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嬉笑怒骂
张松走后不久,很快荆州兵到,刘璝先领兵出城,将人马在雒城外摆开,稳住阵脚。
刘循全身披挂,银盔银甲,在蜀军簇拥下越众而出,朝阳映照下,全身熠熠生辉,显得英姿飒爽。
见刘琦在阵前只穿锦袍,左右大将拱卫,足有十余人,尤其吴懿几人在阵中,更让他心中不是滋味。
“刘琦,某数次下战书,你迟迟不肯应战,莫非怕了我?”
刘琦摇头道:“两月休战,只是让兄长自省,望君能识时务,如此顽固,何其不明?”
“哼,岂不闻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刘循提枪大喝道:“前次中计,被你暗算,可敢与我堂堂正正一战?”
未等刘琦答话,一员小将出马,厉声道:“刘循,今朝廷大乱,天子蒙难,你不思勤王兴汉,却在这里内斗,枉为汉室宗亲,你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刘循大怒道:“你是何人,胆敢来教训我?”
那人抱拳道:“某乃罗侯寇氏之子,寇封是也!”
刘循冷笑道:“旁支末叶,也敢妄论皇家之事,找死!”
见寇封年轻,又无名望,便想出马厮杀,先斩一将立威。
刘璝言道:“区区无名偏将,何劳将军动手,你的的对手是刘琦,此人交给末将!”
刘循命刘璝出战,二人在阵前厮杀,见他们三十合不分胜负,不由暗自心惊,一个偏将竟与刘璝杀得有来有回。
再看刘琦在马上神情淡漠,不禁眉头紧皱,荆州军中何以有这许多人才?
其实在刘琦看来,寇封的武艺并不差,也是大族出身,在刘沁的教导下见识不凡,可谓文武全才。
刘封绝对是蜀汉群英中最被低估的人物之一,在入蜀时屡立功劳,如果不是因为身份尴尬,后期也能成为统兵大将。
“子龙叔,你看寇封武艺如何?”想起寇封几次称赞赵云武艺,有意向他讨教,刘琦趁机打探起来。
赵云端坐马上,目光沉静:“其枪法看似凌厉,但太过刚强,灵便不足,枪走轻灵一路,若只凭蛮力凌人,不如用刀!”
张飞听了满脸不高兴,歪着脖子问道:“喂,子龙,那你觉得俺武艺如何?”
赵云无奈摇头:“翼德天生神力,不在此列!”
张飞一瞪眼:“嘿嘿,那还是说俺武艺不如你?”
赵云见他一脸挑衅,就知道又想约战,转而继续点评道:“寇封气力过人,但武艺杂而不精,枪法涩滞,似乎融多家招式而成,极可能是多人指点所致。”
这可真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刘琦一阵感叹,他在阵前只看两人杀得有来有回,十分激烈,但具体招式如何,却看不出来,叹道:
“寇封实乃不可多得的将才,若能得子龙叔指点,必能武艺大进,我军中又多一员虎将。”
赵云虽平日寡言少语,但并不是古板之人,听出刘琦弦外之音,点头道:“吾等同为国家出力,若寇封肯学,云定会倾囊相授。”
“喂喂,子龙,这不好吧?”张飞大叫起来:“寇封可是俺的部将,哪有你公然挖墙脚的?”
众将忍俊不禁,都大笑起来,刘循在远处看见,气得咬牙切齿!
两军对阵,刘琦与麾下竟旁若无人谈笑,这分明是不将他放在眼里,遂传令鸣金收兵。
二将各回本阵,刘璝脸色铁青,五十余合没有拿下一名偏将,还险些受伤,这让他川中名将的面子挂不住!
寇封满头大汗,回阵问道:“方才某正要斩刘璝,诸位因何发笑?”
张飞微哼一声:“赵子龙看你是个可造之材,想指点你武艺,你愿留……”
话音未落,便见寇封满脸惊喜,滚鞍下马,拜在赵云马前:“承蒙将军不弃,封愿早晚追随左右,聆听教诲!”
“好小子……”张飞大怒,“白眼狼,你这个白眼狼!”
寇封嘿嘿一笑,转身抱拳道:“张将军也武艺不凡,但招式太过刚猛,在下实在望尘莫及,想学也是力不从心,还望见谅。”
张飞这才脸上好看些,看向赵云:“子龙,你可听到了,这小子是退求其次!”
寇封忙摆手道:“不不不,我绝无此意……”
“尔等休要欺人太甚!”刘循见敌军旁若无人笑闹,再也按捺不住,出马厉喝道:“刘琦,两军对垒,这成何体统?”
刘琦看到城头上出现暗号,瞬间变脸,怒道:“我军中之事,何须你来多嘴?将此人与我拿下!”
张飞早已跃跃欲试:“俺来!”
“末将愿往!”吴懿同时出马。
“且慢!”刘琦急忙叫住二人,蹙眉道:“二位皆是长辈,以大欺小且不论,以多欺少,就未免太过了吧?”
吴懿抱拳道:“某外甥不识时务,理当由我来教训!”
张飞怒道:“你要这么论,他也是俺大侄子!”
刘琦叹道:“刘循毕竟与我同宗,虽有些愚钝,但不可害其性命,免得伤了和气。”
陈到看法正暗使眼色,也出马道:“末将与刘循交过手,只需十合便可将其擒拿!”
吴懿急于立功,忙道:“末将五合即可!”
张飞大吼道:“俺只要一合!”
刘琦无奈,只好道:“你三人猜拳吧,谁赢了谁去!”
张飞横矛于马上,先指着吴懿:“来来来,划两拳先!”
“岂有此理!”刘循见阵前几人竟然争执起来,仿佛自己已是囊中之物,任由他们拿捏,催马向前,大叫道:“尔等休要欺人太甚!”
三人未得刘琦将令,自然不为所动,急着先分胜负,三匹马围成一圈,当阵划拳。
“哥俩好,五魁首,八匹马……”
张飞的大嗓门更是吼得震天响,看得两军士兵一片哗然,这场面简直闻所未闻。
当着三军之面,刘循觉得自己像街上被耍弄的猴子,催马直冲过来,涨红脸怒吼道:“你们三个一起上!”
刘琦见时机已至,对赵云传令道:“速擒刘循!”
赵云双目微凛,轻磕马腹,胯下马便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出,直取失去理智的刘循。
刘琦对寇封笑道:“好好看,好好学!”
第283章 兄弟齐心
寇封正点头,却见赵云闪电冲到对方面前,刘循才抬枪,兵刃便被击飞,人在马上摇晃,便被赵云抓住袍带提了起来。
“这……”寇封愕然,苦笑道:“学不会,学不会!”
“三星照!”张飞大笑道:“俺赢了,哈哈哈,你喝……”
喊完了才发现自己在马上,再回头时,见赵云已将刘循生擒:“子龙,你偷袭,不讲武德!”
刘璝回到阵中,自觉面上无光,无颜与三军相见,正垂头丧气,忽听战马嘶鸣,抬头见刘循被擒,急忙催马来救:“放开我家公子!”
张飞挺矛而出,大吼道:“滚——”
刘璝见张飞怒目杀到,被这一嗓子吼得双耳轰鸣,心慌意乱,又急于救人,惊怒交加,顿觉胸口憋闷,一口气提不上来,眼前发黑,跌落马下。
“杀!”张飞怒气未休,举蛇矛直往蜀军阵中杀去。
转眼之间两员主将陨落,蜀军大乱,哪敢再与张飞交手,掉头便往城里逃走。
张飞直冲到吊桥头,大喝道:“燕人张飞在此,谁与俺一战?”
蜀军在桥上惊得魂飞魄散,争相逃窜,不少人被挤落河中,城门口更是拥堵不堪,一片叫骂之声。
士兵抬着刘璝尸体而回,他刚才惊慌落马,头先着地,撞断颈椎,早已气绝。
刘琦并不急于进城,只命吴懿领兵威慑,将刘循押到近前,问道:“事到如今,还不悔悟?”
“怪我一时逞强,连累刘璝,既已兵败,我无话可说。”
刘循被赵云一招拿下,便知自己文武都与刘琦相差甚远,再看刘璝脑袋耷拉着,死状极惨,早已心生悔意。
“愿赌服输,还算有皇室宗亲的几分气度!”刘琦下马,正色言道:“江山沉沦,内斗实非明智之举,我也不想多造杀戮,兄长可知我一番苦心?”
刘循抱拳道:“承蒙两次不杀之恩,吾岂不自知?愿写信劝说家父,迎将军进成都。”
刘琦这才松了一口气,命人牵过刘循坐骑,二人并头来到城下,喝令守军开城。
正在此时,却见城上一人探身而出,大声道:“刘琦,休要以为拿住大公子为质,我等便会开城,未得主公将令,张松誓死不降!”
刘循吃惊道:“先生为何突然回城?”
张松叹道:“一早上不见小路出兵,我便料到阵前有诈,急回城相救,却还是晚了一步,幸好及时保住雒城。大公子休慌,我已派人向成都报信,主公定会设法救你。”
刘循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忙解释道:“我与刘将军并非为敌,已然约定同心讨逆,兴复汉室,快开城门。”
“此必是刘琦诡计,暗中威胁公子,要我开城,休想!”张松抚须大笑,指着刘琦厉喝道:“若我家公子有个三长两短,张松拼着一腔热血,会同成都上下,与尔等死战到底。”
“张别驾真忠烈之臣也!”刘循慨然一叹,向刘琦抱拳道:“看来只好我先进城,亲自劝说,还望将军莫要怪罪于他!”
刘琦点头笑道:“此等义士,更应该嘉奖。”
刘循这才放心,请刘琦退兵三里之外,独自匹马进城,以示自己并未受到胁迫,早已迷途知返,该为刘氏尽一份力。
一个时辰后,刘循与张松带着雒城官员开城投降,城内百姓早已相盼,夹道相迎,欢呼阵阵。
刘循见此情形,黯然叹息,对张松低声言道:“人心如此,纵然高祖重生,光武再世,亦无力回天!若人人都如先生这般忠烈,谁能踏进益州半步?”
张松打个哈哈,笑道:“刘益州虽无意争雄,但一向宽仁,善待百姓,若在太平之世,亦不失为治国良臣。”
刘循长叹道:“人生在世,莫过于生不逢时!”
到了府衙分兵布防,出榜安民,刘循写好书信,劝刘璋开城投降,还拿来给刘琦过目。
刘琦笑道:“你我兄弟齐心,夫复何疑?我也有信捎给叔父,可一并带去。”
刘循见刘琦的信只有一张两指宽的纸条,心中好奇,但刘琦不看他的信,他也不好动问,一并封好命人送往成都。
当夜雒城设宴庆功,刘琦与刘循同座,庞统、法正陪同张松,张飞非要和赵云拼酒,报白日抢攻之仇。
席间其乐融融,吴懿等一众蜀将,见刘琦如此礼敬张松,奉为上宾,个个神色讪讪。
吴懿叹道:“早知如此,我们也该强硬些,免得被人戳脊梁骨。”
吴班低声道:“大哥,知足吧,想想泠苞、刘璝几人。”
“这倒也是!”吴懿轻咳一声,仰头饮尽杯中酒,却浇不灭心中惆怅。
自刘璋继位,他们便受到排挤,妹夫刘瑁死后,虽稍有改善,但始终不受重用,十几年蹉跎岁月,虚度人生。
本以为投降刘琦,凭他兄弟二人的本事,必能大放异彩,建立一番功业。
却发现刘琦麾下猛将如云,陈到、张飞、赵云等将,一个比一个猛,再次受到打击,数来数去,也没有他们出头之日。
闷坐片刻,吴懿忽然说道:“贤弟可还记得小妹命相之说?”
“大贵之相?”吴班一怔,摆手笑道:“切,刘瑁都死两年了,还提这个?”
当年吴懿全家随刘焉入蜀,因其妹貌美惊人,有善相者预言“后当大贵”,刘焉遂为三子刘瑁娶吴氏为妻,但他却没想到自己儿子非但未能继位,还是个短命鬼。
吴懿冷哼道:“要我说,刘瑁死得却好。”
“这是何意?”吴班蹙眉,忽然意识到什么,瞟了刘琦一眼,“兄长是说?”
