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一章 卑鄙无耻的硕垒
若是放到以往，战场上的任何动静衮布都会异常关注。
但此时，他麾下的数万大军乱做一团。
前面的人向后退，后面的人还没搞清楚状况。
为什么？
为什么明军不打硕垒，却要打我！？
听着麾下士兵的惨叫，衮布的牙都要咬碎了。他现在后悔死了，本以为己方人数是硕垒的两倍，可以靠着绝对的优势碾压他们，所以也没有考虑什么策略，只是一股脑地冲了过来。
到了现在，人多反而成了累赘。
他疯狂地转动着脑袋，但想来想去，似乎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快的逃离这个地方，以减少伤亡。
重机枪的哒哒声仍旧不停地响起，似乎完全没有因为他们的撤退而善罢甘休的意思。
衮布一方的伤亡不断增大，从开火到现在，还不到一刻钟，已经有好几千人倒在重机枪的射击之下了。
崇祯四三三零的有效射程至少两千步，而他们需要在机枪的扫射下后退到两千步以外才能保证自身的安全。
而这中间的一千多步能死多少人，就要看他们逃跑的速度到底有多快了。
衮布也明白这个道理，想着赶快逃出对方火枪的射程。
三百步的射程，在他看来已经是超出他的想象了，在他的认知中，火枪的射程能有一百步就不错了，而且准头也是奇差。
虽然知道硕垒和明军一战被干掉了两万人，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所以对明军的火力认知还是有所偏差。
好不容易，衮布终于将自己的军队稳定下来。
开始疯狂朝来时的路跑去，伴随着身后重机枪的哒哒声。
三百步就能打，那自己跑出五百步，应该就出了射程了吧？
前对变后队，衮布跑啊跑，终于往后跑了二百步。
此时的后队骑兵已经距离明军五百步开外。
本想松口气的他，意外的发现，对方的火枪声仍然没停，而己方士兵的惨叫也没停。
妈的，射程这么远！？
都跑到五百步开外了还不行？
继续跑！
衮布不敢稍作停留，继续朝前狼狈逃窜。
八百步。
没停！
一千步！
还没停！
这什么玩意儿？什么火器？都他娘的比火炮打的还远了！
衮布快要疯了！
“陶格斯！明人的火枪为什么打的这么远！？啊！？”
衮布着眼红睛质问着一旁吓得魂不守舍的陶格斯。
“大、大汗，我、我也不知道啊！”
他不知道，因为没人跟他说。
明军的任何人都不会说出关于己方重机枪的秘密，而作为他们的仇人的硕垒一方，则巴不得他们倒霉，怎么会告诉他们明军重机枪的射程。
而叛变的满都那则是在战斗进行前就离开了，其他人要么接触不到衮布，要么说的话没人重视。
于是导致了如此重要的情报，没有到衮布的耳朵里。
不过话说回来，就是他听人说起这事儿，也不一定就相信。
一种火枪的射程能达到两千步。
听听！
说出去谁他妈相信？
真当自己是火炮了？
一千二百步，一千五百步。
衮布绝望了。
虽然身后重机枪的哒哒声已经小的快要听不到，但仍然有子弹从空中飞来，不断将逃跑的士兵击落下马。
衮布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仗打到这份儿，逃命逃到这份儿上，还能说什么？
“大、大汗！前面！前面！硕垒的人！挡在前面！”
蒙头逃跑的衮布听到一个令他更加绝望的消息，他们逃跑路线的前方，被硕垒的人给堵住了！
“什么！？”
虽然他很麻木，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硕垒！
明军！
就算是用脚指头想一想，他都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硕垒和明人达成了某种协议，不惜付出几千士兵的生命代价，吸引自己带人追击。在进入到明军的射程之后，对己方进行攻击。
而硕垒一方，则是绕后阻截，拦住自己的去路，让明人尽情的射击。
好！
好啊！
衮布咬牙切齿地想。
若是背后没有持续射击的明军，他会毫不犹豫地派人冲上去，和硕垒那家伙一决雌雄，让他见识见识土谢图勇士们的厉害。
但眼下却不是恋战的时候了。
因为多逗留一个呼吸，就有一个个士兵丢掉性命。
“绕过去！”
衮布无奈地下达了躲避的命令。
于是大军再次调转方向，朝西北方向前进，试图绕开前面拦截的车臣军。
很快，他就发现，事情并不如他想象的一般美好。
硕垒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见他调转方向，他也跟着动了起来，最终还是堵在了他们的前面。
此时的硕垒也是率兵刚刚赶到，若不是衮布一方因明军的突然开火混乱了一阵子，他们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绕到衮布的前面。
眼见逃也逃不了，躲也躲不掉，衮布心中发狠，无穷的怒火从心中爆发。
跟他们拼了！
硕垒与自己同为黄金家族的后裔，竟然勾结明人，残害自己的草原同胞！
简直卑鄙无耻之极！
衮布这样想，却浑然忘了他自己也妄图收买明人，以达到自己吞并对方的目的。
“硕垒勾结明人，残害草原同胞，人人得以诛之！今日，本汗就是死，也要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儿郎们！跟他们拼了！”
“拼了！”
衮布愤怒地叫嚷起来，引起了周围大小首领的共鸣。
因为这一路逃跑的路上，太他妈憋屈了。
大家活了大半辈子，哪见过这样打仗的？
这根本不是打仗，完全就是来送死的。
而且是那种事先不知情的送死。
拼了！
冲过去说不定还能活几个，再软绵绵的耗在这里，绝逼被明人的火枪一个个全部打死！
于是，双方碰到了一起。
数万人的战场，是异常分散的。
此时也没了指挥可言，大大小小的部落或是合作，或是各自为战。
一方是为了阻止对方的前进，另一方是为了冲破对方的封锁。
总体而言，此时的衮布一方的人数还是占据优势的。
但他们的心态却是异常的急躁，因为他们面对的不光有衮布麾下的两万多骑兵，还有身后不断撒过来的子弹。
第六百七十二章 没子弹了？
若是论起伤亡，远在一千多步外的明军造成的伤亡反而比硕垒带给他们的要大的多了。
这也是衮布一方上上下下都异常焦躁的原因。
因为明军的子弹是不长眼的，这一刻可能死的是自己的同伴，下一刻就可能是自己了。
生死攸关之际，怎么能不急？
他们越急切，攻势也就越猛，但此时的硕垒一方却丝毫无惧，士气无比强大。
衮布一方的伤亡他们看在眼里，深知己方多阻拦对方一分钟，对方的伤亡就越大。甚至他们根本不需要拼命进攻，只需要拖住对方就可以。
这样的仗，获胜只是早晚的事儿。
明军这边，卢承珪拿着望远镜站在徐彦琦的身边，观察着前方的动静。
崇祯四三三零的枪口已经全部微微向上倾斜，子弹开始由最初的平射变成了一定角度的抛射。
传说中马克沁的射击仰角只要不超过八十度，那弹头就不会在空中翻滚，能持续保持杀伤力。而此时明军的崇祯四三三零的枪口不过轻微上扬，远远没达到极限。
“控制下伤亡，等他们的人数和硕垒相当的时候，就停止开火。让他们自己打着玩儿去吧。”
徐彦琦也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前面战场的动向，见双方纠缠在一起，打的难解难分，他冲一旁的卢承珪吩咐了一句。
“是。”
卢承珪点了点头，乐了。
他稍微思索，就知道了徐彦琦的意图。
若是此战一下把衮布打残，那双方的局势就会发生反转，到时候就不是土谢图吞并车臣，而是车臣吞并土谢图了。
车臣吞并了土谢图，再休养生息个三五七八年，实力定然会迅速膨胀，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吞并札萨克图，进而一统漠北。
既然他们打破了漠北微妙的平衡，那干脆直接一破到底，把衮布也弄残算了。
这样两个部落估摸着都会老实下来，双方势均力敌，菜鸡互啄，谁也干不掉谁，多好？
大明的邻居应该都是残疾的，而不是一个个活蹦乱跳，总想着操事儿，在他们边境惹麻烦的。
作为朱由检的学生，有这样的认识不奇怪。
天朝上国，礼仪之邦啥的，他不懂，也不愿意懂。他就只知道逮着跳的欢的可劲儿收拾一顿就对了。
战斗继续进行。
衮布一方的伤亡在飞快地扩大。
来时带来的士兵成片成片的死伤，从五千，到一万，再到两万。
最终定格在将近三万。
“总兵，衮布的人看起来还剩两万出头。已经和硕垒的差不多了，不打了吧？”
“好，停了吧。”
徐彦琦点了点头，放下了望远镜。
“让弟兄们歇会儿，但随时保持警惕，以防敌人反扑。”
“好嘞。”
卢承珪点头应是，接着拿起对讲机下达了停火的命令。
收到命令的机枪手们全都陆续停了下来，各自活动着被震的发麻的肩膀。
一刻不停的射击，也是件挺辛苦的事儿啊。
许多士兵凡尔赛地想着。
但看到远处还没死透的土谢图士兵痛苦的挣扎，他们立刻就不这么想了。
感谢陛下，让他们拥有如此强大的武力，能够用这种战斗方式对敌。
明军这边停了下来，却是给战场上交战的双方带来不小的意外。
硕垒一方想的是，怎么停了？
我们还没杀够呢！
原本他们只是打算在明军的配合下拦一拦衮布的人，可谁知道原本被明人打的抱头鼠窜的土谢图士兵，意见了他们反而变得张牙舞爪起来。可把他们给气坏了。
你们有种怎么不跟明人打去，见了我们就兴奋的哇哇叫，几个意思？瞧不起谁？
就他妈拦着你们，看看在明军的火力下，谁先扛不住。
可这重机枪的火力一停，他们有些麻爪了。
这要是再拦下去，死伤得有多大啊！
于是在确定明军的火力不再持续之后，硕垒一方的士气直线下滑。
而衮布一方想的是，终于停了！？
他妈的，这下终于不用担心身后的干扰了！
干死这些车臣的狗东西，冲过去！
抱着这种心态，他们的士气又高昂起来，嗷嗷叫着往前冲去。
虽然此时衮布一方的人数已经和硕垒的差不多，但打仗嘛，气势确实十分重要。
这一次的突破速度很快，仅仅片刻功夫，车臣的防线就被他们击穿，最终无力拦截，眼睁睁地看着衮布的人逃离了战场。
等他们跑远之后，硕垒重新整理了一下队伍，清点了一下伤亡。
发现这一战，又折损了七八千将士。
眼前麾下完好无损的士兵已经不足两万。
硕垒难过地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大汗，至少这一战之后，衮布再也没有吞并咱们的能力了！”
乌力吉见他心情不畅，在一旁出言安慰道。
硕垒一听，抬头看了看战场上土谢图士兵的尸体，心情立刻变得好了起来。
这一战，他们死的不少，可衮布那家伙死的人就更多了。
将来别说是吞并车臣了，毗邻札萨克图的的他们，恐怕连自保都是个大问题。
嘿嘿！
看到自己的仇人比自己还惨，他也不觉得此时的境况难以接受了。
“乌力吉，你去明人那一趟，看看什么情况。怎么打的好好的，却停火了呢？”
“行！”
乌力吉领命，骑着马就来到了明军的营地，见到了徐彦琦。
“徐将军，怎么打着打着就停了呢？”
双方见面不止一次，所以一照面，乌力吉就开门见山地问道。
“没子弹了。”徐彦琦看了他一眼，随口说道。
“啊？”
乌力吉愣了一下，没子弹了？
打仗呢就没子弹了？
怎么不多带点？
“徐将军，若是再坚持两刻钟，这衮布定然就崩溃了。如此大好的机会，错过了实在是可惜啊。”
“哦。”
徐彦琦淡淡地说道。
乌力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旁的卢承珪，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太对劲，但又想不出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很想质问徐彦琦两句，但也知道自己没这个资格。
大好的优势就这么浪费了，就是因为你们没带足子弹，多可惜啊。
咦？
