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 三棱刺刀
崇祯4329是把不错的火枪。
在德来塞步枪的基础上做出了改进，改掉了许多缺点。
但依旧有个特别突出的问题。
那就是子弹。
崇祯4329使用的依旧是纸壳弹，而此时天空开始下雨了。
来之前，朱由检跟徐治安说过，越南气候温热，潮湿多雨。纸壳子弹一定要小心存放，不要在雨天作战，以免增加不必要的伤亡。能不死一个，最好都别死。
但徐治安也没想到打着打着就毫无征兆的下雨了，这下想不死人恐怕是难了。
“怎么了老徐？”郑芝龙奇怪地问道。
这不杀的好好的么？
“4329的弹壳是纸做的。”
“纸做的，那又...什么？”郑芝龙一脸的惊恐。“那现在下雨了，还能发射么？”
“老郑，让你的火枪兵顶上来。要快！”
徐治安说了一声之后就往前面跑去。
“下雨了！停止射击！上刺刀！火炮不要停！所有火炮，不计弹药消耗！以最小射击间隔开炮！所有火炮！”
徐治安边跑，便对着对讲机大声吼道。
“收到！”
“收到！”
对讲机里传出回复，接着火炮的发射频率明显高了起来，加上十门初阳二型的加入，火力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
队伍中间的郑楷都快吓傻了，怎么火力越来越勐了！
可这一下雨路就更难走了。
郑楷心中开始有一丝后悔，刚刚一冲动，热血了些，现在雨一下，脑子也清醒了。
这搞不好可真得死啊！
咦？
火枪声怎么没有了？
总不会怕雨吧？
嗯？
怕雨？
“淦！”郑楷勐地大叫一声！
他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一直考虑着明军的火器有多么多么牛逼，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火枪也怕雨啊！
“明狗的火枪怕雨！他们开不了枪了！冲啊！兄弟们！咱们赢了！”
郑楷大吼一声，心里的恐惧消失不见！脚下的步伐也随之加快。
士兵们听完全部反应过来，明军的火枪停了！
嗷！
冲啊！
他们的火枪怕雨！！！
郑楷身后不远处的潘武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兴奋的心脏都跳出来了。
一群开不了枪的火枪兵！
冲就完了！
一时间，郑军士气大震，两日来的憋屈在这一刻完全爆发，士兵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张牙舞爪地朝明军冲了过去。
反观明军这边，火炮依然在响，而火枪兵们则全都上好了刺刀严阵以待。
一直在两翼没有用武之地的郑芝龙麾下的火枪手迅速顶了上来。
战场的局势，似乎因为一场大雨发生了变化。
但从京营士兵身上，看不出一丝慌乱。
在敌人还有一百步的时候，初阳号火炮被拉了下去。
前排的火枪兵握紧了手中装好刺刀的火枪，准备好了肉搏。后面的，则准备好了腰间的手榴弹，准备在敌人靠近的时候丢出去。
郑芝龙的两翼火枪兵也顶了上来，人数不多，两侧各有三千。
排好阵型之后，开始对郑军发动了攻击。
一百步、八十步、六十步。
“扔手榴弹！”
徐治安借着暴雨看着场内的局势，对对讲机下达了命令。
早已准备好的士兵将手中的手榴弹引线拉响，奋力朝冲过来的郑军扔了过去。
这次来出征的八千战斗人员，手榴弹是标配。
也不多，每人三发。
火枪虽然不能开了，但还有手榴弹呢？
不用怕，扔就是了。
过千枚手榴弹扔了出去，落在了嗷嗷叫着冲过来的郑军阵营里。
轰轰轰~
连续不断的爆炸几乎打断了天上的倾盆大雨。
兴奋劲儿刚提起来的郑楷吓的一哆嗦。
操他姥姥的！
又是这种雷！
他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在边境跟沐天波打仗的场面。就是这种可以扔出去的爆炸的玩意儿，让他们吃尽了苦头。
明人有多少这东西？
这一家伙扔出来的有多少？
最起码得有好几百吧？
还有吗？
有！
明军用行动给了他们答桉。
又是一大堆手榴弹扔了过来，炸死了一大批冲在最前面的士兵。
但他们人数太多了，依旧有不少人踩着同伴的尸体突破了过去。
而这个人数，还在增加。
他们跑他们的，明军扔他们的。
手榴弹就是这样，不炸前面的，但一定会炸后面的。
所以郑军的伤亡并没有减小，但却逐渐接近了明军。
二十步、十步、五步。
透过雨幕，双方都已经近得能看到彼此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眼神。
杀！
郑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后，终于凭着一场突如起来的暴雨接近了明军，接着他们即将和这支擅长使用火器的部队短兵相接。
潘武在亲兵的拼死护卫下，侥幸没死。
他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场上的局势，发现己方的人数此时并不占优势。
昨日折损一万多，郑滔绕后带走了一万士兵，今日打到现在又折损一万多。
也就是说不加郑滔的士兵，此时战场上他们还有两万多人。
“速回升龙，向大元帅求援！让他派三万兵马出城围剿明狗！”潘武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身边的亲兵大声喊道。
“是！”
亲兵勐一点头，撒腿就跑。
在郑军的想象中，这些只会用火器躲在远处射射射的士兵们一定不擅长短兵相接，一定抵不过久经沙场的他们。
但事实证明，他们又错了。
这些明人连钢刀都没有，但却在火枪的前面装上了尖刺，有的士兵刚靠近，就被他们一个跨步突刺给攮胸口上了，身上穿的铠甲跟纸湖的意义，那血，捂都捂不住。
若是朱由检在这，肯定会告诉他们为什么捂不住。
因为他的士兵枪头上装的都是改良版的56式三棱刺刀，捅出来的伤口用胶带都湖不住。
不仅如此，这些士兵全部苦练了完整的刺杀操，又挡又刺，完全不虚这些哇啦哇啦的郑军精锐士兵。
当然，乱军之中，肯定有挡不住的时候，可身上穿的是啥？
盔甲啊。
最前面的作战的郑军士兵发现。
如果不中要害，想快速杀死一个明军士兵太难了。
不是说冲到对方面前就胜利了一半了吗？
可都被捅死了，也没看到胜利的曙光在哪。
骗子，都是骗子。
一个士兵倒在血泊中这么想着。
第四百四十六章 只有一点点
暴雨，依旧不要钱似地倾盆而下，雨水在地面汇聚成一个又一个小坑。
混合着双方士兵流出来的鲜血，仿佛是一个个血池。
无论对明军还是郑军来说，在这样的天气作战，都是一件极其糟糕的事情。
可能这边刚打算抬刀抵抗对方的攻击，仰脸却被雨水沾湿了双眼。
啊。
被一刺刀一下攮死了。
明军个个防护的都很严实，但大军作战，防成什么样都得有伤亡。
战斗进行了两刻钟，对讲机里传来了斥候的声音：
“一万郑军正在后方三里处，看样子是要进攻我军后方！”
徐治安看了一眼战场的情况，让身边的亲兵将此事告知了郑芝龙。他相信郑芝龙会有妥善的应对。
事实上就是如此，郑芝龙第一时间让麾下的士兵调转方向迎敌，不到一刻钟，一万郑军轰然撞向了明军的后方。
至此，郑军心心念念的合围形势基本形成，明军此时像一根难啃的骨头，上面爬满了想要蚕食他们的蚂蚁。
升龙城墙上，郑梉站在暴雨中远眺着远处战场，但只能依稀听到喊杀声，什么都听不到。
正揪心时，远处暴雨中出现一个黑点，踉踉跄跄地朝城墙的方向跑来。
“大元帅，您看...”身边打伞的侍卫看到了人影，不自觉地惊呼道。
“看到了。”
郑梉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澹澹地说道。
事实上他的心情远不如表面看起来这么平静，只要这跑过来的士兵别再带来兵败的坏消息就行。因为他真的被吓怕了。
不一会儿，这跑回来的士兵被吊上了城墙，跪倒了郑梉面前。
“大元帅！潘将军让小的回来请求支援！”
郑梉心里咕冬一跳。
又败了！？
“说！怎么回事儿？”郑梉的语气中带着肃杀，若真再次败兵，别说援军了，就算他潘武活着回来也得拿下他。
“大元帅，潘将军趁下雨明军火枪失效之机攻到了明军近前，郑滔将军率领一万士兵绕后，已经形成了对明军的前后夹击之势。但我方现下合计只有士兵三万多人，与敌人的数量旗鼓相当，此时战斗陷入了焦灼。潘将军让我回来报信，让大元帅派三万士兵出城支援，定然能将明军一网打尽！”
“好！”
郑梉听完不由兴奋地挥了挥手，提气！两日来的窝囊气终于提起来了。
知道战机稍纵即逝，便不再多问，立刻传令从城内留守的士兵中分出两万，从北门出城支援潘武。
至于为什么还要打个折扣，完全还是处于自身的安全考虑。
眼下城里不过还有六万人，若一下走了一半，发生意外怎么办？黔国公沐天波的一万多士兵现在还不知所踪呢，他不能冒险。
下命令的时候，传令的士兵自然是在旁边，但他连插嘴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管他黔国公在哪呢，先把眼前这三万人干死再说。
若我是大元帅，干脆带着城内的六万人全部出城，用几倍于敌人的兵力耗都得把他们全部耗死。只要消灭了这支主力，黔国公那点人算个屁？
士兵是潘武的亲信，自然站在潘武能打胜仗的角度考虑。至于大元帅的安慰，却是不再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郑梉做出了一个不算错误的决定，试图改变战局。
他甚至考虑到了不知道在哪猫着的黔国公，但却从某几种程度上却是错失了良机。
为啥，因为这支两万人的援军一出城就被沐天波遇上了。
“祥麟大哥，不是说京营士兵开始进攻升龙了么？怎么没动静？”升龙北侧四五里外的一处洼地旁，沐天波放下望远镜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问道。
“不知道，估摸着是此时大雨，暂时在哪驻扎了起来吧。等会儿去南边儿看看，他们应该在那边。”
马祥麟皱着眉头猜测道。
他们一路顺河南下，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赶到升龙附近，又遇上了大雨，耽搁了不少时间。到了跟前却没有发现有战斗的动静。
“公爷！快看！”正说话间，一个士兵叫了起来。众人全都被他的话惊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升龙城原本紧闭的北门此时轰然洞开，一群士兵从中鱼贯而出，没有任何停留绕着城墙往南跑去。
“怎么回事儿？下这么大雨他们出城干啥？”
“干什么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去郊游的。”马祥麟盯着这群速度极快的士兵，若有所思地说道。
“祥麟大哥...”
