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连环计
荀攸轻咳一声,言道:“当多备火矢,下次贼来可破之。”
“文烈去准备,查一查丢了多少箭!”曹操吩咐一声,拂袖而去。
夏侯惇瞪着这个不知轻重的儿子,沉声道:“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军中之事,尔休要多言。”
火矢需要在箭头上缠绕茅草或包裹布条,预先浸泡火油方可使用,有时候为了节省物料,还会拔掉箭头,必须事先准备,仓促之间根本来不及用。
众人都忙于军务,夏侯楙站在岸边愣了半晌,耸耸肩一脸无辜:“难道我说错了?”
知道曹操上了当,定然心情不悦,也不想去触霉头,一个人百无聊奈,独自沿着水寨闲逛。
正走之时,忽然北面港口传来闷响,波浪翻滚,人声喧哗,有人大声呼救。
夏侯楙快步走过去,只见这里船只往来,与西山大寨相连,正运送辎重马匹,士兵都小心翼翼。
刚才有船只承载过重,加上早晨风大,一个浪过来,士兵驾船不当,便倾覆水中。
“混账,一群废物!”文钦从帐中传来,见状大骂。
副将连忙赔笑,刚才风浪过大,大家急着运送物资,临时调人帮忙,但又不熟悉驾船,忙中出错。
文钦也是曹操义子,与曹丕、魏讽等关系亲近,少年时期便英勇果敢,此次被曹操带出来随军历练,夏侯楙看他带兵,羡慕不已。
上前安慰几句,文钦也无奈叹气,自从水军战败之后,凡事会驾船,稍微会水的都被调去水军训练,他在后方督军与西寨联络。
虽说只有一水之隔,但对于不会驾船的北军来说,每日可是战战兢兢,不必巡营轻松。
夏侯楙问道:“既然常此驻兵,何不搭设浮桥?”
文钦苦笑道:“你可知这江水深不见底?若逢下雨,水势湍急,舟船难渡,更遑论搭桥?”
“这倒也是……”夏侯楙跟着叹气,忽然神情一凛,撒腿便往营中跑去。
“子林……”文钦正在诉苦,见他如受惊的兔子狂奔,愣在那里,愕然道:“人言丞相大女婿夫妻不和,兄弟不睦,看来事出有因。”
夏侯楙直奔曹操大营,刚到门口,迎面便撞在一人身上,如同撞到一堵墙,连退四五步,眼冒金星。
抬头看去,却是许褚提刀站在那里,魁梧的身躯,将帐门堵得严严实实。
“唉哟,你干嘛……”夏侯楙一手扶着膝盖,气喘吁吁,“我,是我!”
许褚嗡声道:“未得通禀,任何人不得擅闯丞相营帐!”
夏侯楙知道这是头蛮牛,无奈道:“劳烦许将军禀报一声,就说我有重要军情禀告。”
许褚示意旁边的护卫入帐通禀,片刻之后便叫夏侯楙入内。
夏侯楙经过许褚身旁,仰头看着那张黑脸,撇着嘴“切”了一声,傲然而进。
进得帐内,便见曹操正伏案揉着额头,夏侯惇、曹纯几人默然坐在一旁,气氛有些压抑。
夏侯楙轻咳一声,上前问道:“不知方才损失多少箭矢?”
众人齐刷刷抬头看着他,目光如刀,夏侯惇更是气得直咬牙,心想你小子不会说话,就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曹操痛苦shen吟一声,叹道:“十万有余!”
夏侯楙停了停胸膛,再向前几步,抱拳道:“区区十万箭,小婿愿代为效劳,为丞相赶造。”
“难得子林为我分忧!”曹操吐出一口浊气,脸色苍白,“但箭可造,恶气难出,刘琦小儿,为何屡屡与我作对?”
夏侯楙言道:“丞相勿忧,刘琦虽有些卑鄙手段,但小婿此番去襄阳,也并非一无所获,非但探知许多重要情报,还有良策献上,定解丞相之忧。”
夏侯惇厉声道:“逆子,军情大事,岂容你在这里妄议,还不滚了出去?”
“慢!”曹操轻拍额头,示意夏侯楙坐下,问道:“汝在荆州,有何见闻?”
夏侯楙言道:“荆州正在向江陵、秭归一带调兵,我料不久之后,必会向益州用兵,刘琦定不会久留于此。”
“哦?刘琦竟欲图西川?”曹操双目微凛,思索片刻,又问道:“还有何军情?”
夏侯楙又说了一些刘琦在荆州大力推广商业,提升商人地位,开通商路到交州、南越等地赚钱盈利,说得唾沫横飞。
曹操听了一阵,却不屑道:“刘琦此乃舍本而逐末也,商人好智多诈,巧取法令,搬弄是非,常年迁徙行走各处。一旦国家有患,皆有远志,无有居心,此举必将自食恶果。”
夏侯楙吃惊道:“有如此严重?”
荀攸点头道:“自古工商之民乃五蠹也,刘琦轻士而重商,聚汇钱财,此乃饮鸩止渴!刘表治荆州,文风斐然,名士争相投奔,境内肃清。刘琦反其道而行之,将来荆州巨商大贾横行,人人逐利,年轻一辈去文而趋利,商贾之流座论国事,以利为先,恐不止荆州有乱,亦将为国之大患矣!”
夏侯楙偷瞄了一眼曹操,不敢再提赚钱之事,怕大家给自己扣上个祸国殃民的帽子,赶紧转变话题,抱拳道:
“小婿匆匆赶来,是因刚才在后寨见大船倾覆,辎重人马运送极为不便,特来献策,此举亦可治军卒呕吐之疾。”
曹操眼睛一亮,忙问道:“子林有何对策?”
自从到了淮南之后,水军便多生疾病,即便在玄武湖训练的也经常在船上呕吐成疾,其他人就更可想而知。
水土不服医者也束手无策,因此人马战力大打折扣,曹操最为此事头疼。
夏侯楙言道:“小婿自南阳去荆州时,于汉水见到连环船……”
便将刘琦用旧船连锁,在襄江搭建浮桥之事说了一遍,不但行人可渡,牛马也可行走,任凭风浪起伏,也能如履平地。
一番描述,夏侯惇等人无不动容,纷纷低头议论起来。
“妙妙妙……”曹操双目冒光,抚掌大笑道:“妙哉!我军中若有连环战船,何止小小的濡须,就是大江之上,也无惧江东水军矣!”
荀攸也道:“丞相,此计可行,当早做准备!”
曹操马上命夏侯惇亲自主持此事,集中铁匠连夜打造连环铁索,锁住船只,先连通东西两寨。
众人无不喜悦,曹操夸赞夏侯楙:“子林此番立下大功,要何赏赐,尽管开口。”
夏侯楙抱拳道:“小婿别无所求,愿丞相早擒刘琦,我能当面将其羞辱一番,一雪前耻足矣!”
曹操大笑道:“刘琦小儿,几番耍诈,今吾用汝之计擒汝,你可曾料到?这叫天道有轮回!”
第182章 勾心斗角
江口大营中,也是一片欢笑之声,甘宁等人看着一捆捆取下的箭矢,笑得合不拢嘴。
“大郎,除去些许损坏的,足有十一万支箭!”刘磐今早在船上惨叫,到现在还嗓子沙哑。
“走,找大都督换钱去!”刘琦大手一挥,众人闹哄哄赶奔中军大帐。
帐中周瑜正与鲁肃几人对坐,脸色阴沉,鲁肃则唉声叹气,诸葛瑾则不住摇头。
本以为刘琦凑不足那么多箭矢,谁知他早有预谋,用草船借箭,这显然是早就打算好了,当真防不胜防。
凌统怒道:“明日还有大雾,我也去借箭,不用他刘琦箭矢。”
“找死!”周瑜沉喝道:“故技重施,焉能成功?”
正在此时,人报刘琦到来,几人各自收敛心神,换上了一副笑脸,等刘琦进帐,纷纷抱拳恭贺,大赞妙计。
刘琦敷衍几句,也毫不客气,拿出字据放在桌上:“大都督,除去部分稍有破损的,十一万箭,如数交割,这钱?”
周瑜眼皮一跳,笑道:“周某言出如山,将军勿忧,此时尚在军中,不便付讫。待战事结束,某自会禀明吴侯如数交清。”
刘琦点头道:“大都督之言,我岂能不信?如此就请在这上面也签个字吧!”
鲁肃见刘琦此举有些得理不饶人,忙道:“这上面有我签字画押,将军还不肯信?”
刘琦笑道:“子敬是实诚之人,我自然信得过,但就怕到吴侯那里,不好解释。”
周瑜暗自咬牙,虽知刘琦是故意让他难堪,但他并非耍赖之人,自知理亏,取过笔写上名字。
刘琦小心翼翼收好,这才满意笑道:“如今箭矢备齐,人马训练多时,该商议破曹之策了。”
鲁肃言道:“将军草船借箭,惊动曹军,若再进兵,恐已有防备,不知有何良策?”
刘琦笑道:“曹操毕竟不擅水战,仓促之间未曾防备,我此番正好提醒于他,破曹全仗此计。”
鲁肃抱拳道:“请将军明言!”
周瑜却先命众将退下,让诸葛瑾去查收箭矢,只请刘琦商议军情。
众人走后,周瑜言道:“曹军虽不善水战,但毕竟兵多将广,非旦夕可破,需借外力。瑜近日思得一计,正要与将军商议,不知是否相同。”
刘琦笑道:“你我同心抗曹,自当知无不言,不如各写一字在手,看看是否相同?”
周瑜挑眉一笑:“也好!”
鲁肃伸长脖子在后面观望,嘀咕道:“帐中就我三人,你二人还要故弄玄虚。”
片刻之后,二人写好,将手伸到鲁肃面前,请他先看。
鲁肃惊喜道:“你二人都写一个‘火’字,果真英雄所见略同。”
周瑜顿时眼眸微缩,低头看了看,嘿嘿一笑:“将军果然不凡。”
刘琦呵呵笑道:“大都督久经惯战,水战经验何等丰富,必是早就有所谋划了。”
周瑜点头道:“某已预作准备,但奈何时机未至。曹军主力皆在西营七宝山,只攻水寨不足以退敌,吾欲毕其功于一役,故而只得等候。”
此时他也看出刘琦识破自己缺箭之论,也就不必遮掩,实话实说。
刘琦也不去追究,言道:“曹军水土不服,士气不振,我料曹贼定有退兵之意,只是还心有不甘,如今又损失十万箭矢,近期内必有变化,都督严密监视濡须动静,切莫错失。”
周瑜抱拳道:“此消彼长,勾动曹贼,全仗将军功劳。”
刘琦谦逊两句,出营到岸边观望濡须水寨,水上还是一片平静,不知夏侯楙是否到了军中。
这一次对战,规模和人力远不如赤壁之战,更没有庞统去献连环,那天听说夏侯楙要来襄阳,他才灵机一动做了个示范。
临走时又交代夏侯兰暗中点拨,催促其尽快来淮南前线,也不知道这小子能不能靠得住。
正望眼欲穿之时,徐庶来到近前笑道:“庞士元已经说服张松来降,孔明调张飞自江陵领兵西进,施压刘璋,逼其割让江州,只等张鲁深入蜀道,便可取汉中。”
“凤雏之谋,果然不同凡响。”刘琦想不到还有意外收获,这庞统用计,简直是连吃带拿,出人意料。
徐庶言道:“淮南战事,必须要尽早结束,夏侯楙已离开襄阳半月,想必已到军中。”
“这小子莫不是不敢去向曹贼献策?”
刘琦看着空旷的水面,一阵皱眉,夏侯楙生性懦弱,要是不敢在老曹面前说话,那可就白折腾了。
有时候哪怕对方的猪队友,也挺让人头疼的,说不定阴差阳错坑了自己!
但这毕竟是江东战事,刘琦也不用太过上心,实在不行,便先打道回府,还是自己的事业要紧。
能借助江东之力削弱曹军最好,但等不到合适的机会,也没必要费尽心机。
将来和东吴必有一战,以孙权那反复横跳的性格,说不定哪天就背后捅一刀,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回到营中,便与徐庶商议收取两川之事,江东战事,自有周瑜筹划,如果说得多、做得多了,反倒容易引起忌惮,这又是何苦?