旋即又摇头叹道:“若说小妹容貌,倒也配得上刘琦,可她已为人妇,终究红颜薄命。”
“那又如何?”吴懿却毫不在乎,“刘琦也纳赵范寡嫂为妾,足见那些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如今看来,预言要应在此人身上。再说我兄妹少孤,岂能眼睁睁看她守寡?若不为她谋个安身之所,为兄失责,父母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心。”
吴班点头道:“兄长所言极是,但此事你我恐怕不好主动出面。”
“此处非说话之地!”吴懿压低声音,缓缓道:“刘璋若降,东州势力无所依存,只要稍加运作,自会有人助我们促成此事。”
第284章 入主益州
春风刚吹进成都,刚带来几分生机,便被雒城急报冲散,满城惶恐。
刘璋看看左右,曾经文武排列,人满为患,如今只剩王累等寥寥几人,谋臣尽数降敌,大将有去无回。
“天意如此,若刘琦果能兴汉,让出益州我心甘情愿!”
王累言道:“主公勿忧,城中尚有守军百姓,各家再凑钱粮,还足与刘琦一战。”
城中钱粮被张松拨付一空,守军被刘循调走,五千新兵和差役,都忙于维持治安。
“战?”刘璋看向王累,竟失笑起来:“莫说缺兵少粮,就是兵精粮足,谁来统兵?是你还是我?”
“这……”王累心有不甘,咬牙道:“南中地区有数百部落蛮人,悍勇好战,益州太守董和治境有方,可许以金银土地,搬请蛮兵来助战……”
“放肆!”刘璋勃然大怒,拍案喝道:“纵然世人笑我刘璋暗弱,但吾为汉室宗亲,只求保全境内而已,若用蛮夷异族,我大汉威严何在?汝屡骂张松引狼入室,结果宁死要保雒城的反倒是他,你用此计,才是引狼入室,居心何在?”
王累从未见主公如此强硬过,反倒一愣,更不知该如何辩驳,被愤怒的刘璋轰出府衙。
剩下的谯周等人也不敢说话了,刘璋正在气头上,眼看就要易主,这时候没必要惹上骂名。
就在此时,士兵将刘循书信送到,刘璋急忙拆开,看罢之后反倒释然,长叹道:“吾儿深明大义,刘琦仁德为公,某岂不识时务?”
感慨之间,心中一张纸条掉落,从案几上晃晃悠悠落下,飘到谯周脚下。
谯周俯身捡起来,打开看罢,愣了一下,才笑道:“主公,刘将军深念同宗之情,切莫辜负他一番苦心。”
刘璋指着纸条:“上面写些什么?”
谯周一字一字念道:“璋叔,故乡的桃花开了!”
刘璋自然明白刘琦之意,默然半晌,才叹道:“吾父子在蜀二十年,无恩德以加百姓,反受区区张鲁欺凌,百姓受困,人才埋没,皆我之过也,理当让于能者居之。”
谯周言道:“主公所言极是,今天降丧乱,女干雄乘衅,天下切齿,忠臣良将莫不思竭尽力,肝脑涂地。幸有刘伯玮英才挺出,聚众英豪,率先抗贼,以除国难,主公以大局为重,同宗齐心,上可报国家,下不负先人,必将名垂竹帛,彪炳千载。”
刘璋言道:“先生言之有理,如此就请先生往雒城,请刘琦入成都,如何?”
谯周欣然领命:“主公委用,吾万死不辞,二公子阐为人恭顺,有仁爱之风,可代使君同往,以表诚意。”
刘璋遂遣次子刘阐与谯周前往雒城,请刘琦入蜀,同时命蜀郡太守许靖往犍为迎接刘磐,犒劳荆州兵马,解除境内危机。
次日刘琦领兵到成都,刘璋率领文武出迎,将印绶、佩剑奉上,让出益州牧之职。
刘琦施礼道:“非是我喧宾夺主,不行仁义,奈何曹贼势大,孙权觊觎,仅以荆州之地兴汉,实在有心无力,还望叔父体谅。”
刘璋慨然道:“贤侄果然神采非凡,你我本为同宗,今将益州托付于你,望能善待众官百姓,吾愿还乡养老,二犬子不才,愿助贤侄再兴汉室,永续汉祚!”
刘琦接过印绶,与刘璋同行入城,只见街上人头攒动,百姓欢呼,马上就要春耕,终于能赶上荆州政策,捡了个大便宜。
众人到府衙,刘琦传令大宴三日,犒赏三军,抚慰益州军民,境内一片欢悦。
下午刘磐领众将轻骑到成都会合,刘琦接见老将严颜,为张郃、甘宁等接风,南北发力,终于胜利会师。
益州刺史的印绶交到刘磐手中,并拜镇南将军,命其治理西川,防备南蛮,支援汉中。
并不是刘琦任人唯亲,他信任刘磐,自然要让他掌管重要的地盘,这就是成王败寇,一朝天子一朝臣。
在乱世来讲,这叫寻找明主,在后世的职场上,就是做对事不如跟对人。
人的机遇和命运,往往与身旁人息息相关,没有合适的舞台,再有能力也是枉然。
同时拜蒋琬为益州别驾、刘巴为治中,提拔费祎、董允为从事,重点培养这是蜀汉后期的中流砥柱,能力毋庸置疑。
除熟悉荆州政令的主要官员外,益州许靖、谯周、董和、李恢、秦宓等全都起用,辅佐理政。
这次取益州比刘备更轻松,基本资源没有破坏,再加上未经战乱的荆州家底,人口钱粮都不用发愁。
但益州境内形势错综复杂,重用任何一方都会引起动荡,唯有刘磐这个第三者入场,才能一碗水端平。
他是刘琦心腹,不必顾虑重重,只要搬用荆州政令,合理削弱世家,不引起反弹,平稳过渡即可。
另外入蜀功臣张松和法正,这两人一个太傲,一个小心眼,都在车骑将军府任职,留在自己身边,免得和其他人起冲突。
张松过目不忘,任长史掌管情报机要,法正则为参军,与庞统一样,加入诸葛亮的军师阵营,做智囊团。
三足鼎立的格局初步形成,卧龙凤雏同在,又改变徐庶命运,武将除马超外,又加了甘宁、张郃、于禁、张任,可谓人才济济。
诸葛亮仅凭益州资源,就延续汉祚数十年,六出祁山,斡旋江东,如今手握王牌,刘琦底气十足。
孙曹正争夺淮南,若能趁机平定关中,驾临长安,兴汉的呼声会更高,如果曹操再多吃些五石散,取中原指日可待。
一时之间,刘琦踌躇满志,整个人有些飘飘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忽然理解官渡时的袁绍、赤壁时的曹操,为何会轻视对手,那种掌控天下,威慑敌手的优越感,简直无与伦比。
唯有身在其位,才能体会这种滋味,不过刘琦也深知骄兵必败,天下未定,还需努力。
站在成都府台之上,刘琦放眼望去,天府之国烟雾缥缈,四周山色青青,慨然一叹,今有万里江山,就差美人陪伴了!
第285章 兄弟义气
成都大宴三日,军民欢悦,唯有张飞闷闷不乐。
与他脾性最投的甘宁,第一天拼酒之后,便带着兄弟们四处招摇,再回到蜀郡,可谓扬眉吐气,自然要好好炫耀一番。
其他交情好的赵云不酗酒,庞统有应酬,其他人也不敢与他拼酒,大哥二哥也不在,便觉十分无趣。
在家枯坐一日,实在烦闷,便又来找甘宁,这个性情洒脱的汉子,很合张飞胃口。
来到锦帆军大营,见一片欢笑之声,士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喝酒、比武、赌钱等等,不时发出尖叫。
张飞一眼便看到人群中高大异样的沙摩柯,正在那里看几名蛮军和锦帆军捉对厮杀,桌上摆着一堆铜钱,挥拳助威。
张飞卷起袖子冲进场,拉着沙摩柯:“来来来,俺俩也比划比划。”
“不比不比!”沙摩柯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是你对手。”
张飞来了兴致,笑道:“切磋又有何妨?”
“张将军,你若想看热闹,我这里酒肉管够,要想赌两把,也可以下注,但比武就不用掺和了吧?”
沙摩柯拉着张飞坐下,谁敢和他切磋,说好了点到为止,动起手来那可是真下死手,虽说不至于要命,但一场下来也得脱层皮。
张飞还振振有词,美其名曰“贵在真实”,若不用全力,如何进步?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挨打的不是你自己?
“没劲没劲,赌钱没劲!”张飞看了一阵直摇头,问道:“甘宁何在?”
“兴霸?”沙摩柯站起来,伸长脖子四下张望,指着西北一棵老槐树:“那不在那?”
张飞看去,只见甘宁穿着便服,半敞胸口,正卷着袖子在那摇色子,旁边围着许多兵卒,若不仔细寻找,还真难发现他,愕然道:“兴霸怎得和兵卒耍闹?”
沙摩柯大笑道:“我这妹夫败家,可是出了名的瘾大技术差,不把那些赏钱输光,他是不会罢手的。”
张飞冷哼一声,大步走过去,见甘宁在一阵欢呼声中,又分出去一大把钱,嘴里龟儿子骂声不绝,却满脸欢笑。
甘宁输得满头大汗,看张飞走来,招手道:“唉呀,翼德来得正好,来赌两把,给我兄弟送些酒钱。”
“甘兴霸,你过来!”张飞一把揪住甘宁衣领,“俺有话和你说。”
甘宁无奈,将桌上的钱向前一推,兵卒们便争抢起来,跟着张飞来到一旁:“将军找我何事?”
张飞环眼圆瞪,不满道:“俺请你喝酒,你推说有事应酬,却在这里与兵卒赌钱,是何道理?”
“这便是我的应酬!”甘宁擦着汗水笑道:“这里都是我兄弟,难得庆功休息,自然要陪着他们!”
“甘兴霸!”张飞大吼道:“你宁可陪这些小兵卒,也不愿与俺吃酒,分明是看不起俺老张!”
“什么叫小兵卒?”甘宁拉着张飞,到墙角树荫坐下,正色道:“他们可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兄弟?”张飞瞪眼道:“那俺算什么?”
“挚友,知己!”甘宁慨然道:“知己难得,人生有一二便足矣,但兄弟同甘共苦,越多越好,若没有他们,哪有我甘宁?”
“这话不对!”张飞冷哼道,“俺们上阵杀敌,立功升赏,那都是凭自己的本事,一刀一枪挣来的,与他们何干?”
“翼德呐!”甘宁一声轻叹,劝道:“说起此事,我不得不再提你酒后无故责罚属下,不只是我,其他人也多次相劝,你怎么就不改改?”
张飞不悦道:“他们跟着俺衣食无忧,随俺立功,各司其职,偶尔打骂又何妨?”
甘宁看着张飞,正色道:“将军与刘玄德、关云长桃园结义,肝胆相照,实在令我羡慕,但你的兄弟情为何仅限于此?兄弟虽亲,但如今天各一方,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你不把属下当兄弟,他们能与你同心?”
张飞蹙眉,半晌才道:“俺大哥汉室宗亲,胸怀大志,二哥义薄云天,武功盖世,都是当世英雄,俺老张敬服,才与他们结交,这些小小兵卒,也算兄弟?”
“人能力固有高低,但命都只有一条!他们追随你我,冲锋陷阵,莫不倾尽全力,哪一个不是拿命在拼?”
甘宁摇头叹息,指着场中欢笑的兵卒,缓缓道:“他们将身家性命交给我,那是对我的信任,这难道不是过命的交情?与人相交,不在贵贱,而在真诚,关公虽有万人敌的本事,但真到遇险之时,与你生死患难的,还是这些日夜相伴兵卒啊!”