沐天波无语了，这人怎么突然幽默起来了。
“公爷，下这么大雨郑军还出城，肯定是要打仗。而除了咱们的人，我想不出还有谁。”
“那拦住他们啊。”沐天波一听这些人有可能是出城进攻明军的，顿时有些急了。
“不能拦，这在他们的城墙底下，咱们就这点儿人，不怕被他们包了饺子啊。咱们等下跟上他们，先跟大部队汇合再做打算。”
“行！”沐天波点了点头，觉得马祥麟说的有道理。
郑军士兵出城的速度很快，不过两刻钟，大门便再次关闭。
“出发，跟上他们。”
沐天波两人下了命令，绕着城墙往南走去。
不久之后，他们在升龙西南方向停了下来。
“祥麟大哥，他们正在布阵，要进攻了。”
“嗯，听炮声，站场应该在五六里外，只要他们进攻，咱们也立刻顶上去！从侧翼杀他们个措手不及！”马祥麟冷静地说道。
“好！”
沐天波兴奋地攥了攥拳，京营也没拿下升龙，这功劳，注定有他一份儿了。
果不其然，两万士兵在排好阵后，朝战场冲了过去。
“上！？”
“上！”
两人对视一眼，带着士兵也朝战场的方向冲去。
此时的徐治安有些头疼，援军到来自然瞒不住他，但现在也没有好的办法。撤退是不可能的，他们占尽了优势。
哪有占优势的一方撤退的道理。
再说了，再加两万他们也顶得住。
可就怕对方的士兵源源不绝，士兵不比火枪火炮，总有累的时候。
眼下虽然依旧占有优势，但再耗下去就不好说了。谁知道敌人还会派来几波援军？
自登陆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有一点点棘手。
但也只有一点点。
第四百四十七章 叫我大元帅
“北侧又两万郑军加入，还有二里到达战场。各部做好准备。”徐治安拿起对讲机，声音低沉地说道。
“收到！”
雨渐渐小了。
两万援军的加入，让潘武精神大振，松了一口气。
终于来了。
虽说没他想的人数多，但却已是弥足珍贵，说不定真的能挽回战场上的劣势。
没错，是劣势。
从始至终，他们都处于劣势，即使是在现在的白刃战中。
他们的伤亡，远远超过了明军，但他们不敢退。
若是一退，这次靠大雨好不容易得到的战机就会失去，他们之前所有的努力，士兵的伤亡，全都失去了作用。
两万满血的士兵加入战场，给他们的士气带来的提升是无可估量的。无异于在濒死的时候打上一针强心剂，有了将明军耗累、耗死的希望。
“弟兄们！咱们的援军来了！都坚持住啊！只要消灭了明军，论功行赏，升官发财就在眼前！给我上啊！”
郑楷站在人群中哇啦啦地大声叫喊，鼓舞着己方即将崩溃的士气。
两万士兵终于加入了战场，明军的压力变大了些。
此时双方大部分人马纠缠在了一起，迫击炮只能小心射杀这外围的士兵，效果大打折扣。
“伯爷！你看！”
一个兴奋地声音将徐治安的思绪打断，他顺着亲兵往远处看去，直接雨幕中，正有一万多士兵朝这边冲来。队伍最前面的士兵手持白杆长矛，行动迅速，队形整齐，以不足二里之遥。
“明军！”
徐治安精神一震！
秦良玉的白杆兵和黔国公的部队！
徐治安哈哈一笑，拿起了对讲机。、
“迫击炮小心点，咱们的援军也到了，西北一里半方向，别打着自己人！”
“收到！”
此时的回话中明显可以听出喜气。
因为此时的战斗，只要外面有援军，他们就能少死不少人。
是的，少死不少人。
至于会失败，那是不可能的。刚刚的白刃战至少拼掉了近七千郑军，京营和郑芝龙部加在一起的伤亡也不过才不到两千人。但就这已经让徐治安心疼的不得了了，要知道这些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无论是武力还是射术，都是经过了长期训练选出来的。折损一个他都会心疼，陛下肯定也会心疼。
因为当初定下的目标是尽可能的无伤亡攻下升龙，不过注定是完不成了。
潘武没来得及高兴多长时间，发现一个令他绝望的事情。
明军在他们的援军后面有援军。
莫非早就料到会有眼下的情景？若是这样，岂不是算无遗策？
太可怕了！
“对方还有人，迎敌！迎敌！”
潘武赶忙又命令援军分出一万，去抵抗冲上来的这支不太一样的明军。
为什么说不太一样呢，因为这万把人看起来...
嗯。
怎么说呢。
远不如现在的交战的这支军队军容整齐，没他们厉害吧？
潘武不自觉地有一丝丝的轻视。
沐天波要是知道潘武的想法，肯定气的骂娘。
他们林林总总追着沙源等人，已经追了大半年了，一路上钻山沟、爬山坡、穿小溪，可以说从小到大该吃的不该吃的苦，他都尝了个差不多。
跟他讲军容整齐，简直是虾仁还要猪心。
不过沐天波不知道潘武的想法，他正拎着流星锤带着士兵往前冲。
他就喜欢这样，一把当先冲到前面用手中的流星锤将敌人的头砸扁的感觉。
至于他自己那尊贵的国公爷的身份，早被他抛到了脑后。
此时也一样。
这支看起来蓬头垢面的军队悍然与郑军的士兵撞在了一起。
接着，郑军的士兵们明白一个道理。
这些家伙，很厉害。
而这个道理，是拿命换来的。
尤其是白杆兵，拿着白杆长矛每戳一次，就能准确带走一个士兵的命令。杀伤速度比三棱刺刀有过之而无不及。
雨，终于停了下来。
但战斗还在继续，偌大的战场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死尸、伤员，但大部分都是郑军的，且越来越多。
潘武觉得有些悲哀。
此时他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那就是他们真的打不过了。
此时他们的伤亡已经超过了一万五，而明军。
看起来好像没太多变化？
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儿！？
不就铠甲坚实一点么？就可以为所欲为？
答桉是肯定的。
铠甲坚实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你砍不烂、捅不穿，你怎么打？
其实甲胃郑军不是没有，只不过大多是藤甲，少部分铁甲也只是护住了要害部位，并没有全身覆盖。跟全副武装的明军一比，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撤不撤！？
潘武再次陷入了天人交战，可这次再败退了，大元帅绝对不会饶了自己。更何况还向他要了这么多援军？
援军？
要不再要点援军？
两万，再来两万，说不定能打赢？
怎么办？
要还是不要？
“潘武，怎么办？”
一个沙哑的声音打断了潘武的思绪，他抬头一看，原来是郑楷，不知道什么时候嗓子喊哑了。
“不知道。”
潘武暗然地摇了摇头，承认了自己已经无计可施。
“可好不容易......”
郑楷心有不甘，却没把后半句也说出来。
潘武知道他想说什么。
好不容易趁明军火枪失效。
可好不容易又怎样？不用火枪的明军也不是易于之辈！
“我去求援！”
“你去！？”潘武愣了一下。
“我去！我亲自去！”
潘武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郑楷走了。
回去求援去了。
战斗还在继续，郑军的伤亡越来越多。劣势也越来越明显。
时间过得很慢，至少潘武是这么觉得。因为郑楷一直没回来，援军自然也没来。
唉...
就知道一向不着调的郑楷靠不住。
潘武听着士兵的惨叫，默默想到。
但这次潘武错怪了郑楷。
他这次很着调，特别着调。
“大哥！你就眼睁睁地看着这来之不易的战机白白浪费么？”郑楷跪在地上大声质问着郑梉。
“别说了！我不可能再派援军！死了那么多人，打赢一次了吗？啊！？”郑梉愤怒地咆孝着，显然已是气急。
“大哥！”
“叫我大元帅！”
第四百四十八章 谈判
“大元帅！这是我们胜利的最后机会了！”郑楷跪在地上，声音凄厉。
但郑梉不为所动，冲侍卫摆了摆手。
“把他拉下去。”
“大哥！”浑身泥水的郑楷无力地瘫倒在地，被两名侍卫架了出去，看起来很是狼狈。
郑楷迟迟未归，潘武的一颗心慢慢沉到了谷底。
郑军的人数越来越少，士气也越来越低落。
怎么办？
潘武最后一次在心底问自己。
“撤退！”
片刻，潘武大吼一声，往升龙的方向跑去。
他找不到胜利的途径，最终还是决定撤退。
此时双方纠缠已深，撤退就意味着全线溃败，战场上的士兵能活下来多少全看对方追击的力度了。
好在经历了长时间苦战的明军也都疲惫至极，并未继续追击。
郑军很快便从战场上脱离了出来，狼狈地朝升龙的方向撤离。
潘武带着人一路狂奔，终于来到了升龙城外，而此时，升龙南门的城门楼上，郑梉正手扶女墙看着外面的一切，脸色阴沉。
又败了？
废物！
一群废物！
溃逃的士兵们慢慢汇聚在了北门，因为他们知道其他三座城门都已封死，只有北门还能出入。在确定后面没有追兵之后，守城的将领打开了城门，将他们放了进来。
潘武第一时间来到了大元帅府，见到了郑梉。
“这次又有什么理由？”郑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潘武，语气冰寒地说道。
“本来两万援军到达之后，我方已经占据了优势，但不知从哪又冒出来一万多明军，将节奏全部打乱了。其中有些士兵手持白杆长矛，作战非常勇勐，咱们的士兵根本不是对手。”
“够了！”郑梉勐地大吼一声，站了起来。
不是对手！？
这话他这两天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那明军就是天神下凡，个个三头六臂？大明火器犀利，远战打不过，近战还打不过？
那干脆将这升龙拱手让人算了。
“此次带回来多少士兵？”
“两、两万五...”潘武暗然地说道。
“你！”
郑梉肺都要气炸了，来来回回出去了八万人，结果两天功夫就还剩下两万五？
“你回去歇着吧！”
郑梉最终还是没有惩罚潘武，或者说没有打算立即惩罚他。
确实不管承不承认，多种迹象都表明，这支明军有备而来，他们根本难以匹敌，除非找到克制的办法。
可他娘的能有什么办法？
郑梉枯坐了近半个时辰，伸手叫来了侍卫。
“去把郑广叫来。”
“是。”
侍卫领命走了出去。
郑广是个文官，能力不够出众，也没有什么强硬的后台。但却有一个相当突出的优点：
口才好。
能把死的说成活的那种。
不一会儿，郑广来了。
“拜见大元帅。”
“你出城，到明军的阵营，谈判。”郑梉没有废话，开门见山地说道。
“谈判？”
郑广疑惑了。
但随即就反应过来。
刚打完败仗就去谈判，除了求和还能是什么？
“大元帅，可是要和谈？”
“没错，看看他们有什么条件，只要不过分，就答应下来。让他们先退兵再说。”郑梉语气有些低沉地说道。
若是他们不同意呢？
郑广在心里反问了一句。
人家不远万里跑过来，都攻到都城门口了，才想起来和谈让他们退兵。
是不是晚了些？
“我一定不辱使命。”
“去吧。若和谈成功，我记你头功！”
“谢大元帅。”
郑广再次道谢后，慢慢退了出去。
无论是徐治安还是郑芝龙，都第一次见马祥麟和沐天波二人。他们两人自然也是。
“兴安伯用兵如神，真是我辈学习的榜样！”沐天波笑着冲徐治安说道。
“哎~都是陛下的教诲。京营乃是精锐之师，我只是听命行事，当不得用兵如神。”沐天波年岁虽小，但乃是当朝国公，徐治安自然不敢托大。