又过一日,刘琦正在营中烤鱼,忽然周瑜差人来请,说有重要军情商议,便与徐庶来到中军大帐。
只见周瑜神采奕奕,满面笑容,与前几日判若两人,抱拳笑道:“都督升帐,必有破曹之计。”
周瑜大笑道:“正是,吾等破曹军、擒曹贼之时到矣!”
刘琦坐定,扫视东吴众将,点头笑道:“是时候展现真正的实力了!”
周瑜言道:“近日哨探来报,曹军为方便东西二营往来,将战船用铁索相连,横于水面之上,此乃天助我等破曹!吾以江东人马为主力,荆州军为策应,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刘琦心中一动,看来夏侯楙还是成功了,不过此事他没必要说出来表功,抱拳道:“都督尽管下令,某自当全力配合。”
周瑜言道:“吾以水军烧濡须大寨,诱七宝山曹军来救,将军却领兵去取七宝山大寨。我再派人烧毁水上战船,断了浮桥,曹军两不相应,曹贼无路可逃,必死无疑!”
刘琦蹙眉道:“非是我不愿尽力,但前次就说七宝山地势险峻,恐难以成功,都督切莫强人所难。”
第183章 引火烧身
周瑜得意一笑:“吾等久在江东,年前便在濡须修建水寨,岂能不知周围地利?届时自有向导带路,直通七宝山背后,待我烧了浮船,也会分兵来助战。”
刘琦这才点头道:“既有向导策应,西山曹军,便交给我了!”
周瑜可是三国时期第一流的统帅,用兵筹策绝不会想当然,现在又是大破曹军之时,他没必要坑友军。
当下约定两日后进兵,荆州兵马连夜渡江进入七宝山,见濡须起火,便前往劫营。
这边周瑜点将分兵,刘琦也回营准备,众人见他也要出战,纷纷劝阻,此去翻山越岭,还有一场厮杀,让他不必亲身涉险。
刘琦心中无奈,在这些人眼里,自己还是个世家公子,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
正要分辨几句,吉邈直接端着药罐子走过来:“将军,该吃药了!”
徐庶笑道:“将军身体痊愈未久,还在调养之时,不必劳驾亲征,只管在此静候佳音。”
“呃……”刘琦无奈,接过药碗喝了一口,言道:“既如此,我与子龙留守大营。子雄、汉升、兴霸三人领兵去,元直随军参谋,见机行事。”
刘磐三人领命,前去准备,只等周瑜向导派来,便连夜出兵。
刘琦喝完药,咂咂嘴觉得不对劲:“吉先生,这药近来不见苦味,怎得反有些腥气?”
这次江东之行,刘琦特意带了一名医者,既是为自己调养身体,也为防万一,几位重要人物的饮食,都由吉邈亲自过问。
即便有个水土不服、头疼脑热的,有个名医在身旁,也踏实多了。
吉邈正收拾药箱,微微一顿,叹道:“将军体内病毒已完全清除,如今开的都是补药,其中有虎骨、鹿血等,虽略有腥味,但可补充精气、强健筋骨,此乃家父当年为曹贼开的药方……”
刘琦一听便明白了,就老曹那爱好,不开点壮/阳补药,确实撑不住,怪不得近来总是睡觉搭帐篷呢!
吉邈见刘琦不说话,忙解释道:“将军放心,此药并无坏处,虽有壮阳之功,但只要将军勤加练武,消耗精气,便无大碍。”
刘琦摆手道:“我并非怀疑先生,只是想到令尊吉太医为被贼所害,实在可惜,若非小人泄密,曹贼尸首早已腐烂了。”
吉邈言道:“我兄弟二人逃难江湖,忍辱偷生,就是想有朝一日手刃奸贼,以慰家父在天之灵,另将家传医术传承下去,救助更多患病之人。”
“放心,吉太医未完成之事,我正在帮他去做!”刘琦冷然一笑,“至于传承医术,只要医学院顺利开张起来,便可广收门徒,桃李满天下。”
“岂敢岂敢!”吉邈抱拳道:“家父为汉室尽忠,在下能追随将军兴复汉室,已知足矣!”
此时曹操正带着众文武行走于浮桥之上,大船用铁索相连,虽风浪稍有起伏,但十分平稳,不影响行动。
曹操亲自跨马走了两圈,连连称赞,传令将水军也用连环船,小船五六只,大船三四只,锁在一起,以便水军训练。
荀攸随行归来,却忧心道:“船用铁索相连,若贼用火攻,一时难以解开,如何回避?”
曹操抚须大笑道:“濡须寨在东山,如今只有东风,周郎小儿若用火计来攻,吾于寨上先用火矢,未等吴军靠近,其船已经着火,其乃引火烧身,有何惧哉??”
“丞相高见!”荀攸这才放心,又道:“东吴见我连舟搭桥,水旱交通,必会来交锋,丞相当早做准备。”
曹操笑道:“公达所言极是,吾昨日已派人到历阳,命曹仁领兵赶来。只要周郎敢动兵,便两路抄截其后,哪怕烧了这濡须水寨,吾亦夺周瑜大营。再以连环船渡江南下,此处对我来说,有如鸡肋,无关紧要。”
浮桥试验成功后,曹军连夜打造连环船,次日便迫不及待练兵,曹休领水军、夏侯惇领步兵、乐进领西山寨骑兵,水陆接应,鼓声不绝。
曹操立于浮桥战船之上,抚须观看演练,不时目视南方,此举既为练兵,也为吸引周瑜来攻。
虽说有连环船稳住军心,但雨季将至,若再不能取胜,便只能退兵,必须尽快决出胜负。
次日一早,忽然寨中鼓声大作,曹休派人来报,吴军又趁着大雾来偷袭。
曹操不以为意,此时军中早已准备火矢,不管敌军是来借箭还是攻营,都将得不偿失。
一刻钟后,鼓声未绝,亲兵又来禀告,沿岸烧起大火,江上烟雾弥漫,更看不清敌船。
曹操料定这必是周瑜来攻,命人往西山传令,叫乐进领骑兵前来,全军准备对敌。
刚披挂整齐准备出门,便见曹休狼狈闯进,惊呼道:“丞相,火、火火……”
曹操冷声道:“吾岂不知有火?此火正是烧江东水军,汝何必惊慌?”
曹休急道:“大火烧上岸来了!”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曹操一摆手,快步出帐,整个人便僵住了。
只见水寨前方,烈焰形成了一道火墙,正往寨中蔓延过来,浓烟滚滚,烟熏火燎,人马不断后退,乱成一团。
此时正值大雾时间,峡谷之中并没有风,大火烧起,便形成一道道龙卷风,火苗四处乱窜。
“这?!”曹操满脸不可置信:“敌船尚未靠近,尔等用火矢,怎能烧着自己营寨?”
“是草船!”曹休指着前方,顿足道:“吴军将草船急速推到近前,水军却驾船而走,那些草料倾倒在岸边,大火蔓延过来。”
远处还不断传来闷响,曹操抬头看去,只见上游方向,还有无数装满干草的船只冲破迷雾,急速而来。
这些船上早被火矢点燃,烧着熊熊烈火,轰隆一声撞在岸边,柴草被撞得飞了起来,一大片火花在空中炸开,直飞入寨中。
有些船只冲击过猛,在巨浪中直接飞上水面,撞入寨中,船身倾倒,如打翻了的火盆,士兵躲避不及,更不要说去救火。
“草船……草——”曹操惊怒不已,形势出乎意料,忙传令退兵。
第184章 意料之外
曹操完全没想到,吴军竟冒如此大的风险,将火船直接开进水寨。
原来东吴水军中有一种子母船,大船之下藏有小船,大船上装载引火之物,前端有铁锥倒钩,一旦与敌船相撞,便连接一起。
小船上藏有水手,将引线点燃,烧着大船,便可自船腹脱离,轻巧离开战场。
曹军船只连在一起,本就来不及疏散,战船一旦撞在一起,便一起烧了起来,根本来不及相救。
另外还有刘琦上次使用的草船,有大船在后面推送,燃起火直接连船带草撞入水寨,火球翻滚,曹军连冲到岸边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撤退。
众人退到后营,争相上浮桥,但此时乐进援军赶到,正催马而来,两下里挤作一团,进退不得。
乐进率领的骑兵,都是鲜卑兵马,从来都是各自为战,训练时间较短,还未能完全听从命令,再加上船只摇晃,火焰飞舞,惊得到处乱撞,不少人落入水中。
许褚带着铁甲军前方开路,强行撞开一条通道,护送曹操上了浮桥,曹纯领虎豹骑随后保护。
此时晨风忽起,自江面吹向峡谷之中,大雾浓烟卷在一处,看不清人影,东吴船只顺风扬帆而来,直冲浮桥大船。
剧烈的撞击声中,整个浮桥摇摇欲坠,鲜卑骑兵愈发紧张,他们在草原上何曾见过这样的深的江水,彻底慌了手脚,有些向前,有些退后,自相拥挤踩踏,死伤无数。
“统统让开!”许褚见大船也起火,大吼一声下了马,脱下铠甲,提着大刀大步上前开路。
曹操在亲兵保护下,跌跌撞撞走在桥上,见水寨已经形成一片火海,江风吹散浓雾,东吴船队正缓缓而来。
居中一艘高大的楼船上,周瑜旗号迎风招展,吴军全军出动,前来夺营。
轰隆——
就在此时,前方一声闷响,大船竟被撞得倾倒,横在水上,搅动得整座浮桥剧烈晃动,曹军连人带马翻滚掉落。
曹***命抓住一条铁链,大叫道:“救我,快救我!”
夏侯惇急忙上前,将曹操拦腰抱住,放在一块木板上,但吴军船队还在不断撞击,中间的两艘大船烧起大火,断了去路。
许褚冒着烟火冲到近前,却冲突不过,只好转身回来,嗡声道:“丞相,浮桥已断,速回水寨。”
曹操大急,回头便是死路,众人正焦急之时,却见曹休驾船从上游而来,大声呼喊。
原来曹休遇袭之后,马上带了一支水军到上游,准备借大雾伏击吴兵,哪知道吴军根本没有进攻,只是放火,赶紧前来救援。
众人七手八脚,扶着曹操跳入船上,夏侯惇、许褚等也先后上船,有士兵见状,纷纷都往船上跳来,如同蚂蚁般趴在船舷上。
两艘船转眼间便被压翻,许褚见这艘船上也有不少人跳下,挥动大刀,将趴在船边的士兵砍死。
夏侯惇则抓起一根船桨,将跳下来的士兵挑飞,曹休传令立刻划船,尽快远离浮桥,往西山而去。
乐进领兵冲入水寨,却不想反将自己陷入险境,好不容易护送曹操撤退,骑兵却无法走脱。
混乱之中见到荀攸几人狼狈而来,忙道:“浮桥被断,丞相乘船而走,我们该如何是好?”
荀攸言道:“后山有小路,曹仁将军正来接应,可弃马进山,向东会合。”
乐进马上下了马,招呼亲信随从,保护荀攸等人上山,营中曹军已经乱成一锅粥,根本无从调度。
那些鲜卑军见乐进放弃坐骑,一个个十分犹豫,他们下了马走路都是罗圈腿,又与坐骑感情深厚,不忍放弃,大骂曹军不讲义气。
当初来中原时,曹操答应的好好的,立功升赏,美酒美人招待,如今倒好,除了整天受罪训练之外,危难关头连招呼都不打就走。
曹操乘坐三艘船组成的连环船,远离战场,见浮桥烧起大火,濡须寨中杀声震天,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夏侯惇愕然道:“丞相何故发笑?”
曹操笑道:“吾笑周瑜无谋,刘琦少智,为了濡须水寨倾巢而出,却不知吾早有安排,子孝已沿江进兵取江东大营,速到西营集合兵马,绕山路直攻其后。”
曹休命人划船靠岸,将到岸边,忽然一声鼓响,乱箭齐发,前面上岸的水军纷纷倒地,无数箭矢飞上船头。
许褚忙站起身来,舞动大刀遮挡箭矢,怒吼道:“何人大胆,敢向丞相放箭?”
“哈哈哈,曹贼,吾等已取七宝山多时矣,还不束手就擒?”