等等？
没子弹了？？？
第六百七十三章 送送你们
没子弹了，是不是就意味着这种威力强大的重机枪没有用处了？
乌力吉的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若是这重机枪没了用处，那这三千明军又能发挥多少战斗力？
或许很强，但应该也不会太离谱吧？
自己两万士兵，跟他们比起来，似乎怎么看都占绝对优势，要不要？
乌力吉的脑子开始飞快地转起来。
浑然不知他表情的细微变化已经被面前的徐彦琦和卢承珪尽收眼底。
“乌力吉，想什么呢？”卢承珪笑眯眯地问道。
“啊？哦，没想什么。”乌力吉清醒了过来，接着打了个哈哈。“那个，徐将军，这次还得多亏了你们。若不是你们鼎力相助，我车臣部这一次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下场呢。”
“哎？乌力吉，话可不能乱说啊。我们主观上并没有帮你们的意思，只不过是恰巧衮布带着人冲入了我们的警戒区。这是我们与衮布的事情，和你们没有关系。以后这样的话，可不能再说了。”卢承珪立马打断了乌力吉的说法。
“对对，卢将军说的对。是衮布自作自受，带着人不知死活地闯入了明军的警戒区。死了这么多人是他们活该！”
乌力吉连连点头。
这些明人一个比一个阴险，刚弄死了别人两三万人，现在又在这甩锅。
真是又当那啥，又立那啥。
总之就是一句话，你们大明就没有错的时候，错都在人家，死再多人也是活该。
“你还有事儿吗？”
徐彦琦似乎不想再和他多废话，有些不耐地说道。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不过还想顺道问一句，徐将军准备什么时候班师回朝？”
“你问这干嘛？”
“倒也没什么事儿，我就是打算回去向大汗禀报一声，想着你们走的时候，给你们送送行。毕竟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这次贵军确实帮了我们大忙。”
“谁送？你送啊？还是你们大汗？”卢承珪哂笑着说道。
还送行，硕垒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己方都在这呆了那么多天了，脸都不敢露，还说什么送行。湖弄谁呢？
不就想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走，在这害怕吗？
“这个，我肯定是要来的。大汗事务繁忙，确实不好说。不过我们家大汗即使不来，也一定会奉上厚礼，不会让二位将军失望的。”
“哦。明日不走的话，就后日走。没事儿就回去吧，该吃饭了，我就不留你了。”卢承珪哦了一声，语气冷澹地下达了逐客令。
乌力吉闻言尴尬一笑，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告辞之后，离开了明军的军营。
回到自己的营地，乌力吉急匆匆地跑到了硕垒身边。
“大汗！大汗！”
“怎么了？慌什么？明军那边什么情况？”正在巡查营地，查看伤员的硕垒看着乌力吉急切的样子，皱着眉头问道。
别他娘的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我这趟去明人的营地，得到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
“什么消息！？”
“明军没子弹了！”
“啥子弹？”硕垒一时没反应过来。
“子弹！火枪子弹啊！刚刚他们说，之所以停火，就是因为没子弹了！他们没子弹了啊！”
“那又怎样？”
“明军的战斗力之所以这么强，全靠他们强大的火力。现在没有子弹，岂不是没牙的老虎，任人拿捏？咱们被他们杀死了那么多士兵，此时岂不是可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虽然咱们现在还有两万多兵马，但对上他们三千照样稳操胜券！”
乌力吉绘声绘色地说道。
但硕垒却没有如他想象一般激动，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直看的他心里发毛。
“大、大汗，怎么了？”
“怎么了？”硕垒冷笑一声。“没看出来，你还挺有谋略！”
“大汗过誉！”
虽然听着自家大汗说着夸自己的话，但脸上的表情却是让他有些发毛。说话的声音也随之小了起来。
“过誉？我看不过誉，不然怎么会那么想寻死呢？”
嗯？
听着硕垒阴阳怪气的声音，乌力吉蒙了，愣愣地看着硕垒，等待着他的下文。
“别说是他们现在就三千人，还没了子弹。就算只剩一千人，也不是咱们能动的了的！他们若是在咱们的地盘有个闪失，你觉得明人会善罢甘休？现在他们只不过派出三千人就将咱们漠北搅得天翻地覆，若是敢动他们的人，你觉得车臣还保得住？还是你觉得你乌力吉有本事保护整个部落不受明人的威胁？”
“这...”乌力吉词穷了。
“别整天想一出就是一出，被明人折磨的还不够？现在难道不应该考虑怎样赶紧把这个瘟神送走？非要自己去作死！是不是脑子让驴给踢了？”
“小的该死。”
“死什么死，谁让你死了？你除了知道他们没子弹，还打探到什么了？他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漠北？”
“我问了这个问题，但是他们也没有明确的决定，只是说明日不走后日走。”
“呼~”
闻言，硕垒长长地出了口气。“终于要走了。”
“之前不是说，如果能顺利击退衮布，就给他们送一份大礼吗？你去准备十万两银子，回头本汗亲自给他们送过去！”
“啥？您要亲自送过去？”
“对，本汗想见见这大明的将士们，看看到底有何异于常人之处！”
“大汗，会不会...”
“放心吧，不会有危险的。”
乌力吉闻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明军这边，徐彦琦正和卢承珪一起吃着饭。
“总兵，你看乌力吉刚刚那眼珠子滴滴熘熘的样子，一看就没安好心。莫不是听说咱们的重机枪没子弹了，所以起了歹念？”
“看出来了。毕竟咱们前些日子杀了他们那么多人，对咱们有仇恨也实属正常。但是，话又说回来，只要硕垒的脑子稍微正常一点，就不敢对咱们有任何不敬的举动。
先不说咱们的子弹到底有没有。就单单代表的大明，就不是他们能够随随便便想干嘛就干嘛的！
歹念？
真要起了，那硕垒就真的不知道好歹了。”
第六百七十四章 如何面对
“说的也是，我还巴不得他们来搞点啥呢。到时候索性把这漠北各个部落全部铲平，将这偌大的版图全部纳入到大明的疆域中去！想想就是件美好的事儿！”
“放心吧，陛下比你想的还要长远，征服漠北是早晚的事儿。眼下漠南刚刚并入大明的版图，还需要些时日的磨合。等过个一两年，漠南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后，陛下绝对不会放过这漠北偌大的领土的。
陛下的性格，谁不知道？”
“哈哈，总兵说的是。”
卢承珪哈哈一笑，点头称是。
徐彦琦说的没错，大明皇帝陛下对土地的有种狂热的偏执，对于征服异族也有种特别的热爱。
这漠北，早晚也是大明的。
眼下漠北三汗的势力平衡已经打破，未来绝对平静不下来。
到那时候，大明征伐的过程中遇到的阻力只会少不会多。
作为朱由检的学生，徐彦琦对朱由检行事风格有着深刻的了解。
说句不太恰当的话，派自己来漠北，就没安好心。
为的就是在这搅风搅雨，至于额哲，能抓的到就抓回去。
抓不到回去也不会有任何责罚。
毕竟一个要地盘没地盘，要人没人的落魄蒙古贵族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卧薪尝胆，重振插汗雄风？
想什么呢？
在大明的笼罩下，还想出头？早点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那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明日再休整一天，后日一早便启程吧！”
“不找额哲了？”
“不找了，这茫茫漠北，咱们这点儿人，想找到两个要刻意隐藏的人，太难了。辽东事务繁忙，咱们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耗下去。此间事情既然已了，早点回去帮总兵才是正事！”
“说的也是！”
卢承珪点了点头。
吃完饭后，他们又将营地后撤了十里，留下战场交给车臣部的人打扫。
从正午一直到夜幕降临，整整六七个时辰的时间，车臣一方才把战场打扫干净。
该补刀的补刀，该救治的救治。
至于尸体，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火焚烧。
硕垒这一夜睡得很踏实，解决了衮布这个心腹大患，并且令他实力大降，再也没有吞并车臣的可能。再加上又得知了明军即将离开漠北的消息，他的心情十分放松。
甚至晚饭还喝了些酒，临幸了一位美丽的姑娘。
他睡得十分踏实，但此时的衮布就没那么好的心情了。
他率领两万残兵，一路狂奔，经历了一个白天，才在一处河流旁驻扎了下来。
此时的他，相比于来时的意气风发，雄心勃勃，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想起今日发生的战斗，他的心情就无比的沉重，甚至有些不愿相信自己今天经历的一切！
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
明明筹划好了一切，用银子收买了明军将领，只需要用多于一倍的实力碾压对方就行。可偏偏被明军给摆了一道，在最紧要的关头，对他们悍然发动了进攻。
无论是对明军火力的认识不足，还是对明军的突然进攻没有做好准备，都导致了他们承担了最坏的结果。
甚至若不是明军最后停了火，还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呢。
说不定现在自己已经被干死了。
也说不定被硕垒俘虏，受尽屈辱。
衮布叹了口气，扔掉手中早已凉透的麦饼。
“将陶格斯给本汗押过来。”
战后，想不开的衮布将一切失败的原因归咎于陶格斯没有得到最真实的消息，便命人把他绑了起来，准备处死他。
但麾下首领们全都帮他说情，他才暂时压住了杀意。
此时冷静下来之后，也意识到和车臣一战失败的原因并不在他，于是便命人把他带了过来。
没一会儿，被五花大绑的陶格斯被人带到了他面前。
“大汗！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没有勾结明人！实在是那明人卑鄙无耻，背信弃义，肆意毁掉承诺，随意对咱们发动进攻！我真不知道他们和硕垒勾结在一起了啊！求大汗饶命啊！”
一照面，陶格斯就跪在地上哭喊了起来。
衮布没有立即开口，而是静静地盯着他半晌，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硕垒和明人勾结，你当真不知？”
“我真不知道啊大汗！我是土谢图的人，一向对大汗忠心耿耿！若是知道他们有勾连的话，怎么会让部落陷入他们的圈套之中！怎么会让大汗陷入危险之境！？”
陶格斯言辞恳切，听起来说的话也不像是假的。
若说之前衮布的内心被愤怒充斥，认为陶格斯有问题，想要把他杀掉。
那此时冷静下来，已经意识到陶格斯确实是无辜的。
可问题是在于这件事儿上，谁不无辜？死掉的将士们哪一个不无辜？
“给他松绑。”
衮布无力地摆了摆手，让人给陶格斯松了绑。
“多谢大汗！多谢大汗！”
被解开了绳索的陶格斯趴在地上头磕得如同捣蒜。
“行了，起来吧。将你和明人谈判的过程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跟我讲一遍。”