“老徐，就别客套了。此番大胜之后，这郑氏必然无力再抵抗，陛下派出的军队也已齐聚，该商议如何取升龙了。”郑芝龙在一旁插话道。
“正该如此，陛下有命，我和祥麟大哥麾下的士兵都可供兴安伯差遣。直至拿下升龙！”
“好！此事宜早不宜迟，此战刚刚结束，将士们也都累了。不如让他们修整一日，明日一早进攻升龙。可好？”
“好！”
众人纷纷答应了下来。
接着各部开始后撤三里，清点伤亡，救治伤员。当然，一番吃喝肯定是少不了的。
正忙的热火朝天，郑广来了。
他没有带随从，只身来到了明军驻扎的营地。
士兵们层层上报，最终将消息呈到了徐治安那里。
“左右无事，看看这郑氏的官员此时来见咱们有什么打算。”
徐治安如是说道。
不一会儿，郑广就被带到了徐治安面前。
“后黎郑广，奉大元帅之命前来议和。”
“议和？”徐治安和帐内的众人对视一眼，再次看向了郑广。“两军刚打个你死我活，怎么个议和法？”
“打仗，只不过是为坐下来谈创造机会罢了。所谓不打不相识，朋友不就是这么来的么？”
“哦？你这说法倒是新鲜。不过议和总有条件，你们的条件是什么？”
“请大明的军队撤出安南。”
“为什么？”
“因为我们会满足大明的要求。”
“大明有什么要求？”
“大明可以有任何要求，只要能撤军！”
“这么有诚意？”
“确切地说，是大元帅的诚意。他不忍百姓受战争之苦，愿意答应大明提出的要求，前提是一定要撤出安南。”
“世上可没有你这么谈判的，哪有一开始就告诉对方自己的底线的？”
“有底线，也得守得住才行。不是吗？”
“你很聪明，既然你们这么有诚意，我就说说大明的条件如何？”
“将军请讲。”
“安南，重新并入大明版图。郑氏一族，交出权利，移居京城，以后在这。不管是叫交趾还是叫安南，都得是大明的一部分！这条件，你们做得到吗？”
徐治安脸上带着玩味，笑吟吟地说道。
第四百四十九章 攻城
“我可以做到。”
郑广在场内扔了个炸弹，让众人为之一愣。
“但我们大元帅一定做不到。不过我在想，既然将军提出了一个我们大元帅注定无法答应的条件。是不是就意味着你们对攻占升龙有十足的把握？”
“当然，若无十足的把握，我们怎会如此大动干戈？”
“我想活着，我还想继续做官。”郑广的语气低沉了起来。
嗯？
大家再次愣住了。
这货是来投降来了？
“你要做叛徒？”
“郑氏难道不是叛徒吗？我只是想活着而已。”
“你很有趣，明日我们就会进攻升龙。若你能在大明的火炮下侥幸活命，破城之后，我可以不杀你。但至于你能不能继续做官，就要看破城之后你的表现了。告诉你那些同僚，只要愿意配合明军，就绝无性命之忧。
若是不配合的话，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回去吧。”
郑广施了一礼，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徐治安的营帐。
“哪都有聪明人啊！”
郑广走后，郑芝龙笑着开口道。
“聪明？不过是贪生怕死的叛徒罢了。”沐天波嗤笑一声，不屑地说道。
“郑氏本就是篡位，下面的人心不稳也属正常。如郑广这般的本地官员定然不少，利用好了，能给治理交趾减少许多阻力。”徐治安也笑着开口了。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俱都没把谈判的事儿放在心上。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整个交趾，还有什么好谈的？
郑广一个人来，一个人走。
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回到了大元帅府。
“明军没有答应退兵的条件，还扬言明日一早要进攻升龙。”郑广跪伏在地上说道。
“他们什么条件都没提？”
“提了。但咱们满足不了。”
“什么条件？”
“他们让郑氏一族放弃安南，移居大明。”
“混账！”
郑梉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大明欺人太甚！这次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看着郑梉气得吹胡子瞪眼，郑广什么都没有说。
你愿意为了自己的权利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官员们愿意么？城内的将士们愿意么？百姓们愿意么？
明日就知道了罢？
“他们还说什么了没有？”
“没有了，他们的态度很强硬，若不是我要回来带话，恐怕也被他们杀了。”
“你回去吧。”
郑梉没再多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发了郑广。
这一夜，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明军在城外虎视眈眈，城内从上到下人人自危。
许多人都盯着大元帅府的动静，渴望从中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而郑广，此时成了众人眼中的关键人物，趁夜到他府上打探消息的人络绎不绝。
当得知双方谈崩了的时候，一些人开始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而郑梉，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叫来了自己的几个儿子。
郑柞、郑桥、郑栎、郑棣...
“父亲，深夜叫我们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郑梉的长子郑柞见父亲的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地问道。
“明军不同意和谈，明日一早就要进攻升龙。以明军火炮的威力，这升龙多半是守不住了。你带着你的弟弟连夜出城去吧。”郑梉面色暗然地说道。
“什么？父亲！？那您呢？”
“我？我不能走。”
“可我们又能去哪呢？”
“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再从长计议。我们郑氏好不容易创建的基业，不能就这么毁了！”
“好！”郑柞想要再说点什么，但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此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什么话都不必再说。
丑时三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郑梉带着自己的儿子来到了城墙上。
为了保险起见，他打算通过吊篮将他们送下去。
“我先来吧。”郑柞低声说道。
郑梉点了点头，看着郑柞翻过女墙，站在吊篮里。
“慢着！”
正当士兵准备放绳子的时候，郑梉制止了他们。
“先派人到外面看看。”
“父亲，不必了吧？”郑柞有些不理解。
“还是稳妥一点好。”
于是郑柞又翻了回来，吊下去了几个士兵。
城外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但几个士兵出去后没多久，城外传来一声枪响。
郑梉心里勐地一跳，瞪大了眼睛朝外看去，依旧什么都看不到。但零星传来的打斗和惨叫声不时划破寂静的夜空。
该死！
对方有所准备！
郑梉紧紧攥住了拳头。
“父亲，我们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就让我们留着升龙帮您守城吧！实在不敌，再带兵突围，也不一定就必死无疑。”
“只能如此了。”
几人折腾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大元帅府。
城外的人，自然是徐治安安排的。
郑广为了投诚，告知了他们一个重要的信息。
为了防御他们那种能炸开城门的炸药，升龙城的东、西、南三座城门均已封死，只有北门仍可以正常开启，是郑梉给自己留的退路。
几人知道这个消息后，商量了一下，派了一万士兵连夜绕到了北门，并且派人监视城门的动静，防止城内的人出逃。
而之所以没有全部出动，则是不确定郑广说的话有多少真实性。
无论在夜里发生多少事儿，太阳都会如往日一般照常升起。
第二日一早，彻夜未眠的郑梉再次来到了城墙上。
因为他收到消息，明军在城外集结，准备攻城了。
“传令下去，只要明军进入火炮射程，立即开火。若升龙守不住，大家都得成大明的刀下鬼、阶下囚！求诸位勠力同心，共守升龙！若能安然渡过此劫，我定然不吝封赏！”
“为大元帅誓死效命！”
“为大元帅誓死效命！”
城墙上响起了雷鸣般的呐喊。
此时城内足有六万多士兵，粮草充足，弹药充足。
若是以冷兵器时代的眼光来看，面对城外四万多明军，断然没有守不住的可能。
甚至都可以出城与之对战了。
可事实刚好相反，他们虽然人多，但却没有出城对战的勇气。
无外乎就是一点，明军拥有令他们畏惧的火器。
而且他们极其擅长利用这一点。
比如现在的徐治安，已经命人拉出了几门初阳二型火炮。
而目标，正是升龙的南城门。
第四百五十章 他要让咱们陪葬！
“发射。”徐治安拿起对讲机说道。
“收到！”
对讲机里传出回复，接着几门火炮同时开炮，炮弹呼啸着朝升龙的南城门飞去。
轰~
由于距离远，几门火炮只有一发准确命中了城门。
但等硝烟散尽，城门却没有如同想象中一般洞开。
“看来郑广说的没错，南边城门确实已经封死了。主攻北门吧。”郑芝龙眺望着远处说道。
“保险起见，还是到东西两侧城门看一看。”徐治安点了点头，同意了郑芝龙的说法，接着又吩咐手下道：
“查看东、西两侧城门的情况，若同样封死，就直接在北门外会和。”
“是！”
接着，他们拉着初阳二型又分别对东、西两个城门进行了试探性的攻击，结果发现确实如郑广所说一般，三处城门均已封死。于是他们的兵力又全都聚集在了北城门外，准备攻城。
他们的行动，自然被城内的郑军尽收眼底。
但虽然明知道敌人是在试探，却没有人有勇气说一句出城迎敌。
他们都被打怕了，所有人都在祈祷，能多守一日是一日，说不定会有什么奇迹出现呢？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这升龙被攻陷，他们也不一定就必死无疑。
大明费尽心机地要攻占升龙，无外乎是想让交趾重归大明的版图。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一定需要官员治理，而最熟悉交趾的人，自然还是他们这些官员。这在历朝历代的更迭中都有先例，只要臣服，就能获得生存的希望。甚至活的更好。所以，郑氏一族可能必须死，他们这些做官的嘛...