笑声之中,一将从树后站出来,正是刘磐,命弓箭手瞄准曹操船只便射。
“又是刘琦小儿!”曹操惊怒不已。
西寨都是骑兵辎重,那才是他的根本,所以丢了水寨他毫不心疼,但此时七宝山大寨被攻破,便失去了反抗之力。
十几名亲兵被乱箭射死,许褚身上也中了几箭,船到江心,荆州兵站在岸边无可奈何。
曹操又逃过一劫,见荆州兵沿江追来,叉腰站在船头,大笑道:“刘琦小儿,你可曾想到,这连环船连我曹孟德也如履平地,有本事来追我,哈哈……呃——”
笑声未绝,忽然一箭如流星般飞到,大叫一声仰面栽倒。
曹纯大惊失色,冲上去护住曹操,见那一箭正射中门牙,赶紧将他抱回船舱。
曹操猛地坐起,龇牙咧嘴叫道:“狗命盖吼(吾命在否)……”
夏侯恩拔剑削断箭支,取下箭矢,曹操的门牙中间露出一个大洞,血流不止。
曹纯端来水漱口,众人都吓得瘫坐地上,刚才若不是仰天大笑,这一箭射中眉心,后果不堪设想。
曹操漱口之后,只觉得牙床微微发痛,其他并无大碍,抹了一把冷汗“刚才何人暗箭伤人?”
曹纯叹道:“正是那老将黄忠!”
上一次黄忠箭射许褚坐骑眼睛,大家记忆犹新,今日又一箭差点要了曹操性命。
曹操慨然道:“关张二人,皆能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这荆州老卒,箭法精妙,数百步开外一箭伤人,何以奇人都为刘琦所用?”
正感伤之际,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清脆的铜铃之声,一人大喝道:“曹贼休走,甘兴霸来也!”
第185章 锦帆甘宁
曹操等人自舱中出来,便见一队小船正破浪急速而来,如同鱼群一般十分迅捷。
当先一人横刀站立船头,身穿锦花袍、腰系金丝带,银盔之上插着雉鸡翎,与大红披风一起迎风舞动,豪迈飘逸。
小船起伏颠簸,那人却如脚下生根一般,只听铜铃声响,人却纹丝不动,仿佛踏浪而行。
“哼,此水贼又来逞能!”夏侯惇独目冒着怒火,想起被擒之辱。
“好个锦甘宁!”曹操却看得眼前一亮,慨然道:“此人若为我所用,必拜为水军都督。”
曹休见来人只有数百,十几只小船,胆气大增,作为水军统帅,对付不了东吴水军,还对付不了区区水贼?
正想一雪前耻,听曹操之言,忙抱拳道:“丞相放心,末将愿去将此人擒来。”
曹操见甘宁气势桀骜,犹豫道:“此人豪勇善战,水战恐非其敌。”
夏侯惇抱着胳膊:“若在陆上,岂容他数百人嚣张?某必擒之。”
“末将愿同去!”夏侯恩也在一旁请命。
“二位小心!”曹操吩咐一声,命二人分开船队迎敌,将其包围擒拿。
此次南征,他终于意识到了双方水军的差距,将来要想平定江东,还需训练一支强大的水军,甘宁这样的武将,无疑是最合适人选。
刚才刘磐在岸边伏击失败,黄忠一箭未能射杀曹操,甘宁急带着八百锦帆军来追敌。
上次在陆上曹操仗着马快溜之大吉,这次到了水中,任他是条蛟龙,也休想逃脱。
此时见曹军分兵断后,甘宁向齐头并进的苏飞打了个手势,二人也兵分两路,直迎上曹军水军。
曹休提枪来到船头,指着甘宁大叫道:“锦帆贼,丞相厚待,愿拜为水军大将,何不弃暗投明?”
“格老子的!”甘宁猛地一挥刀,仰天狂笑道:“天下皆知曹操为篡逆之贼,某岂能明珠暗投?”
曹休大怒,命军士奋力划船,他们驾驶的都是连环船,虽然动作稍慢,但沉重高大,足以将对面的小船撞得粉碎。
双方船队急速靠近,甘宁怡然不惧,站在船头身躯微弓,仿佛准备出击的猎豹。
曹军在船上放箭,甘宁舞刀将箭矢拨开,身后的锦帆军个个身穿皮甲,手持盾牌,将乱箭挡住。
等两船即将相撞,趁着小船在水中颠簸,船头刚刚翘起之时,甘宁爆喝一声,从船上跃起,径直跳上了曹军船头。
随着一片绚烂的寒光闪过,当先的几名弓箭手便被砍翻,惨叫落水,身后锦帆军也都身形灵巧,或直接跳跃,或用钩锁,纷纷登船。
有些船上士兵虽然来不及上船,但他们驾船技术十分灵巧,等大船逼近,才忽然转动船头,竟如灵鱼般从旁边一掠而过。
曹军大船连接一处,一番横冲直撞后横在江心,锦帆军都弃了小船,登上连环船,舞刀厮杀。
左边领兵的夏侯恩,见甘宁连杀数人,勃然大怒,拔青釭剑来阻挡。
一名锦帆军举刀砍来,夏侯恩挥剑上前,咔嚓一声轻响,大刀便被斩断,锦帆军一愣,夏侯恩已反手一剑刺了过来。
“老六,小心!”甘宁一声暴喝,疾步过来,举刀上撩,想挡开剑刃。
只听又一声轻响,甘宁的刀尖也被削断,但他手中力大,震得青釭剑弹起来。
虽未能刺中那人,但剑尖已到胸口,往上正好划破下巴,仰面跌倒,抱着头翻滚惨嚎。
“龟儿子,去死!”甘宁浓眉倒竖,大吼一声挥舞断刀,向夏侯恩发动猛攻。
夏侯恩举剑招架,连连后退,眼看就到船边,正自惊慌,却见甘宁手中只剩下一尺来长的半截短刀,得意一笑,大吼一声反攻上前。
“奶奶的!”甘宁低骂一声,抖手便将断刀打了出去。
夏侯恩闪身避开,举剑刺来,他虽不能如族兄夏侯惇做马上大将,但能护卫曹操左右,剑法不凡,颇为自信。
甘宁退了两步,从背后取下两只短戟,左右同时打出,一高一低,旋转着呜呜作响。
他背上的铁戟与太史慈的铁戟不同,太史慈背的护手戟,可做武器使用,甘宁的小戟刃却为弧形,只能用作暗器,关键时刻才用。
夏侯恩知道曹操在后方观战,此时正是大显身手之时,大喝一声,一个蜻蜓点水,单脚点地,举剑挑飞一支短戟。
旋即一个鹞子翻身,整个人凌空跃起,身躯翻转,另一只短戟便从身下飞过,身形灵巧潇洒至极。
“好身法!”曹操猛拍船舷,果然惊叹不已,话音未落,却惊呼道:“小心……”
原来夏侯恩人还在空中旋转,却见甘宁将手伸向腰中,用力一扯,便见哗啦啦一声响,一条铁链如蟒蛇出动,扭动着卷向夏侯恩。
砰——
一声闷响,夹杂着凄厉的惨叫,夏侯恩被这铁链正正打中胸口飞了出去,狠狠撞在船舱之上,宝剑也脱手而出。
夏侯恩摔在船板上,如死鱼般弹跳几下,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内脏被震碎,吐出一口夹杂着肉块的黑血,当场毙命。
“敢抢老子的风头,哼?”
甘宁不屑地一撇嘴,指着江面吩咐道:“去把青釭剑捞上来。”
一名喽啰跑过来,撕下半片衣服,蘸着夏侯恩的血迹,在船舷上画了个X,笑道:“老大,先杀敌立功要紧,待会再捞。”
甘宁骂道:“混账,一会还能找到位置?”
“这不就在这?”那人指着腥红的记号,自以为聪明:“我标记好了的。”
“笨蛋!”甘宁大怒,一脚将那人踢下船头,大吼道:“现在就给老子找出来。”
几名锦帆军见甘宁发怒,不敢耽搁,纷纷跳入江中,去寻找青釭剑。
此时苏飞正与曹休在另一艘船上厮杀,苏飞一手拿圆盾,一手提刀,但有些挡不住曹休凌厉的枪势,不断后退。
其他大船上,锦帆军正与曹军厮杀,他们并不与结阵的敌军正面交手,仗着身法灵巧,四处游走,甚至故意大力晃动船只,伺机出手。
若见势不妙,便翻身跳入江中,一会又从另一边爬上船头从背后突袭,杀得曹军胆战心惊,苦不堪言。
甘宁大步赶向曹休所在处,飞奔于大小船只之间,乱杀船上军士,那一抹红色的身影如烈焰燃烧,所到之处,无不被其所伤。
第186章 百密一疏
半江之中,曹军将锦帆军围住,两边在船上混战,忽见峡谷口帆影重重,无数战船涌现,正是江东水军赶到。
夏侯惇言道:“吴军已至,丞相速退。”
曹操见甘宁转眼杀了夏侯恩,又去追曹休,知道拿人无望,只能遗憾叹息。
手搭凉棚看去,见东吴水军绵延数里,大小船只无数,最高战舰上“周”字旗迎风飘展,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忽然又仰天大笑。
曹纯惊问道:“丞相为何发笑?”
十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不到两千人,还能笑得出来?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曹操大笑道:“周瑜亲自领兵追来,吾料子孝此时已攻入东吴大寨,吴军进退两难矣!”
夏侯惇猛然醒悟:“对,忘了子孝去攻江东老营了。”
曹操手指北方,吩咐道:“此处离巢湖已不远,不必快走,将吴军诱进湖中。”
文钦言道:“末将闻善战者不计一时得失,丞相运筹帷幄,此战看似失利,实则不亏。”
曹纯赞道:“吴军已如网中之鱼,丞相妙计!”
“吾早已料定了!”曹操抚须而笑,“此番若擒周瑜,远胜甘宁十倍!”
众人皆精神大振,巢湖还有两万水军新兵,驻扎一万守军,再加上曹仁兵马,将吴军堵在巢湖,岂不是任由宰割?
随着鸣金之声响起,曹军如蒙大赦,弃了大船,纷纷跳上小船,奋力砍断铁索缆绳,驾船撤退。
苏飞还要催船追赶,甘宁却收了刀,冷声道:“交给吴军!”
此时周泰已驾船飞速赶到,双方遥遥抱拳施礼,战舰划破水面,直追曹军而去。
锦帆军集合在几艘连环船上,救治受伤的同伴,甘宁返回那艘大船,几人陆续浮出水面,却一无所获。
这里已经靠近巢湖,江水极深,暗流涌动,底下昏暗不辨景物,士兵不敢太过深入。
甘宁等了片刻,终于按捺不住,脱下锦袍换上水靠,亲自下水寻找青釭剑。
那可是绝世宝剑,刘琦颇为喜爱,临行时不得已留给夏侯楙,少了一件防身利器,若在这里失而复得,今后便是此剑真正的主人。
刘琦并未关心前方战事,有徐庶、黄忠、甘宁,加上东吴水军,对付败逃的曹军绰绰有余,就看曹老板这次能不能逃出生天。
不过他也没抱多大希望,要想搞死曹操并不容易,华容道尚能活命,更不要说在这里。
当初搞刘跑跑,若不是蔡瑁送上助攻,可能就要出意外,说的玄奥一点,这些人都有气运加持,总能绝处逢生。
年轻人血气方刚,近来又无处发泄,刘琦只能勤加练武,消耗精力。
这一套剑术与原主先前学的大不相同,君子六艺的剑法,一般都以舞剑为主,类似于表演,周瑜的舞剑和琴技在江东就极受欢迎。
王越的剑术则为真正的杀人技,刚柔相济、轻快飘洒,以劈、砍、撩、刺为主,妙不可言。
王越年轻时打遍天下无敌手,会过高手无数,广泛搜罗先秦和汉代剑术,再凭借实战经验加以总结,写成《剑道三十八篇》,全部传给刘琦。
刘琦虽不敢说要成为武林高手,也很少能有上阵杀敌的机会,但至少也要有自保能力,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正与赵云切磋,便见鲁肃急匆匆跑来,惊叫道:“大事不好,将军不要再耍剑了。”
“这是练剑!”刘琦收了剑,郑重强调,问道:“周都督调兵,还能有差错不成?”
鲁肃擦着汗水:“羡溪守军方才来报,曹仁领兵突袭,正往大寨杀来。”
“曹仁?”刘琦吃了一惊,忙问道:“有多少人吗?”