“是，大汗！”
陶格斯不知道大汗的意图，但还是努力地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一点点地再现了出来。
衮布从头听到尾，同样都是徐彦琦等人说的话，现在听起来，已经是完全是变了味道。
圈套。
赤裸裸的圈套。
一步一步地下套，就是为了降低他们的警惕，打消他们的顾虑！
更可气的是，还骗走了他们八十万两银子！
这些不是军人！不是战士！是卑鄙无耻、毫无底线的战争骗子！
衮布恨得牙痒痒，内心不停地咒骂着明人。
骂完卢承珪骂徐彦琦，骂完徐彦琦骂狗皇帝。
一直到开始骂自己太蠢，没想到明军都如此强大了，还会耍这么不要脸的勾当。
绝对的实力，又绝对的不要脸。
谁挡得住？
衮布没有再怪罪陶格斯，让他带着千恩万谢离开了。
月朗星稀，本该是睡眠的好时候。
但他却睡不着。
因为他又想到另外一个更让他难过的事情。
这次大败而回，该如何面对等着跟自己瓜分漠北的素巴第！？
第六百七十五章 若不回，便不回。
札萨克图的实力不差，就算与土谢图相比也丝毫不落下风。至于此时。
土谢图的实力已经一落千丈，根本和对方不是一个档次的了。但偏偏，素巴第也不是个甘于寂寞的人，若是得知此次大败而还的消息。
估计第一个想法就是如何吞掉土谢图，来壮大自己的实力。怎么办？如何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衮布想啊想，想的一整夜没合眼。直到天边大亮，他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为啥？因为以他对素巴第的了解，他是不会错过这个吞并土谢图的机会的。
就像自己不愿意放弃吞并车臣一样。从这个角度来看，大家都是一类人。
衮布慢慢从帐篷里爬了出来，摇了摇有些发胀的脑袋，走了出去。外面，将士们都已经醒了，但大多数人都没有交谈，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或是喂马，或是吃饭。整个营地除了战马偶尔的嘶鸣外，仿佛没有人气一般。
无论怎么说，他们都还没有从大败的事实中走出来。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结果实在太难接受了一些。
“陶格斯？”衮布愣了一下，竟然看到陶格斯站在离帐篷十几步外的地方。
“大汗！”一看到衮布，陶格斯就跪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
“谢大汗昨日不杀之恩！”
“昨日一战，错不在你，又有那么多人为你求情，所以本汗不杀你。但不杀你，并不代表你可以继续留在汗帐做事。你明白本汗的意思吗？”说话的衮布，看都没看陶格斯一眼，语气也是相当冷漠。
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都是不想再看到陶格斯。说起来也是，不杀他已是最大的仁慈，难不成还要再每日看到他，想起这场大败？
别人做到做不到他不知道，反正他做不到。陶格斯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来衮布的意思。
但他来的目的却不是为了求饶，而是再立一个力挽狂澜的大功！
“大汗，我知道这场大败给土谢图带来的是什么。土谢图实力大减，回去之后，必将面临札萨克图的发难。大汗可以带兵回返，但我不能走！我要留下来，去找硕垒！”陶格斯的话引起了衮布的兴趣。
找硕垒？干什么？衮布的目光看向了陶格斯。陶格斯也没再卖关子，稍作停顿后便再次开口道：“车臣一方，前些日子和明军一战，折损了两万兵马。昨日与我们一战，至少又有好几千士兵丧命。实力相较之前，已经下滑了六成有余，这也是大汗挥兵东进的原因。虽然我们也被明军挫败，兵力消减大半，但现在咱们土谢图的存亡已经不仅仅是大汗一个人的事了，他硕垒同样要考虑我们土谢图的存亡！漠北三大部落，此时只有我们两方加在一起才能与札萨克图抗衡，否则我土谢图覆灭之时，就是他车臣大难领头之际！”陶格斯越说声音越洪亮，似乎声音大了才能增加自己的自信。
而衮布听着听着，眼睛里也慢慢有了光彩。是啊！自己单单考虑土谢图和札萨克图之间的关系，却没有考虑漠北三大部落本是一体，只要有一家独大，定然会想方设法地吞并其他部落。
己方的实力衰退不假，但此时的车臣同样势弱。若是土谢图被札萨克图吞并，那紧挨着土谢图的车臣还能有几天好日子过？
想到这，衮布的内心豁然开朗。想了一夜的问题，似乎找到了方向。
“你的意思是，和车臣结盟？”
“大汗，我想了一夜，似乎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衮布沉默了一下。不得不承认，陶格斯说的没错。
眼下除了寻求外力的帮助，似乎没有任何别的办法了。其实最好的结盟对象在南边，可无论如何他也克服不了自己的内心，刚被人家弄死近三万将士，转头又跑过去向大明委屈求全。
更何况，就算自己舔着脸去找他们，他们都已经和车臣勾搭在一起了，会搭理自己吗？
嗯？大明？
“陶格斯，硕垒他们勾结了大明，会答应与我们的合作吗？”
“这！”陶格斯闻言也懵逼了，他也没想到这一点。说的也是啊，现在硕垒那家伙又抱上了明人的大腿，还能不能看上他们还真是一说。
以明军现在的水平，就算札萨克图吞并了自己的土谢图，只要他们愿意护着车臣，那素巴第就一定不敢动。
整个漠南蒙古都在大明的统治之下，真要是插手这漠北的事儿，札萨克图定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到那时候，倒霉的就单单是自己土谢图部了。衮布刚刚才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又被浇灭了，眼中的光也消失不见，变得重新暗澹起来。
“大汗！无论是硕垒，还是咱们，都吃过明人的大亏！与明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无论如何，我都要到硕垒那里走一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硕垒明白，与咱们合作抱团取暖，才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否则迟早有一天会被卑鄙无耻的明人吞并，被吃的骨头都不剩！”陶格斯见衮布的情绪低落，立刻朗声说道。
“若是硕垒真的与明人达成了合作，那你这趟去，恐怕也不过是送死罢了。”
“死便死！大汗！我愿意用我的命，去试探硕垒的真实想法。若是能够与车臣达成一致意见，那就是我土谢图大小部落，千万牧民的福气。若是不能，无非一死而已。回不来，便不回吧。求大汗恩准我回返，前往车臣汗帐！”说完，再次跪俯在地。
衮布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陶格斯，不仅为之动容。若不回，便不回。视死如归！
他上前一步，伸手将陶格斯搀扶起来。
“本汗，答应你！但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要想办法保住自己的性命！若能活着回来，本汗身边定然有你一席之地！”陶格斯以死效命，衮布的话也是情真意切。
听的陶格斯是热血沸腾，明白这次自己算是赌对了。
“谢大汗！”
第六百七十六章 像是要拉稀
陶格斯又想跪倒，但这次被衮布扶住了。
这事儿，他想了一夜。
觉得想要再次得到大汗的重视，只能兵行险着，出此下策。
心情激荡的衮布又留着陶格斯一起共进早餐，商议了一些关于说服硕垒的细节问题，接着召集了各部大小首领，为陶格斯举行了一次相对盛大的送行仪式。
望着陶格斯策马远去，衮布深深地叹了口气，扫视了一遍身边的大小首领。
“若是我土谢图上上下下都如陶格斯一般敢效死命，那就算以现在的兵力，又何惧他札萨克图？”
没有人接话，也没法接。
难不成说别让他去了，自己代替他去？
“哼，以后的日子必然艰难，你们都好好想想，该如何面对吧。”
说完，转身就走，命人牵来了自己的战马，继续踏上了返程。
另一边，乌力吉又一次来到了明军的营地。
在卢承珪不耐烦的表情中开口了。
“卢将军，决定好了吗？什么时候回返？”
“诶，我说？你老是打听我们啥时候走，是何居心？就是为了送点礼物？我怎么不相信呢？是不是还有其他不轨的企图？”
“那不能，我们车臣这次得以保全，全靠贵部鼎力相助，不敢、也不能做出什么对大明不利的事来！”
“真的？”
“千真万确！怎敢欺瞒将军。”
“这样。我还以为你们听说我们没子弹了，准备趁此机会把我们一锅端掉呢！”卢承珪盯着乌力吉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
“这这这，卢将军说笑了。我们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别说是没子弹了，就是没吃的了，我们也要好吃好喝的招待好了，再把你们送回去！我们车臣一向好客，下次有机会，让卢将军感受感受我们车臣朋友们的热情！”
“看起来，硕垒真的还算聪明，至少比你聪明！”卢承珪冷笑一声道。“昨日你什么想法，我不再多说，但今日我给你提个醒，和我们大明打交道，千万！不要！自作聪明！因为那样只会死的更快！懂了吗？”
“懂、懂了！”
乌力吉的额头已经见汗，擦了擦回答道。
既然卢承珪这么说，必定是自己昨日的态度被对方察觉了。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这么自信？难不成说没子弹了只是试探？他们的子弹没用完？
我草！
要是这样的话，那这些家伙也太坏了吧！？
“我们打算明日回返。”
卢承珪警告一番之后，并没有在这件事儿上多纠缠，而是开诚布公地说出了己方的打算。
“明日就走！？”
乌力吉惊喜地叫了起来。
太他妈好了！这些瘟神终于要走了！
“咋？刚刚还说好客呢，我们走了你就这么高兴？是不是早就想把我们赶走了？”
“这这、卢将军别误会，我们、我们...”
“好了，回去禀报你们大汗吧。明日一早就要启程，但额哲的消息，还要劳烦你们多多打探。若是有了消息，通知科尔沁就行。”
“卢将军，实不相瞒，之所以这么关注你们的动向，完全是因为我家大汗想要亲自为将士们送行！”见卢承珪说了实情，他也将硕垒的打算透露了出来。
“送行？你们大汗亲自来？”
“是的！大汗打算带着厚礼，当面向徐将军道谢！”
“哦？”卢承珪十分意外。“你在这等一会儿，这事儿我得问问总兵。”
说罢，也不等乌力吉说话，转身就走了。
徐彦琦正在观看士兵操练，看到卢承珪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皱着眉头问道：
“怎么了？乌力吉走了？”
“没呢！”
“那是怎么了？”
“他问咱们啥时候回返，我跟他说明日。他说他们大汗要来送咱们！带着厚礼当面向你道谢！”
“他们大汗？硕垒？亲自过来？”
“对！”
“他疯了吧？这么大胆子吗？不怕咱们把他弄死？”
“乌力吉就是这么说的，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啊。”
“你把乌力吉找来。”
“好嘞。”
不一会儿，卢承珪领着乌力吉来到了徐彦琦面前。
“你说你们家大汗要过来给我们送行？”
徐彦琦没打算跟他废话，一见面就直截了当地问道。
“是的，徐将军。”
“他来干嘛？咱们两方是敌对关系，过来为我们送什么行？”
“我们大汗说，不打不相识。徐将军的英雄气概令他折服，他想结识一下徐将军！”
“...”