张飞闻言,目光怔忪起来,想起与刘备、关羽相交之情,那也只是三人之欢,对比眼前这欢腾的场面,自己营中空空荡荡,一片沉闷,忽然心生孤独之感。
正在此时,几名兵卒跑过来:“老大,刚从东街买了一百个兔头,我们请你吃。”
甘宁挑眉道:“可有酒?”
“当然有!”几人上前拽着甘宁,“今天必须把你灌趴下。”
甘宁回头无奈道:“翼德,改日再陪你,你可要长点心呐!”
一行人欢笑而去,很快便见甘宁与众人吃喝笑闹,手舞足蹈,到后来被人抓起来,抛上半空,惹得满营欢呼,声如雷震。
张飞独自坐在墙角,大大的眼睛里,尽是萧索,想起刘备曾嘱告他善待士卒,刘琦、庞统也多次提醒,关羽似乎对属下也常笑颜相对……
闷坐一阵,张飞忽然起身,大步出营,直奔自己住处,提剑到后院狂砍一棵老榆树,护卫见他脸色阴沉,吓得远远躲开,不敢动问。
削了十根手指粗细的榆树条,张飞拿在手中,召集亲卫们会齐,见众人脸色惨白,有人甚至两股战战。
“将俺那二十坛酒搬出来,都去军营!”
张飞吩咐完毕,独自先到营中,虽然也有不少人围坐谈笑,但比起甘宁大营却差了许多。
士兵们见张飞风风火火出现在营门口,顿时大惊,如见到恶狼的兔子,呼啦一声全都各回营房,偌大的营地空无一人,瞬间变得冷清。
“诸营集合!”张飞大吼一声,亲自到点将台旁擂鼓。
等营中将士惶急聚齐,张飞将榆树条啪的一声放在桌案上,所有人都吓得浑身一颤。
张飞缓缓扫视全场,沉声道:“所有挨过俺打的,都站出来!”
第286章 国士之风
张飞站在点将台上等了半晌,却没人敢站出来,大喝道:“一刻钟内,都到东面集合,胆敢有人隐瞒,军法从事!”
士兵们一片震动,此时亲卫也用车拉着酒坛入场,看到这场面,所有人无不惊慌。
虽说全军犒赏庆功,但大家都看出来,这两日张飞闷闷不乐,谁也不敢触他霉头,能躲则躲,没想到今日还是爆发了。
参军刘贤闻讯赶来,见张飞拿着荆条,广场上摆着一排酒坛,碗里倒满酒,这是又要喝酒打人?
忙硬着头皮上前劝道:“如今全军庆功,军民同乐,将军实不宜责罚兵卒,有何不快之处,何妨与我单独商议,属下定设法为将军解忧。”
“这是俺军中事,你不必多言!”张飞一把推开刘贤,站在台边,看着走向东面的士兵。
刘贤看劝不住张飞,忙向门口守军使个眼色,让他去请刘琦。
刘琦派刘贤做副将,最主要的职责就是监督他酒后闹事,阻止张飞乱责属下,甚至放权可将醉酒的张飞暂时关押起来。
但今日没饮酒便打人,刘贤不明所以,更无权将张飞关押,只能去报信。
很快东面广场上站了许多人,粗看竟有两百余,越亲近的越多,身旁亲卫几乎都在,张飞的脸色愈发阴沉。
等众人集合完毕,张飞竟脱去外套,露出黝黑结实的肌肉,光着膀子拿起荆条,便要下高台。
刘贤看这架势,是要下狠手,赶紧跑到台阶旁堵住,躬身恳劝道:“这些军卒并未违反军纪,将军亦未吃酒,无故打人实在不该,望将军三思!”
张飞见所有人都如此认为,想起甘宁的话,心中竟莫名涌起一股悲伤,大吼道:“谁说俺要打人?”
刘贤一怔,张飞竟从旁边高台上直接跳了下去,来到桌前,扫视众人,忽然单膝跪地,向众人抱拳:“俺张飞,对不起诸位!”
众军大惊,纷纷跪在地上,有些人甚至吓得哭出声来,张飞越是如此,只怕一会打得越狠。
“张将军,你这是?”刘贤也惊呆了。
张飞看着惊慌如鼠的兵卒,忍不住虎目落泪,大声道:“诸位不要怕,俺老张脾气暴躁,酒后打人,这都是我的错,今日特来向诸位赔罪。”
营中一片哗然,士兵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那些跪着的士兵更是不可置信,愣愣地看着张飞。
张飞愈发觉得悲哀,长叹道:“大家陪俺出生入死,将身家性命都托付于俺,俺还动辄无辜责罚,实在罪该万死!”
营中一片沉默,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有人猛甩脑袋,以为是在梦中。
张飞向天抱拳道:“张飞,自即日起痛改前非,与诸位生死相伴,待之如兄弟手足,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嘶——”人群中,有人倒吸一口冷气,低骂道:“混蛋,干嘛掐我?”
“我以为我是在做梦。”
“那你他娘的该掐自己!”
“这不是梦?我竟然想哭……”
刘贤快步跑过去,惊喜道:“子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将军有此一言,实乃三军之幸,汉室之幸。”
“俺老张是个粗人,多余的话不会说,闻古有廉颇负荆请罪,俺虽不敢比先贤,但也要向诸位请罪……”
张飞说着,指向人群中一人:“李飞,你是俺最亲近的人,你先来!”
李飞走出来,战战兢兢走出来,张飞先双手端过一碗酒:“你若能原谅俺,先喝了这碗酒。”
“属下岂敢怨恨将军?”李飞慌忙接过饮下,大半碗都流在胸口,呛得咳嗽连连。
张飞又拿过荆条:“俺打过你多少下,你还多少下!”
李飞大惊,哪敢接荆条,跪地大哭道:“将军,是我等无用,惹你生气!”
“不许哭,不得抗命!”张飞将荆条塞到他手中,背转身大喝道:“快动手。”
李飞看看周围,无奈伸手轻轻打了一下。
“用力!”张飞大吼。
李飞浑身一颤,稍微加了点力气。
“用全力!你若不用力,便是不肯原谅俺!”张飞吼道:“再来!”
李飞泪流满面,大吼一声,咬牙狠狠打了下去,啪的一声脆响,肌肉颤抖。
“哈——”张飞吐出一口浊气,大笑道:“好,痛快,再用力!”
李飞嚎啕大哭,边哭边打,后面的亲卫也感动莫名,无不抹泪,不多时引得全营将士都哭起来,嗡嗡之声如江河奔腾。
刘琦正在府中接待许靖、庞羲等名士,众人竟要为他作媒,将吴懿妹妹嫁给自己,这让刘琦头疼不已。
吴夫人不但貌美,而且还是刘璋的嫂子,历史上刘备的老婆,蜀汉皇后,怎么又轮到自己了?
正纠结之时,只见史阿一个箭步跑进来,大叫道:“将军,大事不好,张翼德又打人了!”
刘琦大惊,这才消停两天,老毛病又犯了,赶紧往军营赶去,远远便听到营中一片哭嚎之声,隐约还传来张飞大叫:用力、痛快,爽……
刘琦脸色阴沉,心想今日不管你是张飞还是三叔,都不能再给面子了,冲进营门,却忽然呆住了。
只见满营将士跪在地上,数千大老爷们哭得泣不成声,张飞光膀子站在桌前,竟被兵卒在反打。
“这……”刘琦猛地甩头,看向一旁的史阿:“我没看错吧?”
刘贤快步跑过来,双目发红,深吸一口气禀告道:“张将军负荆请罪,在向全军赔不是,要痛改前非。”
“真哒?!”刘琦激动得喊破了嗓子,快步跑到场中。
见张飞躬身扶着桌子,汗如雨下,后背已被打得皮开肉绽,地上一滩水渍混着血迹,激动大叫道:“三叔!”
张飞直起身,龇牙咧嘴,却满脸欢笑:“哈哈哈,大公子来得真好,你也抽俺两下!”
刘琦眼角一阵抽搐,心想张飞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从虐待狂变成了受虐狂?
刘贤慨然叹道:“张将军一朝醒悟,痛改前非,实为国士之风!”
李飞赶紧上前求情道:“张将军改过赔罪,我等已感动万分,实不忍再打他,实在折煞我等,请将军收回成命。”
“请将军收回成命!”三军跪地齐呼。
第287章 身不由己
看着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满营将士,刘琦心中感慨不已,对张飞言道:“三叔如此赔罪,实在令人欣慰,但打人虽有诚意,但弥补不了过失。”
张飞一瞪眼:“难道让他们砍了俺这颗头才行?”
刘琦失笑道:“非也,军中男儿,个个都是热血心肠,三叔显出诚意,他们已是感动万分,只要今后改过,便足感欣慰。”
张飞问道:“那挨过打的,要如何弥补过失?”
刘琦将张飞拉到一旁:“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只是普通百姓,参军或身不由己,或为一口饭吃,真正心存大义,胸怀大志者,寥寥无几,古往今来,唯有重赏,才出勇夫,你可明白?”
“原来如此!”张飞恍然,笑骂道:“原来甘兴霸这小子,是在故意输钱。”
刘琦深感欣慰,趁机分析道:“甘将军与士卒同甘共苦,打成一片,所以锦帆军每逢出战,无不效死力,虽说都以利为先,但也是以心换心。兵法云:上下同欲者胜,古来名将,无不爱民如子,便是此理。”
“俺懂了!”张飞抱拳施礼,回到桌前,将剩下的酒分给那些挨打的兵卒,举碗大笑道:“兄弟干一杯!”
士兵们无不欢欣雀跃,满营换作一片欢呼之声,比平日练兵还要士气高涨。
刘琦看着这一幕感慨不已,忽然想起一句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那些生性善良,甚至一生修行的人,都未必能成佛,但杀人如麻,浑身沾满血腥的人,一朝向善,便可成佛。
又好像平日不及格的学生,忽然考了80分,家长老师无不夸奖,而平时100分的学生,因为失误考了99,反要受到责骂。
张飞平日苛责属下,动辄打人,无不胆战心惊,今日痛改前非,向他们赔罪,便心生感激,反而比其他各营士兵更为拥戴主将。
世间的事有时候往往就是不可理喻,不能以常理论之!
看着护卫围着张飞疗伤欢笑,刘琦悄然离开大营,无论如何,张飞幡然悔悟,确实值得庆贺!
虚惊一场,刘琦再回府衙,找庞统、法正商议联姻之事,虽说刘备娶了吴氏,到自己这里就不一定合适。
庞统言道:“自刘焉入主益州,东州兵便与本土官吏多有争端,先有甘宁等不满起兵,后有赵韪之乱,以孝直之才,也备受排挤,可见境内错综复杂。今公子入主益州,又添荆州势力,务必做好平衡,若稍有不慎,或会有二次内乱。”
法正点头道:“东州兵随刘璋父子而来,以此二人为后盾,今刘璋还乡,其无所依存,将军又推行新政,重置土地,外来者更为不安,自然要另寻安身之策。”
刘琦无奈道:“我重用张松,乃其入蜀之功,又以我为明主,岂能辜负?如今境内皆论功行赏,并无偏颇,外来者也有许靖、庞羲等名士担任要职,这还不够?”
法正叹道:“将军出身名门,安知流落之苦?外来者既受排挤,又无根基,自然心中惶恐,即便将军执法公正,亦难令其归心。正如客至主家,即便亲生兄弟,亦有所别!”
“原来如此!”刘琦恍然,自己做的再公平,外来者也没有归属感,心里不踏实。
庞统也道:“今东州势力,文以庞羲为首,武以吴懿兄弟为重,既已决定与公子联姻,若此时拒绝,其心更不安矣!”
“这……看来我好像并无选择?”刘琦一阵苦笑,自己倒还身不由己了?
法正言道:“将军德高位尊,诸事便不可以己之好恶忖度,需以大局为重,今大业将成,既不背德、又不伤己之事,何乐而不为?”
听说吴氏也十分貌美,而且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接盘刘备,这不是巧了吗?
刘琦心中已有异样的刺激,嘴上却说道:“刘瑁与我同宗,甚至算是长辈,这还不算背德?”
