫闪失。”
鲁肃心中一叹,却也知道孙权言之有理,只好默然退下,与吕范等商议事后如何补救。
又攻数日,曹仁防备依然滴水不漏,看寿春城内器械充足,取之不尽,孙权渐渐急躁起来,派吕蒙到广陵征兵抚民后,又督促黄盖等将急攻城池。
这一日张承运粮到军中,带来张昭书信,劝孙权不可穷兵黩武,一旦劳民伤财,动摇根本,取徐州也难守住,不如退守淮南,待曹刘两败俱伤时再出兵。
孙权看罢笑道:“张公守建业,安知吾妙计?此番孤定取徐州,叫汝父子衣锦还乡。”
张承抱拳道:“近来建业忽起许多传言,对吴侯颇为不利,都说先兄若在,早杀进许昌……”
“混账!”孙权勃然大怒,沉声道:“汝回去告知众文武,孤半年内必取徐州,踏破中原。”
张承走后,孙权又亲自督军攻城,一日厮杀,吴军损失近万,朱桓终于坚持不住,他的私兵部曲折损过半,也来劝阻孙权。
孙权大怒道“昔日曹贼攻寿春,亲至前线,克日破城,我等江东男儿,还不如当年曹军乌合之众焉?尔等不可懈怠,明日孤亲自统兵,三军用命,必能破城。”
翌日孙权留朱治镇守中军,亲自到军前指挥,众将大惊,急忙劝阻。
孙权此时心中憋着一口气,孙坚、孙策都是统兵大将,在军中威望极高,难道自己就不能亲临前阵?
大笑道:“诸位真以为孤不能亲临前阵乎?为将者当身先士卒,方可激励三军,吾父兄无不披坚执锐,陷阵破敌,孤承其业,亦当承其志,诸位勿忧!”
鲁肃将孙权拉到一旁,低声道:“攻寿春只为牵制曹仁,出奇制胜,主公何以攻坚破敌,损兵折将?”
孙权言道:“不然!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吾若果真破城,则奇兵事半功倍也!”
鲁肃闻言一怔,忽然发现,那个昔日从谏如流,凡事都虚心求教的少年长大了,仿佛藏于深处的孙氏血脉正在觉醒,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晨风吹动,鼓声大震,孙权身披大红袍,戴金盔,手持古锭刀跨马出列,吴军见到无不震惊,呐喊声直冲云霄。
孙权亲自至城下,取弓箭向城上射去,大吼道:“攻!”
黄盖、韩当、朱桓身先士卒,也到军前压制,吴军士气大增,连日来的怨气烟消云散,无不奋力向前,争先登城。
曹仁听闻南城杀声大作,忙转来督战,见孙权就在吊桥头,挎宝刀张弓搭箭,十分招摇醒目。
此时曹休已出城领水军对敌,司马懿正在城中调拨器械,副将牛金急道:“孙权亲临前线激励三军,吴狗如发疯了一般,这该如何是好?”
曹仁冷哼道:“孙仲谋欲学当年丞相取寿春之事,当真自不量力!碧眼儿怎比得丞相雄豪?吾等亦非袁术冢中枯骨也!”
牛金忙问道:“都督有何对策?”
曹仁正观察之时,却见孙权竟往他面门上射来一箭,大喝道:“曹子孝,念在汝为吾弟岳父份上,若开城早降,孤可免你一死,被我杀进城中,片甲不留。”
曹仁轻易拨开箭矢,大骂道:“汝等鼠辈,反复无常,某只恨当年不识汝兄弟狼心狗肺,害吾女受苦,来日踏破江东,必灭孙氏。”
孙权大怒,朝着城头连放数箭,曹仁只举起剑鞘,左右摆动,便将箭矢挡开。
扭头对牛金吩咐道:“孙氏父子三人皆亡于狂傲招摇,孙坚死于冒进追敌,孙策死于逞能直进,今日孙权只身在军前,岂非天意乎?”
遂命牛金急招五百弓箭手,个个膂力过人,暗藏于垛墙之后,待孙权再次放箭时,曹仁拔剑大喝:“放箭!”
霎时间城垛口中五百人头涌现,纷纷瞄准孙权一齐放箭,箭矢如密集的蜂群,携裹着呼啸之声从城头倾泻而下。
“护驾……快护驾!”孙权脸色大变,惊得扔掉弓箭,急忙勒马回转,却为时已晚。
箭雨如同一团黑云直往头顶笼罩而来,令人头皮发麻!