徐彦琦无语了，好歹也是一大部落的大汗，怎么说的话如此肉麻。
“让他来吧，明日辰时，我军准时开拔。”
“是，我回去一定禀报大汗！”
说完，屁颠屁颠地走了。
又是一天，在平静中度过。
第二日辰时不到，明军就收拾好了一切，做好了开拔前的准备。
而早就准备好了一切的硕垒，如约而至。
明军阵前，徐彦琦一身整齐的戎装，和卢承珪一起静静地等待着硕垒的到来。
在双方距离还有好几里远的时候，已经有斥候兵将他们的情况侦查的一清二楚，并确定了来人的身份就是硕垒无疑。
“哎哟，箱子不少。总兵，确实是厚礼啊！”
“闭嘴。”
硕垒骑着马，身边还跟着乌力吉。
他在离徐彦琦一箭之地的地方停了下来，翻身下马。让乌力吉和他一起，再加上推车的人，一行十几个人往徐彦琦这边走来。
虽然做好了心里准备，但硕垒此时仍然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
因为他看到了徐彦琦身后那一排重机枪，枪口的方向正直直地对着他们。
若是此时明军突然开火，恐怕自己瞬间就会变成筛子。
他觉得自己的腿有些软，有那么一瞬间，他都后悔了自己的这个决定，早知道不来了，真死在这了咋办？
但最终，他还是战胜了自己内心的恐惧。
强自镇定地迈着僵硬的步伐朝前走去。
“嘿嘿，总兵，你看那硕垒，路都走不好了，跟要拉稀似的。”卢承珪小声嘲笑道。
“闭嘴！再废话二十军棍！”
卢承珪终于不说话了，而硕垒也终于走到了近前。
“大明辽宁副总兵徐彦琦，见过大汗。”徐彦琦率先开了口，不卑不亢地打了声招呼。
第六百七十七章 求大明庇护
“徐将军大名如雷贯耳，幸会！幸会！”听了徐彦琦开口，硕垒的注意力才从重机枪上转移开来，调整了一下情绪，回了一句。
说完，他打量着眼前素未蒙面的徐彦琦。
只见他身形高大，面容刚毅，配上一身戎装，显得英武不凡。
徐彦琦的态度说不上多么尊敬，但似乎硕垒也觉得理所应当。因为他此时更在乎的是，那离他从未如此近距离的重机枪。
往往人会因为你的实力而自动适应你的态度，此时双方就处于这样一个境地。
“当不得，大汗的威名响彻漠北，末将和大汗比起来，犹如萤火比之皓月，怎能当得大汗如此称赞。”
“徐将军过谦了。”
两人站在原地客套了半天，硕垒才进入正题，指着身后的几辆架车说道。
“徐将军，得知贵军要班师回朝，本汗特地准备了一份薄礼，算是为将军践行，还望将军笑纳。”
“哎？大汗怎么如此客套，来了就来了，怎么还带礼物。大汗的心意我领了，但这礼物我真的不能要，还请大汗快快收回！”
徐彦琦连连摆手，表示这礼物自己不能收。
但硕垒却不理他的拒绝，笑眯眯地命人打开了箱子。
“徐将军，这礼物可不是送给徐将军一个人的，这次我车臣能够从困境中走出来，全靠贵军不计前嫌，鼎力相助。不然我们此时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境遇呢！所以，这些银子，请徐将军一定要收下！不多，才十万两而已。”
“大汗，我们部队有纪律，就算是战胜后的战利品，也要上交朝廷，由上级向上禀报之后，再统一支配的。这十万两银子，也只能算到战利品里面，具体分配还得看朝廷的意思。”
“那无妨，本汗只负责送。至于怎么分配，你们看着办就是了。”硕垒才不在乎下面的士兵有没有分到银子，就算你徐彦琦一个人独吞，也跟他没关系。
“这、合适吗？”徐彦琦犹豫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军冒死为他们抵御衮布，耗费钱粮弹药，区区十万两银子，有什么不能收的。”
硕垒还没说话，一旁的卢承珪就开口插话了。
“你闭嘴！我与大汗说话，哪轮得到你插嘴！”
徐彦琦见卢承珪插嘴，立刻勃然大怒。
“哎~徐将军不必如此。这位就是卢将军吧，他说的没错。这次你们贵军出了大力，收点银子确实没啥！”硕垒见两个人要演起来，立刻开口配合了他们的演出。
“就算收也轮不到你做决定！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被训斥了的卢承珪低着头闷声说道。
徐彦琦瞪了他一眼，没再多说。转头看向了硕垒，脸上也重新挂上了笑容。
“大汗，末将御下不力，让大汗见笑了。”
“哈哈！卢将军性情中人，有这样的下属也是件令人畅快的事儿！这银子，徐将军就找人卸了吧。徐将军若真不收，难道是瞧不上本汗这个朋友？”
“既然这样，末将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应该的。”
徐彦琦招了招手，叫来一队士兵连车带银子都拉回了营地，看的硕垒一愣一楞的。
他娘的，刚刚死活说不要，现在连车都给人拉走。
真他娘的。
心中所想，硕垒自然是不会表现在脸上。等看着人把银子拉走，他才继续笑着开口了。
“徐将军，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大汗还有别的吩咐？”
“吩咐谈不上，只是有件小事想和将军聊聊。”
“好！”
正事儿来了。
徐彦琦点头答应，引着徐彦琦来到了稍远处，看向了硕垒。
“不瞒徐将军，今日来此，除了为徐将军送别之外，还有一事相求。”
“大汗尽管开口，只要末将办得到，定然照办！”
“唉...此事说起来，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想必徐将军也知道，漠北虽大，但也就以三大部落为尊。札萨克图、土谢图还有本汗所在的车臣。
三部大汗都是黄金家族后裔，表面上虽然看起来还算平和。内里却早已是暗流涌动，特别是札萨克图的素巴第和土谢图的衮布两位大汗，更是野心勃勃。稍有机会，便想着吞并别人。
这次衮布率领大军来攻，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若不是徐将军拉我们一把，恐怕此刻我们车臣已经被衮布给灭了吧。但此时车臣的实力已然大损，已不足自保，恐怕未来还要面临其他部落的攻打。”
硕垒叹了口气，开始对徐彦琦说出了此时车臣面临的局面。
徐彦琦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果然，硕垒在停顿片刻之后继续开口了。
“本汗想获得大明的庇护，让治下牧民安居乐业，远离战争之苦！”
在卖了一大圈关子以后，硕垒终于说出了内心的打算。
“庇护？如何庇护？”
“我车臣愿为大明藩属，年年纳贡，只求大明将车臣列为不征之国。我车臣的要求也不高，只求在遇到外部势力侵略的时候，大明能够支援一定的兵马，帮我们渡过难关。除此之外，只要大明派兵支援，车臣还会支付和兵力人数相当的银两，以供军队开支！”
听着听着，徐彦琦开始有些惊讶了。
这是自己水平不行，打算花钱买平安啊。
这不就是陛下曾经说过的雇佣兵？
严格说起来，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前提是大明对车臣这片土地没什么野望。
而此时陛下的想法，他可是知道的。
别说是车臣，整个漠北三大部落，谁也跑不了，早晚的事儿。
列为不征之国？
那大明将来打谁去？
“大汗，此事，恐怕不是我一介武夫能够做的了主的。您知道的，我的上面有总兵，总兵的上面有兵部，兵部的上面有内阁，再上面，还有我们的皇帝陛下。
如此大事儿，根本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了的，虽然我很想答应大汗的要求，但恐怕要让大汗失望了。”
徐彦琦一脸诚恳，打算拒绝硕垒异想天开的提议。
第六百七十八章 还是乱些好
“徐将军说的，本汗自然清楚。此事绝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出的决定，也并非将军答应下来就能够做到的。”
“大汗的意思是？”
徐彦琦疑惑地看着硕垒。
“徐将军此次前来，想必也对漠北的情况有所了解。希望此次回去之后，能够为我部美言几句，本汗定然不胜感激。到时候会有一份厚礼，直接送到徐将军的家中，而且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嗯~”徐彦琦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看起来似乎陷入了沉思。
硕垒没有打扰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他开口。
“大汗，此事当从长计议。大明眼下具备横扫一切的实力，就拿漠南蒙古来说吧，无论是强大的插汗还是稍微弱小一些的科尔沁和土默特这样的部落，很早之前就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大明不可为敌。
像科尔沁和土默特，更是早早地无条件归顺了大明，而试图火中取栗，又想从大明身上吸血，又不愿付出的虎墩兔，则带领着插汗走向了灭亡。
有句话，站在我的立场着实不该说。但大汗要明白一件事，和大明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说不定没过几年，你我脚下的这块土地，就变成大明的了。
到那时，大汗该如何自处？是愿意和科尔沁的巴达礼一般，被大明封王。还是奋起反抗，直至战斗到最后一刻？”
说完，徐彦琦直勾勾地盯着硕垒，等待着他的回答。
无论如何，硕垒都没想到徐彦琦会这么说。
这也太实在了。
跟以往老奸巨猾的性格完全不符合。
可说出来的问题却是如此犀利，让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啊，以大明的强盛，若是想吞并车臣，真算不得什么难事儿。甚至不用自己出手，光是隔壁日渐强大的科尔沁都够他们喝一壶的了。现在请求他们的庇护，真真就是与虎谋皮。
可问题是，若是现在不从他们这寻求帮助，如何在这漠北保持独立，又是眼下迫在眉睫的问题。
一个是早点被吞并。
一个是晚点被吞并。
该怎么选，确实是个问题。