法正淡笑道:“若论亲疏,何比于晋文公与子圉乎?”
刘琦微微一怔,快速搜索原主记忆,原来晋文公逃难到秦国,娶了亲侄晋怀公子圉的妻子,这关系可比他和刘璋亲近多了。
与这些智者大儒对话,实在费劲,时不时引经据典,旁征博引,九年义务的那点知识,连皮毛都算不上,一个不小心就会露怯。
“那只好如此了!”刘琦心中美滋滋,嘴上却一声叹息。
不过这次吴氏不能再做夫人,只能算纳妾,又是寡居,便一切从简,七日婚事便成。
成都上下喜气洋洋,外来的士族终于踏实下来,而以张松、严颜为代表的本土人士也乐见其成。
正如刘琦在酒宴上所说,无论从何处来,都是大汉子民,今后在益州落地生根,数十年后,便都是一家人,共建天府之国才是长久之计。
应酬一番,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刘琦便迫不及待直奔洞房,红烛罗帐,身穿彩衣的吴夫人静静坐在那里,虽非首次成亲,竟也不安地搓着手指。
刘琦此时早已是轻车熟路,上前挑开盖头,便露出一张绝世容颜,令他禁不住呼吸一滞。
来到这个世界,不敢说阅尽天下美人,但好歹也见过大小乔,习萱那几位夫人也都各有特色,但眼前的女人,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若用后世的话来说,应该就是气质,用刘琦的话说,那就是女人味,按时下的话说,便是贵气!
刘琦愣愣看了半晌,忽然一股热血涌上脑门,开口吃吃道:“叔母……”
“啊?”吴夫人正俏脸发红,闻言檀口微张,脸上的娇羞变作愠怒:“将军若是嫌弃妾身,又何必同意这门婚事?”
“不不不,我并无此意!”刘琦连连摆手,勾起吴夫人光洁的下巴,轻笑道:“我只是……喜欢这个称呼而已。”
“妾身已是将军的女人!”吴夫人显然很忌讳她已做人妇,幽幽叹道:“将军虽与亡夫辈分有差,你我年纪却也相当,何苦如此?”
刘琦嘿嘿一笑,将美人揽入怀中:“就只在成都,到荆州便恢复如常。”
吴夫人猛地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刘琦:“如此叫法,那可是乱……唔——”
“嘘!”刘琦低头堵住红唇,舌头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第288章 出头之日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就在刘琦入主益州,春风得意之时,司马懿归家省亲,郁郁寡欢。
张春华一边喂奶,见司马懿逗弄小儿司马师,才露出一丝笑意,忍不住问道:“当年曹操屡次征辟,夫君宁肯装病,数月不下地也不愿上任,今被疏远,赋闲家中,岂非正遂夫君心意,为何又闷闷不乐?”
司马懿叹道:“夫人有所不知,吾昔日不肯应征,乃因曹操把持朝政,心中不满,不过是个义愤青年而已!后不得已入朝,方知天下形势,已非天子所能掌控,汉室名存实亡,若再不建功立业,吾一生所学,将付诸东流。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若无功名,如此碌碌无为,与草木何益?”
张春华笑道:“夫君满腹经纶,又与曹丕交厚,绝不会被埋没,迟早必有大放异彩之日。”
司马懿蹙眉道:“区区小挫,我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此次被免职,始终猜不透丞相心意,令我寝食难安。”
张春华道:“莫非是因长安一战,杀戮过重,丞相迫于朝野议论,不得不如此?”
“未必!”司马懿摇头道:“曹操乃枭雄也!为人独断专行,但求得利,何惧流言?杀吕伯奢、屠徐州,乃至以肉为粮,这且无惧,何况区区长安数万贼军?”
张春华一阵沉默,忽然叹道:“不过多造杀戮有伤天和,夫君今后若再统兵,要多以宽仁为上。”
司马懿摇头笑道:“为将者当杀伐果断,正所谓慈不掌兵,杀与不杀,但看局势,岂能由心?”
张春华蹙眉道:“你就不怕遭报应?”
“报应?”司马懿呵呵一笑,“自古成王败寇,唯有胜者方能流芳百世,吾学兵法韬略,正为逆天改命,何惧鬼神?”
张春华不悦道:“你就不怕报应到我与子嗣身上?”
司马懿摸着司马师肉嘟嘟的笑脸,不以为意:“相师已经看过,吾儿有大富大贵之相,命格极尊,若真有鬼神,也只会暗助,岂敢侵害?”
张春华无奈一叹,正要相劝,却见丫鬟带着书信前来,乃是军中急报。
司马懿拆开看罢,大笑道:“终到我出头之日矣!”
张春华忙问道:“又有何时?”
司马懿道:“周瑜设谋攻取淮南,寿春已破,丞相束手无策,命我到军前听令。”
张春华蹙眉道:“曹操刚将你调离军中,忽又调用,我看未必是好事,何来出头之日?”
司马懿双目微凛,缓缓道:“淮南战事紧急,丞相调我到军前,足见吾于长安灭马腾,已得丞相认可!其将我调离军中,并非因谋划不当,虽猜不透其中缘由,但未过数月便又起用,必非其本心,而是为形势所逼,不得不用。”
张春华问道:“何以见得?”
司马懿言道:“夫人有所不知,丞相近两年头疾频繁发作,竟致昏迷,其服五石散虽能镇痛,但据家师所言,是药三分毒,五石散尤甚,只恐命不久矣!”
张春华欣喜道:“曹操对夫君若即若离,但曹丕却与夫君乃是挚交,若能继承位置……果然要熬出头了。”
司马懿仰天慨然一叹,缓缓道:“整理典籍,教授子弟,非吾所愿,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方遂男儿之志!”
张春华忙命人准备行礼,临行时嘱咐道:“伴君如伴虎,你到丞相身边做事,更要多加小心。”
“夫人勿忧,安心照顾师儿,吾自有自保之法。”
司马懿快马加鞭,兼程赶往徐州,到营中拜见曹操。
曹操于病中亲自接见司马懿,言道:“仲达在长安平贼立功,孤心中自知,未曾升赏,反调离长安,既为保护你,也为安定关中人心,你可明白?”
司马懿心中虽觉不尽然,但还是躬身道:“马腾在西凉威望素重,属下用计除之,必遭报复,丞相一番苦心,属下岂能不知?”
曹操深感欣慰:“既然知吾心意,便不必介怀!”
司马懿躬身道:“我等为国效命,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愿随时听用,绝无怨言。”
“好男儿志在四方,当今天下纷扰,何愁无用武之地?仲达多谋,淮南便是你建功之时,尽可施为。”
曹操抚须大笑,遂拜司马懿为参军,与荀攸掌管军务。
司马懿大受感动,跪地道:“懿愿为丞相赴汤蹈火,勠力尽忠。”
“真不负司马八达之名!”曹操大喜,亲手扶起司马懿,言道:“今周瑜已回柴桑养病,江东诸将不足为虑,吾意趁其立足未稳,重取淮南。但程普死守寿春,此城经子孝亲自督造修葺,固若金汤,汝有何破城之策?”
司马懿略作沉吟,抱拳道:“明日属下愿到阵前督战,观察敌情,再思对策。”
曹操见司马懿遇事沉稳,也不信口开河,大为赞赏,又命其为安南将军,与夏侯惇统领众将,攻打寿春。
司马懿谢过,辞别曹操,当即便与夏侯惇、荀攸等了解军情。
曹操已调徐州、兖州守军,合计十万大军围攻寿春,但吴军死守不出,数日毫无进展。
寿春城中有三万兵马,另有两万守合肥,正于淝水疏通水路扩建新城,可随时支援寿春。
荀攸言道:“寿春扼徐扬咽喉要地,又处淮水之上,退可保淮南,进可取徐州,周瑜不顾生死亦要取此地,必有图中原之意。若肥水水路开通,水军直达寿春,吴军必会北上,吾等要尽早为丞相分忧。”
曹洪在长安与司马懿共灭马腾,对其才智早就信服,马上问道:“仲达诡计……机智多谋,有何高见?”
司马懿言道:“昔日丞相平袁术,攻寿春便难如登天,如今历经修葺,更为坚固,若无内应,恐难攻破,唯有引蛇出洞,方可趁机而动。”
夏侯惇期待半天,听到这么一句话,冷哼道:“先前子孝用丞相之计,重创周瑜,吴军已如受惊的老鼠,躲进巢中一动不动,怎会轻易出来?”
司马懿笑道:“蛇鼠躲入洞穴,不过是为自保苟安,可用恫吓之术,震动巢穴,假以时日,自会生变。”
夏侯惇一怔,瞪着独眼不满道:“某视江东众将如鼠辈,只是打个比方,你却论起除蛇鼠之术,真不分轻重。”
第289章 旁观者清
司马懿言道:“此术亦为破敌之策也,固守虽为稳妥之策,但也是坐以待毙,若是周瑜在此,又当如何?”
夏侯惇蹙眉道:“周郎小儿若在,恐不会如此坚守,必会设法出兵,以攻为守,但如今东吴上下一心死守,如之奈何?”
“然也!”司马懿笑道:“鼠遁穴中,若施以惊吓,必有出逃或反击者,吾料城中众将必有主战之人,只需发动猛攻,自会出兵。”
夏侯惇摸着下巴:“嘶——好像是这么个理。”
荀攸恍然道:“仲达所言极是,吾等皆以寿春坚固,不肯全力攻打,吴军自恃城池,亦自苟安。此时正该迎难而上,叫贼知吾取城决心,久必生变,变则城可破矣!”
曹洪拍着夏侯惇肩膀大笑道:“我早就说仲达诡计……智计百出,你看看——”
司马懿谦虚道:“非是在下技高一筹,此乃旁观者清,丞相与诸位因知寿春坚固,不想损耗兵力,也是人之常情。”
众将闻言纷纷点头,心想确实如此,不是我等不如这个小孺子,而是根本就不想强攻寿春而已。
荀攸在一旁抚须打量着司马懿,暗叹道:奉孝之后,丞相又得一位奇才。
司马懿目光长远,别的不说,只是摆脱常规,反其道而行之,就很少有人能做到。
许多事看似简单,一点即通,但当局者迷,而能超脱事外者,往往都能掌控全局,运筹帷幄。
次日,曹军中传出消息,曹操病重,不能掌管军务,在彭城休养,命夏侯惇督军攻打寿春。
夏侯惇领兵直逼近寿春,扎下大营,命曹洪、臧霸、曹休三路齐攻寿春,只留南门让吴军撤退。
平静半月的寿春再次杀声震天,吴军也休整未久,见曹军气势汹汹而来,匆忙防备,初时折损不少士兵。
自官渡之战后,曹军的攻城器械大幅增强,井阑可高达五丈,士兵如在云端,俯视城内,一切动静尽在掌握。
投石车经刘烨几人改造,不但加强射程,一次能打出五六块巨石,一旦发出,如雷霆霹雳,声势骇人,改名霹雳车。
其他诸如冲车、云梯等,更是应有尽有,强弓硬弩摆列整齐,对守军也威胁极大。
一连三日,曹军攻势如潮,填平护城河,杀到城下,乐进亲自领兵攻城,已有人登上城头,曹军士气高涨。
夕阳如血,映着寿春城外堆积如山的尸骨,场面触目惊心。
曹军退下之后,程普召集众将议事,守城虽说占优,但曹军势大,攻势如潮,众将也都疲惫不堪。
周瑜回去养伤,大家都以为程普必会接任都督,谁知周瑜却举荐鲁肃为淮南都督,都疑惑不解。
鲁肃到任后,先传孙权将令,周瑜看寿春城池坚固,料定曹军不会强攻,命全军练兵养卒,安民积谷,稳固淮南防线。
随后命程普继续掌管兵马,防备曹操,自己则前往合肥督造水路,待打通淮河、淝水、巢湖水路,淮南兵精粮足,便可与曹军对战。
程普蹙眉道:“曹军如此猛攻,看来对寿春志在必得,二位都督预料有差,该如何是好?”