还真未必！
就算郑梉的战前动员说的再康慨激昂，就算大家的响应再热烈，都改变不了一大批人会在明军入城后跪地投降的事实。
“郑柞，记住，无论如何，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明白我的意思吗？”郑梉面色平静，看着城外不断集结的明军，对自己的大儿子说道。
“父亲，我明白！”
“开始了。”
郑梉眼睁睁地看着明军拉出了十门漆黑的火炮，苦笑着说道。
果不其然，他的话音刚落，明军的火炮就响了起来。
他先是看到炮口的焰火，等再听到爆炸的时候，炮弹已经在城头、城墙上炸开了。
打在城墙上的倒还好，虽然将城墙炸出一个凹槽，但并没对城墙的主体造成伤害。打在城头上的造成的杀伤力可就恐怖了，炮弹爆炸的左近二三十步内，基本上没有能够站立的士兵了。
这是第一轮炮击，但肯定也不会是最后一轮。
每开一炮，明军便前进一段距离，接着是迫击炮，再接着是初阳一型。
总之，等到明军出现在升龙北城门一里外的时候，城墙上已经一个站着的人都没有了。
至于郑梉，则早在第二轮炮击刚开始的时候就撤离了城墙。
在炮火的轰炸下，此时的城墙看起来一片狼藉。
明军站在城外，已经没有丝毫的抵抗。
只要炸开城门，这座坚城就将落入大明的手中，至于郑氏，也将彻底灰飞烟灭。
“炸开城门。喊话，让他们出城投降。”
“不进去？”
“不进去。我可没心情跟这些老鼠打巷战，徒增伤亡。”徐治安嗤笑一声说道。
如此近的距离，火炮自然不会再打偏。
城门被炸出来一个大洞，虽然相隔那么远，但依旧可以听到城内的惊呼和隐约的哭泣声。
士兵们依照徐治安的命令，大声冲城内喊话：
“城内的人听着，出城投降不杀，顽抗必死！”
过万人发出的声音汇聚在升龙城的上空，城内的士兵和百姓俱都露出凄惶的表情。
“他们在说什么？”
“不知道！”
绝大多数人都听不懂汉话，但有人懂就够了。
“明军让咱们出城投降！”
“投降！？那岂不是就要任他们宰割？”
“难道现在不是吗？”
正在城内组织士兵，打算进行巷战顽抗到底的郑梉一脸阴沉，看着神色各异的将士们，他赶到一阵慌乱。
“郑楷，带人守住城门附近，若是想要出城投敌，一律视为叛军，杀无赦！”
“大哥，这...”郑楷有些迟疑，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靠武力镇压，恐怕只会起反作用吧？
“照我说的做！”
见郑梉态度坚决，郑楷叹了口气，带着人来到了城门口的方向。
他带人虎视眈眈的守住城门，自然不会再有人往外跑。
明军的喊话持续了三遍，中间有一定的间隔。
但并没有百姓或者士兵从城内走出来。
“炮轰！”
徐治安冷酷地下达了命令。
接着，各种火炮对着升龙城开始了无差别的轰炸，大量的炸弹落到民宅和街道上。每时每刻，都有士兵和百姓丧命，惨叫声和哭嚎声在城内回荡。
炮轰持续了将近半刻钟，才在徐治安的示意下停了下来。
“继续喊话，不投降，接着炸！”
“是！”
于是士兵们又开始喊了起来，还是刚刚的那句台词。
经过刚刚的轰炸，这次城内的人再听到喊话的心情可就太不一样了。
明人可不是简单的说说就算了，是真打算弄死不投降的人啊。
一时间，城内乱了起来，百姓们纷纷往城外涌去。
得到命令的郑楷怎么可能放行，开始带头杀戮打算逃跑的百姓。
但此举并没取得预想的效果，反而激起了民愤，就连手下的士兵们也开始有些不受控制了。甚至有些士兵故意放跑了想要出逃的百姓。
郑楷连砍几人，发现身边竟然没人跟着他动手，愣了一下之后也停了下来。
看着周围的人潮涌动，他苦笑着一声，侧开了身子。
“既然我拦不住，愿意走的就走吧。”
他打算放这些百姓出城，但正在这时，郑梉带人赶了过来。
“你干什么？为什么要放他们走！？”
“大哥，我！”
“混账！”
郑梉一巴掌甩在了郑楷脸上。
“我再说一遍，谁敢出城！杀无赦！”
郑梉脸色狰狞，手握钢刀，看起来要择人而噬。
若是放到以往，他可能变变脸都有人吓得睡不着觉，但此刻生死关头，谁还顾得了谁？
“大元帅是要咱们陪葬！”
人群中，不知道谁大喊一声，所有人看郑梉的目光都变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 谢谢你
“谁在说话！？站出来！”
郑梉环顾四周，试图找到说话的人。
但此时，城外的喊话声停了下来，接着，又传来开炮的声音。
人群也再次骚乱起来。
场面，变得剑拔弩张起来。直到刚刚的声音再次大喊一声，将战火彻底点燃。
“郑梉不顾咱们的死活，抓了郑梉，向明军请功！”
至此，郑梉才算明白，这是有人在蓄意扇动。
但他此时已经进退两难，束手就擒是不可能的。但一动手，就肯定落入圈套。
头顶不断有炮弹落下，随时带走人的性命。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注定要死亡的君主，又有多少人效忠呢？
城内乱了起来。
留守的士兵们分成了两派，一派誓死效忠郑梉，一派则想要抓到郑梉向城外的明军邀功。
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士兵，其实都只不过是棋子罢了。
哪怕在这个生死关头，他们的命运一样受到别人的摆布。打生打死，也只不过是在为上面的人谋取利益罢了。
“老徐，被你说中了，城内打起来了。”郑芝龙笑着说道。
“让他们先打一会儿吧。”徐治安哈哈一笑，接着又吩咐下面的人停了炮火。
不断有百姓趁乱逃了出来，在明军的指挥下到指定的位置坐好。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大约过了近一个时辰后，城内的骚乱逐渐停了下来。
“老郑，你说谁赢了？”徐治安问一盘的郑芝龙。
“谁知道呢~”郑芝龙耸了耸肩，无比的轻松。
又过了一刻钟，城门口有了动静。
“出来了。”
只见城门洞内先是出现了一个士兵，只见他举着两手，缩头缩脑地从门洞内走了出来，嘴里还高喊：
“投降！投降！”
说的，还是汉话。
“看来郑梉输了啊！”郑芝龙笑着说道。
“正常，毕竟大多数人都不愿意跟着他送死吧。”
出城的士兵一直被带到了徐治安面前。
“小的吴三，见过将军！”
“城内发生了什么？”
“郑梉一意孤行，组织城内有识之士迎接大明王师，已经被我们将军和其他几位一起联合给抓住了，现在正在城内。为避免引起误会，将军派我出城请示将军，能否带郑梉出城向王师投诚！？”
“王师？哈哈哈哈~”徐治安几人均被吴三的说法给逗笑了。
“你们的将军叫什么？”
“回将军，我们的将军名叫莫必先！”
“莫必先？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徐治安疑惑道。“既如此，让你们的将军出城一见吧！”
“是！”
吴三飞快的跑回了升龙城。
不一会儿，城门洞再次出现了动静。
当头带路的，还是吴三，但后面却跟了一大堆人。
有文官打扮的，也有穿着盔甲的武将。
一群大概四五十人，俱都没有携带武器。在他们的后面，是一群士兵，押着二十多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当头的，正是不久前还耀武扬威的大元帅郑梉。
经过士兵们认真的搜查，确定这些人无害后被带到了徐治安等人的面前。
“末将莫必先，拜见几位将军！”
“末将？”徐治安听了都懵了。
“交趾本就是大明的一部分，我是交趾的武官，自然要自称末将。”莫必先理所当然地说道。“交趾的百姓苦郑氏、阮氏久已，郑阮纷争，搞得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呜呜~”
说着说着，莫必先竟然哭了起来。
“哭什么？好好说。”郑芝龙皱了皱眉头。
这家伙看起来不像好人啊。
“交趾的百姓终于等到了王师的到来，我为他们高兴，喜不自禁，喜极而涕啊~呜呜~”
徐治安等人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吃惊。。
这也行？
太不要脸了吧~
“你手下有多少人？刚刚城中是什么情况？”徐治安打断了莫必先的哭诉。
“我手下并没有多少人，但城中的正义之士加起来就多了，合计不到四万！我身后的就是这次勇于反抗郑梉暴行，随我一同迎接王师的将领和官员。至于跟着郑梉负隅顽抗的，被我们杀了一部分，俘虏了一部分。升龙已经完全在咱们的掌控之下了！将军随时可以入城！”
莫必先指了指身后的众人，接着又出言邀请徐治安入城。
徐治安还是打算先看看郑梉，便让人把他带了过来。
除了他之外，还有郑楷、郑柞等他的一干亲人，可谓是一网打尽。
“郑梉？”
“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徐治安呵呵一笑，没搭理他，有看向了一旁的郑楷。
“郑楷？”
郑楷也想来两句硬气话，但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徐治安打断了：
“真的要谢谢你。”
“额？”
“不是你把沙源弄到交趾来，我们还得想其他办法呢。所以，是你帮了大明，我要谢谢你。”
“你、你们...”
“放心吧，你们郑氏一族祸乱交趾，我会向陛下请旨，请陛下发落。不过想来，一家人应该能够整整齐齐地在一起吧。”
剩下的人，徐治安没有再看，命人押了下去。
接着让莫必先派人打通其他三座城门，并派人接管了城防。
至于莫必先手下的士兵，则是被收缴了武器和甲胃，集中在城南驻扎了下来，等候安置。
升龙城内的百姓很多，打仗的时候，一部分逃了出去，一部分则是战战兢兢地躲在了自己家中。
控制了升龙之后，徐治安第一时间安抚城内的百姓。
在莫必先等一大批投降派的配合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受到波及死亡的百姓也得到了不菲的赔偿，虽然大部分人依旧十分仇恨入侵他们家园的明人，但至少短时间内没人敢反抗了。
徐治安等人暂时住在了大元帅府，这里的一切都将详细地禀报陛下之后，等候他的下一步指示。
夜幕降临
徐治安等人正围坐在一张圆桌前一起用餐。
这顿算是庆功宴，但鉴于当下的情况，没人喝酒，连吃的都是自己带来的。
几个天南海北的将领坐在一起，边吃边聊，场面倒也融洽。
突然，一个徐治安的亲兵走了进来。
“将军，城外二十里处出现了一支军队，人数在六万上下。不知敌友！”
“嗯？”
徐治安放下了手中的快子，看向了郑芝龙等人，笑着道：
“咱们在这，还有朋友？”
第四百五十二章 阮福澜的野望
“是不是郑氏的援军？”郑芝龙也放下了手中的快子说道。
“回郑将军，由于天色已晚，看不清楚他们的装扮，所以不知道是不是郑氏的援军。”
“他们朝这边进军了吗？”
“是的，将军。”
这些徐治安等人也顾不上吃饭了，直接走了出去。边走边下令城内士兵警戒，并且严加看管城内已经投降的士兵，防止他们和城外的士兵里应外合，趁机作乱。
派出的斥候通过对讲机将消息传了回来，城外的军队在城南十里处停了下来，并且安营扎寨，看起来没有进攻升龙的打算。
“莫必先，你不是说郑梉已经将国内的精锐都召集到升龙勤王了吗？那外面的五六万兵马哪里来的？”徐治安叫来了莫必先，皱着眉头问道。
“啥？外面有五六万士兵？哪里来的？”
“我问你呢！”
“不知道啊！”莫必先苦着脸回答。
徐治安瞪了他半天，看他确实不像是知道的样儿，只好做罢。
就这样，城内度过了紧张兮兮的一个夜晚，直到第二天天色大亮，外面盯着的士兵才传回了消息。
看起来像是交趾的士兵，但挂的帅旗上面写着阮字。
阮？
徐治安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又把莫必先叫了过来。
“你们朝中可有姓阮的将领？”
“有！”
“叫什么？”
“阮老二，昨日被我砍死了。”
“还有么？”
“没有了！”
“那你自己出去看看去吧！外面五六万兵马挂的是姓阮的旗号！”
徐治安不耐烦地指了指城外。
“阮？莫非！？”莫必先瞪大了眼睛。
“莫非什么！有屁快放！”
“莫非是阮福源的兵马？”
“阮福源？谁？”
“河对岸的那个！”莫必先指了指南边。
“阮福源！？他的人跑这来干嘛了？”徐治安想起来了。
“恐怕是来者不善啊！”莫必先眼珠子转了转，低声说道。
姓阮的这时候带兵赶来肯定没安好心，但他乐见其成，要么阮氏把明军击败赶走。要么明军把阮氏也一块儿干掉。
最好同归于尽，他再带着兵坐收渔翁之利，这交趾的王，他也不是没机会当一当。
莫必先沉浸在了幻想当中，但城外的阮氏已经有了动静，看样子，似乎是想对升龙发起进攻。
从南边带兵过来的正是阮福源的儿子阮福澜。
此次，他一共带了五万士兵，加上负责后勤的士兵，乱七八糟地加起来一共六万多人。
他带着人一路渡河北上，以往守卫森严的各个要道，连像样的抵抗都没遇到。
阮福澜慢慢的放下心来，知道此时的郑氏已经如他所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当中。
但与此同时，他心里又有一丝窃喜，因为这对于他们阮氏来讲，也是不可多得的机会，一统南北的好机会！
眼下横亘在他面前的还有一座大石头，他要将这座大石头炸飞、敲碎，直至成为他统一南北路上的垫脚石！
阮福澜想想都觉得热血沸腾，难以按捺心中的澎湃。
但他行军依旧很慢，小心翼翼地跨过每一座城池，终于在靠近升龙的时候打探到了消息。
