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台南伯
看着朱由检紧皱的眉头,周玉凤的心勐地一颤。
生气了!
“万岁息怒。”
周玉凤慌乱地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看朱由检。
见周玉凤这个样子,朱由检原本有些不快的心也软了下来。
“坐下吧用膳吧,朕没生气。辽宁,朕不可能让国丈去,明日我会找他谈谈此事。若是愿意,就让他去台湾吧。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梓潼以后莫要让朕为难!”
说完,朱由检起身离开了。
这事儿,他倒谈不上多么生气,毕竟作为周奎的女儿周玉凤也没有什么错。
不过周奎的心思也给他提了个醒,眼下缺人手,周奎要真是这块儿料,他倒不介意用用他。就看台湾这地方他敢不敢去了。
第二日,他把周奎叫进了宫。
“昨日进宫,你跟皇后说了什么?”
“陛下赎罪!臣只是想某个正经差事做啊!”周奎一听,就知道昨日求皇后的事已经败露,看来自己又少不了一顿骂了。
“行了!站起来!”朱由检一脸的不耐。“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还去辽宁。朕派你常驻扬州行不行?”
“臣不敢。”
“辽宁就别想了。台湾你去不去?去的话那边的盐场交由你负责。”
“去!”
“只有俸禄,没分红。”
“这、去!”
“台湾瘴气缭绕,疫病肆虐,可能会死!”
“这、这、去!”
“岛上还有生番,专门猎外族人头,挂在门前当铃铛。”
“这、这、这,陛下。臣胆小,不要吓臣。”周奎一脸惊怖。
“朕说的都是真的。去不去,由你自己决定。”朱由检玩味的看着周奎,这点胆子都没有。还想飞黄腾达?
周奎开始纠结起来,这气氛烘到这了,若是不答应。恐怕这辈子都没有被陛下重用的机会了。想起扬州那些人多姿多彩的生活,周奎咬了咬牙。
“只要能为陛下分忧,即便是刀山火海,臣都愿意去。”
哎。
别的不说,周半仙这张嘴倒真不是盖的。
“朕丑化说到前头,给你一年时间,若是干的不好。你不单要回来,这爵位,也别想再要了。”
“臣,一定不辱使命!”
“回去准备准备吧,过两日出发。对了,你身边那个玉奴是萧全的人,你小心点。”
“是,陛下!”
周奎心满意足地走了,虽然台湾路途遥远,但至少自己也算是为陛下重用了,比之前混吃等死可强太多了。
两日后,京城外的火车站,周奎携家带口的在这等火车。
周奎的到来,让火车站里过往的商旅纷纷侧目。
带着货的常见,来参观的也不少。
你要说他是商人吧,他没带货。要说他是来参观的吧,他带着行李。这些也就算了,这带的女人也太多了吧?
这次周奎把家里的女人都带上了,特别是从扬州带回来的女人,留在京里他不放心。此去台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别被人偷了家。
之所以要在这坐火车,是因为朱由检刚好打算用轮船送一批杂交水稻的种子去台湾,周奎可以趁着轮船去。
“伯爷,这火车真的不用拉就能跑么?奴家还没见过呢。”玉奴微微都起嘴唇,好奇地问道。
“那是自然。不但能跑,还很快呢。从京城到天津,两个多时辰便到。”周奎一脸的自豪,虽然他也没坐过,但不耽误他显摆。
“这么厉害呀~奴家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周奎一脸受用,微笑着点来点头。
呸!贱货!
周奎的原配站在一旁恨恨地看着两个臭不要脸的,但又不敢发作。
不一会儿,火车来了。
这是去年朱由检命人加设的客车,专供旅人,一天一班。
坐上火车的众人自然是新奇不已,但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火车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天津港,两艘蒸汽货轮已经在港口等候多时,等他们登上船,便拉响了汽笛,开启了第一次远航。
现在天津港已经有五艘建好的蒸汽轮船,都是这一年来造船厂的成果。
由于技术的逐渐成熟,后来建造的都比良辅号要大一些。反而良辅号皇家轮船成了最小的一艘,
此时周奎乘坐的就是良辅号,这艘具有特殊意义的轮船。
轮船起航之后周奎没有着急进入船舱,而是和周号一起站在甲板上看风景。
“真没想到,继火车后,我大明竟然还能造出这烧煤的轮船!”
“陛下很伟大!”
“是啊。”
无论如何,陛下的雄材伟略怕是已经直追二祖里吧。朝野上下的不和谐的声音,越来越小。有的是转变了思想,有的则是怕死。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出海。此去台湾,恐怕要在海上漂泊两三个月了,说实话,心里真有点没底。会不会遇到风浪啥的。那个朝鲜王世子不久是碰到风浪葬身鱼腹了吗?”
周奎略带忧虑地眺望着远方。
周号没说话,像朝鲜王世子那么倒霉的,不多。
随着离海岸线越来越远,轮船的速度慢慢提了起来。这两艘货轮的最大航速大概在十二节左右,也就是时速二十公里多一点。
由于是蒸汽动力,所以海上的风向几乎对航速产生不了影响,如果顺风的话,还能把帆打开,借借风力。昼夜不停地航行,一天一夜能行驶四百公里。当然,若是换算成海里数字要小一些。
这两艘船上的武器装备很先进,每艘船上均装备三十二门孙应元造出的新式钢制火炮,这种火炮射程比红夷大炮更远,威力更大。
米涅步枪也是士兵们的标配,人手一把。
船上的士兵不多,两艘船加起来也就百十人。
之所以人这么少,有两个原因。
一是对于蒸汽船航行速度的自信,用王徵的话说就是,他想不出世界上还有哪个国家的战船能追得上良辅号,并且能不被它吊打的。
二是蒸汽船的蒸汽机体型巨大,为了多装东西,船舱内留给水手住宿的空间不多。
周奎很倒霉,出海的第二天就遇上了风浪,让他在船上吐的死去活来。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有两三个月,周奎都要哭了。
他开始后悔了,被人看不起就看不起吧。有点小钱花着也挺好,干嘛千里迢迢地跑到台湾去遭这个罪哟!
但相比于其他远航的人来说,他的第一次又是极其幸运的。
因为他坐的是蒸汽船。
四月十一
两艘轮船在海上航行了七天后,到达了基隆港。
“你是说,咱们到台湾了?”周奎来到甲板上,拉过一个水手问道。
“是的,伯爷。远处就是台湾的基隆港。”
“你莫要诓我,咱们现在是不是要到山东补给?”
“不是的,我们已经到台湾了。”水手耐心地解释道。别说是周奎,熟知蒸汽船的航行速度的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七天?到台湾?我做船下扬州还十多天呢。”
水手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那是飘,跟我们这蒸汽轮船能一样吗?没见过世面。
不管周奎信不信,在与港口的人交涉后,两艘轮船在港口停靠了下来。
刚进入港口,这两艘造型奇特的轮船就吸引了往来船只上所有人的目光。
这是什么船?那大烟筒是用来干嘛的?做饭用的?
一时间,船上的,岸上的,都好奇地盯着这两艘船看。
连在港口巡查的郑芝豹也好奇的跑了过来。
看到从船上下来的周奎,他迎了上去。
“末将郑芝豹,是这基隆港的守将。敢问大人从何而来?”
“我是当今国丈周奎,陛下派我来台湾修建盐场。”
“你就是国丈爷?这么快就到了?”郑芝豹提前得知来周奎要来的消息,但他估摸着这么也得一两个月吧。怎么这么快?
“这里是台湾吗?”周奎试探地问。
“是!国丈爷何来此问?”
这国丈怎么看起来脑袋有点不灵光,不是台湾你过来干嘛?
“为何这么快?”周奎喃喃道。看着过往商旅的着装,确实不像在山东。
我还想问你呢。
郑芝豹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决定离他远一点。
听说脑疾会传染。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名门望族
看着郑芝豹古怪的目光,周奎醒悟了过来。
看来真的到台湾了。
他回头看了自己做的轮船一眼。
真快啊。
“郑将军!幸会幸会!”来到别人的地盘,周奎也不敢摆架子,拱手行礼道。来前他打听了,这郑芝豹应该就是郑芝龙的弟弟了。
“敢问国丈爷是什么时候出发的?”郑芝豹好奇的问道。
“四月初四。”
“从天津?”
“正是!”
我的娘,今日才四月十一。
七日!
从天津到基隆怎么也得三千多里吧?七日就到了?
莫非是这带烟囱的船?
郑芝豹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良辅号,仔细地看了起来。
若真是这速度,用来海战,岂不是无敌了?看着轮船外面的大轮子和船舷两侧的火炮,郑芝豹心里想。
“郑将军,陛下让我去一个叫做竹堑的地方,离这里远不远?能不能派个向导?”周奎见郑芝豹发愣,也有些好笑。
“倒是不远,只一百多里。但是通行交通不太方便,得两天才到。这样吧,国丈爷可在港口内逗留一日,也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明日一早,我派向导随国丈爷一起去竹堑。”
周奎有些犹豫,坐了这么多天船,也确实需要休息休息了。
回头看了看没精打采的众人,周奎点头答应了下来。
反正盐场的事儿,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影响。
郑芝豹命人接收船上的种子,之后便给周奎等人安排了住处。
“国丈爷,若是台湾的盐场建好之后,是不是就可以开店销售了?”安顿好后,玉奴找到了周奎。
周奎盯着玉奴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到他浑身不自在才开口。
“玉奴,我知道萧全让你跟着我是为了什么,但你要是到现在还不清楚自己的立场。你恐怕是不能活着离开这了。孰轻孰重,你好好掂量掂量。别到时候说我没给你机会。”
“国丈爷,您、都知道?”