“此时，本汗一时半会儿是没法回答你的问题。不过眼下，我们车臣是真的需要大明的庇护。至于以后，我希望我们双方能有有坐下来谈的机会。我们车臣，也实在不愿重蹈插汗的覆辙。也不愿让治下牧民陷入战火，民不聊生。
徐将军若是回去，能不能将这封书信呈到你们皇帝陛下那。”
说着，硕垒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到了徐彦琦面前。
徐彦琦看了看硕垒，又看了看他手中的信。
搞了半天，是有备而来。
合着送那么多银子是让我当驿卒啊。
“大汗，你这样不行啊。只送一封信过去，岂不是显得车臣很没有诚意？真想获得陛下的首肯，还得派使者进京面圣才是。不然你觉得就一封信就能让陛下决定这么重要的事情？可能吗？”
“这，派使者？之前没打算呀...”硕垒面露难色，你们马上就要走了，这节骨眼上，找谁去？
“大汗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的话，我给你推荐一个？”
“你推荐？”
“对，那不是现成的吗？”
徐彦琦努了努嘴，看向了乌力吉的方向。
“乌力吉？”
“是啊，这些日子有什么事儿，不都是他来和我们交涉的吗？我觉得他就不错，人又聪明，说话又好听，且能屈能伸。非常适合做大汗的使者。”
“这么说来，好像是这么回事儿。那就他了？”
“大汗看着办就是。”
“行，就他了！徐将军再等候半日，我回去再准备些礼物，既然是进京朝见你们皇帝陛下，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这...也行，但是要快些。”
两人商量完毕后，一起走了回去。
硕垒叫住了乌力吉，往回走去。
“大汗，徐彦琦怎么说？答应了没有？”
“他说他做不了主，这事儿还得禀报他们的皇帝陛下才行。”
“那怎么办？他们皇帝离咱这么远，消息一来一回大半年就过去了，到时候指不定这漠北变成啥样呢，咱们怎么办？”
“说的在理，不过这十万两银子花的也算值了。方才徐彦琦劝我们派一名使者去一趟大明的京城，亲自朝见崇祯皇帝。到时候再说自己的请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想办法说服崇祯皇帝答应为咱们做后盾。只有这样，咱们才能在漠北安然无恙地生存下去。”
“这样也行，不过这使者的人选，可就要慎重了。不但要胆大心细，口才还要好。大汗心中可有了人选？”
“有了。”
“哦？大汗准备派谁前往？”
“你。”
“我...我！？”乌力吉差点惊的蹦了起来。“大汗三思啊，我胆小如鼠、蠢笨如猪，难当此大任，还请大汗另找合适人选啊！”
“找不到，就你了，不必再推脱。本汗回去命人准备礼物，中午时分你就随明军一起出发，前往大明京城，朝见崇祯皇帝。这一次，无论你用什么样的代价，都要想办法让崇祯皇帝同意庇护咱们。否则你就别回来了！记住了没有！”
“记、记住了。”
“要相信自己，本汗看好你。”
来到战马前，硕垒拍了拍乌力吉的肩膀，翻身上马，一溜烟地走了。
这边，徐彦琦一回去卢承珪就问他能不能出发，得到了徐彦琦否定的回答，将刚刚和硕垒的对话大致重复了一遍。
“这家伙要寻求大明的庇护？那岂不是兔子为了躲避狼的追杀将孩子送到老虎那儿保命？”
卢承珪一听就乐了，打了个不太恰当的比方。
徐彦琦瞪了他一眼，吓得他赶紧收住了笑容。
“只要陛下的想法不改变，无论他怎么做，都改变不了车臣覆灭的结局。若是他能早些想明白，车臣还能少死些人，若是想不明白，那就真的没机会明白了。”
“那总兵为何还要劝他们进京？”
“给他们一丝希望罢了。眼下车臣和土谢图实力大减，札萨克图会按捺得住？为求自保，说不定车臣和土谢图会结盟，共同对抗札萨克图。
但若是车臣有了被大明庇护的希望，还会与土谢图结盟吗？
这漠北啊，还是乱些好。”
第六百七十九章 草里凉
“土谢图和车臣有结盟的可能？”卢承珪有些不可思议。“这衮布攻打硕垒，刚被咱们弄死了近三万士兵，说是死仇也不为过，怎么还会和他们结盟呢？”
“衮布在这折损了兵马不假，与车臣有愁也不假，但相比起部落的生死存亡，你觉得哪个重要？”
“生死存亡？你是说札萨克图？”
“对，这些日子以来，先是车臣，后是土谢图，俱都实力大减。硕垒意识到了危机，所以才求爷爷告奶奶的寻找庇护。他们土谢图此时的状况比车臣还糟糕，比起车臣，领地和札萨克图接壤的他们，恐怕要面临更大的危机。
札萨克图大汗素巴第会放弃这个吞并土谢图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吗？而且吞并了土谢图，就可以继续东进，拿下车臣不在话下，这机会，谁舍得错过？
硕垒都能想到的问题，他衮布想不到？硕垒急，恐怕衮布更急。所以我们要给硕垒希望，不让他和衮布结盟共抗札萨克图，或者至少不那么快结盟。”
“为啥？”
“你想想，硕垒要是和衮布结盟，那素巴第万一不敢动手了，这漠北岂不是就平静下来了？联吴抗曹你懂不懂？若是这漠北成了三足鼎立，谁都不敢动手，还消耗个屁啊。让你多读书，多读书，就不读。这么简单的事儿都看不明白！”
卢承珪是徐彦琦一手提拔起来的，为人实在，作战勇勐。就是有一点不好，只要徐彦琦在，他的智商就一定下降的厉害。
“嘿嘿，跟着总兵不需要动脑子。”
“你这家伙，净扯这些没用的！这趟带乌力吉进京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啊？”乌力吉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能不能换个人去，我还得跟着总兵进山打野人呢！”
“你小子别不知道好歹，这趟算公差，到时候一切开销算我的。让你小子也到京城好好享受享受，吃点好的，长长见识！”
“嘿嘿。也行！”
卢承珪嘿嘿一乐，挠了挠头不再说话。
“上午无事，你带人把硕垒送来的银子清点一下。”
“好嘞。”
卢承珪答应着屁颠屁颠地离开了。
硕垒说是要一上午的时间准备，但还没到午时便带着人回来了。
“大汗真是诚意十足，带了这么多东西。”徐彦琦看着足足拉了十几车的各种礼物，笑着对硕垒说道。
“哎，没什么特别值钱的，都是一些草原上特有的东西，只盼你们皇帝陛下不要嫌弃才是。”
“无论礼物轻重，都是大汗的一番心意，陛下不会嫌弃的。”徐彦琦随口说了一句，接着看了看天上的太阳。
“大汗，时辰不早了，咱们就此别过？”
“好！就此别过！徐将军一路走好！乌力吉，到了大明凡事多听徐将军的安排，切勿与明人发生争执。见了陛下，一定要恭敬！”
硕垒说着送别的话，又叮嘱了乌力吉几句。
接着目送明军的队伍一路往东南方向行去。
直到大部队在天边消失不见，硕垒才骑上战马回了自己的汗帐。
硕垒也不知道乌力吉能为车臣带来些什么，也不知道崇祯皇帝会不会答应庇护他们不受别人的侵略。但此时他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这一种了，所以才不惜向大明皇帝献上最珍贵的礼物，为的就是想要获得他的好感。
在自己等人眼中泼天大祸，在他眼中或许也仅仅是动动嘴的事情。
这下算是掏空了自己的家底了。
硕垒望着原本充实的宝库，现在已是恐怕大部分，又是一顿唏嘘。
不过，他很快就想开了。
若是人都没了，还要这宝贝有什么用？
他就是这样，总是能找到合适的方法去安慰自己。之前被迫和徐彦琦合作是这样，现在掏空家底去讨好大明皇帝也是这样。只要能达到一定的目的，他觉得一切都值得。
明军走后，汗帐周围似乎又回归了平静。
除了死去家人的帐篷里不时传来几声压抑的哭泣，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徐彦琦走后的第三天上午，汗帐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硕垒望着眼前素未蒙面的中年男子，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你说你是衮布派来的？而且还必须要见本汗？”
“是的，大汗！”
“你叫什么名字？你我双方刚刚经历过死战，你们家大汗这时候派你来又有什么目的？！”
“回大汗，小的叫陶格斯，大汗这次派我来的目的，是请求与车臣结盟。”
“啥？结盟？”刚刚平静了两天的硕垒差点惊掉了下巴，如果他没做梦的话，前几天他才坑死了衮布近三万人。现在他又要派人过来请求和己方结盟。
这是什么操作？
是衮布受了什么刺激脑子不正常了，还是发生什么大变故了？
“大汗没有听错，此次我来的目的，就是代表大汗与车臣结盟！守望相助，共克时艰！”
“守望相助，共克时艰？”硕垒笑了。“我车臣的艰难不就是你们土谢图带来的？”
“可是这次我们土谢图也是损兵折将，再也无力进犯你们车臣了！”
“那又如何？我们与明人之间有了些误会，你们大汗就上蹿下跳地带着人来打我们！还他娘的为了弄到额哲，策反了满都那！更可笑的是还被人给跑了！丢不丢人？
若不是你们弄走了额哲，我们会和大明起这么大的冲突吗？我那两万将士又怎么会命丧黄泉？
不但如此，你们还想趁我车臣衰弱之际，一口将我们吞下？结果呢？没想到吧！我们有明人相助！虽然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至少答应我们的事儿做到了，而你们，不过是那跳梁小丑！能有今天，完全是咎由自取！是你们自己活该！”
提起土谢图攻打自己，硕垒就来气。
被明人打也就算了，完全是自己不长眼，招惹了这么无敌强大的对手。可他娘的你们在后面捣鼓什么？
跟你们有啥关系？
若不是有衮布这狗日的从中作梗，说不定自己现在已经抱上明人的大腿，就等着带领部民过上好日子了！
草里凉！
第六百八十章 把满都那送回来
陶格斯还没来得及说几句，就被硕垒骂了个狗血喷头。
来之前打好的腹稿，此时已经完全用不到了。
“你还不走！？难不成等着本汗管你吃饭不成？”
“大汗，请您冷静一下，听小的说几句。若是小的说的不在理，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陶格斯见硕垒的情绪反应如此之大，咬了咬牙，使出了杀手锏。