明军和郑氏在升龙城外大战了两天，终于在昨日正午十分攻下了升龙。
于是他一声令下全速朝升龙前进，于当日夜晚驻扎在了升龙南侧十里处。
好巧不巧，他们驻扎的地方正好是双方大战的战场旁边。
空气中不时飘过的腥臭味几乎令他作呕，但他的心情却异常振奋。
他们的战争越惨烈，他这个渔翁当的也就越轻松。
他已探得消息，升龙的四座城门均已破损，定然是大战之后没来得及修缮。
接下来，他们只需一鼓作气，攻入城内，赶走明军，这整个交趾，就再没有人和他对抗。
想到这，阮福澜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激动，指挥手下的将士朝升龙的方向进击。
他们来着不善，徐治安也不是他可以随意拿捏的善茬。
当发现他们打算攻城的意图之后，徐治安和郑芝龙商议一番后就把士兵拉倒了城外。
初阳号火炮也全都拉了出去，至于迫击炮小队，则是在城头待命。
于是，信心满满的阮福澜第一时间遭到了明军的炮击。
迫击炮、火炮，一刻不停地朝着他们开了炮。
炮弹在他们密集的阵型中炸开，士兵们成片成片的死伤，丧失战斗力。
踌躇满志的阮福澜像是大冬天被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火力怎么这么勐？
“稳住！稳住！加快速度！等熬过这波火炮的射击，咱们就可以和他们短兵相接了！”
他想的没错，等冲过火炮的设计，确实就可以和明军接触了。
但他们接触的是明军的火枪。
密集的火力形成了一个屏障，火炮持续的轰鸣，火枪啪啪作响，而他们的士兵则是如同镰刀划过的小麦一般一茬茬地倒。
莫必先站在城头，亲眼目睹了明军火器战斗的全过程。眼看着阮氏的士兵在冲锋中倒地，他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们做不到的，阮氏也做不到。
甚至双方加起来都不行。
阮氏的进攻看似出奇不已，但却没有丝毫的进展，若真论起来，除了丢下一具具尸体外，还真没有任何收获。
下令暂时撤退的阮福澜怔怔地望着远处的城墙出神，士兵们正在清点伤亡。
“将军，一共折损了六千多弟兄。”
“什么？”
阮福澜吓了一跳，不过两刻钟不到，怎么伤亡这么多？但随即想起明军那一炸一大片的火炮，又释然了。
对方的火炮威力太大了、
不对，对方的火枪威力也不小。
他没见过射程这么远，射速这么快的火枪。
怎么办？
大老远的跑过来，丢一堆尸体就跑，他不甘心！
这时，他麾下的一个将领来到了他身边。
“将军，明军的火力凶勐，但他们总共就三万人，总不可能每座城门都拥有这么强大的火力。而且咱们人数占优，集中攻打一座城门，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倒不如分兵，羊攻南门，吸引他们的火力，主攻其他三座城门。只要一支奏效，明军必然自乱阵脚。拿下升龙，便不难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红河三角洲
将领的话让阮福澜精神一震。
对啊。
对方的优势在于火力强，己方的优势在于人多。
都挤在一起进攻南门，人多的优势自然体现不出来，反倒让对方的火力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傻不傻？
“就按你说的办！南门羊攻，其他三座城门每座城门分兵一万，同时发起进攻！争取一举拿下升龙！”
“是！”
将领见自己的建议被采纳，喜气洋洋地跑走了。
接着就是分兵，绕后，然后四个方向朝城门同时发起了进攻。
阮福澜觉得这个计策不错，但他没想过城中的这些人是不是如他想象的一般草包。
徐治安、郑芝龙、沐天波等人早已分配好了防守策略以及没人负责的城门。
他们的动向怎么可能瞒过望远镜下的徐治安，还没等他们到达预定地点，明军已经做好了防御准备。
等待他们的，是火炮、火枪还有手榴弹。
特别是城墙上的迫击炮手，此时居高临下，对城外的敌军军营了若指掌，专门瞄着指挥战斗的将领开炮。
打偏了不亏，打中了大赚。
阮氏的不少将领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他们的迫击炮下。
战斗只进行了不到三刻钟，阮福澜便下令全线撤退。
没法打了。
四方同时进攻不但没达到预想的效果，反而伤亡更大。
略一估算，两波战斗损失了近两万人。
阮福澜澎湃的心彻底平静了下来。
娘的，大明这些家伙不是人，仗打了半天，死了近两万人，连对方的毛都没摸到。
草他姥姥的，快跑吧！
阮福澜只是对明军拥有的火器认知有偏差，并不是傻。
打不过就得赶紧跑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他们跑了？”莫必先愣愣地看着城外撤离的阮氏军队，愣愣地说道。
他们来干啥来了？
到这死一波就跑，这是什么操作？
“追击！”
徐治安吩咐道。
“徐将军，会不会是诱敌之计？”莫必先小心翼翼地说道。
“有可能。”
徐治安点了点头，但仍旧没有中止命令的意思。
好吧，他不怕。
京营的八千火枪手飞快追了上去，咬在阮军的身后不断地开着枪。
一直追出七八里远，徐治安才下令停止追击，而一直到他们返回升龙，阮军都没敢再回头。
经历了这一战，升龙的氛围变得更加和谐了。
之前的大战，他们只是被明军打的晕头转向，但事实上并不太清楚自己的人是怎么死的。
而这一次，徐治安把投降的将领们全都拉到了城头上，让他们更为直观的感受明军的火力。让他们明白，两方之间到底存在着怎么样的鸿沟。
打退了阮军，升龙又重新变得宁静起来。
“老徐，这事儿得向陛下禀报吧？”
午饭后，郑芝龙端着一碗茶喝了一口说道。
“嗯，已经向陛下禀报了。不过这姓阮的胆子倒真不小，敢在这个时候来惹咱们。听俘虏的士兵说，他们之所以出兵，是阮福源的儿子阮福澜出主意说咱们打完郑梉，必然损失惨重，是他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机会。”
“那这么说来，这阮福澜倒真有一番见识！”
“对。若是寻常军队，就真的被他们给拿捏了。”
“这样也好，干脆连南边一锅端了算了，反正早晚都得拿下。”
“等陛下的旨意吧。”
朱由检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和毕自严讨论赈灾事宜。
“陛下，眼下旱情依然没有消退的迹象，光靠土豆和红薯不足以养活这么多百姓，恐怕还要继续赈灾，需提前做好准备啊。”
“朕知道。不过去年拿下了吕宋，产出的粮食都可以运到陆上来，到时候压力会小上不少。”
“那倒也是，那地方的产量真高啊！”毕自严点了点头，想起了去年年前吕宋最后一季稻谷的产量，不禁有些感慨。
“徐治安快把交趾拿下了，那里的稻谷也是一年三熟，到时候仅仅桃江流域的一片滩地就能养活上千万人口，再加上吕宋，届时大明就再也不会缺粮了。”
桃江就是红河，桃江流域的滩地就是红河三角洲。
这片河流冲刷出来的平原有一万五千平方公里那么大，产出的水稻却能养活过两千万人口。
就算此时打个对折，能养活千八百万人也不得了了。
“我朝在交趾的事物上，一直很被动。兴安伯带的人又不多，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说起徐治安，毕自严有些担心地问道。
他觉得陛下太托大了，好歹交趾是个国家，派几万人就打了过去，未免太儿戏了些。
“你没打过仗，不知道朕给他们配备的火器有多大威力。再说我让郑芝龙也配合他了，还有第一舰队黔国公和秦良玉。若是这仗再打输，他徐治安还有脸回来见朕？
朕倒是操心以后的治理问题，如何长期有效的统治并且汉化才是大事儿。你回去之后和范卿他们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一定得是关键时候能硬起手腕杀人的官儿。交趾和吕宋不同，那些家伙的反抗意识太强，得保证去的人能镇得住才行。”
“臣觉得孙传庭不错，去年他征税的时候在南直隶可没少杀人。”
“他？”
朱由检愣了一下，可又一想，倒真挺合适。
“朕再考虑考虑。”
正说着，一个小宦官走了进来。
朱由检看了一眼就知道肯定是有消息传回来了，果不其然，王承恩将条子呈到他的面前，他只瞟了一眼，就兴奋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好！毕卿，朕说什么来着！徐治安已经顺利攻下升龙，郑梉一家也被抓了起来。正等着朕下旨发落呢！哈哈！”
“臣为陛下贺！为大明贺！”见朱由检高兴，殿内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起来起来，都起来。王伴伴，你派人把其他几位阁臣请过来。朕有事和他们相商。”朱由检兴奋地踱着步。
能拿下和真的拿下是两码事儿，由不得他不开心。
“是，万岁。”
“毕卿，你户部又得往外掏银子了，朕打算往交趾增兵，一鼓作气连交趾南边的阮氏也给灭了。”
“啊？”
第四百五十四章 你就说杀敌多少吧！
我的陛下哎！
你就不能消停两天？
“陛下，户部虽然去岁收了些税银，但各方面的开销也大。辽东用兵需要钱，吕宋用兵需要钱，眼下交趾用兵也需要钱，关内灾害依然频发，流民安置、赈灾，哪一项不需要银子。您就不能缓缓？哪怕是明年再增兵也不迟啊！”
毕自严苦哈哈地说道。
朱由检刚想说点啥，外面传来了宦官的通禀。
范景文等人来了。
“臣等拜见陛下。”
范景文一进来就行礼，接着偷偷瞄了两眼正在卖惨的毕自严。
这毕老抠又咋了？
陛下又伸手了？
“范卿，刚刚传回来消息，兴安伯已经攻下了升龙，郑氏一族也悉数俘虏，不日即将押解回京。交趾又重回大明的怀抱了！”
朱由检又把好消息和范景文等人分享了一下，几人慌忙道贺，但心里却更加疑惑了。
这是好事儿啊，毕老抠干嘛一副惨兮兮的表情？
“眼下交趾郑阮对峙，划江而治。朕本来打算先灭了郑氏，等北边的局势稳定下来之后，再把南边的阮氏也灭了。谁知道这阮氏胆大包天，竟然妄图在明军与郑氏作战的时候火中取栗，妄图坐那螳螂后面的黄雀。在徐治安拿下升龙之后，竟然率五六万士兵攻打升龙！于是朕就想，干脆直接把阮氏一块儿灭了算了！眼下正跟毕卿商议往交趾增兵之事。”
好吧。
几人算是明白了。
但一个各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个开口说话的都没有。
朱由检也知道这事儿怪自己，当初说好的只打郑氏，阮氏缓缓再说。可谁都没料到这阮氏竟然如此不知死活。
“内帑出一半？”
朱由检试探地说道。
“好！”
毕自严没有丝毫迟疑，立马答应了下来。
艹，亏了。
朱由检心里暗骂一声。
户部有没有钱？
有钱！
可有钱是有钱，也确实不经花。就算这两年情况稍微好了点，但毕自严抠习惯了，依旧是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性子。
对此，朱由检常常无话可说。
就像现在这样，他不得不将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否则毕自严是不会松口的。
“那此事就这么说定了，再从京营调拨三万士兵开赴交趾。战时依旧按照三倍月饷发放，一应物资全部按照上次出征的标准筹备。几个阁臣看着张罗吧，若是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过来寻朕！”
“是！陛下！”
“再有就是，交趾的治理问题，你们抓紧时间举荐一些有能力的官员，刚刚毕卿提出调孙传庭过去，真觉得甚好。但光靠他自己肯定不行，左、右布政使、参政、经历、都事等入了品级的官员，尽快拟一份名单呈上来。”
“是，陛下！”
几人再次点头应了下来。
这些年的官做下来，他们对眼前的陛下非常了解。
他就喜欢能干事儿的官，至于出身，学识，他丝毫不在乎。
但同样的，对各级官员的考察也极其严格，他可以不在乎你推举的是哪位亲戚，但只要达不到他的要求，就会毫不留情的被换掉。
朱由检下了命令，整个京城又动了起来。
收复交趾的消息肯定传遍朝野，京里的百姓们纷纷奔走相告。
京营的将领们得知要往交趾增兵，纷纷找到了张之极。
“公爷，怎么说这次也轮到我们振威营了吧？这露脸立功的事儿全让人家占了，合着咱们振威营是后娘养的啊？”
“就是，我们效勇营也想出去撒撒野！”
“反正这次咋说也得派我们去一次！”
“对！”
这些家伙长期留守，见自己的同僚一个个从战场回来，兜里一个比一个鼓，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至于为什么打仗这死人的事儿还有人抢着去，则完全是因为京营不光战时福利好，最重要的一点原因还是伤亡小。
没错，只要京营出动，陛下必定会配备最新、最先进的装备，各种保命的药品也能得到充分的满足。实实在在的让这些士兵感受到了陛下对他们的重视。
于是这既能立功，又能赚钱，还可以为陛下效忠的差事，自然是都愿意去了。
张之极被他们吵得一阵头大，最后不得不找了个借口躲了起来。
最后还是按照各营的特点，从中挑选了三万士兵。
于三天后分批坐船前往交趾。
为此，张之极也没少犯难。
可谁他娘的会想到有一天，当兵的竟然会抢着出兵打仗的？