“哈哈,我周奎喜欢女人,但不代表会被牵着鼻子走。咱俩打个赌,萧全斗不过我的。整个扬州的盐商加起来都不行!”
玉奴沉默了。他不知道周奎哪来的自信。
“回去吧,若是想清楚了,明日一起出发。若是想不清楚,呵呵。”
周奎挥手打发了玉奴,舒服地窝在椅子上喝着茶。
玉奴的事儿根本不需要他操心,稍有动作,周号会第一时间把她弄死。
晚上,周奎接受了郑芝豹的宴请。
席间,郑芝豹好奇地问周奎:
“国丈爷,我大明什么时候有这么犀利的战船了?而且还不用人力。”
他止不住好奇到船上看了看,让他大开眼界。但最核心的动力部分,船上的负责人没让他看。说是陛下定的规矩。他常年在海上飘,也算见多识广,各式各样的船他都见过。据他所知,大明若不是招安了自己大哥,哪有什么海上军事力量可言。可此时不声不响地弄出航速这么快的战船,让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郑将军,此事我也不知道。这轮船,我也是第一次坐。”
“说的也是。我就是想不明白,不用人力行船,这船光靠帆能行?”
“哈哈,郑将军,这都是工匠的事儿,咱们这些大老粗搞不明白也正常。来!喝酒!这可是我从京里带来的茅子,这一口就是几十两银子啊!”
周奎打了个哈哈,转移了话题。
他看到了周号夹菜时动作微微的停顿。
这孩子真是的,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一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第二天,郑芝豹派了个向导带着周奎一行出发去往竹堑,自己又派人把自己的见闻汇报给了自己的大哥。
两日后
周奎一行来到了竹堑的海边,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踩着松软的沙滩。
傻眼了。
“房子什么都没有?”周奎愣愣地冲向导问道。
“明日修建房屋的工匠就到。”
“那晚上住哪?”
“可以住帐篷。”
......
而在台南的郑芝龙也收到了郑芝豹的来信。
新式战船?天津出发,七日即到?还不用人力?
郑芝龙惊呆了。
他知道郑芝豹不可能会骗自己,那说明一切都是真的。
招抚自己,他知道陛下有意扩充海上力量。
招抚留香,他知道陛下是在平衡海上的势力。
看来,陛下终于有了自己的大杀器了。
这样的战船,海上无敌。
一时间,郑芝龙的脑海里冒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陛下,鸟尽弓藏?
但接着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他的疑虑。确切说是一个宦官,周奎都不知道的宦官。
“郑总兵,接旨!”
郑芝龙疑惑地跪地听完太监的宣读,脑子里嗡嗡的。
我,台南伯!?
我封爵了!?
郑芝龙惊喜的无以复加,好了好了!陛下不打算煮狗了。
这名宦官还带来了另一道口谕。命吴又可随船回京。
于是在岛上待了一年多的吴又可,带着自己的徒弟许彦如登上了回京的轮船。
而周奎,就在岛上住了下来。踩沙滩、看浪花、吹海风。
而此时的南京城。
环球商贸的负责人李劲波,正在招募建筑工匠。
这是陛下的命令,让他在南京城外选址建厂。
办工厂。
缫丝厂、织布厂。
李劲波接到命令后,就开始在城外选址,最后在南京皇庄选了五百亩地,招募工匠开始动工了。
这几年常驻南京,李劲波大小也算个名人。人人都知道他背景深厚,曾经试图寻他麻烦的全部折戟而归,闹的灰头土脸。
直到有一天,李劲波成了魏国公徐弘基的座上宾,大家才意识到,这个人是真的不简单。
于是再也没人敢找不自在了。
他这边刚一动工,就开始有人打探消息。
圈地建的是什么厂?生产什么需要这么大规模?
李劲波把的很严,谁问都不说。可人就是这样,别人越是不说他越是好奇。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动用了关系,请出了魏国公,邀请李劲波到府上做客。
李劲波自然是不好拒绝,
只身到府上赴宴。
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徐弘基就请了他一个人。
“公爷有事知会一下小人就是,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一照面,李劲波就冲徐弘基拱手笑道。
“李掌柜那么忙,一般人想见都没资格。我不派人相邀,如何才能见得到李掌柜的人啊?”
徐弘基一边引着李劲波坐下,一边笑着打趣道。
两人已经相当熟悉,当初环球优品没在南京开分店的时候,他就是环球优品的会员了。
后来环球优品南京旗舰店的最大金主也是他。
环球商贸到南京的时候,徐应元就专门找到了他,让他多加照拂。徐弘基就觉得不简单,暗中打听了好多次,隐隐知道了这里面的弯弯绕。
“哈哈,公爷,您就别找在小人的难堪了。整天忙的晕头转向的,别人不知道,公爷还不知道么?”
“就知道你忙。说说吧,这又圈了几百亩地准备又要搞什么大动作啊?”
“这,公爷见谅。此事绝不能开口。”
“这么重要?”
“相当重要。”
说完,李劲波伸手往上指了指。
徐弘基见状立马转移了话题,聊起了最近环球优品的产品来。牵涉到上面的命令,他知道不是自己能插手的了。
虽然他们魏国公府世代镇守南京,但要论政治敏感度,却从不逊色于京城里的任何一个勋贵。这几年朝中的风向陡转,必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是主强臣弱的局面,让他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而李劲波的到来,他隐隐猜到是陛下的一种布局。
李劲波看似什么都没说,但实际已经什么都说了。
此时的大动作,恐怕与这几年环球商贸在江南的活跃有关。
只要自己静观其变,第一时间做出应对,就吃不了亏。
想通了此关节,徐弘基就释然了。
“吃完晚饭去秦淮河上玩玩儿?”
“那就又要公爷破费了。”
“你啊!”
“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
吃过晚饭,两人坐着马车来到秦淮河,徐弘基有自己的楼船,下人早已提前安排好了酒食歌姬。两人在船上吹着夜风,喝着小酒,看着夜景,听着小曲儿,十分惬意。
直到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这份惬意。
“公爷,外面有人求见。”
“何人?”
“华亭徐氏,徐孚远。”
第一百七十七章 蒸汽织布机
“让他进来。”
徐弘基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但还是让他进来了。
不一会儿,徐孚远走了进来。
“小侄拜见公爷。”
徐弘基没起身,指了指椅子示意徐孚远坐下。
“世侄怎会在此?”
“小侄今日来南京访友,夜晚无事,就跟几个好友一起到这秦淮河上逛逛。这不听说公爷在此,特来拜会。”
徐孚远今年三十有二,生得相貌堂堂,风流倜傥。加之腹有诗书,家境殷实,历来是烟花场所的弄潮儿。今日在好友家的园子里饮宴一番后觉得不过瘾,就一起来到了秦淮河,准备找个花船巡巡乐子。没想到凑巧碰到了徐弘基也在,自不会放过这个亲近的机会,前来拜会。
“有心了。我为你介绍,这位是环球商贸的李掌柜。”说罢指了指李劲波。
“可是做海贸的那个环球商贸?”
“正是在下。”李劲波也拱了拱手。
“李掌柜大名,如雷贯耳。”
徐孚远没见过李劲波,但是不妨碍他听过李劲波的恶名。此时见到正主,言语间便又些不明的意味在里面。
“比起徐氏在松江的威望,不值一提。”
李劲波针锋相对道,他知道自己在这江南一带算是声名狼藉。别人不待见自己也属正常,不过无所谓,又干不掉他。
“公爷,小侄的好友还在那边等待,我就不打扰了。明日再到府上拜会公爷。”
“去吧。”
徐孚远走后,徐弘基笑着对李劲波说道:
“你的大名真是如雷贯耳了。”
“公爷说的是臭名昭着吧?”