第415章 强弩之末
孙权正感绝望,忽听有人大喊跳马,立刻翻身自马上滚落,噗通一声坠落在地,摔得头晕眼花,肩上传来剧痛,耳边坐骑哀鸣。
贾华快步奔上前,将孙权抱回阵前,攻城的吴军也全队大乱,纷纷向后撤退,城上曹军趁机反攻,将登城的吴军乱箭射杀。
韩当命人守卫中军,众将围在周围,医者查看伤势,孙权刺痛醒转,眼冒金星,不想首次督军,却如此狼狈。
虽然肩头中箭,后背疼痛,却推开贾华,咬牙站起来,瞪着城上咬牙道:“曹仁狗贼,吾誓杀汝!”
韩当劝道:“主公受伤,军心不稳,不如暂退。”
孙权大怒道:“连日攻城,守军已是强弩之末,岂能因我一人而大事?半个时辰后再进攻。”
众将领命,医者在旁边小声言道:“曹军所用之箭有毒,请主公速回营医治。”
孙权心下一沉,扭头看去,只见他的战马后背上插满箭羽,如同刺猬一般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早已死去多时。
“卑鄙狗贼,竟敢下毒?”孙权脸色微变,咬牙低骂,再也不敢逞能,乖乖回营。
鲁肃和吕范正在后营安抚新兵,听闻孙权中箭落马,急忙来探视,见他肩头中箭处发青,无不忧心。
医者将伤口清洗过几遍,有士兵取来箭矢查验,几人聚在一处讨论,却始终找不出解毒之法。
鲁肃神情凝重:“曹仁暗藏伏兵,故意瞄准主公,必用奇毒,恐非寻常医术能解。”
孙权坐在一旁面沉似水,看不出是疼痛还是懊悔,竟觉得此刻万念俱灰,没想到自己未能建功,也和兄长一样被人暗箭所算,难道这是孙家的命数不成?
吕范言道:“昔日周泰于丹阳冒死救主公,身中十余处重创,命在旦夕,幸得神医华佗救治,一月痊愈,唯有此人可救主公。”
鲁肃眼睛一亮,急忙起身道:“关羽取中原,亦遭毒箭暗算,正是华佗刮骨疗毒,此人现在襄阳,可速派人请来建业。”
“刮骨?”孙权眼皮猛地一跳,想想便觉得牙根发酸,这如何能忍受?
吕范抱拳道:“中毒不可不急救,若假以时日,毒入骨血,纵神仙在世也回天乏术,主公当遣可靠之人前往襄阳。”
鲁肃言道:“非常之际,我看需诸葛子瑜亲自走一趟,可为刘表吊丧,顺便请人。”
孙权左思右想,也无稳妥之计,只好点头答应,心中却在想是否要派人报知吴国太,她对解毒颇有心得,或许便不用开刀了。
正犹豫之时,吕范又劝道:“近来连日阴雨,主公受伤中毒,不可再留营中,当速回建业静养。”
孙权摇头道:“未取寿春,孤如何能回建业?今两军相持许久,吾若离营,必影响士气,岂非前功尽弃?区区小伤不足为虑,将士们伤亡者极多,吾当与他们同甘共苦。”
吕范对孙权颇为了解,见他不肯先回建业,必是因先前发誓,面子上下不来,只好言道:“主公有此心意,何愁大事不成?今日阵前受伤,将士们亲眼所见,无可隐瞒,但中毒之事,却万不可泄露。”
孙权点头道:“吾自有道理,今日晚餐时,孤当带伤巡视,激励三军士气,务必齐心攻寿春。”
吕范领命而去,先晓谕三军不必紧张,吴侯只是肩膀中箭,并无大碍,不肯先回江东,要与众将士同甘共苦。
傍晚时分,孙权跨马巡视营寨,虽然肩上绑着绷带,左臂悬挂,但依然坚守前阵,吴军上下无不感动,士气又一次大幅提升。
……
寿春城中,曹仁也一脸愁容,吴军进攻猛烈,守军压力极大,储备半年的箭矢军器,竟已经消耗大半,照此下去,再有半月吴军便要破城。
司马懿却道:“都督不必忧心,向来攻城,需十倍兵力方可破城,更何况寿春坚固?今我军疲惫,吴军必狼狈十分,针锋相对,一旦泄气,便如山崩海啸,一泻千里,一如当年官渡之时。孙权已受伤中毒,以我观之,吴军已是强弩之末,稍作坚守,敌必自溃矣!”