鲁肃神情凝重:“步骑至少三万,五千精骑已到十里之外。”
“周都督还是大意了啊!”刘琦倒吸一口凉气。
吴军倾巢而出,大营只剩五千士兵,至少有一半杂役和后勤,刘磐也带走主力,这里只有三百白毦兵护卫。
百密一疏,万没想到曹操会调历阳兵马,看这形势,曹仁偷家,也是早有预谋。
难道曹操为了吸引东吴大军,早就做好打算,拼着舍弃濡须水寨,数万兵马?
刘琦心中惊疑不定,这诈败的成本未免也太高了些!
鲁肃见刘琦发愣,顿足道:“今大军出征在外,曹仁兵到,若大营失守,前功尽弃矣!请将军快快想个对敌之策!”
刘琦回过神来,来回踱步,无奈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营中无兵,纵有对策也是枉然。”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投机取巧的计策都苍白无力。
赵云抱拳道:“将军勿忧,云愿领兵前去拒敌。”
难道要让子龙来个七进七出?
可这也不现实啊,长坂坡赵云完全可以走人,但大营在这里,十进十出也无济于事。
鲁肃也是叹息连连,满头大汗,竟单膝跪地,抱拳道:“看在两家结亲面上,请将军务必出手相助。”
骑兵速度极快,根本容不得他们考虑,这一战失败,东吴主力尽失,刘琦还能逃走,江东必定不保。
“子敬何必如此?”刘琦急忙扶起鲁肃,看得出来,他是真正为江东事业出力的人,正色道:“先生放心,我既来助战,共同破曹,就绝不会临阵脱逃。”
鲁肃暗自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苦无对策,颤声道:“眼下……该如何是好?”
“既然如此,也只好孤注一掷了!”刘琦脑子里快速想着各种计策,终于灵机一动,招手道:“子龙,随我来!”
倒提宝剑快步向东吴营中赶去,鲁肃小跑跟在身后,赵云则带着白毦兵紧随其后。
几人来到帐中,里面一片空荡,诸葛瑾前去调粮,留下的将领没有一个够资格升帐的。
刘琦问道:“先生可还记得陆伯言疑兵之计?”
鲁肃忙点头道:“虽沿岸防烟迷惑,但曹仁知道大营空虚,恐不会退兵。”
“我来守营!”刘琦吩咐:“你马上派人去岸边准备,后营、山上各分百人,若听得营中鼓响,便同时点火。其余士兵守在营寨四角,各打旗号,如有乱动者,斩!”
鲁肃此时完全慌了神,不敢多问,前去部署人马,刘琦命士兵将帐中桌案搬到辕门处,大开辕门,将白毦兵列于两侧。
一切部署好之后,看向赵云笑道:“子龙,你我在这里切磋,如何?”
赵云虽不知有何用意,但神色淡漠,抱拳道:“将军请!”
第187章 空营计
鲁肃部署完人马,急匆匆赶回,却见刘琦又在营门处练剑,急得直跺脚:“将军,你怎得又在这里耍剑?”
“是练——练剑!”刘琦再次强调,抱拳道:“请先生坐在这里,看我二人比剑……”
鲁肃急得快哭出来:“敌军骤至,危在旦夕,将军怎可如此儿戏?”
“要想保住大营,唯有如此!”刘琦拉着鲁肃坐下,为他倒上酒,低声道:“稍后曹军到,先生只管饮酒,不得有丝毫慌乱,更不可落一滴汗,越镇定则越安全!”
“这是何意?”鲁肃愕然,坐在那里不知所措。
就在此时,已隐约听到马蹄声震,前方江岸尘土飞扬,曹军已经逼近大营。
“快坐好,来不及解释了!”刘琦到了场中,继续与赵云切磋。
轰隆隆——
马蹄如江涛汹涌,转眼便到营前,曹仁一马当先,本打算直冲营寨,却见吴军大营敞开两门,有人正在空地上悠闲耍剑。
“吁——”曹仁轻提丝缰,坐骑人立而起。
后方的骑兵也都停下,簇拥在营外,尘土飞扬,战马嘶鸣,仿佛暴风雨来临。
“哈哈哈,子敬,你看我剑法可有长进?”左边一人边刺边大笑。
“刘琦?”曹仁停住战马,仔细看去,竟是刘琦在这里,顿时眼眸一阵收缩。
曹操一早派人传令,吴军尽出,让他即刻领骑兵,兼程而来,直奔东吴老营,随后领兵北上,将吴军一网打尽。
却没想到刘琦好端端就在这里,还有空闲练剑,这是什么情况?
牛金大喜道:“将军,营中无人,何不趁势杀进去,斩刘琦一雪前耻,一举两得?”
“不可鲁莽!”曹仁一抬手,扫视大营左右,见四周旌旗密布,士兵整齐而立,营帐中却无动静,沉声道:“刘琦小儿诡计多端,如此反常,必有诡计。”
牛金冷笑道:“刘琦何足惧哉?末将先去取了他人头。”
“放肆!”曹仁冷喝道:“赵云就在营中,许褚尚非对手,你去送死不成?”
牛金一滞,看向剑光闪闪的白甲将军,不禁想起此人在博望坡与许褚厮杀的场景,一阵头皮发麻。
“何人打扰我练剑?”正惊疑不定时,刘琦听到马鸣之声,收剑转身,十分不满。
曹仁给牛金使了个眼色,让他派人查探周围情形,在马上抱拳道:“敢问可是刘将军?”
“哦?”刘琦看了看,倒提宝剑大步而来,站在辕门处大笑道:“我道是谁如此大张声势,原来是曹将军,别来无恙乎?”
曹仁强笑道:“某早闻将军来江东助战,为何不随军出动,却有空暇在此耍剑?”
“周都督领兵,我只好留守!”刘琦靠着门槛,竟是打了个哈欠,无奈道:“大军出动,我在营中闲来无事,聊以消遣而已!”
顿了一下,猛然醒悟,指着曹仁大叫道:“曹将军远来,何不一起来切磋?这里还有美酒,正好解乏。”
曹仁见鲁肃向他遥遥举杯,愈发生疑,沉声道:“某奉命来取江东大营,将军可否暂避?”
刘琦勃然作色,指着曹仁喝道:“曹将军,我们早有约定,你与夏侯将军不得与我军交锋,竟敢食言不成?”
曹仁脸色一沉,冷笑道:“刘将军,那些约定,不过是在荆州境上。尔等既来帮孙权,便算江东人马,我如何不能对战?”
刘琦一拍脑门,大笑道:“既如此,曹将军稍候,待我披挂整齐再来。”
牛金急道:“刘琦必无准备,何不趁势杀进去?”
“羡溪败军早已逃回,营中岂能没有丝毫防备?”
曹仁死盯着空荡荡的营门,想起南阳几次中计,愈发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
等了一阵,只见赵云披挂上马,却不见刘琦出帐,很快便见营后远处,正有烟尘弥漫上天,不由心生警兆。
就在此时,刘琦忽然打马而出,大喝道:“擂鼓出击,活捉曹仁!”
咚咚咚——
震天的鼓声响起,营中旌旗飘动,一片呐喊之声,都叫着“活捉曹仁”。
“果然是刘琦使诈!”曹仁浑身一震。
“将军,不好,有埋伏!”牛金也失声大叫起来。
曹仁扭头看去,只见左手江岸边、右手山林中,都有烟雾升腾,必是吴军放出信号,大喝道:“果然被我料中,快撤!”
曹操虽让他来袭击大营,但并不知道后营有多少兵马,如今刘琦在这里一反常态,果然又想设计抓人。
曹仁拨转马头便走,他已经被擒两次,见到刘琦等人便心惊肉跳,要是三次被擒,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豆腐上算了。
赵云独自打马而出,朗声道:“曹仁,食言而肥,吃我一箭!”
一箭如流星赶月,曹仁回头看到箭矢奔后心而来,急忙俯身在马背之上,猛催战马。
却没想到赵云箭术极高,竟有两支箭矢,到了半途被疾风吹动,竟一分为二,其中一支骤然下坠,正中后臀。
曹仁此时还担心两边伏兵截断退路,只顾逃奔,忽然臀部传来一阵剧痛,闷哼一声,在马上抽搐了几下。
“好,干得漂亮!”鲁肃激动得站起来,将酒杯狠狠砸在地上,仰天怒吼,脖子里青筋直冒。
吴军在刘琦的示意下冲到营门,摇旗呐喊,见曹军狼狈退走,叫声越发热烈,声震四野,如有千军万马。
不多时曹军尽数退去,鲁肃一溜小跑来到刘琦马前,抓着缰绳满脸通红:“将军以一己之力惊退数万敌军,古来第一人也!”
刘琦没想到鲁肃这个文质彬彬的老实人,竟也会如此激动,果然淳朴的外表下,都藏着一颗躁动的心。
说实话这次效仿空城计,他心中也没什么底,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唯有拼死一搏。
幸好来的是曹仁,被抓过两次,已是惊弓之鸟,又有赵云压阵,才稳住局面。
否则这一战失败,让曹操拿下江东,自己的霸业之路将会更加困难。
不过高风险也有高回报,总算稳住胜局,接下来就能安心入蜀,从容发展。
看着欢呼的吴军,激动的鲁肃,全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狂喜之中。
刘琦在马上张开双臂,大笑道:“人生大起大落得太快,实在太刺激了!”
第188章 老熟人
刘琦准备下马,鲁肃却按住他,沙哑着声音,大声道:“将军立此大功,值得众军庆贺,肃为将军牵马。”
刘琦忙道:“这如何使得?”
“非如此,不足以表达我等谢意!”
鲁肃很是固执,牵着坐骑,将刘琦从营门带到中军帐前,吴军欢呼不已。
赵云早已悄然下马,嘴角挂着一抹笑意,让刘琦一人接受吴军的崇拜。
自从奉命追随刘琦以来,虽然忠心耿耿,又经南阳之战,对其能力认可,但心中总觉得有一层隔阂。
此次一同来到江东,时常练剑切磋,发现刘琦并非如那些世家子弟一般纨绔,更没有因为加官晋爵而且骄傲,反倒愈发勤奋刻苦。
每日天不亮便在营中跑步,做些自己看不懂的动作,在剑法上也悟性极高,这短短一月时间,竟能对自己发动反攻。
经此一战,赵云彻底心服,才明白原来他一直觉得刘琦是靠徐庶、诸葛亮等人,本身却平平无奇,甚至色,有些低俗。
今日方知刘琦不胆量过人,而且也有智谋,面对曹仁数万大军,谈笑自若,从容退兵,这是何等胆略?
鲁肃此既为感谢刘琦,也为鼓舞士气,到了帐前,便马上命士兵各回营中防守,传令派人调回部分兵马守营。
刘琦却道:“曹仁惊退,又被子龙射伤,必不敢再来!大都督正全力追杀曹贼,不必干扰。”
鲁肃一想也是,扶着刘琦下马,再次抱拳道:“江东安危,全仗将军一人!”
刘琦指着跟上来的赵云,大笑道:“若非子龙威慑,曹仁岂肯轻退?”
鲁肃又向赵云躬身施礼:“多谢子龙将军!”
“岂敢!”赵云赶忙还礼,他还从未受过名士如此敬重,第一次显得手足无措。
刘琦在一旁欣慰而笑,这次举动看似凶险,实则他心中也有底气,有赵云在,至少保命没问题,自然要搏上一搏。
如果只有自己在营中,早就溜之大吉,还管什么江东安危?
如果真拼了命,以孙权的那尿性,说不定马上就会兵发荆州,大概还会美其名曰是大舅子帮女婿呢!
鲁肃此时整个人放松下来,才发觉浑身已被汗水湿透,请刘琦回营歇息,自己也去洗漱。
天色刚黑,便见刘磐带着五百军先回来,他们夺了七宝山大寨,获得粮草辎重无数,还有八千匹战马。
江南之地虽富庶,但有个巨大的缺点,就是没有马匹,骑兵对荆州和江东而言,都是最稀缺的战略资源。
刘磐连夜赶回,就是担心东吴会分这些马匹,前来与刘琦商议。
“谁拿的物资归谁!”刘琦理所当然,吩咐道:“此间战事已经结束,休整一日,你便将这批物资运回江夏,免得夜长梦多。”
刘磐点头,又笑道:“此次袭营,俘获一员敌将,还是个老熟人。”
向门口招手,便见士兵押着一人进来,须发散乱,还有一股酒气。
那人进来便跪地求饶:“刘将军,是我……看在张将军的面上,不要杀我!”