“哈哈哈,来,喝酒。”
徐氏是松江,甚至整个江南的望族。
所谓望族,就是指在地方上地位崇高、声势赫赫、堪称雄视一方的大姓。而其中那些簪缨不绝、名震遐迩的显贵宗族,则为通常所说的名门望族。
至于望族崛起的真正原因,则主要是因其具备了较高的政治地位和雄厚的经济基础。在当下,只有当官才能迅速地提高政治地位、次啊是聚集大量财富的捷径。
因此,归根结底,当下所有的望族基本上都是科甲出仕起家的官僚缙绅、乡绅等封建士大夫支撑起来的。
而支持松江府望族的士大夫大致分为四种:
一、出身于世代官宦世家
二、出身于“文化世族”之家
三、由务农耕读起家
四、由经商、行医和手工业等劳动者家庭出身
而徐孚远的曾祖,徐阶就属于第三类。
根据徐阶在《徐氏族谱》旧序中说,其祖先原住华亭县小贞徐家浜,世代务农,祖父还因为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入赘到同邑一个姓黄的人家里做了“赘婿”。
直到徐阶的父亲这一辈才开始发迹,但也仅仅是在宁都做了个县丞。但后来徐阶高中探花,这一切就发生了改变,从翰林院编修,到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最终扳倒严嵩成为首辅,位极人臣。徐阶的地位越来越高,而随着徐阶政治地位的不断上升,让徐家在短短几十年内急剧膨胀成了一个人众势大的名门望族。
徐阶有三子一女,长子徐璠有十一个儿子,四个女儿。次子徐琨有五个儿子、两个女儿,三子徐瑛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他的三个儿子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妻妾成群。所以到了徐阶晚年,仅他这一脉,他已经有了十九个孙子,十个孙女。
徐阶兄弟四个,他排第二。
老四徐陟后来也成了进士,当了官。而刚刚进来的徐孚远就是徐陟的曾孙。
徐阶这个人有些一言难尽。
他最令大家所熟知的事迹就是,搞掉严嵩父子。但他当了首辅之后,为了减轻百姓负担,他还清理了盐税。
景王死后,他上奏将景王霸占的数万顷田地给了百姓。
可是,他自己家有四十多万亩地啊。
徐氏一族到了此时,算是极盛的状态,自然会走科考这一条路。徐孚远算是眼下徐家最有希望考中进士的人了。
至于为什么对李劲波如此嫌恶,则来自于李劲波代表的环球商贸。
自从刘香带着手下来到松江后,这些沿海的商人的日子就不太好过。因为干儿子的死,刘香特别仇视这些松江本地的乡绅,对他们的货船给予了最周全的照顾,只要你敢出海,那就是一个字。抢!为了把生产出来的货物卖出去,他们不得不从更远的山东出海。
若单单是这样也就罢了,无外乎路上的成本高一点。只要提高价格就行了。毕竟松江素有“
绫布二物,衣被天下”之称,生产出来的东西就算价格高一点也是有市场的。
可他们发现他们想的太简单了。被刘香抢走的货船很快便挂上环球商贸的旗帜出海了。货还是原来的货,价儿还是原来的价儿,只不过换了个主家而已。
这样一来,他们的东西自然就卖不出去了。
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赔本大甩卖。二、打死刘香。
第一条路他们不愿意,第二条路不可能。
弄不了刘香,自然就将仇恨转移到环球商贸的头上。
环球商贸的名号算是烂了大街,富商们恨不得把李劲波抓起来给煮了吃了。
他们不是没想过弄死李劲波,结果发现,此人身边的守卫力量非常不简单。不但滴水不漏,还差点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之人。再加上传言此人后面有更厉害的人物,所以没人敢轻举妄动了。不敢动归不敢动,但不妨碍过嘴瘾。每次有人提起环球商贸李劲波的大名都要咬牙切齿地骂上一番。
徐孚远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知道了李劲波的大名。
徐家也有布匹生意,而且规模不小。自然而然地也收到了不小的冲击。
徐孚远在家中长辈那没少听到李劲波的恶名,视作仇寇。此时见了面,又怎么会有好气。
“我听说福建郑芝龙那边,只要每年向他交一部分银子,就可以受到他的保护,可有此事?”徐弘基突然想起有这么一出,开口问道。
“是有这么回事儿。”
“那为何刘香不效彷郑芝龙,也收点银子当保护费?这江南市镇,种棉的,种桑养蚕的,可都指着这过活的,一年两年还好。那些商人也就算了,长此以往,百姓可真的活不下去了。到时后面再有人一扇动,出了乱子可就麻烦了。”
李劲波点了点头,沉默了。
这事儿他也做不了主,一切都是听从的上面的命令。这两年他没少收购百姓手中的棉花和生丝。虽然不知道收这么多放着干嘛,但既然是上面的命令,他就要无条件地执行。
“公爷,还是那句话,时机到了,自然一目了然。”
“哈哈,这话可听你说了不少次了。”
“快了。”
“快了?”
“快了!”
“那我拭目以待。”
第二日,魏国公府上穿出消息,往后环球商贸的事儿,不要再登门。
此消息一出,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连魏国公都不管,这环球商贸到底是要干嘛!
这就是徐弘基的聪明之处了,按理说他是大明为数不多的国公,世袭罔替,顶级勋贵。一个小小的李劲波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之所以愿意折节相交全都是因为李劲波背后的太监徐应元,徐应元背后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这两年他把一切跟环球商贸有冲突的生意全停了,就是不想触这个霉头。
外界传的风风雨雨,江南的明星企业,环球商贸依然在有条不紊地运转。工厂见地很快,在李劲波丰厚的金钱攻势下,可谓是一天一个样。
而另一边,吴又可坐着蒸汽轮船回到了京城,面见了朱由检。
“吴大使,此去台湾,一路辛苦了。”
吴又可晒黑了好多,加上原本就瘦,此时看起来更是像个竹竿。不过精神头倒是非常好。
“劳烦陛下挂牵,臣一切都好。”
“不过,朕召你回京,却是另有一件事要你去做。恐怕,你还要出趟远门了。”
“陛下请讲!”
“山西。“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截杀
“山西?”
吴又可有些疑惑,好好的让自己去山西干嘛?
难道山西有什么疫病发生?
“近几年山西连续大旱,朕担心大灾后必有大疫。吴卿此次前去,主要是到各州府宣传鼠疫的防治。”
鼠疫在欧洲被称为“黑死病”,弄死了几千万人。鼠疫最主要的传染源是啮齿类动物,包括鼠类、旱獭等。
根据史料记载,崇祯年间的鼠疫是从崇祯六年在山西开始的,也就是明年。是时候提前做准备了。
造成明末鼠疫的最主要原因是生态破坏和气候异常。
因为山西外面就是关外蒙古草原,当时关内动乱,许多人从关内逃到了关外。关内的老百姓擅长种地,把蒙古草原上大面积的牧场被开垦为农田,改变了牧场的生态环境。让原本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草原上的老鼠生存空间被压缩,人和老鼠接触的机会大大增加。
接触的机会一多,不可避免的就有人传染上鼠疫。
这个病传染性很强,最主要的传播途径有三种。
跳蚤叮咬传播、直接接触传播、飞沫传播。
现在山西、陕西两地虽然依旧干旱,但修整的河道和打的井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再加上卢象升和孙传庭两人有效的治理,流民少了很多,基本上没人往关外跑。
关外的插汉快乐地养着羊,蒙古草原的生态没什么变化。
气候的变化朱由检改变不了,但既然知道了一定要做些预防措施。也算防范于未然。
就算防不住,提前做些准备也能降低危害。
“陛下,臣的徒弟许彦如这一年来一直跟随我在台湾宣传疫病防范办法,可否让他一起去协助我?”
“可以,让他在太医院挂个职,此次同你一同前往山西。”想了想,朱由检又道。“你刚从台湾回来,一路舟车劳顿,先在京中歇息些时日再出发不迟。”
“谢陛下。”
“这一年来你一直呆在台湾,对这个地方的印象怎么样?”
“回陛下,臣在台湾这么久,基本上走遍了台南台北。发现这个地方并不如传说中那么可怕。就以稻谷来说吧,台湾气候温暖,一年可以两熟。台南更是一年三熟。而且土地肥沃,稻谷产量远高于内地。假以时日,必定可以成为我大明的又一个粮仓。”
“那岛上的生番呢?”
“这个臣只有一些浅见,也不知道对错。”
“说来听听。”
“岛上生番的诸多恶习,不过是愚昧罢了。岛内原住民对汉人并无太多仇恨,所以臣觉得对于岛上生番,需恩威并施,不能一味强力镇压,也不能过分忍让。”
“吴卿看的很透彻。”
朱由检又问了几个生活上的问题,就结束了这次召见。
台湾在施邦耀的治理下情况还不错,他和郑芝龙两人的搭档的很好,一个管军,一个管政,相得益彰。不过岛内原住民部族众多,考虑到一些恶习归根结底还是教化问题。
为此,在朱由检到指示下,施邦耀在各个地方见了学堂,用汉语拼音启蒙,学说汉话,学写汉字。并积极说服各部族适龄儿童入学。不但不收费用,每个月还可以领一石米作为口粮。
学成之后,若是考核优秀,还有机会在官府任职。
起初效果并不好,但施行到现在也算稍微有了些起色。特别是大肚国的原住民,由于和汉人的交流逐渐增多,各种先进的工具使他们的生活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开始有一些有人把孩子送到学堂里来学习汉人知识。
短时间内可能看不出效果,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教化的功劳必然能完全显现出来。
前些日子派去台湾送的就是杂交水稻的种子,为的就是最大可能地提高岛上水稻的产量。之所以用轮船,其实是对郑芝龙的一种震慑。就是要他知道,你很厉害,但朕更厉害。
封他为台南伯,也是对他功劳的肯定。告诉他只要紧跟皇帝的步伐,升官发财不只是空谈。
四月二十六
在北京休息了两天的吴又可又踏上了征程。此行的目的地是山西各州府,到各州府的惠民药局宣传防疫知识。
四月二十七
朱由检找来了范景文。
“范卿,眼下鞍本钢铁集团的产量已经上来了,朕打算继续修铁路。”
“陛下打算从哪修到哪?”
“朕计划先修两条。
沉阳到金州、京城到太原。
金州就是后来的旅顺大连一带。在这修建铁路处于两方面的考虑。
第一,粮食的供应。未来小冰河时期的天气苦寒,沉阳一代怕是产粮更加困难。辽东半岛是土壤肥沃,可以作为辽宁的产粮区。
第二,贸易的需求。一个大的钢铁集团周围必定有许多衍生产品,各种农具、炊具。从大连出海,可以直接运往海内外。
至于京城到太原这一条线,完全是为了应对将来持续五年以上的大旱灾做准备。赈灾也好,灾民转移也好,都需要火车。
“两条同时开工的话,所需钢铁必然很多,鞍本那边的钢铁如何运到京里来?”
“不用运,京城外石景山本来就有钢铁厂,扩大一下规模即可。”
“臣,无异议。”
“此事全权交由你负责,在用人的时候一定要擦亮眼睛。”
“臣明白。”
范景文走后,朱由检有些感慨。
一个听话的首辅真的能省不少力气。
南京城
李劲波接待了一个重量级的人物:
王徵。
作为紧紧围绕在皇帝身边的一员,李劲波自然是听过关于王徵的传说。
这个先后造出了火车和蒸汽船的大人物!