与此同时，阮福澜带着败逃的残兵一路狂奔，终于离开了郑氏的底盘，回到了自己的老窝。
直到见到自己的父亲那一刻，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才稍微松弛了一点。
“父亲！太可怕了！大明的火器太可怕了！”阮福澜想起战场上的场景仍然惊魂未定。
“你与明军交手了几次？”阮福源面色有些不愉，当初信誓旦旦的要当黄雀的是他，现在灰熘熘地败逃回来的也是他。
此时再吹嘘明军有多厉害，让人很难相信自己的儿子不是为了推卸责任。
“一次！”
“交手一次就折损近两万士兵？大明一共才多少人？就算他们击败郑梉，那也不少死人吧？咱们怎么会死那么多人？”
阮福源一脸的不可思议，别说他不相信，手底下的文武官员也不相信啊！
若是情报没问题的话，明军就那三四万人，干掉了郑氏，又一战让他们折损近两万士兵。
难不成大明的士兵都是铁做的，各个以一当百不成？
“父亲！咱们对他们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他们的火器太强大了。他们有一种可以开花的火炮，一炮打出去能炸死几十名士兵！还有他们的火枪，发射起来根本没有间隙，士兵们根本一个都冲不过去。还有...”阮福澜大声解释着自己失败的原因，但到了众人的耳朵里，却完完全全像是天方夜谭。
一炮开花，炸死几十名士兵。
射的密不透风的火枪。
两个人抬着就能到处跑的火炮。
怎么听都像是在扯澹。
“二哥，你就说你这次杀敌多少吧！”
本来就和他不太对付的阮福英在一旁阴恻恻地问道。
第四百五十五章 交趾带路党
若是说这殿内还有人为了他的溃败而开心的话，那一定是阮福英。
大哥死了，凭什么老二就要继承父亲的位子？
他老三不行？
阮福英不觉得自己比自己的二哥差多少，凭什么就整天以一副继承者的姿态面对大家？
“这...”
阮福英的问题直击要害，让阮福澜一下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是一万还是八千？没事儿，二哥，大明想要增兵殊为不易，就算没能把他们击败，也给他们点教训，让他们知道咱们阮氏也不是好惹的！你说是吧？二哥？”
“是、是...”阮福澜的额头已经见汗了。
“那明军伤亡了多少？大概数目总有吧？”
“是这样的，由于明军的火器异常犀利，咱们的士兵根本没法靠近，所以...”阮福澜咽了咽口水，艰难地说道。
“没法靠近？意思是咱们死了快两万，明军一个人都没死！？”阮福英瞪大了眼睛。
从二哥的语气来看，他觉得明军死的人不会很多。
但听他这么一说，意思是根本就是一个明军都没弄死？
我的个娘啊，这仗打的！
“是、是的！”
阮福澜点头承认了下来。
他不承认也没办法，下面几万士兵看着呢，瞒都瞒不住。
他这一点头，整个大殿内一片哗然。
文武官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众人看他的目光夹杂了各种情绪，阮福英吃惊的表情中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笑。
“阿澜，你说的，都是真的？”坐在上座半天没说话的阮福源缓缓地开口了。
“是的，父亲。”阮福澜苦涩地点了点头。“只因大明的火器实在太过犀利，咱们...”
“够了！”
阮福源打断了他的解释。
“明军此时在北边到底有多少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会继续南下么？”
“根据行军时得到的情报，明军一共不过四万人，但却是三路人马。有京城的兴安伯，云南的黔国公，还有纵横海上的大海寇郑芝龙，去年的吕宋就是他拿下的。这些人战斗力虽强，但毕竟人数较少，继续南下的可能不大。但也不得不防！”
“会不会增兵？”
“有可能，但恐怕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我会布置好防守，尽可能地及早作出应对。”
“你？你先休息一段时间吧。”
阮福源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站起了身，走出了大殿。
他一走，殿内的嘈杂声变得大了起来，阮福澜呆呆地站在原地，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他知道，父亲这是对他失望了。
虽然没有明确的说明，但表现出来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环顾四周，以往对他素来亲近的官员们一个个都变得暧昧起来。
“二哥，歇着吧。”
阮福英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着扬长而去。
阮氏内部的争端自然是不可能传到升龙。
自从占领了升龙以来，徐治安可是一天都没闲下来。
不是这儿起义了，就是那儿揭竿而起了，赶走作为侵略者的他们，成了交趾的主旋律。
好在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攻下升龙的半个月之后。
升龙来了个大人物，孙传庭。
徐治安没想到陛下会把他派来，但却暗自松了口气。
孙传庭一到升龙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在孙传庭的安排下，黎维祺死乞白赖地一连给大明崇祯皇帝上了几封奏疏，非要恳请伟大的崇祯皇帝同意交趾并入大明版图。
崇祯皇帝推脱不过，只好下诏封他为王，让他继续在交趾当吉祥物。
接着，孙传庭又颁布了一系列的条令。
比如连坐。
他规定，同一个寸的百姓，有相互检举的义务，若是村里出现了造反的或者密谋造反的，村里的人没能即使发现，那整个村子都要接受惩罚。
轻的，全部拉倒吕宋当奴隶开荒。
重的，就地斩首。
接着就是控制铁器。
每三户人家只能有一把菜刀，并且要用铁链锁起来。
不准任何人，以任何形式进山狩猎，更不准拥有弓箭、标枪、捕兽夹等狩猎工具。
会有人不定期上门检查，一经发现，全部按照谋逆罪处理。依旧是抓走做奴隶或者砍头。
像这样近乎苛刻的条条框框有很多，就当众人都觉得很难实施开来的时候，孙传庭用他自己的方法证明了事情的可行性。
杀。
只要不老实，面临的结果就一个：死。
对那些敢于造反的，只要被抓到，就全部弄死。
孙传庭之所以这么狠，全因来之前朱由检和他谈论过这个问题。
交趾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要想以后长治久安的统治，前期的铁腕是必须的。
只要把他们杀怕了，打疼了，他们才会知道以后的交趾谁能当家做主，才会老实。
孙传庭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这么想拥有交趾的同时，又这么讨厌这群家伙。但他习惯性地遵照了朱由检的旨意。
心要狠、手腕要硬。
大不了要地不要人。
只有前期的手段足够狠辣，以后慢慢改变的时候，他们才能感受到什么是好。
历史充分表明，对待这些人，一味的怀柔是不够的。
说来也是有趣，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涌现出一大批的带路党。以莫必先、黎八等人为首。
孙传庭用起这些人来可谓是得心应手，有这些带路党在中间做缓冲，交趾百姓和明朝统治者的矛盾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很大的转移。甚至有些百姓恨这些带路党更甚过明人。
继孙传庭到了之后不久，朝廷选派的一批官员和坐船来到了交趾。
在未来的三到五年内，他们将和明朝的士兵们一起治理交趾，若是干得好，还能在履历上加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为以后的升迁提供强大的助力。
人都是现实的，大部分官员到这来也都是奔着刷资历来的，甚至还有受人排挤过来的。
至于会不会有人爱上这个地方，那就是以后的事儿了。
在强大武力的威慑下，在带路党的用心辅左下，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一个月后，三万大军在峥江集结。
其中包括两万增援部队和一万多徐治安原本带来的士兵。
至于另外一万，则要跟第一舰队一起，从海上对阮氏发起进攻。
第四百五十六章 悔之晚矣
通常情况下，南北两朝对河对岸的敌人都是严加防守的。
可北边明军的动静还是把值守的士兵们给吓坏了。
所有人都知道北边的郑氏已经被一锅端了，并且阮福澜带人过去想赚便宜也铩羽而归，所以河边驻守的士兵们都很担心。
担心过些日子明人稳定住了局势就会过来连他们阮氏也一起收拾了。
但会过多少日子，实际上大家都在暗地里猜测。
大多数人认为至少要三个月或者半年以上，甚至会拖到明年。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大明路途遥远，增兵不易。
朝中的官员们对此事的态度也不统一，有的官员认为，前些日子的行为很可能会惹恼大明，招致他们的攻打，要及时派出使者跟大明议和，献上厚礼，澄清这是一个误会，他们的目标是郑氏而不是大明。至于和大明的交火，只是一个意外。至于礼有多厚，就要看大明的态度了。
而有的官员认为，大明和交趾之间路途遥远，而他们阮氏更是和大明不接壤，就算大明想攻打他们，增兵难度也大，后勤补给不易。所以没必要过度担心。
两派吵吵嚷嚷，来回扯皮了月余，也没个统一的意见。
阮福源左右摇摆，也一直没下定决心到底是投降还是顽抗到底，直到他得知了北岸的动静。
得知消息后，他立刻将麾下排的上号的文武官员全部召到了一起，打算商议对抗明军的策略。
“这么快！？”
“不可能！”
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所以殿内立刻骚乱起来。
阮福源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看着下面叽叽喳喳的官员们，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够了！”阮福源大声呵斥了一句，场面才得以安静下来。“现在明军已经陈兵峥江北岸，对我们虎视眈眈，你们此刻还有心情在这吵来吵去！？就不怕大明攻过来将你们全家上上下下满门抄斩吗？”
殿内的官员们都没再说话。
我们死不死真不知道，但你们一家是真的死定了。
“父亲，我看还是先派使者去北边，探探大明的口风。就算他们大明再厉害，连番征战的开销也势必不会小。士兵的吃喝不得花钱？打出去的炮弹、射出去的子弹不得花钱？士兵的伤残、死亡不都得花钱？所以依我之间，能议和还是议和的好。何况大明火器犀利，咱们不是打不过么？你说是吧？二哥！？”
见没人发言，阮福英率先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末了还挑衅了一下自己的二哥阮福澜。
阮福澜气得直瞪眼，却强行忍住什么都没说。
自从阮福源下了他的兵权，他直接开始摆烂了。每天在家吃吃喝喝，心情好了再出去找个暧昧的地方玩玩儿，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想起明军犀利的武器装备，强大的战斗力，阮福澜就肝儿颤。若不是父亲的要求，今天的议事他连来都不会来。
他想好了，这兵，谁爱领谁领，他是不管了。
想到着，阮福澜头一扭，权当没听见阮福英的话。
阮福英见状，知道他已经服软，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我觉得还是先派人跟大明谈一谈，就算谈不成，咱们也没什么损失不是？您意下如何？”
阮福源点了点头，看向了下面的官员们。
“你们有什么想法没有？”
众人齐齐摇头，纷纷表示支持阮福英的想法。
阮福源叹了口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散了会不久，一支由三人组成的谈判小队就一路向北，往明军驻扎的地方行去。
三日后，三人渡过峥江，来到了明军的大营。
徐治安在自己的营帐内接见了他们，上下左右、来来回回地将三人打量了一番后，冷笑着开口了：
“你们这是来干嘛？”
“我们阮氏一向和郑氏势如水火，前些日子进攻升龙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大明的军队。幸亏反应的及时，险些酿成大错。现在来呢，一方面请求贵军的原谅，两一方面恳求大明能给阮氏一条活路，阮氏必将奉大明为宗主国，年年朝贡！
请求将军退兵！阮氏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谈判小队为首的叫阮成文，听了徐治安的发问满脸谄媚的笑着道。
“你现在在哪？”
“嗯？”阮成文一时没反应过来徐治安的意思。
“我问你，你现在站的地方，可是你们阮氏的土地？”
“不、不是。”
“那你说个屁？我大明的军队想去哪去哪，你管的着么？”
“我、不是...”