“哟？想不到你还挺硬。”本来怒气冲冲的硕垒，听完他这话有些意外地说道。“那行，你说吧。本汗倒要听听，是什么样的话，能让本汗放弃如此仇恨，和你们结盟！”
“大汗，您与我家大汗，札萨克图汗素巴第，在这漠北的实力最大。说是三足鼎立也毫不为过。若不是建奴和插汗的相继覆灭，咱们怎么也没机会和明人接触。
您仔细想想，自从明人率军到来漠北之后，可有发生过一件好事儿？先是车臣的两万同胞死于明人的枪下，再是我们土谢图的三万骑兵成了他们的枪下亡魂。若不是他们的到来，你我双方相安无事，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
他们打着寻找额哲的旗号，在这漠北横冲直撞，无非就是想要和我们发生冲突，好消灭咱们的有生力量，以达到他们将来吞并漠北的野望。
换句话说，就算他们找的到额哲，就能够保证，不会侵犯我们一分一毫吗？
不会！
他们带着火力如此强大的重机枪，带着足够多的弹药，带着足够多的粮草补给。难道就仅仅为了找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若是这样，只需要派人知会一下咱们三方，许些好处，您与我家大汗都不会愿意放弃这次交好大明的机会吧？
可他们是怎么做的？
盛气凌人，带兵在我们漠北横冲直撞，丝毫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仅一场战役，就消灭了车臣两万将士。又假装和我们合作，收了我们八十万两银子，却再次借你们之手，我土谢图三万活生生的青壮埋葬！
这事先没有预谋，可能吗？
仅此一点，就能够判断，明人就是为了挑起漠北三大部落的争端，让我们在内斗中虚耗，最终毫不费力地将漠北占为己有！
这些背信弃义，自称礼仪之邦，却毫无礼义廉耻之徒，其心可诛！大汗为何还轻信他们的鬼话？”
说到这，陶格斯顿了顿，看着陷入了沉思的硕垒，知道自己的话说的有效果了。便更加来劲了。
“漠北三大部落，札萨克图与车臣分列左右，我土谢图居中。眼下土谢图实力大减，难保素巴第不会有其他心思。而以我们现在的兵力，基本上没有抵御他们的可能，甚至可以说，被他们吞并不过就是早晚的事儿。
这一切，似乎和车臣没有关系。可他们若是吞并了土谢图，实力大增之后，车臣还会远吗？到那时，大汗该如何解决面临的问题？
在车臣与土谢图的生死存亡面前，两方的仇恨，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说完，陶格斯目光平静地盯着硕垒，不再多说。
“你的意思是，要我车臣和你们土谢图结盟，共同对抗札萨克图？”
“这是我家大汗的意思。”
“呵呵。衮布的算盘打的真响，我在这都听到了。你也算是口齿伶俐，若不是本汗早就将局势分析的明明白白，还真就信你了。本汗问你，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担心素巴第攻打你们吗？
难道车臣与你们结盟，素巴第就不动手了？我们两部中间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就算想派兵支援，恐怕也是不容易吧？再说了，素巴第要打也是先打你们，等和你们耗了个差不多，倒是我车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岂不是更好？”
“可大汗有没有想过，眼下我土谢图实力损伤如此之大，根本无力阻拦素巴第。札萨克图将我们吞并，根本不会耗费太多力量。甚至只需要将我们赶跑就行了，到时候他们坐拥两部领地，稍微休养生息个三五年，难道还没有实力拿下车臣？
还是大汗在自欺欺人，心存侥幸？”
“放肆！你竟敢如此跟本汗说话！信不信本汗立刻杀了你！”硕垒一下站了起来，抽出一旁护卫的钢刀指着他的鼻子训斥道。
但陶格斯依旧冷静，直视着硕垒朗盛说道：
“大汗，眼下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危难关头。小的知道大汗刚折损了这么多兵马，心中有气。可我土谢图损失更大，就算真的有仇，明人也报了。眼下明人一走，这漠北还是咱们的。难道就为了一时之气，置万千牧民于不顾？”
“你！”
硕垒被他一顿抢白说的垭口无言，最后无力地将钢刀塞回了护卫的手中。
他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蓦地笑了起来。
“你叫陶格斯？”
“小的叫陶格斯。”
“本汗没听说过你，但你很聪明，口齿也算伶俐，有没有兴趣，来本汗帐下做事？”
“回大汗，小的承蒙我家大汗赏识，断然不会做出背主之事。”
“哈哈，你倒是比那满都那有情谊。刚刚你说的，很有道理。本汗决定不杀你，但本汗还想告诉你。你就算分析的再有道理，也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大明，到底会在漠北的争斗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话说到这份儿上，本汗也不瞒着你了。此次明军离去之前，我们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未来我们双方将展开更加深入的合作。也就是说，将来的漠北，你们打成什么样，都不能动到车臣头上。否则，明人的怒火你们承受不起！”
“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你知道本汗给徐彦琦送了多少钱吗？你知道本汗这次派人随他们入京带了价值多少银两的礼物吗？
陶格斯！回去告诉你们大汗，若是素巴第进犯，本汗愿意出兵帮你们御敌！但并不是因为你们说的理由！而是同为黄金家族后裔的份儿上！也让漠北诸多大小部落都看看，本汗绝不会像他一样落井下石！”
“大汗此话当真？”
“那是自然！但本汗有个条件！”
“大汗请讲！”
“将满都那送到本汗面前来！我要一刀一刀，亲手活剐了他！替死去的二郎们报仇！”
第六百八十一章 我回来了
在听到硕垒说他们与明人达成了合作，陶格斯的心凉了半截。
若是车臣傍上大明这个靠山，自然是不会再与他们结盟。
只要大明稍微表表态，谁都不能动车臣，否则就要面临大明无穷的怒火。
可谁知道硕垒画风一转，竟然愿意在土谢图被进犯的时候出兵帮忙，这让他十分意外，也很是惊喜。
可到最后，硕垒提的那个要求，又让他犯了难。
将满都那送回来。
这事儿，是不太难。
可问题是满都那投靠自家大汗时，大汗把他的位置抬的很高。为的就是以后有天若是吞并了车臣，让他当个榜样，接受别人的投效之类的。
若是因为想要和车臣结盟，就将满都那再送回来受死，对大汗的名誉是个极大的损伤，大汗会答应吗？
“怎么？本汗只不过是想要回一个叛徒，这个要求很过分？”眼看陶格斯不说话，硕垒冷笑着说道。
“不、不过分。不过...”
“不过什么？”
“此事小的做不了主，还得回去禀明大汗，请他定夺才是。”
“屁大的事儿都做不了主，有什么资格过来与本汗商谈结盟之事？”硕垒冷笑一声。“你滚吧，本汗不杀你！回去告诉你们大汗，少耍那些肮脏的手段！”
说完，硕垒一挥手，两个护卫就走上前去，架住陶格斯就往外拉。
眼看硕垒来真的，陶格斯急了，立刻大叫起来。
“大汗！大汗！小的答应您！一定将满都那送回来！求大汗再考虑考虑结盟之事！”
“慢着！”硕垒一听，命人放开了陶格斯。“你又能做的了主了？”
“为了土谢图部，小的就算一命换一命，也要将满都那送到大汗面前！”陶格斯站在帐门口，咬牙切齿的说道。
“啧啧，陶格斯，你真是令本汗太惊讶了。真不考虑来本汗帐下做事？”
“大汗不要为难小的了。”
“那行，你回去吧。”见陶格斯再次拒绝，硕垒没再多说。“本汗见到满都那之日，就是与土谢图结盟之时。至于你怎么做到，本汗不管。”
“谢大汗。”
陶格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再次跪地道谢后退了出去。
出了车臣的汗帐，陶格斯一路向西疾驰，在经过三天的奔波之后，再次进入了土谢图的领地。
刚行了七八里，就遇上一队游弋的士兵。
他正奇怪为何对方会在这时，这队士兵迎了上来。
“陶格斯大人，大汗命我等在此等候大人的归来！”
“等我的？大汗让你们来的？”
“是的，不光是我们，大汗也在十里外，为的就是能第一时间见到陶格斯大人！”
“什么！？大汗还没回去？”陶格斯惊讶地叫道。
说完就意识过来，恐怕眼前的人说的不会是假的，因为不会有人拿大汗开玩笑。
“速速带我去见大汗！”
陶格斯等不及了，自上次分别已经过去五六日了，本以为大汗会率军回返，谁知道竟然还在此处等待自己。
大汗对自己是何等的重视！
自己这趟就算真的死在车臣也是值了！
陶格斯骑马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便来到衮布面前。
“大汗！我回来了！”
还没到帐前，衮布得知消息后便从帐篷里走来，陶格斯三步并做两步，跪倒在他面前。
衮布见到他溢于言表的欢喜，立刻把他扶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柔声道：
“硕垒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陶格斯摇了摇头。“事谈成了！”
“好！”
衮布叫了声好。“快跟我说说经过。”
“这、大汗，能换个地方说吗？”陶格斯左右看了看，犹豫地开口道。
“嗯？”衮布愣了一下，见陶格斯不想说笑，便点了点头。“跟本汗回帐篷里。”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汗帐，衮布屏退了帐内的仆人，坐在椅子上开口说道：
“现在没人了，说吧。什么情况？”
“大汗，那日分别之后，我便马不停蹄地赶往车臣。见到额哲之后，跟他说了咱们的打算，并且分析了漠北当下的局势...”