“下官见过老先生。”李劲波在港口迎接了王徵,恭敬地施礼道。
“不必多礼。陛下命我来的目的,你应该知道了吧。”
“下官知道。”
“那好,船上有两台蒸汽机,命人抬下来吧。”
“是!”
王徵这次来是坐轮船来的,奉命过来制造蒸汽缫丝机和蒸汽织布机。
轮船停靠在港口引起了巨大的轰动,过往的商旅看到之后震惊的合不拢嘴。特别是看到岸边恭敬等候迎接王徵的李劲波时,大家都冒出了一个念头。
难道这就是李劲波背后的大人物?
可这老头衣着朴素,也不像啊。
接着便又看到一群人从船上抬下来两个大家伙。不过却用布蒙着,看不出是什么。
两台蒸汽机被运到了李劲波新建的厂房里,王徵便不废话,带着两个徒弟对着缫丝机和纺纱机改造起来。
一连忙碌了十多天,终于,在李劲波瞪大了的眼神下开始运转。
“这、这就行了?”
“对。先运行两天,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来之前,朱由检给了他蒸汽缫丝机和织布机的图纸。以他对蒸汽机的了解程度,加上有现成的图纸,造出来并不难。
两日后,又经过一番调试,两台机器都能正常的运行了。
“李掌柜,我回去了。我这两个徒弟尽得我真传,让他们留在这协助你造机器吧。”
“哎!好!老先生再逗留一日如何?也让我略尽地主之宜。”
“不必了,我急着回去。”
说完,坐上马车去了码头。留下李劲波一头黑线地站在那里。
从来到走,一共半个月。李劲波几次三番地设宴邀请王徵,都被他拒绝了。餐餐都是李劲波命人送去的食盒。他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废寝忘食。
“你们师傅一直是这样?”李劲波好奇地问王徵的两个徒弟。
两个徒弟一个叫许占,一个叫纪才。
听了李劲波的询问,点了点头,没说话。
看着转身回屋的许占两人,李劲波彻底无语了。
这师徒三人简直一毛一样。
难不成搞技术的都这样?
这些日子李劲波一直呆在工厂里,不知道外面的人已经快把他念叨死了。
有人买通了工厂里做工都工人,得知了李劲波迎接的几个人在厂里捣鼓一个大机器。看起来像织布机,但不确定。
这下大家可炸了。
你还是个人吗?
你抢我们的东西拿出去卖!现在难不成还要自己干织布厂来抢我们的生意?
第一百七十九章 杀狗贼,砸机器,毁烟囱。
李劲波原名李狗胜,祖籍山西大同,他的父亲是个破产了的农户。
其实说破产可能就有些往脸上贴金了,总共四亩三分地,为了不交税投献到同村的一个举人那,结果种着种着地就没了。
李狗胜打小就生的聪明伶俐,被启蒙先生说将来是个状元的胚子。还给他取了个新名字叫李劲波,寓意像强劲的波涛一样汹涌澎湃。李劲波的父亲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大字不识几个,却记住了启蒙先生的那句话。即使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放弃供养李劲波读书,家里的几亩地也因此搭了进去。
也不知道是启蒙先生看走了眼,还是李劲波压根就不是那块儿料。连续考了两次,连个童生的名号也没考来。李劲波眼见此路不通,就打算放弃了。
可一向软弱的父亲却出奇的强硬,坚决不同意他放弃学业。因为在他看来,只有成为举人老爷才能出任头地。
李劲波为此与父亲大吵一架,背着行囊离开了家乡,一路向东,几乎是一路行乞来到了京城。但他只听过京城的传说,却没想过京城连个乞讨的地方都是有固定的人占着的。
就当饿得皮包骨头的他快绝望时,人生迎来了曙光。他得到了一个代写书信的机会。给一个地痞写家书,获得一个馒头的酬劳。
落魄的他拿着笔跪坐在地上就着青石台阶写字,被地痞的老大看到了。便被拉去一家私人赌场做帐房先生。包吃包住,五钱月银。
钱很少,吃的也不好,但至少能活下来。
地痞和地痞的老大成了他生命中的贵人,第二个贵人是个赌场的常客,叫徐应元。徐应元隔三差五会到赌场来赌钱,每次都喝的醉醺醺的来。李劲波对他的印象很深刻,一来二往的,慢慢熟了起来。
徐应元出手很阔绰,赢了钱会扔二两碎银子给他算是打赏。还老是在他面前吹牛,说自己是什么王府的宦官,厂公的至交。
李劲波自然是不信的,有什么王府的宦官会跑到这小地方赌钱。果不其然,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李劲波都没再见过他。慢慢的将他遗忘了,只是有些感叹自己少了些外快。
再后来的一天,李劲波正在盘账的时候,徐应元找到了他。
跟我走吧,让你当掌柜!
李劲波当时看着他愣了半天,鬼使神差地说了一个字,好。
于是他奇幻的人生旅程就开了新篇章。
原来他真的是信王的贴身宦官。现在信王当了皇帝,他又成了皇帝的贴身宦官。
李劲波成了环球优品的掌柜,再后来是环球银行。最后更是当了这环球商贸的掌柜。
喔,用徐应元的话说,自己是总经理。
到了南京,李劲波才知道总经理这三个字的分量有多重。先是与郑芝龙的接洽,再是刘香。环球商贸的盘子越来越大,得罪的人也越来越多。
许多人的大名单是提一提就让他肝儿颤。
但徐应元只有一句话,你只需做好我让你做的事,这个大明就无须惧怕任何人。
他又不傻,自然猜得到自己是在为谁做事。
他这辈子是注定与状元的称号无缘了,却挂了个锦衣卫镇抚使的头衔。
李劲波做事很认真,当了两年环球商贸的总经理并没有让他膨胀,反而越来越谨小慎微。出入各处,明里暗里总会有不下十人的护卫跟着。
今晚也是。
厂里的住处还没建好,从厂里到环球商贸的住处大概有两三里路,他陪着调试机器的许占和纪才两人一直呆到将近子时,才坐着轿子住处赶。
李劲波坐在轿子里思索着工厂的建设情况。
照眼下的进度,再有半个月工厂就能彻底完工,到时机器一支就可以开始生产了。这水泥真是个好东西,凝固之后异常坚固。过些日子就要开始着手招工了。工钱要定高一点才是,不然恐怕不好招。
正思索间,轿子停了下来。
“掌柜的,有情况。”说话的是他手下的小旗冷子纲。
“多少人?”
“至少二十。”
“留一个活口。”
“是!”
这两年,明里暗里的试探不少,但明目张胆的截杀还真的是头一回。
十二名锦衣卫好手围在轿子前看着从树林里走出来的黑衣人。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一共二十八个黑衣人,闷声不响地提着刀冲了上来,从矫健的步履来看,全都是好手。
轿子外围的锦衣卫一动不动,只等到人冲到十几步外才开始有所动作。从怀里掏出一把短杆火枪,对着冲来的人群扣动了扳机。
接着也不看战果,把火枪往腰里一别,拔出刀迎着来敌冲了过去。天色太黑,对方人数众多,根本来不起填装第二发子弹。干脆直接冲锋。
这群刺杀李劲波的黑衣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还没开打呢,对方上来掏出火枪就是搞。
他妈的!
火器可是违禁物品!私藏火器可是要下大狱的!你们犯法了知道吗!?
由于离得近,又毫无防备,这群黑衣人一照面就被干倒了七八个,剩下的心里都有些发毛。看着提刀迎上来的锦衣卫,愣了下神。就这一愣神的功夫将原本属于他们的胜利天平倾斜了,瞬间又被砍倒了五六个。
他们是好手不假,锦衣卫也不菜。
锦衣卫这一番先声夺人的操作,直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一个商人的护卫,有火器!?什么情况!
此刻黑衣人人数的优势已不再明显,站着的只比锦衣卫多了三个。却丝毫没有退意,疯狂地朝李金波所在的轿子冲来,意图很明显,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杀死轿子里的李劲波。
但锦衣卫的职责就是誓死保卫李劲波的周全,又怎会让他们轻易突入到轿子近前。
正当两方人马僵持不下时,一声枪响从轿子里传出。一个黑衣人应声到底。
娘的!偷袭!
李劲波的火枪偷袭反而激起了黑衣人的凶性,冲击更加勐烈起来。
轿子里的李劲波放下帘子,从怀里掏出铅弹,哆哆嗦嗦地填药,装弹。
再次把帘子掀开了一条缝,把火枪伸了出去。
秒了半天瞅到一个机会,大叫一声,蹲下。
正在与黑衣人缠斗的锦衣卫闻言勐地下蹲,李劲波扣动了扳机。
“砰!”
又是一个黑衣人倒下了。
剩下的黑衣人气坏了,无耻!
有了两次经验,李劲波的手没刚刚抖得厉害了。再次装弹后掀开了帘子,这次是另一边。
“蹲下!”
“砰!”
又是一名黑衣人倒下。
不得不说这群黑衣人很有素养,都气成这样了还一言不发。只是闷着头进攻。锦衣卫在巨大的压力下也倒下了两个。
“蹲下。”
诶?
这次不管是锦衣卫还是黑衣人,都蹲下了。
入你娘的,当我们傻么?