董袭叹道:“照此下去,哪怕寿春是一座土山,也要被曹军夷为平地,只怕等不到打通水路了。”
吕蒙却道:“寿春坚固,粮草器械充足,城中有两万守军,足守半年,今年雨季又将至,曹军不久必退。”
黄盖大怒道:“曹军如此咄咄逼人,分明是欺我江东无人,明日某出城对敌。”
吕范也道:“吴侯与大都督皆有将令,我等不可出战,曹军突然猛攻,只恐另有诡计。”
黄盖大笑道:“岂不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鲁子敬虽有智略,但不懂兵法,也不过纸上谈兵而已,战与不战,还看前军局势。”
董袭也道:“倘如都听这些文士所言,濡须之战时早已将江东拱手让于曹贼,要开疆保土,还需我等浴血厮杀。”
吕蒙与鲁肃交情极深,私下里以兄弟相称,忙道:“鲁都督非张子布之流,虽不会领兵,但才干不下于大都督,否则岂能接任淮南都督要职?”
程普双目微凛,瞟了吕蒙一眼,心想江东这年轻一辈,竟已不将我等老臣看在眼里了。
以往他不服周瑜,但几场大战后对其言听计从,如今周瑜伤退,竟说鲁肃之才不输周瑜,难道我还排在鲁肃之下?
不过他毕竟是江东老臣,德高望重,虽心中不悦,但也不会与年轻小辈计较,手捻胡须,蹙眉不语。
众将顿时争吵起来,黄盖等人主张出战,曹军气焰嚣张,杀上门来还不反击,江东男儿必为人所笑。
只有吕蒙和吕范主张防守,曹军攻势虽猛,但必定无法长久,其损伤更为惨重,迟早必退。
程普抉择不下,命众将退下各去歇息,独自到城上巡视,见城外曹军大营围着寿春连成一片,火把齐明,照得亮如白昼。
程咨言道:“今众将争执不下,父亲既难以决断
,何不派人去问鲁都督,由他定夺?”
程普手把城墙,冷声道:“鲁子敬将军务委任于我,此时若去询问,为父果真不如鲁肃矣!”
程咨一愣,明白老父亲在军中资历最高,已次居周瑜之下,再不肯向鲁肃示弱。
思索片刻道:“以孩儿看来,若是曹贼亲自领兵攻城,或许另有诡计,但听闻曹操头疾发作,尚在彭城养病,夏侯惇不过一武夫,其实不足为惧。”
“嗯?”程普微微一顿,如迷雾顿开,捻须笑道:“吾儿这几年军中历练,已颇有长进矣!”
程咨毕竟也是将二代,心高气傲,抱拳道:“孩儿自幼蒙父亲指点,熟读兵书,常以大都督为楷模,虽还相去甚远,但岂不如吕蒙草莽武夫?”
程普一阵大笑,旋即又责备道:“为父虽在江东颇有功勋,但从不倚老卖老,更不可”
程咨看着老父亲脸上的笑意,忙抱拳道:“父亲德高性宽,好善乐施,江东上下无不敬重,孩儿不及万一。”
“你我父子之间,就不必如此恭维了!”程普摆手笑骂,吩咐道:“传陈武、丁奉、董袭三位将军前来听令。”
第290章 直取敌营
四更过后,程普派兵出城劫营,三门外各出一支兵,试探曹军虚实。
天明时分,陈武、丁奉、董袭三将先后回城,都报曹营防备森严,巡逻士兵接连不断,根本无机可乘。
丁奉尚未靠近敌营,便被隐藏在暗处的哨探发现,马上示警,险些被曹军乱箭射伤。
程普并未责怪三人,让他们各回营休息,命黄盖、吕蒙轮流守城。
黄盖见程普竟面带笑意,疑惑道:“昨夜劫营失败,公为何不忧反喜?”
程普轻笑道:“吾已有破敌之策,三日内可见分晓。”
黄盖还要再问,程普已经下城歇息去了,此时曹军已列阵准备进攻,只好先安排布防。
曹军大营中,夏侯惇如困兽般来回走动,荀攸和司马懿则老神在在,一个处理军务,一个展开地图勾勾画画。
营外鼓声大作,各将依旧督战攻城,但这几日折损近万人,伤兵满营,士气低落,攻势远不如前几日。
夏侯惇按捺不住,问道:“吴军已前来劫营,虽有防备,但将士疲惫,总有失误之时,二位为何不发一言?”
荀攸抬头笑道:“将军稍安勿躁,前几日我等便说过,吴军久必有变,今已主动出城劫营,可见城中一样吃力,已生变故矣!”
“哦?”夏侯惇一只眼发出亮光:“如此说来,先生已有破敌之策?”
司马懿点头道:“吴军自以为寿春坚固,却未料我军器械充足,守军损伤也不少。程普又是江东老将,常以周瑜自比,吾料其必不甘心困守城池,昨夜偷袭只是试探,这一两日便有大动作。”
夏侯惇皱眉道:“参军之意,吴军还要再来偷袭?”
司马懿笑道:“不错,寿春有守军三万,守城只需一万足矣!今其所忌惮者,乃我军中井阑、投石车等器械,这一次必是冲着老营而来。”
夏侯惇恍然大悟,大笑道:“程普老儿若敢前来,某必擒之!”
司马懿言道:“东吴此番出兵,必会精锐尽出,不容小觑,还需另调虎豹骑相助,可保万无一失。”
夏侯惇不悦道:“对付江东鼠辈,某一人足矣,何须再调兵?”
司马懿道:“将军还需亲自坐镇中军,吸引吴军来杀,战事瞬息万变,不可大意。”
夏侯惇这才不再逞能,命人往彭城报信,请曹纯前来助战。
司马懿又命朱灵自大营运载军器,浩浩荡荡往前方三座大营依次运送,并传令三将,尽快将这些器械消耗完毕。
下午吕蒙守城督战,见曹军又运来一批辎重,不禁眉头紧皱。
曹操拥有中原、河北之地,钱粮物资源源不断,江东才取淮海,还急需治理,若一直守城,非长久之计。
一时之间,陷入鲁肃和程普两种策略的纠结之中,一个长远规划,图谋中原,一个主动进攻,解燃眉之急,似乎都有道理。
夕阳将落,曹军的攻势却更猛,护城河早已填平,不知坏了多少投石车,冲车更是源源不断撞击城上,站在城上如同地震。
程普精神抖擞,再次登城,问道:“军情如何?”
吕蒙叹道:“今日三营又运来一批军器,曹军增加井阑和投石车,守军伤亡已有两千。”
程普抚须扫视战场,问道:“曹军若无这些兵器,吕将军能守多久?”
吕蒙略作思索,答道:“若只有冲车、云梯等,只需一万人,守半年有余。”
“年轻人,不可太过气盛呐!”程普缓缓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轻敌万不可取。”
吕蒙不服气,大声道:“末将并未轻敌,以寿春城防坚固,若无利器,曹军再来十万,也是枉然。”
“这年轻人……”程普瞟了吕蒙一眼,虽然对他之前顶撞自己不满,但见其如此自信,慨然道:“当真后生可畏。”
吕蒙一怔,心想程普在江东被人尊一声“程公”,果然并非是他资历老,胸襟气度也有过人之处。
抱拳道:“孙子曰: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今曹军虽众,却不足以围我,故知可守也!”
程普诧异道:“你也读兵法?”
吕蒙点头道:“承蒙主公教诲,今只是略窥门径而已。”
程普听闻孙权器重此人,点头道:“孺子可教,再接再厉。”
不觉天色已暮,曹军如潮水般退去,城墙下又留一堆尸体,黑烟滚滚,焦糊的味道扑鼻而来,甚至散发着恶臭。
吕蒙蹙眉道:“若长此下去,尸体腐烂,恐会引发瘟疫,不如放火烧之。”
“当年黄巾之乱,动辄十数万人暴尸荒野,这又算得了什么?”程普仰天长叹,慨然道:“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呐!”
吕蒙不知程普何所指,正要询问,程普却传令升帐,调吕范、程咨二人巡逻守城。
来到府衙,却见只有黄盖等几员大将,其余偏将小校一概不在,吕蒙便意识到这是重要军情,自觉站在陈武之后。
程普言道:“这几日观战,我已摸清曹军底细,其在城外重兵防守,但粮草辎重却在后方大营,若能捣毁大营,毁其辎重,则可保寿春无虞。”
黄盖大笑道:“程将军早上卖个关子,害得我一下午都睡不踏实,原来是打算袭击老营,此计甚妙!”
吕蒙蹙眉道:“大营有夏侯惇亲自镇守,要出城袭击,恐非易事,若半路被劫,进退不得,如何是好?”
程普笑道:“曹军若与吕将军想法相同,料定我等不敢出城,大营必定防备松懈,这便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当年伯符统兵,常以轻骑直取敌营,破敌如秋风扫叶,横扫江东,正是用此计。”
黄盖抚须大笑道:“程将军所言极是,吾等虽老,但刀枪犹锋,正该老当益壮,破敌建功。”
想起当年追随孙策的时光,几位老将无不双目发光,那时候冲锋陷阵,所向披靡,那才叫打仗,如今瞻前顾后,唯唯诺诺,实在憋屈。
吕蒙此时已明白程普方才之言,又提醒道:“曹操统兵多年,军纪严明,非昔日严白虎之流可比,诸位将军不可轻敌。”
程普笑道:“若曹贼在营中,某自不会出兵,但夏侯惇不过武夫而已,有何惧哉?”
第291章 老当益壮
程普命吕蒙、丁奉守城,三更时分各分兵袭扰城外三营,吸引曹军注意。
自与黄盖、陈武领精兵出城劫营,直取曹军大营,若城外曹军来救,便出城攻其后,一鼓作气杀退敌军。
若城外曹军按兵不动,便可捣毁大营,烧其辎重,曹军只能退兵,再伺机出兵。
吕蒙见程普已有两手准备,看起来也毫无破绽,心中虽觉有些不安,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能照命行事。
等到半夜,吴军先佯攻骚扰敌营,掩护大军自南门出城,绕行向北。
程普此次专门选三员老将,就是要让吕蒙这些后辈看看,当年他们是如何收复江东,打下这一片基业的。
如今的江东,虽然稳固,但从上到下一片死气沉沉,只求自保苟安,没有半点进取之心,哪还有半点江东子弟的血性?
尤其周瑜一倒下,仿佛天崩地裂,全军瘫痪,竟要鲁肃一个文士来掌管军事,难道江东再无统兵之人?
四更时分,人马来到曹军大本营外,见寨中灯火稀疏,守军懒散,果然防备松懈。
程普大喜,马上自正面进攻,挥兵杀入大营,听到鼓声响动,左右黄盖、陈武也同时进攻,曹军大营一片混乱。
震天鼓声响起,转眼之间,营中燃起大火,曹军自相奔走,喊声不绝,程普一马当先直冲中军大营。
火光之下,见一将匆忙出帐,头戴眼罩,只穿着半片铠甲,正是夏侯惇无疑。
“独眼贼,休走!”程普抖擞精神,挺蛇矛直冲过去。
夏侯惇正准备撤退,听到这声叫喊,似乎被激怒,低吼一声舞刀杀来。
二人在中军帐前交手,两军也在混战,曹营中一片厮杀之声,火光冲天,照得亮如白昼。
程普缠住夏侯惇,心中再无顾虑,两翼还有黄盖、陈武接应,分兵冲杀,将营中粮草、器械全都烧毁。
呜呜呜——
厮杀正酣之时,忽然夜空中响起低沉的号角声,如闷雷来自天际,又像猛兽缓缓觉醒。
程普一怔,此时怎还会有其他号令声,莫不是围城的曹军杀到?
却听夏侯惇大笑道:“程普老贼,中某之计矣!”
程普冷哼道:“夏侯惇,你今日插翅难逃。”
二人奋力又战十余合,却迟迟不见黄盖和陈武前来接应,程普心中起疑,此行是来袭营,早该将曹军杀散才对。
“江东鼠辈,俺许褚来也!”