陶格斯绘声绘色地将自己面见硕垒时的场景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并且准确还原了双方交谈的语言。
衮布的表情也随着他的话而变换，愤怒、喜悦交替出现，最终定格在沉默上。
“你是说，硕垒要我们交出满都那，才同意与我们结盟？”
“对。我当时不愿答应他，但他的态度十分强硬，说是不答应就不可能和咱们一起对抗札萨克图，我没有办法，只好先稳住他，说回来之后将满都那给他们送去。”
说到这，陶格斯看了一眼衮布的表情，接着小心翼翼地说道：
“大汗，满都那再重要，也不能与部落的存亡相提并论。若是不做出取舍，咱们土谢图未来的日子，恐怕就真的会很难过了。”
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都是要把满都那交出去。
衮布没再说话，一直沉默了好半晌，才轻声开口道。
“你先下去歇息吧，此事本汗再考虑考虑。”
“大汗...”陶格斯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衮布那张眉头紧皱的脸，便闭上了嘴巴，默默地退了出去。
他走后，衮布揉了揉脑袋，慢慢地靠在了椅子背上。
出于任何角度来考虑，他都不愿将满都那交出去。
虽然这是个叛徒，但却是他投资了几年才养出来的，无论是心血还是金钱，都付出了很多。
再加上满都那投奔他时还带了四千兵马和部民，若是此时将他交出去，下面的人必定造反，对土谢图的实力又是极大的损伤。此时土谢图本就实力大减，正是用人之际，若是再去想办法灭杀几千战力，那未来的日子就真的越来越难过了。
衮布独自坐在帐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长叹一口气，慢慢站了起来，来到帐外。
吩咐护卫秘密召集几名心腹首领来帐中议事，其中也包括陶格斯。
没多久，四五名首领来到了他的帐中。
陶格斯是最后一个来的，他这几天太累了，一躺下就睡着了，被人叫醒之后洗了把脸回到衮布的帐中。
第六百八十二章 请随我来
看到帐内的场景后，陶格斯松了口气。
他知道，大汗叫这么多人过来，已经是下定了决心。
果不其然，在他到了之后，衮布开口了。
“陶格斯，将这趟去车臣的事儿从头到尾说给大家听一听。”
“是，大汗。”
陶格斯答应一声，接着便将前几日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
帐内的几人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会儿，便有人率先开口了。
“我支持将满都那送还车臣，交由衮布发落。”说话的是图力斯，麾下将士数千人的大部落首领。
“我也支持，满都那再重要，都比不了整个土谢图的牧民，如果我们真的不得不与车臣结盟，才能保全整个部落，那牺牲一个他根本不算什么。”
“对，反正他又不是我土谢图的人，叛徒到哪都是叛徒，今日他能背叛硕垒，明日说不定还会背叛大汗。把他交出去，死活跟咱们没关系！”
一个人开口之后，其他几个全都跟着说了起来。
话不同，但意思都一样。
让满都那滚蛋！
衮布虽然内心做好了决定，也猜到了大家肯定都会支持将满都那送走，但面临这么多人对满都那的态度，他还是有些意外。但此时也没法再说什么，沉默了一下之后，对众人开口说道：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眼下满都那手中还有四千兵马，如何解决他们，而且又尽可能减少咱们的伤亡。大家说说看吧。”
敲定了主要思想，接下来的讨论的话题就成了如何兵不血刃地干掉满都那了。
讨论了半天，最后无奈地发现，无论如何，没有伤亡是不可能的。
最终几人从诸多办法中挑选了一个最合理，又最稳妥的办法。
今夜先将满都那引过来拿下，然后派人夜里突袭他们的营地，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是没人提议过招降他们，但既然已经决定将满都那送回插汗，那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获得他们的忠诚了。
做好决定之后，几人离开了汗帐，悄悄准备去了。
只有陶格斯留下没走。
“陶格斯，本汗的决定，对了吗？”
“大汗，站在土谢图的角度，自然是不会有错。”
衮布没再说话，摆了摆手，让他退了下去。
离汗帐不远处的一片营地里，满都那正百无聊赖地看着部落里的几个孩童练习射箭。
自叛变到这里以来，他们的人和土谢图的人接触不多，虽然说不上是格格不入，但也没那么融洽。
对此，满都那没少做工作，但效果都不怎么好，毕竟他们在这里找不到归属感，又受人排挤。
正出神间，一个护卫领着一名十几岁的少年来到了他跟前。
“首领，他要见你。”
满都那回过神来，看清来人后，脸色变了一下，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左右，摆手将小男孩叫了过来。
“有事儿？”
“我们首领今天又被大汗叫走了。”少年用公鸭般的嗓音说道。
“好，我知道了。”
说完，让护卫掏出一淀银子塞到了少年手中。
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帐篷，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他是个外粗内细的人，不然也不会在硕垒身边潜伏那么久。
就算是投奔了衮布，他也不认为对方无条件的相信自己。于是他再一次发挥了他的专业技能，在一个部落首领身边安插了一名眼线，就是刚刚的少年，这部落首领就是图力斯。
少年是插汗逃亡的途中被抓到的，一直在图力斯身边的人身边做奴隶，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有心的满都那很快就盯上了他，在许下将来有天把他送回漠南的承诺后，少年便答应帮他做事。
而需要做的也很简单，就是盯着图力斯的动向，只要有风吹草动，告诉他就行。
这不，图力斯刚去衮布那议事没多久，少年就瞅了个机会过来通风报信了。
按道理来说，衮布召集人议事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自己每次都知道。
但这次，却让他有些犯嘀咕。
因为没有叫他。
加上这几天一直在这里等陶格斯，更是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今日陶格斯刚回来，衮布就召人议事，又不叫自己。难不成是陶格斯带回来了什么消息？
和自己有关？
满都那越想越心惊，若是真的和自己有关。
恐怕不是好事！
想到这，他赶紧叫来了自己的几个心腹手下，将自己的猜测跟他们说了一下。
几名手下的态度也很明确，表示干脆直接反了算了。
“不行，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尚未明确。先不说能不能打得过，就算打的过咱们又得死多少人？我是这么考虑的，如果衮布要对我不利，那也一定不会强攻。定然是先控制住我，然后再想办法拿下你们。
如果他们想将伤害降到最低，必然是要等到咱们毫无防备的时候。
而什么时候咱们的人没有防备？
只有夜里。
所以，咱们现在只需要耐心等待。若是今夜相安无事，也没人叫我出去，那今日的事情就和咱们没有关系。若是今晚有人将我引出去，那情况就不好了。
你们就做好准备，我若是去了两刻钟还未回来，你们就直接带人离开这里，回车臣。”
“什么？离开这？不救你吗？”
“不用管我。”
“那首领你干脆不去不就好了？”一个手下叫道。
“他们既然叫我出去，必然已经做好了准备。我若不去，说明有了防备，到时候他们肯定强攻！你们怎么办？”
“我们跟他们拼了！”
“算了吧，死我一个，能保全大家，也没什么不好。再说了，我的两个儿子还在这儿呢。朝尔，我把他们交给你了。记住，如果情况不妙，就直接逃跑，不要和他们纠缠！”
“首领！那咱们现在就走！”
“走？走哪去？若是再从这叛逃，这漠北还有容得下我的地方？朝尔，是我带着你们叛变的，我若是真的死了，那你们回到车臣还可以继续生存下去。明白吗？”
“首领！”
朝尔叫了一声，似乎想继续阻止满都那，但被他拒绝了。
时间过的很快，当太阳消失在天边之后，夜幕降临了。
眼看快要到亥时，一个衮布的护卫找到了满都那。
“满都那大人，大汗有紧急军务相商，请随我来！”
第六百八十三章 首领的女人我养了
饶是能猜到有这么一遭，满都那的脸色依然变了变。
大晚上的，能有什么要事相商？
“请问兄弟，知不知道大汗召我什么事儿？”
“我怎么知道，等下见了大汗不就知道了。”护卫看起来有些不耐烦，看了他一眼闷闷地说道。
本来自己都要换值了，却被临时安排了活，亲情自然不怎么好。
况且还真不知道这大晚上的大汗叫满都那去他那干啥。
为了避免他露出破绽，抓满都那的事，所有人都瞒住了他。
但殊不知，此时的满都那已经猜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盯着护卫看了两眼，呵呵一笑道：
“既然兄弟也不知道，那咱就不问了。走吧。”
说完伸了伸手，示意护卫在前面领路。
他的态度这么好，倒是弄得护卫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
“一般这个时辰，大汗都歇息了，这时候喊满都那大人过去，想必是有非常重要的事吧。”
满都那笑了笑，没再说话，跟着他往汗帐的方向走去。
弯刀一般的月亮挂在空中，伴随着闪烁的星星，给大地带来了一丝光明。
但与苍穹中的热闹不同的是，整个营地似乎被笼罩了一片压抑的寂静，似乎这种静，是刻意营造出来的一般。
满都那越走，越觉得气氛的诡异，也越加坚定了心中的信念。
有问题。
而这个问题八成就是要解决自己，而且就在今夜。
有那么一瞬间，满都那脑子里出现了想跑的念头。
但随即就忍住了，一是因为此刻已经跑不了了，二是自己本来就是打算过来被他们抓的。
又走了一会儿后，护卫带着他终于来到了衮布的汗帐。
“大汗，满都那大人到了！”
“进来。”
帐篷内传来衮布的声音，护卫闻言掀开了帘子，示意满都那自己一个人进去。
【鉴于大环境如此，
满都那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帐篷内，已经有了十多个人，衮布居中而坐，左右两边是大小部落首领以及几名身形高大的勇士。
“满都那拜见大汗。”满都那躬身行礼道，似乎丝毫不为帐篷内众人对他的虎视眈眈而奇怪。
“免礼了。”衮布摆了摆手，接着便沉默了下来。
他不说话，其他人也都没吭声，于是帐篷内的局面就成了十几个人瞪着眼睛盯着满都那，而满都那一脸的坦然，平静地站在原地。
“满都那，前些日子，本汗派陶格斯去和硕垒谈结盟。今日，他回来了，结盟的事，也有了眉目。”
“恭喜大汗！”
“硕垒答应了结盟，但同时提了一个条件，和你有关。”
“是不是他想要我的命？”
“是。”
“大汗答应了？”满都那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衮布，等待着从他口中说出的答桉。
“本汗...别无选择。满都那，为了整个土谢图的生死存亡，你，不要怪我。”
“哈哈...大汗能这么说，我已经知足了。不过，我手下那班弟兄是无辜的，能不能放过他们？”
“满都那，明日，本汗会派人将你送回车臣。至于硕垒会怎么发落，本汗就控制不了了。你手下的那些人，若是顺从地投降也就罢了，若是抵抗，恐怕本汗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不会活着回去见他的。”满都那摇
了摇头。
“你没得选，硕垒要的，就是活着的你！本汗也没得选！来人，把满都那拿下。”衮布摇了摇头，眼看满都那正准备有动作，立刻命令帐内的人将他拿下。
满都那想挣扎，但进来前武器已经被收走，此时赤手空拳，如何能抵得住帐内几名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
没片刻，满都那就被捆了个严严实实。
“大汗！杀了我！我不要回去！我宁愿死在这里！”
满都那被摁倒在地，大声嘶吼着。
背叛，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有心理负担的，或多或少而已。
背叛了一向信任他且器重他的硕垒，若是一辈子不见面也就罢了，但此时却又偏偏要把他送回硕垒那里。
这让他难以接受，比死了还难以接受。
但衮布却无视了他的请求，沉默地命人塞上了他的嘴巴。
接着看向了身旁的诸位大小部落首领。
“动手吧，反抗者，死！”
“是！大汗！”
几人领命，快步从满都那身边走了出去，无视了他呜呜的吼叫。
“你们几个，看好他。如有闪失，本汗要你们的命！”
几人出去之后，衮布又吩咐了几个制住满都那的勇士，自己也站起身走了出去。
此时满都那驻扎的营地里，满都那的几名手下正凑在一起等待着什么。
“不能再等了，首领定然已经是凶多吉少，咱们必须要趁他们毫无防备之际冲出去，不然等他们决定进攻的时候就晚了！
”朝尔率先忍受不住，一下站了起来。
“可首领不是说等两刻钟么？”
“那是他不确定的说法，现在他们的兵马都在外围集结了！还等个屁！不能再等了！冲出去再说！”朝尔焦急道。
“朝尔，你先别着急，咱们这么多人他拦不住咱们的！”
“能不急么！首领的儿子在我这呢！若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我死都没脸见首领！”
“好好好，冲冲冲！不等了！”
几人一听他这么说，也都不再反驳，俱都站了起来。
“往哪冲？”
“往西！眼下西边的人最少，冲过去之后再往东，回车臣！”
“行！就这么办！朝尔，兄弟们跟着你，首领不在，哥几个的命都交给你了！”
“弟兄们！只要能冲出去，咱们几个无论谁能活下来，一定要保护好首领的遗孤，把他们好好养大成人！”
“好！朝尔！若是首领真的死了！他的女人我养了！”
......