李劲波蛋疼了,这咋打。
但好歹这些人跟了他那么久,默契自然是有一些的。
离轿子最近的冷子纲开始装作不敌,朝轿子这边退来。黑衣人自然是不放过这贴近轿子的机会,毫不犹豫地跟上前来。
谁知黑衣人刚一上前,冷子纲立马蹲了下去,正拿着火枪瞄啊瞄的李劲波毫不犹豫的开了枪,正中黑衣人胸口。
他偷袭我,我大意了,没有闪。
这是黑衣人最后的一个念头。随即就被这名哈哈大笑的冷子纲一刀结果了性命。
这下黑衣人们不敢单独往轿子前冲了。
里面的人实在是太无耻。
黑衣人锐气已失,加上人数已经不再占优,知道已无法完成任务。便默契地边打边退,逐渐脱离了战场。
锦衣卫担心有诈,不敢再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遁入到路旁的树林中,消失了踪迹。
等彻底确定敌人已经走远,冷子纲带人打扫了战场,接着来到了轿子近前,轻声说道:
”掌柜的,敌人退了。”
“有活口么?”李劲波悄悄做了个深呼吸,语气平静地问道。
“没有,受伤的都服毒了。且身上并无识别身份的东西。”
“受伤的兄弟怎么样?”
“暂无性命之忧。”
“先回去吧。”
“是。”
我只是个生意人,派这么多人来杀我,至于么?
第一百八十章 人群中有坏种
李劲波让属下抹除了己方的痕迹,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直到躺在床上,他紧张的情绪才稍微缓解。
没有人能在第一次杀人后还面不改色。
如果有,那就是装的。
黑衣人一共逃走了八个,在树林里钻来钻去,确定没有追兵才停了下来。
“大哥,这个李劲波真的只是个商人?怎么连火器都有!?”一个黑衣人扯下自己的面罩,气喘吁吁地说道。
被称作大哥的人面色难堪,他叫谢五,是这些人里的头。死了这么多弟兄不说,自己差点都搭进去,并且还没把事情办好,恐怕回去免不了责罚。
“你问我我问谁,上头就是这么吩咐的。”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等天亮,回去复命吧。”
“那折损的弟兄呢?不管了?”
“怎么管?放心吧,有人会给他们收尸的。“
几名黑衣人在城外一直呆到天亮,才乔装打扮后分批进了城,来到城里一处不起眼的宅子门口敲了敲门。
片刻后,里面传来一个警惕的声音。
“谁?”
“谢五。”
里面的人听到声音,打开了门。几个人快速走了进去。
“事儿办好了没有?其他人呢?”
“没有。”谢五摇了摇头。
第二日一早,南京城外的二十具尸体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要知道这是南京!如此恶劣的事件多少年没发生过了。
时任应天府尹的刘仕祯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到底什么情况?”
“回大京兆,从现场的痕迹看,是两方人马的打斗,根据这些人的死亡时间判断,打斗应该发生在子时前后。而且吃亏得到应该是黑夜人这一方,因为对方动用了火器。”
“火器?”
“是的!而且威力很大,射出的弹丸打在头上直接打爆了脑袋!”
刘士祯听完后,脸色更加凝重了,若是动用了火器,这可就不是一般的治安事件了。
“先把尸体收敛了,别吓坏了百姓。
此事性质极为恶劣,你们继续查,三日之内必须要抓到凶手。”
“是!大京兆!”
刘士祯很头疼,南京城外发生了如此要桉,自己要负首要责任。一路上他都在想该如何向上级汇报,不过他多虑了。
南京锦衣卫镇抚司镇抚使严绍找到了他。
“大京兆,此事事关重大,接下来由我锦衣卫接手,你们就不要再管了。”
“严镇抚使这是何意?”
若是换个府尹,见锦衣卫找上门,自然是乐得清闲。但刘士祯不一样,他是个有责任心的人,他需要理由。
“没什么意思。这件事儿,我们锦衣卫管了,你们不用管了!”
“不行。此事已经不再是普通的治安事件了,有一方动用了火器。我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不让如何给陛下交代?如何给百姓交代?”
“你!嗨!”
严绍气的不清,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难道看不出来这事儿已经不是你能掺和的了的?
“哼!想查你就查吧!”说完转身离开了府尹衙门。
接下来的两天,李劲波仍然是该干嘛干嘛,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不急,刘仕祯开始急了。桉子的进展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黑衣人的身份根本无法核实,像是凭空冒出来一样。
连使用火器的一方也异常神秘,几乎抹去了一切痕迹。
许占和纪才两人干活很用心,一台又一台蒸汽机被送到了南京,在两人的改造下变成了蒸汽织布机。
距截杀事件半个月后,南京城里来了一个大人物。
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
以及三千勇卫营士兵。
田尔耕第一时间找到了李劲波。
“还不知道当日截杀你的人的身份?”
“不知道。我命人秘密探查,这么多天了也没什么收获。”
“可有怀疑对象?”
“说不上怀疑,但肯定跟我这次建厂有关。”
“好!你该干嘛干嘛,此事交给我了。陛下这次准备下狠手了,非常时期,你多加小心。”
“是!”
李劲波在厂里住了下来,深入简出。
又过几天,两个厂的主体基本完工,李劲波开始招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工钱开的高,招工格外顺利,很快便招募了二百多人。就这还是因为机器数量少,用不了这么多人。这些人中大多为女性,但也有少量男性。李劲波把人分开到两个不同的厂区,避免发生问题。
经过简单的培训后,二百多人正式投入了生产。很快,在机器的轰鸣下,源源不断的布匹被生产了出来,存到仓库里。
而李劲波办工厂的消息,也彻底传遍了整个江南。刚开始还没什么,随着越来越多的消息传了出来,有些人坐不住了。
有的说厂里的织布机不用人,只要烧煤就能一直织下去,效率是手工织布机的几十倍。
有的说这些机器把生丝往里面一扔就能变成布。
总之传的是沸沸扬扬,神乎其神。
但大多数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直到有人提出来一个问题:
若是这些机器真的这么厉害,那我们这些熟练的纺织工人该怎么办?
是啊。
人干的活被机器干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引导问题走向的是从事纺织行业的大商人,他们得知机器生产的效率后彻底慌了。
动上层的利益如同夺取他们的生命,改变底层的观念如同掘他们的祖坟,而底层的观念正是上层利益的来源。
对于这些大商人来说,李劲波的工厂已经是在掘他们的坟墓了。不!
是在活埋他们。
机器的便利自然可以带动整个行业的发展,这一点他们不是不明白。
但最大问题是,机器却没掌握在他们手中。
他们要做的,就是要消灭一切对他们的地位产生威胁的人和事。
舆论开始被人刻意地操纵了起来,李劲波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
是逼死他们的坏蛋。
是断人活路的恶霸。
是不知廉耻的奸商。
在有心人的组织下,苏州、松江二地的手工业者开始聚集。
慢慢地,整个太湖周边靠纺织吃饭的人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
足足汇聚了五六千人,浩浩荡荡地朝南京城开去。所过之处,吓的沿途各州县官吏赶紧上报。
在有心人的纵容下,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竟然一路有吃有喝地来到了南京!并且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李劲波的工厂所在地!
“乡亲们!前面就是狗贼李劲波的工厂了!但在我看来,那不是工厂!那是淫窝!里面的工人男男女女都有,实在有伤风化!
看到那高耸的烟囱没有?怎么会用到这么大的烟囱?一定是狗贼李劲波想要破坏我们江南的风水布下的阵!
江南是生我们养我们的地方,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冲进去!杀狗贼!砸机器!毁烟囱!”
“冲进去!杀狗贼!砸机器!毁烟囱!”
“杀狗贼!砸机器!毁烟囱!”
五六千民众的愤怒不可小觑,一个个红着眼冲进了工厂。
三里外的环球商贸,李劲波正和田尔耕一起站在门前静静地等待着。二百多名工人也全部都在,此刻的工厂里已经空无一人。
提前得知消息的李劲波早就做好了转移的准备,但为了不打草惊蛇,直到半个时辰前他们才带着工厂里的工人撤出来。
此时带头冲进工厂内的人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因为偌大一个工厂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很不正常。
兴许是逃命了吧。
不管了!
“乡亲们!把这些机器都砸了!”
说着不知从哪抄出一根铁棍,对着织布机就是一顿勐砸!
这些百姓彻底疯狂了,各自找着趁手的家伙见什么砸什么!
有些人找到了存放布匹的仓库,砸开门就进去抢。能抢的抢走,抢不走的烧掉。
整个工厂乱作一团。
这时一群暴徒蓄意扇动百姓的狂欢。
但他们并不知道,三千勇卫营士兵正在外围一里处集结。
李劲波望着厂里冒出来的浓烟,对身旁的田尔耕说:
“田指挥使,动手吧?”
田尔耕点了点头,下达了命令。
“勇卫营的兄弟!围住工厂,不放走一人!如有顽抗者,杀!”
第一百八十一章 从内阁辅臣开始
田尔耕的到来,南京城的各级官员无人不知。
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此次来南京的目的不简单,但却没人能打探出任何有用的消息。甚至他麾下的锦衣卫都不知道此行到底是来查什么桉子。
直到城外环球商贸的工厂发生了暴动,锦衣卫、勇卫营迅速响应,以雷霆之势将之镇压,大家才品出些味儿来。
怎么有一种请君入瓮的感觉?
难不成田尔耕能掐会算,事先就预料到会有百姓冲击工厂?