北营方向,忽然传来一阵牛鸣般的低吼,只见一个壮硕如小山的身影,快速杀来,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陈武正好领兵到,上前拦住许褚,只十余合,便被杀得节节败退,只有招架之力。
程普见曹军还有援军,顿时心生不妙,猛听得四周喊杀之声又起,如同浪潮般四面涌来。
“陈武,撤退!”程普奋起余力,想逼退夏侯惇撤退。
夏侯惇舞刀猛砍,缠住程普,沉喝道:“老贼,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程普奋力死战,黄盖从左边杀到,只见他浑身浴血,须发散乱,大声道:“德谋,营中有埋伏,快走!”
两员老将奋力逼退夏侯惇,黄盖张弓搭箭,大喝道:“夏侯惇,另一只眼还要不要了?”
夏侯惇正要追赶,见黄盖张弓,顿时心生忌惮,自从上次被暗箭射伤一只眼睛,他对箭矢便心有余悸,尤其在黑夜里。
二人在乱军中冲突,只见外面曹军仿佛从火光中走来,无穷无尽,营中守军也开始反击,吴军腹背受敌到处都是曹军。
许褚从背后追来,舞动手中九耳八环象鼻刀,刺耳的仓啷声如催命符一般,伴随着阵阵惨叫,令人心悸。
吴军中根本无人挡得住许褚,被他一人开路杀来,左边铁甲军,右边虎豹骑,都是全副武装的重骑兵,横冲直闯,东吴兵马溃不成军。
程普和黄盖边杀边走,营外也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曹军,自家人马早被冲散,根本无法组织抵抗。
二将带着护卫冒死冲出包围,才往回走,忽然来路上伏兵杀出,朱灵、文钦领兵挡住去路。
“公覆快走,我来断后!”程普杀得满头大汗,心知此次曹军设下重重埋伏,恐怕凶多吉少,不想连累黄盖。
“同进退!”黄盖大吼一声,迎上朱灵,吴兵奋力死战。
轰隆隆——
此时虎豹骑也随后杀到,在重骑兵的冲击下,吴军再次大乱,根本抵挡不住。
程普见陈武带领残兵赶到,大喝道:“速保护黄老将军撤退,不得违令!”
陈武稍作犹豫,心知形势紧急,马上与黄盖合兵一处,向来路突围。
程普浑身浴血,陷入绝境,也自觉再无颜面去见众将,不顾生死拦住曹军,反将文钦杀得手忙脚乱。
但此时夏侯惇已带兵赶到,大喝道:“程普老贼,此时若降,可免一死!”
程普悲怆大笑道:“某乃江东三世老臣,岂能降贼乎?”
许褚嗡声道:“老贼不知死活,留他何用?”
程普嘶吼一声,催马直取夏侯惇,许褚先拍马而上,大刀横扫过去,兵刃撞击,一声巨响,铁戟蛇矛便凌空飞起。
“再不能为江东效命矣!”程普双手颤抖,便要拔剑自刎。
许褚正准备上前抓人,忽然来路上杀声震天,一将大喝道:“看箭!”
却是吴兵折回,黄盖在马上连放三箭,大吼道:“德谋,不得轻生,快撤!”
程普回过神来,看是丁奉、凌统前来相救,虽疑惑他们为何而来,但此时来不及细问,忙打马撤退。
“江东鼠辈,就会暗箭伤人?”夏侯惇大怒,也取下弓箭射去。
自从伤了一只眼睛后,夏侯惇箭术大增,放箭更无需瞄准,一箭射去,只听程普闷哼一声,已然中箭。
许褚被箭惊退,低吼一声又冲过来,陈武、凌统、丁奉三人合力敌住,吴军接住程普撤退,后方有弓箭掩护,乱箭齐发,转身退走。
等吴军撤退,夏侯惇领兵尾随掩杀,直追到寿春城下,只见城头上火把齐明,吴军摇旗呐喊,似乎要随时杀出城来,城外曹军也全军戒备,不敢有丝毫大意。
二人领兵直追到南门,想趁乱杀入城中,却见城门早有人领兵守护,城上弓弩手严阵以待,只好乱杀一阵逃窜的吴军,退回大营。
第292章 年轻才俊
此时已经天色大亮,程普勉强撑回城,便口吐鲜血坠落马下,众人急忙抬到府中。
只见程普浑身是血,医者割开铠甲衣衫,身上多处创伤,尤其左肋处划开一条口子,深可见骨,背后又中一箭,箭头不敢取出。
程咨哭倒在一旁,众将无不垂泪,上次在合肥,这次在寿春,淮南成为江东折戟之地。
黄盖问吕蒙道:“你如何知道我们遇险,派兵来救?”
吕蒙叹道:“昨夜诸位将军出城,我骚扰曹军归来,便预做准备,谁知曹军一直按兵不动,便料其早有防备,遂传令于城上擂鼓呐喊,惊扰守军,另派人前往支援,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黄盖慨然道:“此次总算保住寿春,子明智勇双全,可为江东栋梁矣!”
程普听众人议论,幽幽睁开眼睛,叹道:“悔不听子明之言,连累诸位!”
黄盖忙道:“胜败兵家常事,寿春还在,程公不必挂怀,只管安心养伤。”
程普扫视众人,勉强笑道:“吾自随先主以来,南征北战数十年,遂有江东基业,今年过花甲,得死于疆场,此生无憾,诸位不必哀伤。”
黄盖垂泪道:“吾与公相识久随主公,情同手足,大业未成,岂可轻言死乎?暂且忍耐,便送往江东医治。”
程普无奈摇头,仰天叹道:“吾有负吴侯重托,心中惶愧,汝等当为江东勠力,吾与主公,当在九天之上护佑诸位。”
程咨道:“父亲,我们还要同回幽州,衣锦还乡。”
“我死之后,可葬于曲阿,遥望家乡足矣!”程普轻拍程咨手臂,咳嗽数声,大叫道:“快快,快去请鲁子敬!”
言罢口吐鲜血而亡,程咨大哭,众将默哀。
但现在还不是悲伤之时,派人请鲁肃来主持局面,同时救治伤员,部署城防。
下午鲁肃便赶至寿春,命程咨扶柩回建业治丧,勉励众将,稳定军心。
昨夜一战,折损近半兵力,斥候报来消息,夏侯惇用司马懿为军师,布下这个陷阱,想起长安马腾之败,众将无不心惊。
鲁肃听罢并未责怪众人,赞吕蒙机智,部署得当,否则非但出城人马全军覆没,恐怕寿春也保不住。
黄盖点头道:“曹营中又出司马懿这等才俊,中原果然人才济济,所幸我江东也多俊杰,有子明等将,未来可期。”
吕蒙却叹道:“韬略如瀚海,吾未能识破司马懿之计,也仅限纸上谈兵而已,还需多加思考。”
鲁肃言道:“曹操调司马懿到军中,吾料其必无法久留徐州,眼下雨季将至,曹军不久便退,只需谨防不出,可保无虞。”
这一次众将再不争执,以黄盖为首,都推举吕蒙为守将,调兵布防,鲁肃还回合肥构建水路。
……
曹军大营中,夏侯惇与众将庆功,唯独司马懿却闷闷不乐。
曹洪敬酒道:“一战大胜,消灭吴军万余,仲达为何还愁眉不展?”
司马懿叹道:“吾此番用计,本该趁势取寿春,未料吕蒙竟能识破吾计,先派兵救人,又守城不出,江东亦有俊杰矣!”
曹洪大笑道:“此战足显参军之能,今守军已去一半,再攻城便轻松多了。”
司马懿却道:“守城不在兵多,以寿春坚固,只需一万人马,可守半年,若换作吕蒙守城,再想用计难如登天。”
曹洪拍拍他的肩膀:“丞相常言:战场之势,瞬息万变。今日虽失良机,但大败吴军,挫其锐气,便值得庆功,自会有破城之日,再寻良机便是。”
司马懿轻叹一声,与众将举杯庆功,本想在曹操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结果还是功亏一篑,多少有些失望。
曹操在徐州听说前军大胜,斩首万余,大将程普重伤而亡,顿时头疾痊愈,亲自到前营犒赏三军。
正准备商议分兵取淮南其他各地,忽然天降大雨,连日不绝,营帐也潮湿不堪,忧闷不已。
荀攸言道:“连日大雨,又是淮南梅雨季节,士卒疲惫,寿春久围不克,不如暂且息战,养精蓄锐,待秋时再出兵。”
曹操仰天长叹道:“今吴军锐气已堕,正当趁胜进兵之时,奈何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向江东,碧眼儿何其有幸?”
遂传令待天晴后退兵,正准备休息时,司马懿前来求见。
曹操笑问道:“仲达可是不甘就此退兵?”
“正是!”司马懿抱拳道:“愚以为可以退为进,丞相已传令拔营,吴军必会放松警惕,正是取寿春良机也!”
曹操蹙眉道:“吕蒙为将,极为谨慎,恐再难有机会。”
司马懿言道:“天将大雨,虽助吴军阻我进兵,但亦可助我取城,何不用水攻?”
曹操神情微凛:“你是说,掘淮水?”
司马懿点头道:“丞相高见,自古水火无情,昔日下邳破吕布,决沂、泗之水,吕布尚且束手,况吕蒙乎?”
“不可!”曹操摆手道:“昔日水淹下邳,乃因周围群敌环伺,形势紧急,二水又绕下邳而过,正好就近淹之。今淮水远离寿春,一旦决堤,这千里之地,万顷良田,数十万百姓,都将化为泡影,如何使得?”
司马懿抱拳道:“丞相体恤民情,实乃仁主,然淮南若归江东所有,其百姓则为吾之敌,此消彼长,岂非养虎成患?”
曹操背着手来回踱步,良久之后才叹道:“汝可知一旦掘开淮水,便大失人心,虽得寿春,亦难取淮南矣!”
司马懿淡笑道:“淮南既不能为我所用,何妨毁之?得地方可育民,若得其地,迁徙百姓,只需稍加恩惠,自会感恩戴德。”
本想说曹操当年屠徐州,鸡犬不留,甚至兖州出现叛乱,但如今徐州百姓还不是服服帖帖,纳粮缴税?
但话到嘴边,还是觉得不太妥当,只是抱拳道:“事关中原安危,请丞相三思。”
曹操坐在那里又开始揉眉头,他同样也想起当年战事,中原十室九空,他从南阳、冀州等地迁徙百姓,十余年屯田经营,如今才有起色。
如果将寿春一带变作汪洋大海,没有三五年,恐怕也难以恢复生机。
第293章 最后决断
南阳之战,因为肉脯军粮之事,已让他声望大跌,再水淹寿春,必会引起公愤。
更何况如今局势不同,他贵为大汉丞相,正筹划进位魏公、加九锡,做出这等事,如何服众?
司马懿见曹操犹豫,心中疑惑,往日杀人不眨眼,动辄屠城的枭雄,今日为何如此迟疑?
遂又劝道:“鲁肃在合肥增筑新城,开掘水路,欲连通淮河、淝水,此必是江东欲借水军之利保守淮南,伺机进图中原。此时退兵,非但前功尽弃,待其水路疏通,中原危矣!”
曹操双眼眯成一条缝,半晌之后才长叹道:“事关重大,容某思之。”
司马懿只好退出帐外,仰面看着黑沉沉的天空,心情也显得沉郁,难道这次又猜错了曹操的心思?
自从曹操将他调来参与军事,司马懿便决定作出改变,一改往日儒雅文士之风,学曹操杀伐果断,狠辣诡诈,以期获得其赏识。
眼看曹操身体每况愈下,曹丕就要掌权,不趁此机会表现,如何能得重用,如何施展抱负?
但他哪里知道,此时的司马懿,经历的正是当年曹操意气奋发之时。
而如今的曹操,位极人臣,打下一片江山,不再是那个任性妄为的枭雄,而是准备为后代铺路的奠基者。
次日一早,大军已准备拔营,曹操还决策不下,正准备找荀攸商议,忽然探马冒雨送来急报。
曹操拆开一看,勃然大怒道:“鲜卑狗贼,安敢欺吾?”