“夏侯楙?”刘琦倒有些意外,不悦道:“夏侯公子乃翼德将军的大舅,尔等岂能如此对待?还不快松绑,看座?”
刘磐心神领会,亲自为夏侯楙解去绑缚,安排坐下,命人看酒压惊。
夏侯楙连连称谢,见酒端上来,顿时双手乱摆:“不喝了,再也不喝了!”
刘琦疑惑道:“公子不是去襄阳赎剑,怎得又在淮南军中?”
夏侯楙顿时捶胸顿足,大骂七宝山守军,他本以为赎回青釭剑,又献上连环计,必受曹操重用,没想到却被安排到西山寨中看护粮草。
在营中闲来无事,整日听着水上练兵,忧闷不已,便独自饮酒,谁知一觉醒来,却成了俘虏,曹军逃跑时,竟无人来叫醒他。
刘琦慨然道:“所幸公子是被我荆州军所擒,大家都认得你,若是遇到吴军,恐怕已身首异处。”
夏侯楙浑身一凛,止住悲声,忙向刘磐抱拳:“感谢将军不杀之恩。”
刘磐抱着胳膊,冷嗤道:“谁说不杀你了?”
夏侯楙走上前,向刘琦求饶:“刘将军,看在往日交情上,就放过在下这一回,如何?”
刘琦摇头叹道:“唉,我这人一向心软,杀了你也不好向三叔交代……”
“正是正是!”夏侯楙连连点头,“将军大恩,来日必有厚报,”
“但若就这么放了你,叫我如何向浴血厮杀的众将士交代?”
刘琦微微蹙眉,略作沉吟道:“这样吧,还按老规矩,你先回荆州,让曹丞相来赎人,如何?”
“不不不,这不行!”夏侯楙连连摆手,绞着手指干笑道:“我就是不想让丞相他们知道……被俘之事,还求将军开恩!”
“这就难办了!”刘琦眉头紧皱,“叫我平白放人,岂不是坏了规矩?”
夏侯楙带着哭腔求饶:“刘将军,在下刚赎回青釭剑,扬眉吐气,若是又成俘虏,必会为许昌众人耻笑,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刘磐厉喝道:“夏侯楙,你休要得寸进尺!若不知好歹,现在就要你人头落地。”
“不要!”夏侯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而进,抓住刘琦的裤脚:“万望将军绕过我这回,来生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我都愿意!”
“现在活得好好的,谈什么来世?”刘琦扶起夏侯楙,无奈道:“你能来赎剑,足见是个信义之人,那你就自己为自己赎身,可好?”
夏侯楙愕然道:“这是何意?”
刘琦言道:“我可以放你走,但你要再立下字据,尽快将赎金交回。”
“一定一定!”夏侯楙连连点头,胸膛拍得砰砰作响:“我夏侯楙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刘琦眉毛一挑,伸出一根手指:“赎金一百万!”
“啊?”夏侯楙惊得倒退两步,瞪大眼睛:“要这……这么多?”
“怎么?名将夏侯惇嫡长子、曹丞相的女婿,难道不值这个身价?”
刘琦瞪着夏侯楙,忽然又笑道:“这其中还有封口费,公子也不想被擒之事,被令尊和丞相知道吧?”
“我……”夏侯楙神情痛苦,“可我没有那么多钱?”
“我可再限期半年!”刘琦很是大度地一摆手,亲切笑道:“只要你立下字据,我马上派人连夜将你送到七宝山,明日便可与败军同回合肥。”
“好,我写!”夏侯楙一咬牙,卷起袖子悲壮喝道:“拿纸笔来!”
第189章 定个小目标
等夏侯楙写完字据,又留下一件贴身信物,刘琦这才满意点头。
见他一脸悲愤,刘琦笑道:“公子大可不必如此,今后荆州的药材、珠宝、杜康酒,都由你转卖到中原去,你绝不吃亏。”
“当真?”夏侯楙惊喜不已,不可置信:“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刘琦无奈叹道:“天下巨富,都在中原、冀州,可惜这笔钱我是赚不到了,只好从你那里赚些差价罢了!”
夏侯楙激动得直搓手,又想起刘琦爱财如命,小心问道:“不知将军……要赚多少?”
“不多,我只在成本上加三成,保证比荆州售价低得多——”
刘琦做出一脸惋惜和肉疼的神情,龇牙吸气:“至于能卖多少,就全看公子的本事了。”
“好,一言为定!”夏侯楙大喜,脸色通红冒光,激动叫道:“有多少我要多少!”
这次襄阳之行,夏侯楙虽然看了不少新奇之物,但在中原却无法操作,比如那些珍珠、珊瑚,南越的象牙、身毒的檀香,就是襄阳的杜康酒,他也拿不出来,更不要说去赚钱。
本想着此次扬眉吐气,取得曹操信任,想办法打通商路,派人购买转运,哪想到刘琦竟答应供货,这不是天上掉馅饼?
虽说如今战乱年代,百姓食不果腹,中原更是一度十室九空,但夏侯楙却知道,这对那些世家豪族毫无影响。
吃不饱、穿不暖的都是百姓,豪族家中依然钱粮充足,甚至腐烂发霉,而这些货物也与普通人无关,赚钱不成问题。
刘琦笑道:“我要的可不是钱,而是北方的奇货,比如兽皮、药材、生铁、马匹等等……”
“这……”夏侯楙一怔,“其他的都好办,但这马匹恐怕不行,此乃军器,丞相严令不得私自贩卖,轻则抄家,重则斩首。”
刘琦摆手道:“我也不是非要马匹,只是它价值最高,方便交易罢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就看公子能否见机行事,暗箱操作。”
夏侯楙一阵心动,但他也知道事关重大,甚至还是资敌卖国,不敢轻易答应,抱拳道:“我尽力而为。”
刘琦叹道:“今两军交锋,战事非止一日,你我虽各为其主,但财货不分敌我,更不该连累百姓。此番回去之后,我准备让出叶县,将此地设为市场,以便与中原商客互通有无,到时候还要多仗公子斡旋。”
“包在我身上!”这等好事,夏侯楙自然乐见其成,信誓旦旦:“丞相好酒,又对江南水果念念不忘,只是往来交易,我想他不会拒绝。”
商议已定,刘琦要摆宴压惊,夏侯楙急着赶回合肥,更不想被江东之人看到,一扫刚才赎身的颓丧,千恩万谢匆匆离去。
刘琦拿着字据轻轻用手指一弹,得意笑道:“我赚不到北方的钱,还不兴搞个总代理?”
夏侯楙这样的人才,就算他一个子不愿出,也舍不得杀他。
夏侯楙连夜回到七宝山,在徐庶的安排下,冒死潜入营中,救出两百多不愿再当兵的曹军,又假装放火抢了马匹,逃下山去。
下山时已是平明时分,躲在一处山坳中休息,夏侯楙告诉众人,自己第一次领兵便遭此大败,心中惶愧,才冒险去救人。
经过此事,再也不想留在军中,让众人不愿追随者各去逃命,愿跟随他去经商的同行,今后帮忙押送货物,不必再过这朝不保夕的日子。
曹军闻言大喜,他们有些是被强行征招,有些是被生活所迫,为了一口饭吃,早已厌战,如今夏侯楙救了他们,还提供饭碗,纷纷表示愿效忠报恩。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能成为世家豪族的亲信随从,不比举孝廉当官容易,更何况夏侯楙的身份,也就仅次于曹丕而已。
夏侯楙将这两百余人收为心腹,经过巢湖境内,沿途之上见到许多逃兵,都狼狈不堪,方知曹军又一次大败,残兵已经退回合肥。
众人暗道侥幸,这些人不管逃跑还是回到军中,一年内日子都别想好过,他们却可以跟着夏侯楙吃香喝辣。
夏侯楙到了合肥,来见曹操,此时城中到处都是败逃回来的兵将,根本没人会过问他怎么回城,只要能活着回来的,便是万幸。
曹军水军在巢湖被周瑜杀得七零八落,曹操更被追得一泻千里,若不是曹仁人马来得及时,差点连合肥都丢了。
曹操躺在床上,到现在都觉得起伏摇晃,睡不安稳,见夏侯楙前来,反倒松了一口气:“子林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夏侯楙言道:“如今战事不利,粮草军器损失极多,军中之事,小婿爱莫能助,但愿为丞相分忧。此番回许昌,要将那些世家豪族钱包掏空,充作军资。”
曹操摇头道:“子林不可鲁莽,先前筹措资金,众官已多有不满,若再强行征捐,必有大乱。”
“小婿并非要巧取豪夺!”夏侯楙便将刘琦的赚钱计划说了一遍,抱拳朗声道:“小婿虽知工商为社稷之蟲,为人所轻,但为丞相大业,情愿背负骂名,誓不罢休!”
曹操欣慰一笑,叮嘱道:“难得子林有此孝心,商人多诡诈,与用兵一般,你要多加谨慎,以免被人所算。”
夏侯楙自信一笑,拍着胸口言道:“行军打仗,小婿虽一窍不通,但经商赚钱,我脑子有多灵活,丞相是知道的。能算计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曹操最欣赏自信豪迈的男儿,夏侯楙虽看起来不务正业,但钱粮确实是军中之重,难得他有此担当,短短几月便赚了一百万钱,足见其能。
慨然一叹:“古有陶朱公,今有夏侯楙!你尽管放心去做,待吾平定天下,自会为你正名,汝当为我曹家萧何矣!”
夏侯楙大喜,抱拳道:“小婿定个小目标:先赚他一个亿!”
曹操又道:“汝与荆州通商,我还有一件机密之事安排:可安插心腹细作混入商队,多多打探荆州消息。若得重要情报,便算你大功一件。”
此次刘琦在江陵增兵,准备攻打益州,许昌方面毫不知情,说明荆州的细作出了意外,必须要重新部署。
“遵命!”夏侯楙心中激动又骄傲。
除了赚钱之外,他又多了一层隐秘身份,这可是丞相亲自委派的。
第190章 抱憾终生
夏侯楙走后,曹操独自出神良久,却见曹纯一脸喜色进来:“恭喜丞相!”
曹操问道:“喜从何来?”
曹纯将书信递上:“关中战报,子廉借司马懿之计,大破马腾兵马,父子三人则丧命长安,关中之祸已除!”
“哦?”曹操半坐而起,拆开书信看了一遍,却眉头紧皱,神情凝重。
信中曹洪将战事如实禀告,并大赞司马懿有用兵之能,做文学掾太过屈才,请求将其留在长安做军师。
曹纯来送捷报,本想曹操开心一些,谁知他反倒满面愁容,疑惑道:“淮南兵败,丞相尚自大笑,何以关中报捷,却反而叹息不止?”
“司马仲达……”曹操慨然一叹,愣了半晌才道:“此战灭马腾父子,足智深谋,料敌于先,实乃大将之才!然其在许昌数年,无人知其能用兵,城府何其之深?”
曹纯笑道:“司马懿博学多闻,在许昌教授诸子,未得其位,自然不为人所知。丞相用人,向来不问出身,唯才是举,今出如此奇人,乃天助曹氏也!”
曹操双目微凛,缓缓道:“此人鹰视狼顾,恐非人臣也!”
曹纯不屑笑道:“有我等辅佐丞相,区区一个儒生,何能为也?”
曹操斜眼扫过来:“此子正值茂年,若掌兵权,待你我老去,子弟一辈,何人能驾驭?”
曹纯一怔,抱拳道:“用人之事,全凭丞相裁夺。”
他只是欣赏司马懿之才,但用人办事,却从不插手,不过内心深处,还是觉得曹操忌惮一个儒生,未免杞人忧天。
“五石散!”曹操勾了勾手指,将书信揉成一团扔掉,吩咐道:“传军师、元让等来议事。”
自从服了此药之后,虽能短期见效,但过后精神却愈发萎靡,近两月来更是日渐消瘦,食欲不振。
初时他以为是药后纵欲过度所致,稍微加以克制,但此次出征淮南,至今未碰过女人,此症却不见好转。
再想起何晏那干瘦如柴,脸色苍白的模样,曹操便怀疑这五石散有反噬作用,但每当头疾发作,疼痛难忍,却又不得不服。
此次兵败至合肥,众将惊慌,军心不稳,关中必定还有一场大战,无奈只能服药主持大事。
荀攸、乐进等都翻山逃回,曹仁带伤而来,拄着拐杖,走路时两腿叉开,如同一只摇摆的大鹅。
曹操叹道:“吾自起义兵以来,与国家除凶去害,誓愿扫清四海,削平天下,此战本该定淮南、取江东,谁知又坏在刘琦身上。”
“丞相,末将誓报此仇!”曹仁脸色铁青,咬牙切齿。
他被刘琦空营吓退,又受此伤,成为全军笑谈,比两次被俘虏还要耻辱。
曹操扫视左右,问道:“孙刘联盟,终为大患,如之奈何?”