“你什么你？。竟然敢趁我大军攻打升龙之际在后面搞小动作，现在知道怕了？晚了！明白告诉你，来着就是为了打你们的！敢于挑战大明的威严，只有死路一条！让阮福源洗干净脖子等着去吧！滚！”
说完，摆了摆手让人把阮成文三人轰了出去。
别说不是误会，就算他阮福澜进攻升龙是个误会，这阮氏也跑不掉。
谁让皇帝陛下看上他们家地了呢。
阮成文还想再说点什么，可亲卫的刀一拔出来他就吓得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一路连滚带爬地逃回了顺化。
“他们真的是这么说的？”阮福源面色难看，颤抖着嘴唇说道。
“是的，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去进攻升龙。现在悔之晚矣！”阮成文哭丧着脸说道。
“你觉得就算不打升龙，大明就会放过咱们么？让各地部队加快行进速度，就算他大明再强，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跟他们拼了！”
阮福源最近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恐怕是熬不过今年了。
可他实在没想到，临了又摊上这么个大事儿，想安度晚年都成了奢望。
但长时间在逆境中的抗争让他有着强大的任性，就算对手是大明这样的敌人，他也有勇气和对方碰上一碰。
这边阮氏的部队在集结，也是徐治安在故意给他们留时间。
他明知道阮氏此时肯定要集结部队，因为不集结这顺化定然是守不住的。
好吧，集结了这顺化也守不住。
与其一地一地去剿灭，还不如等敌人集结起来一网打尽。
这计策如同进攻升龙是一样的。
简单，但好用。
第四百五十七章 败露
阮福源不是没考虑过这样的问题。
但正如徐治安所料一样，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
他也知道，就算将所有的部队都召集起来，这顺化也是守不住的。
但要让他什么都不做就束手就擒，他更做不到。
在失眠了两个晚上后，他秘密叫来了阮福澜。
“阿澜，还在生爹的气？”阮福源半卧在床榻上，略有些虚弱地问道。
“不敢。”
阮福源笑了笑。
不敢就代表不满。
“明军势大，看起来这次是对顺化是势在必得，咱们多半是守不住的。你带些人，先走吧。”
“什么？”
阮福澜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
“明人有句古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大哥死了，你就是咱们阮氏的长子，为阮氏留存一份血脉，是你的责任。顺化必破，你带人先离开吧。”
“那父亲您？”
“我这一把老骨头了，恐怕也没几天了。你不用担心。将来若是有机会恢复阮氏的荣耀，那自是最好，若是不能，就求个平安，好好活着！”
“父亲！”
本来对阮福源心存怨念的阮福澜眼泪夺眶而出。
没想到，到头来父亲最关心的还是他。
“去吧，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阮福源摆了摆手，接着背过了身子。
阮福澜愣愣地站了片刻，勐地跪在地上冲自己的父亲磕了几个响头，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阮福源的住处，在夜幕的掩盖下，连夜离开了顺化。
阮福源安排好了一切，各地的士兵也陆续赶到了顺化。
而在交趾北边靠近大明边境的一座不大不小的城里，名叫木州。城内最豪华的一个宅院里，沙源正在和普名声坐在一起喝酒。
这里地处山西府的西北，离升龙的距离不近。
原本他们占领了三座城，后来得知明军攻破了升龙，担心兵力分散，就退了一座出来。
普名声今日看起来忧心忡忡，不知不觉多喝了点。
“老沙，我这边可没招到多少人啊。满打满算不过三四千，我看咱们还是跑吧，等明军腾出手来收拾咱们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你怎么老想着跑？”沙源一脸的鄙夷。
“那也总比死了强吧。”
“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死？你知道这些日子，定洲召集了多少军队吗？”
“多少？”
“将近三万！”
“这么多！？”
普名声瞪大了眼睛。
前些日子，升龙失陷的时候，他们两个一直战战兢兢，觉得自己的末日就要到来。自己到人家底盘上避难，底盘的主人都被仇家弄死了，自己还有活路？
可普名声提出逃跑的时候，沙源说再等等。
沙定洲想出了一个计策。
说是借机和想要反抗大明的交趾义士合作，打着赶走大明的旗号，壮大自己的力量，在交趾打下一片属于自己的地盘。
可忙碌了近一个月，才找到了三四千人，还有一半都是老弱。
没想到沙定洲这么勐，竟然招募了这么多人！
这样以来，他们合计就有近五万兵马了。
“老沙，你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普名声酸熘熘地说道。
“哎~服远不也慢慢成熟起来了嘛~”
“这倒也是。”
普名声想起自己的儿子，心里好受了些。
两人边吃边聊，一直到深夜。
但普名声却不知道，他驻扎的安州城内，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定海大哥，这么晚了，你怎么会过来我这？”普服远笑着把沙定海迎进了屋。“哟，还带了吃食和酒？”
“喝点？”沙定海笑了笑说道。
“喝点。”
两人也算熟络，往桌前一坐，就着两个小菜就开始喝了起来。
“定海大哥不是在木州么，怎么大晚上的来安州了？”喝了两杯之后，普服远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问道。
“你觉得定洲这人怎么样？”沙定海没回答，反而又问了他一个问题。
“怎么这么问？”
“你不觉得，他来这里更频繁么？”
“什么意思？”普服远皱起了眉头。
他觉得沙定海好像话里有话。
“哈哈，没什么，来喝酒。兄弟可以多多留意，定洲身上值得咱们学习的地方很多！”
说完，端起了酒杯和普服远的杯子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接下来的两人吃吃喝喝，一直聊到后半夜，才各自睡去了。
等到第二日清早普服远起床的时候，沙定海已经离开了安州，仿佛就是专门为了找他喝酒而来。
普服远想起昨日沙定海说的话，皱起了眉头。
沙定洲？
什么意思？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便摇摇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两天后的傍晚，沙定洲又一次来到了安州。
“定洲大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伯父跟我父亲一起在木州招兵呢，我寻思过来看看安州这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安州这边人不多，倒也不太忙。刚好晚上，咱们喝点。”
“我看行。”
两人勾肩搭背走进了院子。
晚上，两人一直喝到很久，普服远不胜酒力，自己回了屋。
沙定洲历来都是住在普名声府上，这次也不例外。
喝了点酒，兴致自然也起来了，回房等了一会儿，确定普服远已经睡下，他便大胆起来。悄摸摸地在万氏丫鬟的带领下来了内院。
而这一幕，正好让起床尿尿的普服远看了个正着。
想起前两日沙定海跟自己说的话，普服远的酒一下醒了过来。
他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回屋抽出了一把钢刀，悄悄跟了上去。
一路避开了府内的护卫，来到了内院门口。
门口放哨的丫鬟看到他，吓得大惊失色，正准备开口说话，普服远的的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敢出声，立刻杀了你。”
丫鬟吓得连连点头，普服远慢慢放下了刀，一掌击中丫鬟的后脑勺，将她打晕，慢慢放倒在地。
接着，普服远蹑手蹑脚地来到了万氏的门外，静静地站在了门口。
“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我要是没空，你这不就空了么？”
“死鬼~”
“上来，自己动。”
听着房内传来的污言秽语，普服远觉得自己一阵头晕目眩，差一点一头栽倒在地。
他攥了攥手中的钢刀，离开了内院。
第四百五十八章 捉奸
一路上，不知是酒劲上来了还是气得。
普服远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连步伐都有些踉跄。
刚刚他听到的声音，男的自然是晚饭时和他一起喝酒的沙定洲。
而女的，竟然、竟然是他的母亲！
他难以接受这样的打击，以往端庄娴熟的母亲，竟然背着父亲做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事，并且说出那样的污言秽语。
想到这，普服远再也忍不住，拄着刀跪在地上哇啦哇啦地吐了起来。
此时已到了前院，他的动静吸引了下人的注意，慌忙跑过来询问怎么回事儿。
普服远跪在地上吐了半天，直到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才慢慢抬起了头。
此时的他，鼻涕眼泪一大把，嘴角还沾着呕吐物，看起来甚是狼狈。
“是阿坤啊。”
普服远笑了笑。“你怎么还没睡呢？”
“我见少爷睡前喝多了酒，担心少爷晚上口渴，就命人烧了壶茶水想给少爷送去。结果发现少爷房间里没人，正打算到处找一找呢，就看到少爷在这了。少爷怎么到这来了？”
阿坤扶着普服远的胳膊，接着又从身上掏出帕子给普服远擦了擦嘴角。
“阿坤，你打小就跟着我爹，他待你如何？”
“少爷，别说是我，就是我爹当年都是服侍老爷长大的，老爷对我们恩重如山，阿坤做牛做马都无以为报！”阿坤的胸脯拍的邦邦响。
“那若是有人侮辱我爹呢？”
“那我拼了命也要杀了他！”
“好！”
普服远用力地拍了拍阿坤的肩膀。“但那人武艺高强，就凭你我肯定是不够的，需再找两个帮手。”
“我去找！”
“我在这等你。”
“是！少爷，我去去就来。”
觉得自己即将收获少爷放心的阿坤飞快地跑了，不一会儿就叫来了两名与他关系要好的护卫。
两人听说是要为少爷做事儿，都是兴奋不已，暗道自己表现的机会到了。
“等一会儿，跟我来，我让你们干嘛就干嘛。知道了吗？”
“知道了！”
三人一同点头，接着在普服远的带领下往后院走去。
阿坤三人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怎么就跑后院来了？
这儿都是女卷住的地方，除了普名声等人，是严禁任何人出入的。
“少爷，我们这是？”
阿坤紧走两步小声地问道。
“不要问，等下我杀谁你们一起上就行了！”普服远瞪了他一眼，就吓得阿坤不敢再开口说话了。
普服远带着三人来到了万氏的院子里，在万氏门前站住了脚。
此时的屋里，依旧是热火朝天，令人脸红的污言秽语不时的从里面飘出来。
跟着一起来的三人听了一个会儿之后就脸色大变。
这时候若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那就真是傻子了。三人一同看向了普服远，只见他脸色铁青，紧咬着牙关，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冲进去！”
普服远再也按捺不住，一脚踹向了房门。
但他毕竟不会内功，被门栓插住的房门被他踹的“哐当”一声响，但却一丝应声而开的迹象都没有。
“谁！？”屋内传来万氏慌乱中强自镇定的喊叫。
而沙定洲也是吓了一大跳，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而他的小鲲鲲，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慌乱，也不敢再唱跳rap了。
普服远等人闷不出声，来不及尴尬，又后撤一步，准备再来一下，却被阿坤给拉住了。
“我来，少爷！”
少爷唉，你那细胳膊细腿的，再踹几回也踹不开。
阿坤作为下人，别的不说，一身蛮力还是有的。
之间他后撤一步，深吸一口气，勐地一个加速，右脚一个直踹蹬在了房门上。
只听卡察一声，门栓应声而断，房门也哐当一声被撞开。
普服远拎着刀就往里冲，阿坤三人咬了咬牙也跟了进去。普服远直奔离间，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了令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之间沙定洲正慌乱地从床上爬起来，浑身寸缕不着，而万氏，则慌乱地将一张毯子往身上拉。
“服远！？”
万氏的声音又惊又怒，还带着一丝羞愤。“你怎么...”