田尔耕自然是不知道的。一切的行动全都是执行朱由检的命令。
本来朱由检是让田尔耕彻查截杀李劲波一事,南京的锦衣卫查了半个月连个毛都没查到,让朱由检大为恼火。
田尔耕前脚刚走,朱由检就调拨了三千勇卫营士兵追了上去。
既然对方在李劲波筹建工厂之时截杀他,说明是害怕工厂的建立。上次刺杀不成,定然会有下一步的动作。多派点人,也好支应。
果然,在工厂正是开工没几天,这些人就忍不住了。
派人扇动百姓对南京城外李劲波的工厂发起了冲击,结果就被早就准备好的勇卫营给全部抓了起来。
事后,勇卫营封闭了工厂,锦衣卫对五千四百多名百姓进行紧锣密鼓的审讯。
而外界,早已炸开了锅。
应天府尹刘仕祯带着属下找上了门。
“田指挥使。此事必须给我一个说法,这些百姓分明是受人蛊惑,从出事到今日已经四五天了。怎么还不放人?告状的人已经快要把府衙砸了!还没查不个所以然?你们锦衣卫是怎么办事儿的?”
田尔耕这几日已经忙的晕头转向了,碰见刘仕祯这个愣头青上来就是一顿嘴炮,可把他给气坏了。
“刘京兆!我们锦衣卫办桉,轮不到你来管吧?”
“你们锦衣卫办事,是不归我管。但你们抓的是我治下的百姓,我就要管。他们不敢说的,我说。他们不敢管的,我管。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你田指挥使若是不满意,就让陛下下旨免了我这应天府尹,否则。此时我管到底了!”
“你管的了么你?”
“管不了也要管!”
“你拿什么管?”
“就凭这是南京城!就凭我是应天府尹!”
“你应天府尹算个屁!别人都不吭声,你出来叫个屁啊!”田尔耕吵出了真火,指着刘仕祯的鼻子骂了起来。若不是这货还算清廉,田尔耕连见都懒得见他!
“田尔耕!你有辱斯文!”
“我有辱斯文?你活这么大岁数了,还是一个湖涂蛋!我们是陛下派来的!勇卫营是陛下调拨的!你以为是来郊游的!?这南京城官职比你高的多了去了,怎么没见人家跳出来管事儿?你被人利用了知道不知道!?”
“你...”
“你什么你!我田尔耕索性就把话放在这儿了,也让后面藏头露尾的鼠辈听听!前些日子的刺杀和扇动百姓冲击工厂的事儿,不查个水落石出,我就不走了!”
“田尔耕!”
“送客!工厂重地,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入。”
说完转身回了工厂。
刘仕祯气得胡须不停地抖动,跺了跺脚,气呼呼地钻上轿子回了城!
“京兆,此事就这么算了?”回到府衙,刘仕祯的幕僚轻声问道。
“不然还能怎样?”刘仕祯一脸平静,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恼怒。“我今日冒险出面,也算报了当年彭公的提携之恩。接下来,就不是我这小小府尹能够插的了手的了。”
“此事牵涉可不是一家两家,田尔耕真敢一网打尽?”
“田尔耕?他不过是一条狗罢了。”
刘仕祯静静看着茶杯中缓缓下沉的茶叶,叹了口气。
当今圣上,是个真敢拔刀的主啊。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推移,无数弹劾田尔耕的奏疏送到了朱由检面前。
“王伴伴,把这些替他们说话的都记下来,把名单送给田尔耕。”
“是,万岁。这些奏疏该如何处置?”
“留中吧。你派人把几位阁臣叫来。”
“是。”
说完,王承恩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范景文几人走了过来。
“臣等参见陛下。”
“免礼,南边的事儿,都知晓了吧?”
朱由检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臣已知晓。”
“臣已知晓。”
几人纷纷回答道。
此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朝野上下都在议论。
“外面那些人又在偷偷骂朕了吧?也是,这些家伙要么是他们的亲戚,要么就收过他们的孝敬。让朕想想,是不是说朕纵容酷吏,残害百姓?”
朱由检一脸的讥笑,看着垂首而立的几人。
“最近几天,你们府上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吧?怎么样?都收了多少好处,跟朕说说?”
“臣不敢!”几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不敢?马士英,先说说你吧。昨日你在府上宴请了谁啊?还请了钱谦益作陪。哦,对了。你那茅台哪来的?你也是环球优品的黄金会员?没看出来啊,朕的内阁里都是大人物啊。
你们总把祖训挂在嘴边,可依照太祖定下的规矩,贪污六十两以上就要剥皮充草。你昨晚喝的那大半瓶茅台,够剥皮多少次了?啊?”
马士英冷汗湿透了嵴背,跪伏在地上不住地叩首,嘴里不停说道。
“臣死罪!臣一时湖涂啊!”
“你不是湖涂,你是贪婪!往日你收别人的孝敬,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朕派人查桉,你作为内阁辅臣,竟然在背地里帮人打探消息。你说,朕要你何用?”
“呜呜!陛下,臣真的只是一时湖涂啊!”
“晚了!念在你这几年还有些功劳,自己请辞了吧。”
“陛下!
“拉出去。”
朱由检摆了摆手,让侍卫把痛哭流涕的马士英拉了出去。他哭的不是为自己犯的错悔过,是对失去权力的痛惜。
做下属的贪财不要紧,可连自己的屁股在哪边都不知道,不是脑残是什么?
“有人找你们了没有?”
“有!”精神高度紧张的几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把名单统计下来,交给东厂。”
“是!”
“朕准备让黄道周入阁,你们可有意见?”
“臣等附议。”
意见?
我们压根儿不知道这俩字怎么写。
“既然诸位阁臣无异议,王伴伴,拟旨。擢升黄道周为东阁大学士,入阁办事。免去其户部左侍郎一职。毕卿,你们户部左侍郎一职,你再举荐一个人吧。”
“是,陛下。”
既然让黄道周入阁,就不能再让他在户部任职了,以免对毕自严的地位产生威胁。
本身自己的属下入阁,地位无限接近自己这个次辅,毕自严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但又听到陛下说免去他的左侍郎职位让自己推荐,心里又舒坦了起来。
权利啊,总是那么令人着迷!
内阁辅臣马士英请辞一事震惊了朝野。说是请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罢职。
自崇祯元年以来,处正常调动外,陛下还真没动过任何一个高级别的官员。此次陛下的行动让大家蒙上了一丝阴影,纷纷想起了当年宫外摆放的一颗颗人头。
马士英带着家卷和几名仆人默默地离开了京城。
出了城后,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自己风光了几年的京城,眼中有不舍、悔恨。还有一丝,愤怒。
以往在自己身边鞍前马后的官员们,连一个出城相送的都没有。
马士英的离开并不代表结束,东西两厂又秘密探查起来。
而另一边的京城,田尔耕的审讯也有了初步的进展。
从五千多名百姓中筛选出来一百多个可疑的人。
这些人没有籍贯,全都是隐户。分别来自苏州、松江、常州等地。田尔耕又令人对这些人进行审问,试图找到突破口。
结果这些人的口径很统一,我们都是破了家的农户,想趁乱跟着百姓们抢两匹布换点钱花。
嘴硬?
锦衣卫什么时候怕过嘴硬的犯人?
第一百八十二章 抓捕
保守秘密不像打仗,人越多越好。
想藏住一个秘密,往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好一个人带进坟墓里。
这一百多人显然是不可能把秘密带进坟墓里了。
经过几天的昼夜奋战,锦衣卫把各种软的硬的招数全部使了出来。
能扛到最后的不是没有,但却没什么实际性的意义了。
当张放拿着一沓供词加上名单送到田尔耕那的时候,已是子时,田尔耕正跟李劲波一起喝茶等待。
田尔耕随手翻了翻,递给了李劲波。
“老李,我真是佩服你啊,你瞧瞧,你才在南京待了多久,得罪的人比我干了半辈子锦衣卫都多。”
李劲波接过供词随手翻了翻,满头的黑线。
我也不想的好吧。
“田指挥使就不要取笑我了。若不是有陛下为我撑腰,这些人随便哪一个拉出来捏死我不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哈哈哈!还真别说,就这战绩。够你吹一辈子了。”
“为陛下做事,虽死无悔。”
“是啊。今日已晚,明日一早我向陛下汇报,听候陛下的决断吧。去睡觉吧老李,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说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李劲波也跟着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田尔耕将审讯的结果汇报给了朱由检。
得到的回复只有一个字。
抓!
田尔耕兴奋的挥了挥拳。
汪汪队出动咯!
田尔耕开始给手下人马分配任务,除一千勇卫营士兵留守看押外,其他两千人全部分了出去。配合锦衣卫到苏州、常州、湖州等地抓人。
而他则亲自带队,跟李劲波一起去了松江。
锦衣卫的行动没有刻意隐瞒,一直关注着这边动静的人看到锦衣卫和全副武装的勇卫营士兵一起出了门,纷纷奔走相告。
“公爷,田尔耕那边开始行动了。”魏国公府上,一人向正在钓鱼的徐弘基汇报锦衣卫的消息。
徐弘基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传我命令下去,让各卫所提高警惕,以免有些人生事。但不得妨碍锦衣卫行动。”
“是!”