刘馥言道:“江东水军强盛,非一时可破,今雨季已至,不如退兵,可于淮南招兵,于淮水、洪泽等地练兵,待水军练成,再战未迟。”
荀攸道:“丞相犹记郭奉孝遗计乎?今大军南下,孙刘自然同心协力,一旦兵退,必会交斗其间。”
刘馥点头道:“军师所言极是,碧眼儿天性薄凉忘恩,既能叛我,亦必算计刘琦,再有彭蠡之贼推波助澜,不久必生嫌隙,何不坐山观虎斗?”
当年曹操与孙氏联姻,正是刘馥从中斡旋,孙权的孝廉也是刘馥举荐,如今被反咬一口,屡犯淮南,刘馥对孙权可是恨之入骨。
曹操点头道:“马腾被杀,马超必起兵报仇,吾正忧关中形势,既然淮南不可战,就留子孝镇之。即日打造战船,征兵训练,于淮泗教练水军,以期复仇。”
曹仁领命,抱拳道:“待丞相平定关中,末将水军也已练成,掌半壁江山马踏江南,刘琦、孙权蝼蚁之力,安能阻挡?”
曹操又命曹休掌水军,臧霸、朱灵等为副将,夏侯惇诸将则回许昌,准备支援关中。
众文武各去准备,曹操独坐府中,目视南方,喃喃道:“乔公呐乔公,汝二女皆国色,奈何流落江东?不能随吾至铜雀台上,享尽荣华富贵,实在抱憾终生。”
曹操与乔玄是挚交契友,常互有往来,在洛阳初见二乔时,惊为天人,那时还不到豆蔻年华。
后来十常侍弄权,乔玄辞官归隐,曹操对二乔一直念念不忘,将天子接到许昌后,便拜乔玄为太尉,三次邀请上任,却不见回音。
正准备强行征召时,孙策却先一步攻下庐江,抢了二乔,如今已为人妇,更让曹操心痒难耐,眼看就要踏进江东,却又功亏一篑。
“刘琦小儿,坏吾好事!”此时服了五石散,愈发想念二乔。
曹操越想越气,猛地将桌案上书籍纸笔扫落地上,起身怒瞪着门口,切齿低吼道:“吾恨不食尔之肉!”
正在此时,有人急匆匆闯进门口,见曹操大骂,吓得跪在地上:“主公饶命,实不干奴才之事。”
“曹干?”曹操一怔,收敛心神,问道:“你不在家中伺候,来军中何干?”
曹干乃是曹操的家奴,专门看守环夫人府邸,这两年曹冲一直生病,内外都需要他来经营,怎会跑来淮南?
曹干大哭道:“公子他、他……”
“仓舒怎样了?”曹操再次惊得站起来,指着曹干手指颤抖。
“公子他病去了!”曹干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啊!”曹操仰天大叫,张开双臂吼道:“苍天待我曹氏何薄?”
言罢竟口喷鲜血,向后跌倒,亲卫上前扶住,见曹操面容扭曲,昏厥过去,赶忙唤医者前来诊治。
一阵手忙脚乱,曹操悠悠醒转,默然流泪,喃喃道:“天妒英才、天妒英才……”
曹冲天纵奇才,自小便聪明仁爱,与众不同,深受曹操喜爱,甚至打算将来让他继嗣,不想却夭折了,让他悲痛欲绝,甚至万念俱灰。
此时忽然想起官渡之战,袁绍因幼子生病,贻误战机,自己还曾笑其不分轻重,今日感同身受,方知其痛。
“快快,五石散……”曹操握着拳头,双目充血,“连夜回许昌,我要见仓舒最后一面!”
第191章 风波再起
巢湖大营中,孙权派四弟孙匡前来犒赏三军,东吴全军庆功,欢笑之声不绝于耳。
此战将巢湖水军全被消灭,缴获战船数百,器械无数,短期内再也不必担心曹军威胁江东。
酒宴之上,江东文武纷纷都向刘琦敬酒,若非他设计惊退曹仁,此战将前功尽弃,甚至江东有危。
孙匡对刘琦十分佩服,与他并排而坐,赞口不绝,面对数万精骑,换做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未必有这等胆量。
随后关中消息又送到,周瑜料定马超必会起兵报仇,曹操不日将退兵,众将无不大喜。
酒宴尽欢而散,孙匡与刘琦商议去建业之事,众人各自散去。
鲁肃见周瑜在席间面色不虞,问道:“得此大胜,都督却神情寡欢,莫非是因刘琦抢了风头?”
周瑜负手望向远处,冷笑道:“此战若非刘琦,吾将英名扫地,岂会因此嫉妒于他?只是照此看来,刘琦并非传言那般纨绔不堪大用,我等此番联姻设谋,恐怕难以成功。”
鲁肃叹道:“虽不能借机染指荆州,但两家联盟,大退曹军,自此江东安定,则可从容布局。”
周瑜蹙眉道:“近日细作来报,荆州人马向秭归调动,刘琦恐早有图西川之意,子敬你怎么看?”
鲁肃略作沉吟,言道:“待曹操走后,谋取江淮,入主中原,亦可成鼎足之势。”
周瑜却摇头道:“徐州四战之地,若越淮北上,曹操必起大军来攻,举中原、河北之力,焉能挡之?吾江东以水军为最,自当施展其长,划江而治,再图中原,方为长久之计。”
鲁肃吃了一惊:“都督还想取荆州?今吴侯与国太正欲主持婚事,若是……”
周瑜轻笑道:“子敬不必忧虑,吾岂能置主公于两难之地?吾已思得一计,定叫刘琦身败名裂,荆州人心涣散,无心再取益州。届时曹贼必会趁机来攻,我便可从容行事矣!”
鲁肃蹙眉道:“和亲将成,正该厉兵秣马,以待破贼之机!此时若交斗其间,反叫曹贼得利,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经历空营计之后,鲁肃对刘琦也深为敬佩,更意识到要想保全江东,可能需要仰仗荆州,这时候不抓紧壮大实力,却彼此掣肘,不是自缚手脚?
周瑜言道:“马腾虽败,但西凉尚有数十万兵马,马超、韩遂皆亡命之徒,曹贼三五年内不得南顾!然江南之地毕竟有限,我江东只占扬州,地广人稀,刘琦却可独吞益州,此人乃皇室宗亲,一旦成功,其威胁不下于曹贼也。吾岂能除贼未尽,又养虎成患?”
“若能不必动兵,却阻刘琦取益州,倒也未尝不可,不知都督作何安排?”
鲁肃也深知刘琦若取西川,一旦得势,或许就变了态度,届时东吴实力最小,岂不是要仰人鼻息,任人宰割?
周瑜看看四周,低声道:“张公先前被刘琦羞辱,必定怀恨在心,此番刘琦去建业,可请其相助,如此安排!”
鲁肃听罢脸色数变,犹豫:“此计未免卑劣,恐污及夫人声誉,伯符……”
周瑜抬手道:“子敬放心,届时吾与夫人也都在场,可保万无一失。”
鲁肃轻叹一声:“为了江东大业,也只好如此了。”
次日一早,细作来报,果然曹军已经退回寿春,曹操更是连夜赶回许昌。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刘琦与孙匡起程前往建业,周瑜要回去复命,程普、黄盖等老将一起同行。
留韩当、朱桓守巢湖,周泰、陆逊守濡须,重新修建濡须坞,又命吕蒙在七宝山上加固营寨,加上长江港口的水寨,设下三道防线,下次曹军再来,可就没这么容易到江边了。
到濡须大营,刘琦也命刘磐、黄忠带兵返回,来时坐船,回时骑马,每人两三匹,驮着大包小包,满载而归。
随行有徐庶、赵云,一文一武,再加上甘宁的三千水军,自芜湖到牛渚,江阔水平,扬帆顺水而下,半日可到。
甘宁和苏飞、蔺文商议着此次见到东吴战船的想法,不少船型和内部结构,都让人耳目一新,蔺文自认精通造船,也不得不佩服东吴在战船方面的优势。
刘琦摩挲着青釭剑,失笑道:“兜兜转转,此剑还是回到我手。”
徐庶笑道:“冥冥之中,莫非一切早已天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刘琦大笑道:“先生此言,倒颇有几分走江湖的味道。”
“昔日仗剑江湖,快意恩仇,何期有今日之事?”徐庶慨然一叹,“如今王纲不振,天下大乱,恶霸横行,只凭掌中剑,斩不尽天下不平事!”
刘琦手把船舷,望着涛涛江水,大笑道:“先生文武双全,有王佐之才,你我同心协力,定能荡平九州,兴复汉室。”
徐庶点头而笑,忽然又叹道:“衣带诏上,忠良之臣尽数丧命,当今天下,能兴汉者,唯将军一人耳!”
刘琦也是一声叹息,关中战事的消息,让他也有些始料未及,本以为帮马腾一把,就可以割据关中,与曹军抗衡,谁知还是未能摆脱命运。
躲过曹操的屠刀,却躲不过司马懿的算计,遇上三国这两个最狠的人,也是马腾的不幸。
不是他不想帮马腾出主意,而是所作的有限,大家都割据一方,马腾又是最早起事的诸侯,领兵多年,凭什么要听你一个晚辈指手画脚?
说得多了反而惹人生厌,甚至怀疑你别有用心,接下来马超报仇,恐怕也要以惨败收场,但刘琦却有心无力,只能自求多福。
想到此处,刘琦言道:“马腾惨死长安,其子马超威震西凉,必会兴兵报仇,曹贼此番退兵,极有可能会亲自去长安督军,恐西凉军非其对手。”
徐庶点头道:“关中局势,错综复杂,西凉军虽强盛,但各自为政,又多杂羌人,重利轻义,常自相攻伐,若中离间之计,必将土崩瓦解。马超要想报仇,难于登天也!”
刘琦言道:“若能早日拿下汉中,或许可助马超一臂之力。”
想起历史上马超的悲惨遭遇,全家两次惨遭杀害,后来又不受刘备重用,最终报仇无望,正值当打之年却郁愤而亡,倒与林冲有些相似。
自己就算短期内不能帮他报仇,至少挽回其家人性命,也算表达对锦马超的敬仰之情!
第192章 江东耆宿
船到牛渚,孙权早率领文武在岸上相迎,此战孙权力排众议主战,终于大获全胜,无论周瑜还是刘琦,都值得他亲自迎接。
孙权抱拳道:“都督此战大破北军,定叫曹贼不敢再正视江南矣!”
周瑜还礼道:“全仗主公调度后方,委以重任,又有刘将军相助,瑜不敢居功。”
刘琦笑道:“都督何必自谦,此战都是都督运筹帷幄,江东男儿上下一心,方可退敌,我不过锦上添花而已。”
孙权大笑道:“将军空营退曹仁,实乃精妙,亦功不可没。”
众人一番商业互吹,进入寨中,早已摆下酒宴,孙权传令出征将士畅怀痛饮,一醉方休,明日再回建业。
牛渚彻夜灯火通明,欢笑不绝,甘宁带着锦帆军专找吴军将校拼酒,有杜康酒的底子,将其全都灌得大醉,趁机套问水军机密。
建业城中,此时也张灯结彩,诸葛瑾亲自主持欢迎仪式,全城百姓都在等着周郎归来,顺便看看那个一鸣惊人的“金鳞”刘琦!
满城欢欣,唯独张昭府中,却一片沉寂,家丁们虽然想去看热闹,却不敢外出,只能私下里打听消息。
都知道张昭主和,被周瑜骂了一顿,到营中又被刘琦羞辱,回到府中睡了三天,此次孙权迎接大军,也托病未出,谁敢去触霉头?