“闭嘴！”
普服远怒吼着打断了万氏的话，扬起手中的钢刀就朝沙定洲砍去。
可沙定洲武艺高强，即使在慌乱之下，依旧不是他能够轻易砍杀的。
只见他一退步，一侧身，直接躲过了普服远的攻击，接着伸手夺过了普服远手中的钢刀，又把他踹倒在地。
普服远想到沙定洲很勇勐，但没想到自己跟他的差距这么大。
被沙定洲的一脚踹的蒙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羞愤地大声冲阿坤三人叫道：
“上！还愣着干什么！？砍死他！”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阿坤也反应了过来，嗷的一声冲了上来，拎着刀就往沙定洲身上招呼。
不得不说，沙定洲刚刚的一套动作下来，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若不是身下沾水的小鲲鲲随风飘荡，他都要为自己喝彩了。
可此时生死关头，哪还有穿衣服的空档，慌慌张张地跟阿坤三人战作一团。
沙定洲很勇勐，但阿坤三人也不是吃素的，加上房间又小，施展不开手脚。
很快沙定洲的屁股上就中了一刀，疼的他浑身直颤。
眼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想个办法非交代在这不可，沙定洲心念电转，眼角的余光瞟到了床上裹着被子一脸慌乱的万氏，顿时计上心头。
他在三人的围攻下顺势一退，到了床边，接着向后一翻，在床上打了个滚，蹲到了万氏身边。
然后把刀往万氏脖子上一架，大叫道：
“住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阿坤三人手上的动作为止一滞，顿时变得投鼠忌器起来。
阿坤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普服远，那眼神仿佛是在问。
你娘被他的姘头抓了！
咋办？
普服远也愣了一下。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刚刚还互探对方的长短深浅，现在就把刀架在脖子上了？
“沙定洲！你无耻！放开我娘！”
第四百五十九章 快跑
沙定洲没有说话。
放开万氏？
他又不是傻的，放开了她，他肯定活不成。
“放我走！”
沙定洲没有废话，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不可能！今日，我必杀你！”
“杀我！？哈哈，那就让你娘陪葬！我们到下面继续做夫妻！”沙定洲猖狂地大笑起来。
“你！”
普服远气得浑身颤抖，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个时候，万氏自然不可能再装哑巴了，她伸手拉了拉身上的毯子，缓缓开口了、
“服远，能不能先让娘把衣服穿上？”
说完，看了看房间内的阿坤三人。
“娘！”
普服远气得眼睛通红，但听到万氏的话还是心软了下来。
他勐地一跺脚，恨恨地走了出去。
普服远都出去了，阿坤三人自然不可能再逗留，也跟着走了出去。
四人出了门口，却不肯走远，依旧手持钢刀站在了门口。
屋内，万氏轻轻推开了沙定洲的刀，找出了自己的衣物，边穿边问道：
“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唉...先活着出去再说吧。”沙定洲叹了口气，也开始穿衣服。“恐怕等会儿你还得配合我一下。”
万氏窸窸窣窣地穿着自己的衣物，没有吭声，一直到穿好衣服才开口道：
“那我呢？”
“你...”
沙定洲沉默了。
他固然可以以万氏的性命作要挟逃出去，但普名声一回来，万氏怎么可能还有命在？
可这个时候，别说是万氏，就是他爹沙源在这也得先考虑他自己的性命。
“我能跟你一起走么？”
“好！”
沙定洲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此时再不稳住万氏，他就真的没指望了。
万氏闻言愣了一下，没想到沙定洲会这么爽快，当下心里也好受了些。
虽然即将和自己的男人反目成仇，但自己的姘头却是个有情郎。
等沙定洲穿好衣服，万氏主动站到了他身边。
沙定洲会意，将刀再次架到了万氏的脖子上，两人一起往外面走去。
门口的普服远早已等的不耐烦了，正准备往里面冲，就看到沙定洲再次挟持着万氏走了出来。
“沙定洲！放了我娘，不然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好了好了，别喊了。翻来覆去就这一句，烦不烦！？”沙定洲无耻起来，哪里还估计往日称兄道弟的情分。
“你！”
“你什么你，不想让你娘死的话往后退！”
普服远攥了攥拳头，无奈地往后退了几步。
“还往后退！”
沙定洲又往前走了几步。
“还往后退！我告诉你普服远，你别耍花招，我走不了，你娘必死无疑！”
普服远无奈，只好又往后退。一直来到前院，这边的动静终于吸引了府上护卫的注意。越来越多的人聚了过来。
“你们不要过来啊！否则我一定杀了他！”
面对这么多人，沙定洲有点慌了。
此时他别无他法，只好将一切堵在了万氏身上。
“少爷！怎么回事儿？”眼看万氏在沙定洲手上，一群护卫全都不敢贸然行动。
护卫头子走到普服远的身边，想问个究竟。
“问什么问！先想办法救人！”
见普服远脾气如此恶劣，护卫头子一缩脑袋不吭声了。他没往其他地方想，只当是万氏被绑了他心情不好。
可普服远现在也是有口难言，本来他打算带阿坤等人直接将沙定洲给杀了。
一方面可以泄心头之恨，一方面还可以给自己的母亲留些颜面。谁知道沙定洲这个丧心病狂的狗东西竟然在关键时候绑了自己的母亲。
现在问他怎么回事儿，可他娘的怎么开口？
说万氏背着他爹偷人？
还是挚友的儿子？
想想普服远都想跟沙定洲同归于尽算了！
两方对峙下，一路出了普名声的府邸，再到外面的街道上，又到了城门外。
“给我一匹马！”眼见人越聚越多，沙定洲眼珠子一转，又想了个主意。
“没有！放开我娘！”
“有没有？”沙定洲将钢刀往万氏白皙的脖颈上靠了靠。
“给他找马！”
普服远大吼一声，对一旁的人吩咐道。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护卫牵了匹矮脚马走了过来，普服远走到近前接过缰绳，趁着背脸的功夫，对这个护卫低声说道：
“找射手来，上马的时候杀死他！”
护卫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将马交给了普服远，便转身钻进了人群里。
“把马牵过来！”见普服远把马找来了，沙定洲精神一阵，大声吩咐道。
“你先放了我娘！”
“你先牵马！”
“先放我娘！”
“先牵马！”
普服远有意拖延时间，跟沙定洲拉扯起来。
“少他娘的废话！赶紧牵马过来，不然我立刻杀了她！”沙定洲似乎已经陷入了疯狂，屁股上的疼痛让他的耐心变得很差。
手中的钢刀抖动间，已将万氏的脖颈划破，鲜血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我牵！”
普服远终究是在意万氏的安危，无奈之下答应了沙定洲的要求。
他牵着缰绳慢慢朝沙定洲走去，眼中满是恨意。
沙定洲此时也是异常紧张，只要能骑上马，自己这条命就算保住一半了。
时间仿佛变得慢了起来，所有围观的人俱都屏息凝神，观看着城门口的这场不一般的交易。而城头上，护卫找来的射手已经悄悄地躲在了女墙后面。
对于常年居住在山沟里的土着来说，找一个百发百中的神射手不是件困难的事儿。
眼前的这个射手就是。
他在等沙定洲露出破绽，此时城外空旷，只要他的箭射出去，沙定洲必死！
时间静静地流逝。
终于，普服远牵着马走到了沙定洲面前。
“沙定洲！就算你今日得以逃脱，我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杀了你！”
“哈哈，普服远，你觉得你还有今日这样的好机会么？”
“等着瞧！把我娘放了！”
“你先把马给我！”
普服远思索了一下，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了沙定洲。
沙定洲一手持刀，一手去接缰绳，而万氏似乎已经空了出来。
普服远疯狂地朝万氏使眼色，但万氏像是没看到一般。
终于，沙定洲接过了缰绳。
就在此时！
普服远松开缰绳的手一把抓住了沙定洲的刀刃，同时冲万氏大声喊道：
“快跑！”
可令他惊讶的是，万氏只是看着他，眼中，带着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