你他娘的净想好事儿！
朝尔瞪了一眼说话的人，心里骂了一句。
“走！”
说完，朝尔率先走了出去。接着将本就做好了准备的士兵们召集了起来。
接着一声令下，所有人借着月光朝西方奔了过去。
浩大的声势，一下打破了宁静的夜空。
第六百八十四章 既往不咎
另一头，衮布麾下的大小部落首领也做好了准备，正打算一拥而上，将满都那的人一网打尽。
该招降招降，该弄死弄死。
结果还没行动，就发现他们动了起来。
“他奶奶的！怎么回事儿！他们怎么动起来了？”图力斯大叫起来。
“不知道啊！”
他的手下茫然地回复道。
“那咱们怎么办？上不上？”图力斯叫道。
“不知道啊！”
你问我我问谁去。
手下心中腹诽道。
“娘的！不管了！冲冲冲！干他们！”
说完，带头冲锋，往朝尔的阵营冲了过去。
于此同时，衮布也看到了战场上的情况。当发现满都那的人全部动了起来，便暗叫糟糕。
再联想到自己见到满都那时他的反应，顿时明白过来。
估计自己召他去的时候，他已经猜到了会面临什么，而且让下面的人做好了准备！
娘的！
衮布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两方都是早有准备，但满都那一方的准备似乎更加充分一些。
西边的人确实不多，朝尔都做好了死战的准备，但却发现没费什么力气就冲了出去。
而几个方向打算拦截的人到此时还没接触到他们的后队。
这么轻松的吗？
不会有什么埋伏吧？
朝尔疑惑道。
“都打起精神，继续往西！小心他们的埋伏！”
“是！”
不用他说，大家的精神都打的足足的，跑得也丝毫不慢。
后面衮布的人也追了一大串子，但离他们也有段距离。
衮布看不到局势，但却通过听声音对战场有个大致的判断。
没打起来。
因为没有兵刃交接和人受伤的惨叫声。
应该是跑了吧？
不救满都那的吗？
半晌，衮布叹了口气，下达了停止追击的命令。
跑了就跑了吧，反正硕垒只是要求把满都那送回去，没说要把他的人怎么样。
虎头蛇尾的一众部落首领又跑了回来。
“大汗，怎么不让我们追了？”
“就是啊，他们跑了可就再也追不回来了啊！”
几个人疑惑地问了起来。
“追什么追？追的到吗？啊？都滚回去睡觉去！”
衮布烦躁地训斥了一句，转身就走。
来到了看押满都那的地方。
“呜呜！”似乎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满都那一见衮布就呜呜起来，似乎想说点什么。
【鉴于大环境如此，
“放心吧，你的人，全都逃走了。”
满都那一听，便不再叫嚷，只是用平静而又带着祈求的眼神看着衮布，仿佛在请求衮布杀了他。
衮布也看懂了，但只是摇了摇头。
“满都那，是本汗负了你！”
说完，转身离开了。留下满都那一个人绝望地望着帐篷顶，一言不发。
朝尔带着几千士兵跑了一整夜，中途他们调整了一下方向。
当早晨的第一缕朝阳升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出现在车臣的领地上。
在一条小溪旁，朝尔下令让所有人停下来休息，自己也从马上下来，来到小溪旁。
他蹲下身子，用手掬了一把水洗了洗脸，才感觉精
神好了许多。
“朝尔，咱们直接回汗帐？”
“不然呢？还能去哪？”
“我就担心，大汗会不会迁怒于咱们。若是你我也就算了，可是首领的两个儿子在这呢，会不会一怒之下，把他们给...”
“不会！大汗一向宅心仁厚，无论如何都不会迁怒首领的两个儿子的。至于你我，到时候任大汗处置便是！”
“唉，这样也行。”说话的人叹了口气。“就是没办法帮首领养女人了。”
.....
“滚一边去！”
朝尔一行略作休息，便带着人继续往东行进。
与此同时，衮布的汗帐外。
陶格斯也准备出发了。
这趟他多了辆车，车上装的是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满都那。
“陶格斯，替本汗转告硕垒，他的要求本汗做到了，希望他也能做到他该做的事！”
“是，大汗！”
说完便带着人上路了。
这次和上次不同，由于带着满都那，所以队伍里还多了一队士兵。
而衮布，这一次没打算再等待陶格斯，而是立马下令西进，回汗帐主持大局。
两日之后，朝尔带着四千兵马来到了硕垒的汗帐附近。
“朝尔，等等吧，这会儿大汗肯定得到消息了。”
“好。但也不能干等着，派个人去报信！”
于是又选了个人，骑着快马向汗帐奔去。
他们的所在离汗帐还有二三十里远，一路行来也并未隐瞒踪迹，所以此时硕垒确实也得到了消息。
“大汗，满都那的人回来干什么？大摇大摆地过来，难不成还要跟咱们干一场？”乌力吉有些愤怒地说道。
“估摸着是衮布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那怎么办？要不先让下面的人集结起来？”
“行！派人去问问，看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另外，传令下去，让下面的人做好防备！”顿了顿，又开口道：“告诉他们，没有本汗的命令，任何人不能随意出手！”
“是，大汗！”
小半个时辰后，双方派出的人偶遇了。
“你是干什么的？”硕垒的人率先问道，手也扶上了马鞍上的弓箭。
“兄弟，我们是满都那首领的人，满都那被害了，我们回来投奔大汗！”
“什么？满都那受害了！？”硕垒的人听了大惊。
“是，他被衮布给害死了！我们好不容易跑了出来，就回来投靠大汗！”
“这，你先回去，我这就去禀报大汗。请大汗定夺。”
硕垒收到消息之后，二话不说，让他再次传令，让朝尔带着人回来。
又过了一个时辰，朝尔几人见到了前些日子背叛了的硕垒。
再次见到他，还这么狼狈，几个人觉得羞愧难当，跪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但硕垒却没有落井下石，对他们进行奚落，反而笑着将他们一个个扶了起来。
“你们走后，本汗多少个夜晚彻夜难眠。一直在反思，本汗是不是哪些事情做的不够好，才会让满都那带着部落集体反叛。就想着，若是有一天，还能见到你们，一定会待你们更好些。苍天有眼，终于让本汗等到这一天了！
朝尔，你们回来就好。
以往的事，既往不咎！”
第六百八十五章 不该问的别问
硕垒的态度和嘴里说出的话，让朝尔内心的愧疚更强了。
本以为自己这次回来，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可自家大汗却没有任何惩罚自己的意思，态度还这般好，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大汗，我们背叛了你，罪该万死，请大汗责罚！”
“满都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硕垒没接他的话，而是问满都那的情况。
他一问，本来脸上还有些愧疚的朝尔脸色立刻黯淡下来。
“首领，被衮布抓了，应该是被杀死了。”
“被杀了？”硕垒有些意外。
自己只是让他们把人送过来，并没有让他们杀人啊！？
“你把当时的事儿详细说给本汗听。”
朝尔点头，将昨日一天之内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描述了一遍。
当硕垒听到满都那如此机敏，又得知他明知衮布要对他不利，依然为了手下部民的性命而毅然赴死，内心不由得赞叹了两句。
“本汗一直在等他幡然醒悟，得知你们回来了，本汗很欣慰。本以为满都那会跟你们一起，谁知道竟然听到这样的噩耗。你们首领是为了你们而死，他的两个孩子，就交由你照料了，你一定要好好待他们！”
“是！”
硕垒又勉励了几人几句，让他们好好做好部民的安抚工作，争取早日回归叛逃前的状态。
朝尔几人对此感动的热泪盈眶，纷纷发誓今后定然为硕垒上刀山下火海，鞠躬尽瘁。
硕垒一直把他们送到了帐外，望着他们的离开的身影，思绪飘到了满都那身上。
如果满都那死了，那衮布还会把他的尸体送回来吗？
死了......
也好。
至少不必再考虑如何处置他了。
朝尔带着这么多人完完整整地跑回来，让他十分惊喜。对于兵力大损的车臣来说，此时能够补充几千兵马，无异于雪中送炭。
所以他按下了内心的仇恨，决定不再追究他们叛逃的责任，且态度好到让朝尔等人羞愧。
“大汗，您真打算对他们之前的事既往不咎？”乌力吉奇怪地问。
他可是知道大汗内心的仇恨有多深，前几日还嚷嚷着要是满都那被送回来一定要亲手弄死他呢，今日的态度怎么转变那么大？
“满都那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追究的？”
硕垒看了他一眼。
“若是没死呢...”
乌力吉弱弱地问。
这...
就是啊！
要是满都那没死，还被衮布那狗日的送回来了怎么办？该怎么处置？
“眼下正处于用人之际，本汗也绝不会容不下一个知道悔改的手下。若满都那还活着，且回来后能虚心认错，那本汗照样既往不咎！”
思索一阵后，硕垒咬着牙说道。
娘的，满都那你个狗东西千万别活着回来啊！
乌力吉一阵沉默，他当然知道硕垒所想，但同样，几千能征战的士兵同样对于眼下的车臣十分重要。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奉上自己的马屁，表示对硕垒的做法无条件支持。
“大汗虚怀若谷，满都那若是没死，也定然会以死效忠大汗！”
硕垒没说话，转身回帐篷歇着去了。
硕垒不知道墨菲定理，但他越怕什么，什么就偏偏要找上门。
朝尔带领几千士兵回归的喜悦还未持续两天，又一个消息传了过来。
陶格斯又来了。
硕垒的心里咯噔一声。
上次陶格斯走的时候两人有约定，要他把满都那送回来才答应与土谢图结盟。这狗东西没过几天就跑回来了，难不成真的把满都那送回来了？
硕垒用希冀的眼神看着乌力吉，期待他说一句，送回来的是满都那的尸体。
但事与愿违，乌力吉摇了摇头。
“活的。”
我......
硕垒差点开口骂起来。
怕什么来什么，怕他活他却偏偏死不了。眼瞅着这就回来了，这可怎么办！？
“大汗？”眼看着硕垒脸上的表情变换不停，乌力吉轻声开口叫道。
“他们还有多远？”
“不到五十里。”
硕垒再次沉默了。
“大汗，要不...”乌力吉左右看了看，伸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
“这...”硕垒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觉得很是心动。
若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们弄死，岂不是就一了百了了？
问题是离这么近，再加上还是白日，会不会走漏了风声？要是给朝尔知道的话，那他手下几千士兵非得炸毛不可。
硕垒再一次陷入了纠结，乌力吉也没说话，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命令。
半晌，硕垒咬了咬牙，看向了乌力吉。
“既然你有此提议，那此事就交给你去办。”
“啊？”
“啊什么啊？总不能我亲自带着人去吧？”硕垒瞪了瞪眼。“你带一百人前去阻截，若是有机会，就按照你说的，直接...明白么？”
“明、明白...”
“明白就去吧，事不宜迟。此事办妥了，本汗重重有赏！但你记住，无论结果如何，此事，跟本汗没有任何关系！”
“是、是。”
乌力吉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心里却是郁闷不已，真想扇自己俩大嘴巴子，没事儿瞎出什么馊主意！
干好了明面上没功，干不好绝对要背黑锅。
真他娘的费力不讨好。
但气归气，恼归恼归恼，但得到密令的乌力吉还是带了一百骑兵悄摸摸地出了营地。
为了不引人注意，还特意让这些人分散往各个方向，远离汗帐之后才会合在一起。
“乌力吉大人，咱们这是？”一个小头目好奇地问道。
“不该问的别问。”乌力吉板着脸回道。
小头目被他训斥的一缩脖子，不再说话。
队伍沉默地朝前行进，距离陶格斯的队伍也越来越近。
终于，离陶格斯等待的位置还有二里。
乌力吉放慢了马速，抬起了手，打算让队伍慢慢停下来，部署今天的任务。
咦？
怎么那么多人！
视线尽头，他看到原本只有十几个人的队伍此刻竟然有二三百人的样子。
哪来的人？
难不成是谁提前领悟了大汗的心思，要把功劳给自己抢了？
不对啊。
没有打斗的声音。
思索间，又奔行了一两百步，对方也发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