掌灯时分,下人们吃完饭,正百无聊奈,忽见张昭自后院出来,衣着整齐,精神抖擞。
扫视众人,不悦道:“江东大捷,吴侯前去犒劳三军,明日大都督即将回城,举国欢庆,尔等不去街上同乐,却在这里如丧考妣,是何意也?”
众人齐齐一愣,莫明所以,张承笑骂道:“还不去街上看看,能帮忙的都去帮忙!”
家丁们面面相觑,却没人敢动,直到张昭父子快步出门而去,才纷纷议论起来,随后便一哄而散,逛街去了。
张昭直奔侯府,拜见吴国太,见礼后言道:“夤夜来访,多有打扰。”
吴国太精神矍铄,笑道:“周郎大胜,我女婿明日也将到,老身甚是高兴,毫无睡意,正想出门,这才掌灯时间,还早还早!”
张昭言道:“亲事未定,国太便如此称呼,足见心中喜悦,但老朽看来,却未免唐突。”
吴国太叹道:“我听说张公与刘琦有些不快,年轻人难免气盛!我明日会面之后,便让他向你赔罪。”
张昭摆手道:“大家同为江东基业,些许言语冲突并不算什么,老朽并未放在心上。”
吴国太点头道:“张公乃江东耆宿,有此胸襟,我便放心了。”
张昭言道:“老朽此番前来,非为公事,乃为小姐也!择婿之事,首重人品,次看门第,关乎尚香一生命运,还请国太慎重。”
孙尚香从小任性刁蛮,一次扯了张昭的胡须,孙策为了赔罪,让她拜为义父,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已成为张昭儿媳,所以前来关心也在情理之中。
吴国太笑道:“刘琦皇室贵胄,乃金枝玉叶,又在荆州声名鹊起,尚香能许配他,已是高攀了,如今又促成孙刘联盟,于公于私都十分合理,张公有何异议?”
张昭叹道:“若为公事,老朽自然赞成!但若为私,此番却害了尚香,眼睁睁看着丫头跳入火海,老朽实在于心不忍,将来九泉之下,也无颜去见讨逆将军。”
吴国太疑惑道:“张公何出此言?”
张昭言道:“那刘琦生来好色,早年便被酒色所伤,故而为刘表不喜疏远,今虽改过,但依然好色成性,已纳娶三女,国太可知?”
吴国太皱眉道:“老身只听说娶了习家之女,尚香可为平妻,其他二女何人?”
“鲁子敬的媒人,果然靠不住!”张昭抚须冷然一笑,“在此之前,刘琦已与身旁丫鬟有***,后来巡视荆南,在桂阳又强纳太守赵范兄嫂,赵范敢怒而不敢言,此等行径,与曹贼何异?”
“竟有此事?”吴国太脸色微变,作为女人,她最恨男人勾三搭四,尤其在外胡乱勾搭,始乱终弃。
张昭言道:“礼云: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似刘琦此等人,其心便不正,如何能修身齐家,更遑论治国平天下?”
吴国太顿时脸色一沉:“想不到外界传闻刘琦少年英雄,背后却是如此不堪。”
张昭叹道:“想尚香远嫁荆州,千里相隔,数年难得一见,若被冷落抛弃,整日以泪洗面。以尚香的性情,恐会轻生,到时候白发人送黑发人……”
“岂有此理!”吴国太大怒,颤颤巍巍站起来。
孙策、孙翊都年纪轻轻便遇害,吴国太老年接连丧子,早已难以承受这种痛苦,孙尚香又是最疼爱的小女,被张昭一句话说得乱了方寸。
“国太息怒!”张昭忙劝道:“但两家结亲,已经天下皆知,此时若悔婚,必为人所笑,吴侯面上也不好看,还需慎重。”
吴国太怒上眉梢:“你方才劝我不要嫁尚香,如今又叫我顾全大局,到底该如何是好?”
张昭言道:“两家虽约定结亲,但聘礼未下,长辈未见,尚有转圜余地!国太可另行约定,就说要相亲刘琦:若相得中,再定亲事,若相不中,便另选族中女子出嫁。既不失礼数,也保全尚香,一举两得。”
“如此人品,岂能相得中?”吴国太冷哼一声,问道:“张公有何高见?”
张昭言道:“三日后便是讨逆将军冥诞,其灵位供奉在甘露寺,何不就定在寺内?亦可让尚香以剑相会,观刘琦举止如何,再作决断未迟!”
吴国太点头道:“如此也好,待明日仲谋回来,我与他商议,于甘露寺相亲!”
“老朽明日便先去寺内安排!”张昭主动请命,安慰吴国太一番,告退而出。
张承在门外等候,上前问道:“国太意下如何?”
张昭抚须笑道:“国太果然不知刘琦好色,闻言大怒,此番定叫刘琦小儿当众出丑。”
张承冷笑道:“刘琦虽有些本事,但人品极差,如何配得上尚香,更成不了大事。”
一想到心爱的女子就要出嫁,心里就五味杂陈,虽然他此生没有机会再娶,但也不愿被别人娶走。
第193章 大出风头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刘琦等人初到江东,便被这满地美景吸引,同时江城,建业与襄阳、江陵却又大不相同。
虽还没有形成后世的六朝古都南京,但更具江南风韵,秦淮河缓缓流动,花红柳绿,远处湖泊成群,水波潋滟。
江东的祥和与襄阳也不同,襄阳是文风斐然,处处都是青衫儒士,把酒闲游,建业却是莺歌燕语,已初现纸醉金迷的金陵雏形。
刚刚入夏,女子泛舟湖上,莲叶间裙裾飞扬,轻歌笑语,仿佛步入仙境。
江山美人全都具备,这样的地方,别说是江东之人,就是刘琦,也不忍遭受战火波及。
感慨之间,众人已经来到建业城外,孙权骑马在前,周瑜、鲁肃陪伴左右,后面则是仪仗和刘琦一行。
孙权为了表示谢意,又显示自己爱贤敬人的胸襟,算是亲自为刘琦带路,让他接受江东百姓的欢迎。
城头上彩旗招展,随着人马靠近,鼓乐齐鸣,城楼前竟还有女子翩翩起舞,袖带飘飞,如这满城柳絮。
孙权先进城,便迎来一阵欢呼,夹杂着女子的尖叫,其实更多的则是送给周瑜。
曲有误,周郎顾!
才貌俱佳、文武双全、气质过人的周瑜,无疑是每一个女子的梦中情人。
随后而来的刘琦,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儒巾绣带,本就出自皇室世家的贵气,再加上来自后世的经验,俨然一位浊世翩公子。
因为崛起襄阳,又留下一首诗,刘琦已经获得“金鳞”的名号,甚至有人手中还举着剪纸摇晃。
刘琦怎么看都觉得像锦鲤,仿佛自己变成了吉祥物一般!
城楼窗户后,一位戎装女子正盯着刘琦,只见她身材轮廓凹凸有致,腰悬宝剑,身背长弓,疑惑道:“我看刘公子气度不凡,也不像小乔姐姐说的那般不堪。”
身旁丫鬟不屑道:“世家子弟,大多都是绣花枕头,看着光鲜,却一肚子草包,龌龊肮脏。”
街上仪仗前行,百姓欢呼,刘琦已进入城门,但很快众人的目光便被他身后的两人吸引。
白甲白袍白马,一脸肃然的赵云,锦服红袍枣红马,气质桀骜的甘宁!
赵云气度沉稳,目不斜视,但剑眉星目,透着一股杀伐之气,亮银枪紧握在手,冷傲如神兵天降,令人敬而远之。
甘宁则完全不同,不但穿得花哨,还对周围之人指指点点,不时拱手大笑,张扬中带着一股睥睨之色,就是个江湖豪客。
这两人的气质,在江东男子中极为稀少,尤其在小霸王孙策死后,更是无人能有如此英气,更是欢呼震天。
“大哥快看,那个女子为你倾倒了!”
甘宁正梳理着雉鸡翎,一名随从指着前方惊叫起来。
只见人群中一阵骚乱,竟有女子因为激动过度,而当场晕过去。
“老子也不想出风头,奈何身不由己呐!”甘宁无奈地撇撇嘴。
这次到建业,他是为保护刘琦,进城后自然不想抢风头,换了一身普通铠甲,却被刘琦要求换回来,别的不说,就这一身锦衣和头上飘荡的雉鸡翎,不惹人注意都难。
“嘿嘿,江南女娃儿果然水灵,个个妩媚动人,啧啧——”
“喂喂,把口水擦掉!”甘宁骂道:“格老子的,别给我锦帆军丢人。”
“这些女娃虽好,但也比不上我巴东美人,那才叫一个白嫩,娇俏……”
“听说江东青楼不少,不知那里……”
“瞧你们那一个个没出息的样,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道了?”甘宁回顾左右,笑骂道:“稍后到了馆驿,老子的赏金都分给你们,敞开去玩!”
顿时一片欢声如雷,还夹杂口哨声,有人打趣道:“老大不去,必是怕被沙姑娘打断腿。”
甘宁奉命出征时,沙摩柯已经带着部分族人迁徙到武陵一带,同时带来三千蛮军,在江陵随于禁训练。
出发前沙扎丽为其送行,再三警告,若是他敢在江南沾花惹草,回来把腿打断,让众喽啰笑了一路。
甘宁气得大骂:“老子有言在先,谁要是惹祸,我打断他三条腿。”
听着身后的欢呼,刘琦回头看了一眼,失笑道:“兴霸到了江东,还是如此豪情,真乃性情中人。”
徐庶露出羡慕之色:“江湖男儿,大都如此,肝胆相照,快意恩仇。”
刘琦慨然一笑,这家伙整天挤兑东吴众将,全都不看在眼里,不知与历史上投奔江东的甘宁,心境有什么不同。
队伍将到馆驿,孙权见街上人头攒动,依然欢声不绝,笑道:“不想百姓竟对刘琦如此热情。”
周瑜言道:“刘琦前来助战,又空营退曹仁,已传遍江东,今日可谓大出风头。”
孙权大笑道:“叫刘琦也知我江东民风淳朴,百姓安乐,不比荆州差多少。”
周瑜向鲁肃使了个眼色,鲁肃干咳一声,言道:“但如此下去,恐江东只知刘琦一力破曹,不知主公英明决断,更不知大都督运筹帷幄。今后用兵,恐非于军不利!”
周瑜叹道:“本以为刘琦是个财色之徒,当真闻名不如见面!此人城府极深,其行如勾践,还需谨防。”
孙权的笑容僵在脸上,扭头扫了一眼身后,旋即摆手笑道:“刘伯玮远来是客,夹道相迎,乃人之常情,他又是江东女婿,无妨无妨!”
说话之间,习贯等先行的人已从馆驿迎出来,刘琦也近前下马,众人见礼,孙权让刘琦稍作歇息,稍后便派人接他去见吴国太。
见孙权等人离去,甘宁不满道:“接到馆驿便走,岂是待客之礼?”
刘琦笑道:“大战归来,必定还有许多军情要处理,不必在意。”
这馆驿规模倒是不小,三进庭院,后面更是修了三层楼,坐在顶楼上,隔窗便能望见秦淮河。
此次进城只带了五百随从,其他人马由苏飞带领,留在城外,两百白毦兵、三百锦帆军,都住在外院。
后院留给刘琦和众将校,洗漱完毕,刘琦也重新换了衣衫,习贯早已准备好礼物,只等去见吴国太。
等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天色将晚,还不见孙权派人来,习贯便絮絮叨叨,埋怨孙权办事拖沓。
刘琦却并不着急,反倒心中有些忐忑,此行看似是去见丈母娘,实则也是一场外交。
自己如今是一方诸侯,荆州之主,官拜车骑将军,封襄阳侯,地位尊崇,此去既不能失了礼数,更不能自降身份。
第一次丈母娘家,到底坐哪才有牌面?
第194章 熟悉的剧情
将到掌灯时分,孙匡才匆匆前来,言道:“高堂偶感风寒,方才正找医者诊治,怠慢之处,还请将军见谅。”
“不妨事!”刘琦问道:“如此看来,今日是无法拜访她老人家了?”