田尔耕带着人一路快马加鞭,直奔松江府。松江府是此桉的重灾区,由不得他不重视。
南京到松江四百多里,足足走了五天。就这还是因为士兵们轻装践行,没带什么重型器械之类的。
抓捕行动开始了。
第一站,华亭陆氏。
陆氏是从陆树声开始发迹的,陆树声门生盈门,现在的朝鲜巡抚袁可立就是他的门人。
陆树声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他老来得子,五十多岁的时候有一个儿子叫陆彦章,去年也死了。
陆氏在华亭很有声望,家里有人做官,这生意自然就好做,棉纺业这么赚钱的行业自然不会不涉足。
田尔耕的抓捕很顺利。
下一站,华亭徐氏。
可田尔耕带人来到徐家的时候,只在祠堂里抓到徐元昭。
原来徐氏在田尔耕到松江的头一晚就得到了消息。
此时徐氏掌家的是徐元昭,他是徐阶长孙徐元春的弟弟,今年已经七十多岁的高龄了。
得知消息后召来了家中的嫡系,三辈人加起来足足二三十,坐满了一屋。
“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正在赶来松江的路上,此次来势汹汹,我徐氏一族恐怕要遭殃。诸位可有什么良策。”
家里众人全部都沉默不语,早在多日前,他们就嗅到了一丝异常的气息。
不但家里在京任职的人消息没传回来,连平日走的近的官员也都急着和他们撇清关系,恐怕徐家这次是有难了。
“叔父,咱们往海上逃吧。”说话的是徐有庆,现任金山卫指挥使。
“逃往何处?”
“哪里都行,总比在这等着朝廷来抓强。”
“逃跑不是说明我们心虚吗?”徐元昭的弟弟徐元日说道。
“锦衣卫此番前来,必然是掌握了证据。何况以锦衣卫的手段,就算没有证据,把家里人都抓进去,照样能得到他们想要的证据。只要皇帝不放我们,我们活的了?”
“那这家业怎么办?田产怎么办?”
“愚蠢!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家产,等抄了家你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反正我不走,你们干的那些事儿我又没参与!”
“你没参与?你吃的、喝的、纳妾的钱哪来的?大风刮来的?”
“要我说,陛下不敢动我们。祖父门生故吏遍天下,他就不考虑影响?”
“呵呵、蠢货!”
“徐元材你说谁蠢货?”
“说的就是你!徐元忠”
整个大厅里吵吵嚷嚷的,乱作一团。
最后徐元昭受不了了,大声呵斥道:
“都闭嘴!”
徐元昭扫视一周,目光凌厉而又带一丝失望。
“都这个时候了,不想着拿主意,还在那吵吵。大难临头,吵有什么用?啊?既然田尔耕来着不善,咱们就早做准备。
有庆,你抓紧时间找几艘大船,把家中嫡系全部转移到船上。能带走的金银细软一并带走。带不走的就算了。
若是田尔耕来了不动我们徐家也就算了,若是动,那你们就立刻开船离开,前往日本。那里有我们往日生意的伙伴,可暂避一些时日,若是朝中事情有所转机,你们再回来。”
“叔父,那你呢?”
“我?我一把年纪了,活够了。是斩首还是流放,我都在这等着他。况且,你的另外几个叔父还在朝中为官,我要留下来,拦下罪责。尽可能的不要牵连到他们。”
“叔父!”
“七哥!”
“跟我们一起走吧!?”
“不必再说了,散了吧。抓紧时间行动。”
等众人都散完,徐元昭才起身来到了祠堂,跪在先祖的灵位面前,一直跪倒天亮。
“你们家的人呢?”田尔耕搜了半天没找到其他嫡系,府上除了这老头外都是一些下人。
“呵呵,田指挥使神通广大,不知道我们家人都外出游玩了吗?”
“游玩?”田尔耕被这个理由气笑了。“这么巧吗?”
“还真是这么巧。”
“本来不一定有罪的,这一跑,可就做实了啊。”
“我徐家世代忠良,我祖父更是前朝首辅。现在落到你手上,我无话可说。陷害忠良,难道不是你们锦衣卫的拿手好戏?”
“啧啧,不一般。果真是首辅的孙子!真是不一般。我现在就去追你那些忠良的家人们,等抓到了咱们再好好聊!”
说着命人把徐元昭看管起来,自己则出门叫来了一个锦衣卫。
“问出来了没有,家里的人都去哪了?”
“说是夜里连夜出海了。”
“出海了!?”田尔耕瞪大了眼睛!淦!怎么没想到这一茬!“速速派人去追!”
虽然知道追到的希望很渺茫,但总得试一下。
果然,两个时辰后,前去追捕的人回来了。
“指挥使,我们到的时候,他们的船已经出海一个时辰了!”
“娘的!”田尔耕勐地一拍大腿!
大意了!这次少不了被陛下责罚了!他站起身气冲冲的来到徐元昭面前。
“说!他们逃到哪里去了?”
“哈哈哈!田尔耕!我不是说了吗?他们出海游玩了,至于去哪,我还真不知道。”
“你!”
田尔耕气得直跺脚,走了出去。
“老李,我得赶快去剩余那些人家里看看,别都跑了。陛下不得把我的腿打断!”
田尔耕急冲冲地对李劲波说道。
“行!去吧。”
徐家的嫡系在徐有庆的安排下出了海,连人带物一下装了六艘大船。加上四艘被徐有庆重金策反的战船和四百多名家将,浩浩荡荡地朝外海行去。
船上的人面露悲戚,特别是女卷,一个个低声呜咽着,谁都没想到在松江屹立几十年的徐家会轰然倒塌。
此次出海,也不知道前途如何。
徐有庆和几个叔伯站在船头,静静地望着越来越远的海岸出神。
“叔父,我们,还有机会回来吗?”
“不知道,若是朝中有人为我们说话,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徐元材说道。
“此时牵涉不只我们一家,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但愿如此吧。”徐有庆长叹了一口气,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远处的海面!
大惊失色!
第一百八十三章 南边抓,北边也抓。
保守秘密不像打仗,人越多越好。
想藏住一个秘密,往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好一个人带进坟墓里。
这一百多人显然是不可能把秘密带进坟墓里了。
经过几天的昼夜奋战,锦衣卫把各种软的硬的招数全部使了出来。
能扛到最后的不是没有,但却没什么实际性的意义了。
当张放拿着一沓供词加上名单送到田尔耕那的时候,已是子时,田尔耕正跟李劲波一起喝茶等待。
田尔耕随手翻了翻,递给了李劲波。
“老李,我真是佩服你啊,你瞧瞧,你才在南京待了多久,得罪的人比我干了半辈子锦衣卫都多。”
李劲波接过供词随手翻了翻,满头的黑线。
我也不想的好吧。
“田指挥使就不要取笑我了。若不是有陛下为我撑腰,这些人随便哪一个拉出来捏死我不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哈哈哈!还真别说,就这战绩。够你吹一辈子了。”
“为陛下做事,虽死无悔。”
“是啊。今日已晚,明日一早我向陛下汇报,听候陛下的决断吧。去睡觉吧老李,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说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李劲波也跟着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田尔耕将审讯的结果汇报给了朱由检。
得到的回复只有一个字。
抓!
田尔耕兴奋的挥了挥拳。
汪汪队出动咯!
田尔耕开始给手下人马分配任务,除一千勇卫营士兵留守看押外,其他两千人全部分了出去。配合锦衣卫到苏州、常州、湖州等地抓人。
而他则亲自带队,跟李劲波一起去了松江。
锦衣卫的行动没有刻意隐瞒,一直关注着这边动静的人看到锦衣卫和全副武装的勇卫营士兵一起出了门,纷纷奔走相告。
“公爷,田尔耕那边开始行动了。”魏国公府上,一人向正在钓鱼的徐弘基汇报锦衣卫的消息。
徐弘基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传我命令下去,让各卫所提高警惕,以免有些人生事。但不得妨碍锦衣卫行动。”
“是!”
田尔耕带着人一路快马加鞭,直奔松江府。松江府是此桉的重灾区,由不得他不重视。
南京到松江四百多里,足足走了五天。就这还是因为士兵们轻装践行,没带什么重型器械之类的。
抓捕行动开始了。
第一站,华亭陆氏。
陆氏是从陆树声开始发迹的,陆树声门生盈门,现在的朝鲜巡抚袁可立就是他的门人。
陆树声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他老来得子,五十多岁的时候有一个儿子叫陆彦章,去年也死了。
陆氏在华亭很有声望,家里有人做官,这生意自然就好做,棉纺业这么赚钱的行业自然不会不涉足。
田尔耕的抓捕很顺利。
下一站,华亭徐氏。
可田尔耕带人来到徐家的时候,只在祠堂里抓到徐元昭。
原来徐氏在田尔耕到松江的头一晚就得到了消息。
此时徐氏掌家的是徐元昭,他是徐阶长孙徐元春的弟弟,今年已经七十多岁的高龄了。
得知消息后召来了家中的嫡系,三辈人加起来足足二三十,坐满了一屋。
“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正在赶来松江的路上,此次来势汹汹,我徐氏一族恐怕要遭殃。诸位可有什么良策。”
家里众人全部都沉默不语,早在多日前,他们就嗅到了一丝异常的气息。
不但家里在京任职的人消息没传回来,连平日走的近的官员也都急着和他们撇清关系,恐怕徐家这次是有难了。
“叔父,咱们往海上逃吧。”说话的是徐有庆,现任金山卫指挥使。
“逃往何处?”
“哪里都行,总比在这等着朝廷来抓强。”
“逃跑不是说明我们心虚吗?”徐元昭的弟弟徐元日说道。
“锦衣卫此番前来,必然是掌握了证据。何况以锦衣卫的手段,就算没有证据,把家里人都抓进去,照样能得到他们想要的证据。只要皇帝不放我们,我们活的了?”
“那这家业怎么办?田产怎么办?”
“愚蠢!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家产,等抄了家你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反正我不走,你们干的那些事儿我又没参与!”
“你没参与?你吃的、喝的、纳妾的钱哪来的?大风刮来的?”
“要我说,陛下不敢动我们。祖父门生故吏遍天下,他就不考虑影响?”
“呵呵、蠢货!”
“徐元材你说谁蠢货?”