曹仁沉吟道:“孙权受伤,吴军军心必乱,某欲今夜劫营,一举破敌,仲达以为如何?”
“不可!”司马懿劝道:“孙权虽不善用兵,但江东亦多能人,鲁子敬、陆伯言皆智谋之士,黄盖、韩当久经沙场,此时必定严加防范,都督若贸然前去,恐反受其制。”
曹仁背着手走了两圈,沉声道:“吴军虽有溃败之势,若不施以人力,恐又重振人马,若错失良机,岂不可惜?吾领精兵出城,见机行事,仲达于城内接应,此计如何?”
司马懿还是摇头道:“都督乃中原柱石,不可轻出,若有个闪失,则青徐二州不保,若被孙权得势,大事去矣!若真想一试,可另遣别将。”
曹仁叹道:“子廉守卫淮水,臧霸守下邳,军中诸将不足以对战吴军,非某亲自去,恐难破敌。”
司马懿思索片刻,言道:“江东上下所惧者,乃张文远也!逍遥津一战,令江东小儿止啼,何不从军中挑选与张辽形似者,连夜杀进敌营,吴军不知虚实,闻张辽之名必惊慌大乱,再见机行事不迟。”
“此计大妙!”曹仁抚掌大笑道:“前几日我还想,若张辽守寿春,恐孙权未必敢如此相逼,今夜便叫他魂飞魄散。”
遂命人将牛金、常雕二将叫来,命他们从军中选出一人假扮张辽,选五千精兵三更藏于南门,待东西二门鼓声响起,悄然杀向孙权中军。
曹仁则领大军在城内等候,随时准备接应各路人马,司马懿在城上观察敌情,若吴军果真大乱,便趁势杀出寿春,将其一举击溃。
当夜三更时分,曹军先从东、西二门悄然而出,举火把冲向敌营,才到营门口,便有乱箭射来,吴军擂鼓呐喊,果然早有准备,曹军无奈退回城中。
司马懿独自站在南城墙上的角楼内,没有命士兵点灯,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直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才淡淡吩咐道:“开城!”
第416章 同甘共苦
孙权虽受伤坠马,但不肯退后养伤,傍晚亲自巡视各营,吴军无不激动,愿效死命。
鲁肃叮嘱众将,曹军见吴侯受伤,很可能趁机劫营,叫各将回营,务必严加防范,前军枕戈待旦,以防万一。
三更时果然曹军出城,东西门外韩当、黄盖各自镇守,将敌军杀退,营中无不切齿大骂,决意天明后奋力攻城。
吕范、朱桓、贾华等将守卫中军,本待分兵去救,吕范却道:“曹军深夜出城,未知虚实,我等当各司其职,不可自相生乱。”
果然不久后杀声停歇,各将准备休息,吕范言道:“曹军稍战即退,未出南门,恐意在大营,二位将军不可大意。”
贾华不屑道:“曹军攻侧营尚败退,安敢攻我中军大营?我看他们只是疲兵之计,不敢真来。”
朱桓却道:“兵者诡道也!愚以为吕将军言之有理,虚者实之,曹仁被困城中,极有可能孤注一掷,学张辽直取中军,不管他如何诡诈,我等将者只要时时警惕,可保无虞。”
贾华虽嘴上应承,心中却不以为意,哪有惊动敌军再来劫营的道理?
不过他主要负责护卫孙权安危,只需守住行营大帐即可,平日里护卫也都防备森严,倒也不必刻意吩咐。
吕范巡营,朱桓镇守中军,刚到帐中坐定未久,忽然营门处喊杀声起,曹军果然从南门杀出,人声如海潮一般,声势浩大。
朱桓端坐帐中未动,亲兵疾冲进来,惊慌道:“将军,大事不好,张张张……辽来了——”
“什么?”朱桓霍然起身,一把抓起长枪,走了两步却忽然停下,沉声道:“此必是曹军诡计,传令各营不必惊慌。”
亲兵急道:“前军看到正是张辽,已杀到中营了。”
“张辽远在许昌,自顾不暇,岂能来寿春?”
朱桓双目微凛,提枪出帐,上马扫视全营,只见前营火光冲天,人影乱撞,不知曹军究竟多少。
副将随从早已严阵以待,见朱桓按兵不动,催促道:“恐前营失守,将军为何不去急救?”