曹纯问道:“轲比能向来与丞相交好,发生何事?”
曹操沉声道:“幽州急报,辽东鲜卑联合公孙康叛乱,正攻打辽西,欲联合中部鲜卑入侵幽州。”
曹纯大惊道:“轲比能乃鲜卑大单于,屡受丞相厚恩,为何不加以节制?”
曹操叹道:“先前迫不得已,向鲜卑借兵,人马没于濡须,那些人都来中原抢功,大多都是各部心腹亲属,此事引起公愤,轲比能弹压不住了。”
当初曹操借兵,向鲜卑许诺,到中原破城后,先任其抢掠,另外还有奖赏,各部落都争相派兵,为此事还引起部落之间的决斗。
鲜卑人将战事当做儿戏,以为到中原来抢物资,结果如需一战,被刘和、周瑜算计,骑兵全军覆没,两万鲜卑骑只剩三百残余回到部落。
轲比能重新统一鲜卑之后,自居盛乐城,共分做三部,西部鲜卑以拓跋族为主,中部乞伏部在幽州以北,东部则以慕容、宇文部等鲜卑老部落为主。
三部虽尊轲比能为大单于,实则各自为政,并不完全听从号令,如今族人亲属战死在中原,无不震怒,纷纷起兵。
曹纯眉头紧皱,骂道:“胡人皆如豺狼一般,为利而来,一旦无利可图,便反目成仇,甚至反噬其主,早就不该与他们有关联。”
曹操长叹一声,吩咐道:“叫元让、子廉来。”
很快夏侯惇、曹洪到帐中,曹操将北方战事告知,言道:“吾欲亲征鲜卑,子廉随我同去,淮南兵马由元让统领。”
夏侯惇惊道:“区区鲜卑犯境,有阎柔镇守边境,足以应对,何必丞相亲征?”
曹洪也道:“丞相近来身体不适,还是回许昌休养为好,鲜卑不足为惧,若放心不下,末将领兵北上。”
曹操慨然道:“此事因我而起,必须要由我亲自解决!孤一生南征北战,哪怕连累许多百姓,被人诬陷,也只是为这大汉河山,无惧他人议论。但若因我招致外族入境,侵害百姓,那将是卖国之贼,遗臭万年,非吾所愿耳!”
夏侯惇、曹洪、曹纯三人苦劝,以曹操现在的身体,实不宜远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就危险了。
“诸位不必多言,此去北征,自有奉孝陪伴护佑,无需多虑!”
曹操背着手走到帐门口,见外面阴雨绵绵,缓缓道:“我曹孟德宁为“汉贼”,也绝不做“汉女干”!”
这几人最了解曹操,知道他心意已决,便不再劝,曹操命曹洪二人马上准备,先往许昌安排政务,便立刻赶赴幽州。
夏侯惇问道:“退兵之事,该如何安排?”
曹操言道:“此事吾与司马懿已有商议,稍后仲达来,尔等自行商议决策即可!”
“遵命!”夏侯惇抱拳领命。
曹操穿好衣衫,戴上斗笠,临出门时拍着夏侯惇肩膀:“子孝为周瑜所伤,淮南之事就托付你了,子孝之仇,还要靠你来报!”
“丞相放心,某定会全力为子孝报仇雪恨!”夏侯惇躬身,曹操已经快步而去,一行人消失在雨雾之中。
夏侯惇愣在那里,直到一阵冷风吹进,才回过神来,命人去请司马懿、荀攸前来议事。
片刻之后,只有司马懿只身前来,荀攸被曹操调走,一同赶赴许昌去了。
不等夏侯惇开口,司马懿先问道:“丞相临行时,有何军情交代?”
夏侯惇蹙眉道:“丞相只说与你已有商议,不知作何决策?”
司马懿一怔,低头略作思索,马上便明白曹操用意,抱拳道:“吾已有取城之策,足胜二十万精兵,请将军定夺。”
夏侯惇大惊,瞪圆眼睛问道:“计将安出?”
司马懿笑道:“此时已有前车之鉴,将军还记得下邳破吕布之时?”
“破吕布?”夏侯惇眉头微皱,忽然抚掌大笑道:“妙妙,果真妙计……嘶——”
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迟疑道:“当时下邳只在河边,围城放水,并不会有太大危险,这淮水可非泗水可比,一旦掘开,恐难以控制,只怕整个寿春境内都要化作汪洋,害死多少无辜百姓?”
司马懿冷笑道:“今吴军疲惫,若不趁势取城,那些阵亡将士岂不白白送命?待日后再来,又要折损许多人马,我营将士难道不是人命?”
“这……”夏侯惇眉头紧皱,在帐中来回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曹操临行时最后的交代,猛然停下脚步,咬牙道:“好,此事便交给你来布置,三日后动手。”
“遵命!”司马懿抱拳领命,出帐时暗自摇头,这曹家的事,真是难办。
大帐中空无一人,只听雨点打在帐篷的声音,夏侯惇站了半晌,才深吸一口气:“子孝,你的仇,交给我来报!”
第294章 江东之变
大雨连下三日,吕蒙等人才放下心来,这次损兵过半,要是曹军再强攻,后果难料。
正分派人马巡守,忽然细作来报,曹操已离开大营,曹军也在准备拔营,一两日内必会退兵。
黄盖长出一口气:“曹贼总算退兵,只要鲁都督部署好淮南防线,江东无忧矣!”
吕蒙言道:“曹贼诡计多端,大都督前车之鉴,其大军未退,便不可掉以轻心。”
众将想起周瑜重伤,正是被曹军撤退迷惑,无不纷纷点头。
吕蒙命人继续监视曹营动静,只要曹军不退,便一刻也不放松,只减少部分巡逻任务,让士兵也都缓口气。
忙完军务,吕蒙准备早歇,但躺在床上,听着外面雨声如注,心中总觉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刚迷迷糊糊睡着,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子明快起,大事不好!”
吕蒙翻身坐起,赤脚下地开门,见是丁奉,今夜巡营的正是他,浑身已经湿透,忙问道:“发生何事?”
“洪水来了,撤,快撤!”丁奉拽着吕蒙就往外走。
“住口!”吕蒙一把推开丁奉,沉声道:“大雨数日,有洪水在所难免,怎能轻言撤退,扰乱军心?”
“并非城内积水!”丁奉急道:“城外已被大水淹没,必是淮河决堤,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什么?”吕蒙大惊道:“淮水决堤?这怎么可能?洪水怎会淹到寿春?”
丁奉言道:“此必是曹军故意掘开河道,欲水淹寿春城,四周尽是洪水,将军快走,迟则晚矣!”
吕蒙大变,望着天空大吼道:“曹贼,尔敢做此丧尽天良之事?”
丁奉大骂道:“曹贼毫无人性,屠徐州、吃人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事他干不出来?快走——”
此时府衙内已经一片大乱,士兵们慌忙撤退,吕蒙稀里糊涂上马出府,只见街上洪水奔流,百姓哭喊,洪水已经没过膝盖。
黄盖、陈武等正带兵撤退,一边敲锣打鼓呼喊百姓逃难,但许多人并不相信,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稀疏的火把在夜风和暴雨中熄灭,一切陷入黑暗之中,吕蒙带兵出城,一道闪电撕裂夜空,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汪洋。
“曹孟德,你不得好死——”
吕蒙握拳怒吼,冰冷的雨点拍打在脸上,毫无回应……
鲁肃看着狼狈逃回的将士们,愣了半晌,才仰天长叹道:“寿春已不可取,还好航道只建了码头,可就地筑合肥城,以肥水为界布防。”
黄盖怒道:“待雨过天晴,某必取回寿春。”
鲁肃摇头叹道:“洪水过境,人畜不留,寿春刚历经厮杀,尸横遍野,雨过必有一场瘟疫。水自北向南,曹军必先得利,且灾后治理寿春,以江东人力物力,还不足以支撑,取之无益。”
黄盖怒气不休,想程普阵亡,颇有兔死狐悲之感,咬牙道:“若无寿春,黄盖有生之年,不知还能否踏足中原。”
鲁肃言道:“江东利在防守,以退为进,方为长久大计,欲图中原,非公瑾不能胜任。”
黄盖叹道:“照此看来,淮南近期内再无战事,末将欲回建业,为程公治丧,送他最后一程。再去柴桑探望公瑾,但愿能早日病愈,吾等杀入中原,为程公报仇。”
鲁肃蹙眉道:“公瑾自回柴桑,便再无消息,实在有些反常,若换做以往,必会来信询问军情,我正要写信问候,如此就有劳黄将军一并带去。”
黄盖带了书信回建业,向孙权禀告军情,听闻寿春还是失守,孙权惊怒不已,大骂曹贼。
将程普下葬,刚回城中,忽然见一人披麻戴孝大哭而进,竟是许久未见的太史享。
孙权心下一沉,赶忙扶起太史享:“贤侄如此模样,莫非子义他……”
太史享哭道:“父亲伤势严重,虽经调理,却还是回天乏术。”
孙权倒退两步,扶额痛惜道:“一月内连损两员大将,如折断吾臂,叫人痛心,苍天待我江东何薄?”
黄盖虎目通红,强忍泪水问道:“子义他……尸首现在何处?”
太史享答道:“本想将灵柩运回江东,但奈何伤口腐烂化脓,又天气炎热,只好葬于夏口。”
“夏口也好,也好!”黄盖深吸一口气,“至少子义还能远望江东,聊慰英魂。”
孙权坐在那里捂着脸,心中暗道好险,幸亏周善尚未得手,若是出什么意外,自己非但身败名裂,江东也会人心涣散。
停顿半晌平复心绪,孙权神情悲哀,叹道:“子义为江东立下汗马功劳,吾明日与你到江边祭祀,今后贤侄便留在府中,习文练武,继乃父之志。”
太史享大受感动,跪地谢恩,孙权命人先带他下去休息,叹息不已。
黄盖长叹道:“江东功勋老的老,病的病,死的死,已所剩无几,伯符在泉下,想必也不会寂寞了吧?”
孙权眉头微不可查暗皱,劝慰道:“老将军何必英雄气短?廉颇七十,尚能杀敌,将军乃江东股肱之臣,定海神针,吾继父兄之业,还需仰仗公等!”
黄盖言道:“淮南战事,恐非大都督不能主持,未知其病情若何,我打算往柴桑探视,探讨军情,望吴侯恩准。”
孙权点头道:“近来孤也甚是挂念公瑾,公覆替我一并问候,今刘琦已回荆州,西川已定,恐对江东不利,还需早做打算。”
黄盖谢过孙权,独自雇了船夫,驾小舟在江上散心,太史慈之死,让他心绪愈发低落,如今也就只剩周瑜能够谈心。
孙权回府,带着太史享拜见吴国太,老夫人亲自安慰,问道:“太史将军临终时,有何症状,可有言语交代?”
太史享答道:“家父因不堪伤痛困扰,又不能为江东效力,气怒吐血而亡,命我回江东,听候吴侯调遣。”
“唉,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吴国太一声轻叹:“太史将军半生为江东勠力尽忠,又与伯符肝胆相照,其功不下于程普,明日也为他集体哀丧吧!”
“孩儿正有此意!”孙权从命,次日带领文武,一同到江边祭奠。
刚为程普全城举丧,又要为太史慈挂孝,一时间江东文武,心头都蒙上一层阴云,如这梅雨天气,无法驱散。
第295章 周郎变化
黄盖驾船来到柴桑,见水军正在操练,战船进出彭蠡,但气势已远不如当年。
柴桑为江东水寨大营,周瑜拜大都督,更加强水军,多次扩建,只为讨黄祖报仇,谋取荆州。
自从刘琦领荆州后,与江东化解恩怨,水师重心东移曲阿,黄盖本以为周瑜也会搬到曲阿,不想他竟还回柴桑。
一路上心事重重,总觉得自从周瑜伤退之后,江东上下缺了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到了柴桑,周瑜却不在府中,家将准备去请,黄盖却自己去找,城北是水军种植的千亩稻田,阡陌交通,一片繁荣。
走在田间小路上,黄盖不禁想起被洪水淹没的寿春,若无曹氏心狠手辣,寿春境内也是这般景象。
感慨之间来到一座小桥,清溪潺潺,只见一人正赤脚在水中,躬身摸索,片刻之后捞起网兜,许多鱼儿跳跃。
那人面带笑容,抬头正好看到黄盖站在桥上,愣了一下,惊喜道:“黄老将军,你怎有空到此?”