“正是!”孙匡叹道:“三日后又是大兄冥诞,高堂每年都要在甘露寺摆道场祈福,明日便起行准备,只好委屈将军去一趟甘露寺了。”
“甘露寺?”刘琦一怔,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孙匡言道:“大兄的灵位就供奉在寺内,高堂要陪伴半月之久,会面之事,只好安排在寺内。”
刘琦笑道:“这样也好,客随主便,我敬仰讨逆将军已久,正好也去上一炷香。”
“多谢将军体谅!”孙匡欲言又止,告辞而去。
“孙家人真不会办事!”习贯埋怨道:“明知要去寺内,孙权就不该答应我们去拜访,白等了半天。”
“这孙权,又搞什么幺蛾子?”刘琦却紧皱眉头。
如果孙匡说别的地方,他也不会在意,但甘露寺这个地方却让他起了疑窦。
方才他想起来,甘露寺正是刘备相亲的地方,孙权曾派人在这里埋伏刀斧手,准备除掉刘备。
徐庶言道:“我看孙匡神色不定,恐怕其中另有隐情。”
熟悉的剧情,难道又是鸿门宴?
刘琦摇了摇头,现在的形势可不比刘备那时候,荆州有足够的实力对付江东,关羽就在江夏威慑。
更何况两家联姻早已公开,又帮了孙权这么大忙,恩将仇报必会大失人望,他们也要考虑曹军的动作。
想了半天没有头绪,便问习贯:“你先来江东打点各处,可曾拜访过乔玄?”
习贯尴尬一笑:“姐夫交代的几人,基本都见了,唯独乔玄,我……我可不敢去,人家是当朝太尉,又在江东威望极高,恐怕要吃闭门羹。”
虽说他现在是刘琦的小舅子,但毕竟是商人身份,自惭形秽,不敢去见这些尊崇的大佬。
刘琦暗自一叹,这就是身份地位的天然差距,很多人努力一生,也无法企及世家贵族,甚至还不如人家一个看门的。
“吕壹你可曾见过?”
“此人倒是见了!”习贯一脸不屑:“他就是吴侯府中一个书吏,穷酸刻薄,和你……和我一样见钱眼开,不值得结交。”
“此人不可小觑!”刘琦却郑重言道:“越是落魄时,越要重视,否则他将来飞黄腾达,又是你高攀不起之人。”
“呃……也好!”习贯虽不信,但对刘琦的话却是言听计从,笑道:“就是多花几个钱的事!”
刘琦吩咐道:“你马上去见吕壹,看看孙权府中,可有什么消息传出。”
习贯走后,刘琦又命刘能准备一份拜帖,连夜去拜访乔玄,这个时候还是只能从老头下手。
徐庶也起身道:“我去拜会子瑜先生。”
众人各自行事,打探消息,刘琦带着赵云来到乔玄府上。
一名与刘琦年纪相当的少年在门口等候,抱拳道:“在下乔峭,家父命我在此迎候,将军请!”
刘琦想不到乔玄竟还有个儿子,跟着进府,见灯火通明,下人正忙着收拾东西,显然宴会刚散。
“原来府上还有贵客,在下贸然造访,打扰了。”
乔峭笑道:“将军不必挂怀,方才姐夫来接二姐回府,只是家宴而已。”
原来是周瑜来接小乔,小别胜新婚,也能理解周郎如此急切。
二人来到书房,乔玄早在廊下等候,抚须笑道:“十余年未见,贤侄已长大成人矣,观此姿貌举止,竟与景升贤弟如出一辙。”
“小侄见过世伯!”刘琦规规矩矩上前施礼。
当年在洛阳时,刘表为北军中侯,掌监北军五营,与太尉关系亲近,两家常有往来,刘琦也见过几次乔玄,所以这次拜访也不是太过冒昧。
乔玄忙还礼道:“今将军乃一方诸侯,封侯拜将,老朽怎敢受此大礼?”
刘琦笑道:“世伯乃是长辈,临行时家父也曾交代,要前来探望,小侄也甚是想念,才到建业,便贸然前来。”
“好好好!”乔玄对刘琦的谦逊很是满意,几声世伯拉近了距离,将刘琦请入房中,传令设宴相迎。
刘琦推脱一番,说自己已经吃过,也不能饮酒,便一切从简,以茶代酒,摆上一点瓜果,对坐闲聊。
寒暄许久,乔玄大赞刘琦年少有为,救江东于危难之间,将来成就必在刘表之上。
旋即又叹道:“当年若非战事搅扰,贤侄当为吾之贤婿矣!”
“当真?”刘琦吃了一惊。
乔玄慨然一笑:“当年在洛阳,老朽便看贤侄相貌非凡,与小女年纪相仿,与景升在酒席上偶尔谈及此事,当真郎才女貌。只是口头约定而已,后来告老还乡,令尊又去了荆州,便少有往来……”
“婚姻之事,自有天定,岂可强求?”刘琦遗憾一笑,“公瑾文武双全,又精通音律,二小姐嫁与周郎,也是一段佳缘。”
洛阳时的刘琦,也是一位年轻才俊,加上出身尊贵,时常受人夸赞,想不到竟差点就拿下小乔。
乔玄抚须叹道:“伯符、公瑾固乃江东俊杰,当世英雄,但当初二人攻庐江,抢了儿女,终非老朽所愿……”
顿了一下却又笑道:“不过木已成舟,老朽早已释然,小乔算是得其所归,只可惜苦了大乔。”
刘琦心中一动,言道:“孙将军遇害之时,距离取庐江不过数月时间,似乎也未有子嗣,何不为大小姐另择家婿?”
汉代对女子的要求还没有宋以后严苛,再嫁再娶都正常不过,寡妇甚至还成为联姻工具。
远的不说,孙权的现任夫人就是陆康的孙媳妇,更是孙坚外甥徐琨之女,比孙权还小一辈,刘备在益州娶的吴皇后,也是刘璋的嫂子。
乔玄摇头道:“大乔当初虽身不由己,但早已敬慕孙策英雄,为其所折服,已然归心矣!但奈何天妒英才,情愿为其守灵,在甘露寺扫尘诵经,青灯相伴。小霸王并非浪得虚名,恐普天之下,再难有人打动其心。”
“天妒英才,红颜薄命!”刘琦也慨然一叹,顺势问道:“听说三日后便是讨逆将军冥诞,吴夫人要在甘露寺大摆道场,可有此事?”
“摆道场?”乔玄一怔,蹙眉道:“往年不过是独自进寺烧香,从不张扬,此事倒未曾听说。”
195章 虚与委蛇
刘琦便将下午本要去见吴国太,却被临时推托,改到甘露寺之事说了一遍。
乔玄也不知其意,答应明日一早去府中见吴国太贺喜,若有消息,便派人告知。
刘琦又闲聊一阵,见天色不早,回到馆驿,徐庶已经回来,诸葛瑾那里也毫不知情,往年吴国太当日烧香便回,从未在寺内摆过道场。
徐庶直接摊牌:关羽五万大军就在江夏,刘磐人马退至樊口,每日派人互通消息,一旦情况有变,大军一日便可杀到建业。
“此莫非周瑜之计?”刘琦神情凝重,“亦或甘露寺另有机关?”
突然的变故,让众人心头蒙上一层阴影,整个馆驿中气氛也紧张起来,赵云吩咐白毦兵连夜分班巡视,不得放松警惕。
半夜时分,习贯才带着酒意回来,他将吕壹灌醉,却也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孙权回来后一直忙于军务,府中没有任何动静。
刘琦无奈,只能等明天乔玄见过吴国太,看看能否问出什么消息。
次日一早,却是诸葛瑾先到,昨夜与徐庶会面,生怕真有什么变故,连夜去找鲁肃询问。
诸葛瑾告诉众人不必担忧,是吴国太恐刘琦不中女儿心意,要在甘露寺相亲,再订姻缘,仅此而已。
刘琦等人将信将疑,甘宁更是破口大骂,联姻是你江东提的,来帮了这么大的忙,却又临时变卦,直接撺掇刘琦直接走人,何必受此屈待?
诸葛瑾再三相劝,说着好话,吴国太疼爱小女孙尚香,孙权乃是大孝之人,也不好违拗老夫人之意。
刘琦心想如果只是相亲,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大不了相不中,你孙家是高攀我皇室宗亲,还如此做作,给你脸了?
此行最关键的还是结盟,稳住江东上下,让他们不要背后捅刀子,自己好安心入蜀,便让甘宁出城与苏飞会合,其他人准备动身。
正收拾的时候,乔峭从后门告进,单独来见刘琦,抱拳道:“家父已探知消息,国太要在甘露寺相亲。”
刘琦点头道:“方才鲁先生已经来过,告知此事,不知可问清其中原委?”
“这……”乔峭为难道:“我若说了,怕将军面上不好看。”
“但讲无妨!”刘琦言道:“知道原委,我才心里踏实,也好有个对策不是?”
乔峭言道:“前日张公到府中,说将军贪财好色,未婚便与侍女私通,又在桂阳强纳赵范兄嫂,人品败坏,不足为……江东女婿。”
“如此看来,乔公也是相信的了?”刘琦无奈一笑。
乔峭便干笑道:“将军品行如何,家父也不敢妄下论断。”
解释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说闲话的人只相信他想象的,哪里还会听当事人的话?
说的了多了,还会给你扣上欲盖弥彰的帽子,变本加厉造谣!
但不做解释,又会造成误会,连乔玄都不肯再帮忙,接下来的局面也不好处理。
刘琦背着手走到窗前,缓缓道:“确有此二女,但并非如张子布所言那般,诸多隐情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乔峭本是一脸好奇之色,仿佛探听明星秘闻的狗仔,闻言颇感失望,抱拳道:“既然将军有难言之隐,那在下便告辞了。”
“且慢!”刘琦转过身,似乎做了艰难的决定,叹了口气:“那侍女其实便是蔡氏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被我识破。因其身世可怜,又是被蔡夫人胁迫,便饶过性命,是她知恩图报,愿将功赎罪,主动留在府中。”
乔峭一怔,点头道:“原来如此,将军敢将此女还留在身边,真乃大仁大智,佩服!”
刘琦又道:“至于那樊夫人,乃是赵范主动做媒,其兄掌管众多商队,却不幸遇难,欲借我手将其家业做大,凤祥号便是我为樊夫人所设。”
“凤祥号在下也有所耳闻!”联姻在这个时代稀松平常,乔峭也不以为意,抱拳道:“原来此中有些误会,我这就去禀明家父。”
“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啊!”刘琦长声一叹,“外人议论,我并不在乎,只要乔公能知我心,不负家父托付,便足矣!”
一番深沉的表演,总算让乔峭满意,一脸满足而去。
刘琦也长出一口气,既然知道事情原委,那就好办了。
此事必须要对吴国太有个解释,不如先说给乔玄,让他转告吴国太,有个缓冲过程,见面时才不至于尴尬。
收拾完毕,鲁肃也到馆驿来接,言道:“吴侯与大都督去牛渚、曲阿布防巡视,命我作陪,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刘琦打趣道:“军务要紧,只有做好防备,我才好安心娶亲不是?”
一句话引得众人大笑,方才的一丝不和谐也随之消散,刘琦只带赵云和徐庶,连同三百白毦兵,直奔甘露寺。
甘露寺就在建业西北的一处山上,山清水秀,十分幽静,汉末时期的佛教才发展不久,寺庙的规模也不算大,也没多少佛像,主要是为修行、翻译经文、传道所用。
大雄宝殿外的广场上,孙匡和张昭正看僧人摆道场,虽说往年没有这惯例,但既然话说出去了,样子还是要做的。
见刘琦到来,孙匡赶忙迎上来,抱拳道:“劳烦将军又到这偏僻之地,实在怠慢了。”
刘琦笑道:“此处清幽,花香鸟语,反倒自在许多。”
张昭抱拳道:“将军此战立下大功,实乃江东贵人也!老朽已为将军在后山安排好禅房,大可在此安心静养。”
“岂敢劳先生大驾?”刘琦不动声色,忙还礼道:“先前在濡须,在下言语过激,请恕我年轻气盛,口无遮拦,冒犯先生。”
张昭抚须大笑道:“你我虽意见不合,但同为江东基业,岂不知将军乃一番好意?老朽受讨逆将军临终托付,若为此等事耿耿于怀,还有何颜面辅佐吴侯?”
刘琦也不点破,彼此谈笑飙戏,心中却大骂糟老头子坏得很!
张昭这种人,正代表了大多数当代儒士名流:充满着虚伪的优越感,只会窝里斗,对外唯唯诺诺,对内重拳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