朱桓言道:“前营自有吕将军调度,未派人来报信,自能抵挡,不必妄动。”
吴军营中喊杀声震天,鼓声如雷,惊醒了正在睡梦中的孙权,隐约听到“辽来辽来……”
顿时心慌意乱,从床上惊坐而起,撕裂伤口,疼得一声惨叫。
贾华在帐外听到,赶忙进帐禀告道:“曹军劫营,吕、朱二位将军已有防备,主公勿忧。”
亲兵点亮灯火,见孙权呆坐床边,须发散乱,肩膀上血流如注,浸湿衣衫,忙传医者救治。
孙权勉强稳定心神,问道:“可是张文远到来?”
贾华答道:“军中皆喊张辽,未知虚实,但中军稳固,不必惊怕。”
“孤何惧张辽?”孙权心中大定,起身推开医者,沉声道:“吾正欲披挂出战,与张贼决一死战耳!”
贾华抱拳道:“张辽上次侥幸偷袭得手,此次若敢再来,末将必斩之,何劳主公亲自出马?”
“嗯,此言有理!”孙权微微点头,示意众人退下,让医者疗伤。
等贾华等人退出帐外,孙权疼得面容狰狞,咬牙道:“快取麻沸散来!”
此时帐外已经喊杀声震天,曹军借张辽威名,一路冲杀,虽有吕范领兵阻拦,但吴军未战先怯,大多后退避让,军心慌乱。
曹仁所选领兵之人是一名千夫长,平日作战骁勇,此番让他统兵,也有立功升赏之意,所属兵马皆是精锐,若能斩杀孙权,必能一战成名,无不奋勇向前。
刚冲过前营,便见前方一名敌将,当道而立,那人横刀冷喝道:“张辽在此,还不速降?”
“滥竽充数,看枪!”朱桓大笑,催马舞枪便冲上前。
二马交错,只三合便将敌将挑于马下,朱桓举枪厉喝道:“张辽已死,杀!”
吴军见朱桓果真将张辽刺死,无不激动,高声嘶吼,守军奋力擂鼓鸣锣,全军杀向混乱的曹军。
与此同时,背后吕范也领兵赶至,两路人马前后夹击,将曹军围住,乱箭齐发,士兵一拥而上,将敌军尽数杀死。
朱桓带兵直赶到城下,火光中见曹军站在城头,大喝道:“曹仁老贼,尔被刘琦擒获,无颜对敌,竟借张辽之名结阵,可知羞耻二字?”
曹仁正为出城士兵覆没伤感,闻朱桓之言,勃然大怒,就要下城与之决战。
司马懿忙从箭楼出来劝阻:“此乃吴狗激将之法,将军不可动怒。”
曹仁怒道:“小儿张狂,不杀他难解某心头之恨。”
司马懿言道:“都督身系徐州之重,中原安危,千金之躯何必与偏将计较。自古成王败寇,能忍一时之气,方可成不世之功,孙权已黔驴技穷,旬月内必有变故。”
曹仁深吸一口气,叮嘱牛金等人小心守城,不再理会朱桓叫骂,先回府衙休息去了。
朱桓见曹军不敢出战,领兵自回,来到中军大帐拜见孙权,将战事禀告一番,孙权大赞朱桓智勇双全,擢为奋武将军。
不觉天色大亮,黄盖、韩当等将也到中军议事,纷纷请战再攻寿春。
孙权脸色惨败,强打精神言道:“曹军冒险出城,足见已不堪守城之重,诸位再接再励,破城就在眼前。”
正分派任务,忽然孙瑜派人来报,庐江兵马经过夹石,被曹军埋伏,惨遭大败,退守石亭。
众将听闻无不惋惜,见曹仁已有防备,吕范几人请孙权罢兵。
这几日奋力厮杀,正是为庐江兵马争取时间,如今却被曹军识破,寿春固若金汤,再打下去百姓怨恨不说,军心浮躁,士气马上就会如冰雪瓦解。
孙权却神色不动,并未责备孙瑜,反好言安抚,命其继续向石亭增兵,修葺营房军寨,囤积粮草牵制曹军,择机而动。
吕范劝道:“庐江兵马进军未果,我等在此攻城只是徒损兵力,近来淮南百姓怨气极多,主公何不先退兵休整,安抚人心,重整兵力再战?”
孙权抚须笑道:“岂不闻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孙瑜虽兵败,但周泰水军必能取胜,孤自有擒曹仁之策,诸位各司其职即可。”
众将见孙权并无退兵之意,只好各去准备,半个时辰后再攻寿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