黄盖看周瑜面带欢笑,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周郎啊周郎,我等在前线浴血厮杀,你却在这里摸鱼?”
周瑜笑道:“淮南大捷,正该庆贺,我亲自下河摸鱼,你可有口福了,今晚正好油炸小鱼干下酒。”
黄盖顿足叹道:“公瑾有所不知,曹贼见寿春久攻不下,又到雨季,竟掘开淮水,淹没全境……”
“哦?竟有此事?”周瑜微微蹙眉,收拾渔网上岸:“淹就淹了吧!”
“什么?”黄盖瞪大眼睛,“这是你大都督该有的反应,该说的话?”
周瑜摇头叹道:“自古水火无情,人力微小,我又能如何?”
“你变了!”黄盖走到面前,居高临下审视着他,“你已不是那个江东周郎了!”
周瑜失笑道:“我就是我,难道面目全非不成?”
黄盖冷哼道:“那寿春可是你用命换来的,就此失守,你竟无动于衷?这这……”
周瑜笑道:“吾今在养病期间,不可动怒,气怒攻心,则无药可救矣!”
黄盖长叹道:“都督如此模样,我看才是无药可救。”
“方才不过玩笑而已!”周瑜大笑,起身整理衣衫。
黄盖怒道:“此时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周瑜带他回城,边走边解释道:“吾新取淮南,正愁人心不定,今寿春虽失,但曹操此举,必会惹淮南众怒,境内可定矣!”
“原来如此!”黄盖恍然,猛拍额头,又赞道:“果然不愧是周郎,见识不凡!”
周瑜笑道:“这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黄盖松了口气,却又叹道:“程公阵亡,你可知道?”
周瑜言道:“大丈夫战死疆场,马革裹尸,此乃幸事也。若死于阴谋小人之手,死不瞑目!”
“公瑾何出此言?”黄盖一怔,旋即点头道:“我黄盖也一样,宁愿战死阵前,也不愿老死病榻之上。”
周瑜笑道:“将军老当益壮,或许比我还活得久!”
“年轻人不可出此不吉之言!”黄盖不悦,又道:“子义病故,你可知道?”
周瑜收敛笑容,默默走了一阵,才淡淡说道:“子义病重,也在意料之中。”
黄忠叹道:“想我等自随先主,辗转九州,下江东遂有此基业,今已成割据之势,奈何英雄已老,令人唏嘘!孙氏霸业,还要仰仗公瑾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周瑜目视远方,慨然道:“老将军与程公他们追随先主,立下汗马功劳,不愧孙氏功勋!然吾等随吴侯创业,却未能保全主公,是属下无能,安敢居功?”
黄盖蹙眉道:“江东周郎,宽宏雅量,意气奋发,何时竟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伯符遇刺,若要说追责,也是我等随从当先,公瑾此言,莫非是怪我等未曾尽力?”
周瑜叹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又岂能预料?只是程公阵亡,子义病故,一时伤怀罢了。”
黄盖想他一路上也是心绪不佳,深以为然,见周瑜也有些沉郁,又在养病之中,安慰道:“想这江东基业,若无公瑾、子义鼎力相助,安能成功?伯符虽去,但托孤于当今吴侯,亦可再立功勋,大丈夫建功正当时,未来才是你们的天下。”
“未来?”周瑜正走到府门前,忽然仰天大笑,将黄盖请进门,命从人设宴接风。
黄盖将鲁肃、孙权书信交给周瑜,言道:“江东战事,不可一日无公瑾,你要尽快养病,方可为主公效力,亦不负当年伯符重托。”
周瑜看罢书信,轻轻放在一旁,笑道:“淮南有子敬把守,可保无虞,吴侯问我应对刘琦之策,老将军有何高见?”
黄盖摇头道:“若论阵前厮杀,黄某愿为先锋,绝不皱眉,但这邦国外交,筹谋策划,却非吾所长,但照命行事而已!”
说话之间,酒食已经端上,盘子里是刚捞的小鱼,金黄酥脆,色泽诱人。
周瑜举杯笑道:“许久未与老将军会面,今日一醉方休,先尝尝这小酥鱼味道如何?”
黄盖饮罢,吃了一条,赞口不绝:“不错不错,味道好极了!”
周瑜笑道:“不知比起国太的凤梨酥如何?”
黄盖一怔,摇头笑道:“实不相瞒,老夫还从未尝过国太的凤梨酥,听说那只是为勉励年轻小将,我等糟老头子,可没这个口福咯!”
周瑜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白,继续斟酒言道:“既蒙吴侯嘱托,某安能在此闲居养病?今刘琦已回荆州,我便亲自去襄阳一趟,与之谋划共图中原,讨灭曹贼之事!”
黄盖吃了一惊,忙摆手道:“此事万万不可!都督乃江东股肱之臣,岂可冒险去荆州?”
周瑜抱拳道:“某为吴侯大业,虽万死而不辞,纵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刘琦尚能只身到江东,我若不敢去荆州,岂不叫人笑我江东无人?”
“这……”黄盖蹙眉道:“此事还是禀告吴侯,多派护卫最好。”
周瑜摆手笑道:“某一人前去即可,孙夫人就在襄阳,大可不必为我担心!吾闻华佗、张机医术高明,也想顺便去诊视一番,若能早日病愈,才能为吴侯效命!”
第296章 悲喜不同
黄盖放下酒杯,抱拳道:“都督既决意要去,黄盖愿奉陪!”
“不可!”周瑜摆手道:“老将军杀了黄祖,恐怕连夏口都不得过,此去是为商议对敌,不可节外生枝,你替我镇守柴桑即可!”
黄盖知道黄祖之子黄射就在夏口,说起来他们还是同支,都是黄香之后,自从上次不得已杀了黄祖,连零陵都有人写信来指责。
此时若去夏口,一旦起了冲突,就会弄巧成拙,无奈叹息道:“到了夏口,替我向子义上一炷香!”
周瑜劝酒,二人边喝边聊,黄盖一吐心中块垒,不觉喝得酩酊大醉,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周瑜写信命人送往江东,带着小乔驾舟到夏口,转汉水直奔襄阳。
江东两场丧事,举国哀声,此时的襄阳却一片欢腾,万民庆贺。
今年可谓喜事连连,刘表的《五经章句》著述完毕,刘琦全取益州,湘州岳麓书院落成,父子威名远播。
远在交趾的士燮派长子士廞慕名来访,表示归顺之意,从襄阳请走三车典籍,交州自此纳入刘琦掌中。
如今退居幕后,专心著述,整个人精神焕然一新,又有华佗他们调治,竟焕发第二春,娶了刘备之妻糜氏,给了刘琦一个大大的惊喜。
原来糜氏跟着刘备,一直没有子嗣,加上三年服丧已满,按照礼仪便可归宁回家。
糜氏本不愿再嫁,但阿斗也已长大,和甘夫人守着一个儿子,常常失神落寞,甘夫人便主动斡旋,成就姻缘。
主母亲自主持,糜竺兄弟也乐见其成,关羽更不好说什么,但又不太好张扬,便私下举办家宴,礼成后搬到府中
刘琦在成都取了吴氏,回到襄阳还未敢带去见刘表,心虚地介绍情况,不是他不重礼仪,而是身不由己。
话未说完,刘表便抚须大笑,将糜氏唤出来,让刘琦喊“母亲”,惊得刘琦半晌没反应过来。
刘琦凯旋归来,刘表遍请名流庆功,宴会持续半月,将刘璋父子接入府中,共叙旧情,当真是闭门一家亲。
刘琦回家,自然免不了一圈幽怨的眼神,只好带着吴夫人挨个赔罪,晚上两人轮流伺候几位夫人,以便深入了解,一天一个,日夜忙碌。
这一日为士廞饯行,士廞笑道:“久闻将军文才武略,一年便定益州,足见韬略惊人,却未睹文采,深感遗憾,今临别在即,可否赠诗一首,回去也好让家父瞻仰瞻仰。”
刘琦笑道:“令尊乃饱学之士,久闻交趾名士极多,治学精微,著书立传,我岂敢班门弄斧?”
士廞笑道:“家父亦久仰将军大名,若非年事已高,不便远行,定要亲自到襄阳拜见,听闻中原士林文风已有改变,自鸿都门学以来,以诗文引领文坛,将军又独树一帜,就不必自谦了。”
刘琦略作思索,这正好是开启七言诗的好借口,便道:“中原诗作,大多以四五言为主,从诗经文风,虽则精妙,却有时难抒胸臆,吾近来多读离骚,琅琅上口,颇有感触,偶作七言诗,就怕贻笑大方。”
士廞大为惊喜,忙道:“七言诗的确未经见过,在下若是第一个听到,何其有幸?”
刘表也颇为好奇:“吾儿又有新作?”
刘琦笑道:“此次自江州回江陵,顺江而下,见江山如画,心情舒畅,有感而发。”
士廞抱拳道:“我等洗耳恭听!”
“那就献丑了!”刘琦轻轻嗓子,缓缓吟道: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妙哉!”士廞抚掌赞道:“将军果然文采惊人,此诗豪迈洒脱,还请着墨,在下带回去装裱起来,供交州之士瞻仰。”
“对对对,是要裱起来!”刘表回味一阵,点头道:“吾儿这首诗,足开文风之先河,要挂在正堂之上。”
刘琦无奈,只好写了两幅字,才算罢休,不过倒省了一笔钱。
士廞将原本给他的礼物全部退回,说刘琦一字千金,有这幅字带回去,已然知足了。
正商业互吹,刘能从后堂走出,低声说了几句话,刘琦一怔,向众人告辞离席,让伊籍、刘先等陪同。
出后堂直奔馆驿,就听庞统大笑声传来:“难得周郎到我襄阳,庞某有失远迎,为表歉意,我请你到水云坊消费,一切费用都算在刘将军身上!”
周瑜叹道:“我此番来,是有要事相商,哪有心情娱乐?士元心知肚明,又何必揶揄?”
庞统嘿嘿笑道:“大公子说过,愁也一天,笑也一天,何不开开心心?水云坊的快乐,你想象不到哇!”
“哼哼,又是对付鲁子敬那一套?”周瑜冷然一笑,“马上带我去见该见之人!”
“无趣,你这人忒也无趣!”庞统不解道:“夫人已被赵云接走,此事我自会保密,你还有何顾虑?”
周瑜不耐烦道:“大丈夫忠义为先,某上不能为国家效命,下未能为朋友申冤,有何颜面享乐?”
“人都道周郎风流倜傥,气度不凡,我看也不过老古板一个,和那书呆子没什么两样。”
刘琦进门时,见庞统正斜靠在沙发里喝茶,摇头叹息,周瑜背着手站在窗前,一脸焦急。
周瑜看到刘琦,忙两步走过来,不及见礼寒暄,急问道:“将军,太……太阳都落山了,怎么才来?”
刘琦也没想到周瑜会亲自到襄阳,刘能见他会客,迟疑了好一阵,才敢进来禀告,耽搁了快半个时辰。
还在解释原因,周瑜急拽着刘琦往外走:“快带我去见人!”
刘琦大笑道:“都督所言极是,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华先生,保证药到病除。”
周瑜一怔,见刘琦暗使眼色,点头笑道:“正是正是,淮南消息传来,令我心忧如焚,偏偏这病迟迟不见好转,不能为我主分忧,只好冒险赶来襄阳。”
庞统在后面跟出来,摇头晃脑埋怨道:“这个周公瑾,整日里就为国事,完全不懂生活!”
三人出门,乘马车前往华平医学院,馆驿中一名小厮偷偷跟出来,往东城一家布庄去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