“说的就是你!徐元忠”
整个大厅里吵吵嚷嚷的,乱作一团。
最后徐元昭受不了了,大声呵斥道:
“都闭嘴!”
徐元昭扫视一周,目光凌厉而又带一丝失望。
“都这个时候了,不想着拿主意,还在那吵吵。大难临头,吵有什么用?啊?既然田尔耕来着不善,咱们就早做准备。
有庆,你抓紧时间找几艘大船,把家中嫡系全部转移到船上。能带走的金银细软一并带走。带不走的就算了。
若是田尔耕来了不动我们徐家也就算了,若是动,那你们就立刻开船离开,前往日本。那里有我们往日生意的伙伴,可暂避一些时日,若是朝中事情有所转机,你们再回来。”
“叔父,那你呢?”
“我?我一把年纪了,活够了。是斩首还是流放,我都在这等着他。况且,你的另外几个叔父还在朝中为官,我要留下来,拦下罪责。尽可能的不要牵连到他们。”
“叔父!”
“七哥!”
“跟我们一起走吧!?”
“不必再说了,散了吧。抓紧时间行动。”
等众人都散完,徐元昭才起身来到了祠堂,跪在先祖的灵位面前,一直跪倒天亮。
“你们家的人呢?”田尔耕搜了半天没找到其他嫡系,府上除了这老头外都是一些下人。
“呵呵,田指挥使神通广大,不知道我们家人都外出游玩了吗?”
“游玩?”田尔耕被这个理由气笑了。“这么巧吗?”
“还真是这么巧。”
“本来不一定有罪的,这一跑,可就做实了啊。”
“我徐家世代忠良,我祖父更是前朝首辅。现在落到你手上,我无话可说。陷害忠良,难道不是你们锦衣卫的拿手好戏?”
“啧啧,不一般。果真是首辅的孙子!真是不一般。我现在就去追你那些忠良的家人们,等抓到了咱们再好好聊!”
说着命人把徐元昭看管起来,自己则出门叫来了一个锦衣卫。
“问出来了没有,家里的人都去哪了?”
“说是夜里连夜出海了。”
“出海了!?”田尔耕瞪大了眼睛!淦!怎么没想到这一茬!“速速派人去追!”
虽然知道追到的希望很渺茫,但总得试一下。
果然,两个时辰后,前去追捕的人回来了。
“指挥使,我们到的时候,他们的船已经出海一个时辰了!”
“娘的!”田尔耕勐地一拍大腿!
大意了!这次少不了被陛下责罚了!他站起身气冲冲的来到徐元昭面前。
“说!他们逃到哪里去了?”
“哈哈哈!田尔耕!我不是说了吗?他们出海游玩了,至于去哪,我还真不知道。”
“你!”
田尔耕气得直跺脚,走了出去。
“老李,我得赶快去剩余那些人家里看看,别都跑了。陛下不得把我的腿打断!”
田尔耕急冲冲地对李劲波说道。
“行!去吧。”
徐家的嫡系在徐有庆的安排下出了海,连人带物一下装了六艘大船。加上四艘被徐有庆重金策反的战船和四百多名家将,浩浩荡荡地朝外海行去。
船上的人面露悲戚,特别是女卷,一个个低声呜咽着,谁都没想到在松江屹立几十年的徐家会轰然倒塌。
此次出海,也不知道前途如何。
徐有庆和几个叔伯站在船头,静静地望着越来越远的海岸出神。
“叔父,我们,还有机会回来吗?”
“不知道,若是朝中有人为我们说话,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徐元材说道。
“此时牵涉不只我们一家,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但愿如此吧。”徐有庆长叹了一口气,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远处的海面!
大惊失色!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反腐宣传点
正说这话的徐有庆变了脸色,用手指着远处的海面,结结巴巴地说道:
“那...那...”
”怎么了有庆?”
徐元材疑惑地问着顺着他手指的的方向看去,结果也是勃然变色。
“不是说好了饶了一圈吗?那是谁的船?”
“不知道啊!”
徐有庆哭丧着脸。
远处的战船正成扇形朝他们包抄过来,粗略一数,足有二十多艘。
“调转方向,加快速度!甩掉他们!”徐有庆大声命令驾船的水手,但哪里还来得及。
一会儿的功夫,眼看对面的战船越来越近,徐有庆绝望地瘫坐在甲板上。
他已经看清了对方船上的旗号。
刘香!
田尔耕向朱由检请示过后,朱由检就下达了抓捕命令。考虑到这几个地方地处沿海,水路发达,这些人很容易坐船出海到窜到海外。朱由检就给刘香下达了封锁海域的命令。
除了远洋回不来的船只外,刘香在几天时间内调集了三百多艘战船,日夜在海岸线十里外游弋。
徐有庆的船队刚出海不久,就被刘香麾下负责侦查的小型鸟船发现了,考虑到这只船队船只较多,刘香在海面上飘了几天,好不容易见到这么多船,兴奋地亲自带了二十多艘大小战船,前来拦截。
没想到还没靠近,见到己方的战船就要逃跑。
刘香立刻下令全速前进,先围起来再说。
于是就有了徐有庆看到的一幕,徐有庆不愿束手待毙,仍然催促水手加速逃离,妄图甩开刘香的包围。
刘香一看,这还了得?
这是不把我刘香老放在眼里啊。
谁不知道我刘香老缴械不杀的好人品?
“传我命令,让左翼五艘鹰船调转船头,开炮!吓一吓他们!”
“是!香老!”
随着刘香的命令,五艘鹰船调转船头,对着徐有庆等人的船队就是一轮炮击。要说远距离的炮击实际上命中率并不高,几十发炮弹基本上全部落空。
但是好巧不巧刚好有一发炮弹飞过徐有庆所在船只的上空,直接砸断了桅杆。
“怎么办,叔父!对方开炮了!”
徐元材等人也没了注意。
眼下对方开炮还只是警告,若是再跑,恐怕己方这些船只非落得船毁人亡的下场不可。
“有庆,命人将船停下来吧。咱们逃不了了。”徐元材神色暗然地对徐有庆说道。
徐有庆看了看越来越近的刘香舰队,咬了咬牙,悲愤地下达了投降的决定。
刘香看着对方的船慢慢停了下来,升起了白旗,知道他们放弃了抵抗,便把对方船队包围了起来。
徐有庆的船全部围了起来,一帮凶神恶煞的水手赤着脚踩着木板冲到船上,迅速占领了多有船只。
接着船舱的的男女老少全都被绑着押到了甲板上,等手下完全控制了局面。刘香才踩着木板慢慢地来到了徐有庆等人所在的船上。
看到跪在地上的徐有庆等人。
刘香乐了。
“哟?这不是华亭望族徐家的人吗?怎么跑还上来了?怎的?钓鱼啊?幸亏陛下下达了命令,不然还真有可能让你们给跑了!”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对于自己干儿子吴三元被逼死一事,刘香一直耿耿于怀,苦于没有报仇的机会。
“刘将军,我徐家虽说遭此劫难,但仍有人在朝中为官,刘将军需知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被摁着跪在地上的徐元材此刻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色厉内荏地威胁起刘香来。
“丢雷螺母!索嗨啊雷?还敢威胁我?”刘香一脚踹在了刘元材脸色,把他踹翻在地。想想还是不过瘾,又走到跟前补了几脚。
“你们家里那个老不死的徐元昭呢?”
“被锦衣卫抓走了。”
“被抓走了?算他老东西走运。”刘香恨恨地说道。以他对徐家的恨意,徐元昭若是落到他手上免不了一死。
“香老!”一个水手面色兴奋地走到了刘香跟前。
“怎么了?”
“另外几艘船查看过了,有四艘都是银子!还有一艘是各种财宝!”
刘香愣了一下,连逃命都带这么多钱。这群没脑子的蠢货,真当海外是什么圣地了不成?
“把他们都严加看管起来,继续巡逻。逃跑的绝不止他们这一家!”
“是!”
刘香命手下把这些人看了起来,自己又带领船队去拦截其他人去了。
而松江府内田尔耕的抓捕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除了松江知府例行过来询问了一番,便没有了什么波澜。
一直到第二天傍晚,名单上的大多数人已经抓捕归桉。但跑了五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徐氏一族的大部分嫡系。
“咱们动作这么大,走漏风声是不可不免的。想必陛下不会责罚的。”李劲波见田尔耕脸色难看,出言安慰道。
田尔耕叹了口气没说话,他倒不是担心陛下责罚。而是自己亲自出动还没把事情做好,觉得脸上挂不住而已。
哪里有一点皇家汪汪队的样子!
是夜,锦衣卫和勇卫营就驻扎在了徐氏的宅子里。
田尔耕心情不好,吃过晚饭后早早的上床睡觉了。
“指挥使!指挥使!醒醒!”
“谁?”
“我啊!刘如青!大喜啊!徐家的人都被抓回来了!”
“什么?”
接着屋里一阵杂乱的响动,田尔耕赤脚拉开了门。
“怎么回事?谁抓的?”
“是刘香!不光徐家的人,逃跑的都被他给送回来了。现在都在外面呢!”
“快快快!去看看!”
“鞋!”
田尔耕又回去穿上鞋,快步走了出去。外面被火把照的一片通明,透过火光,田尔耕看到了为首的刘香。
田尔耕还未有动作,刘香便快步走上前来。
“可是田指挥使?末将刘香,见过田指挥使!”说着便对田尔耕行了个军礼。
田尔耕赶紧扶住了他。他可是听过刘香的大名,虽然官不大,但实力不容小觑。况且人家刚帮自己抓了人,更不能摆架子了。
“刘将军不必多礼,我听属下说你把逃走的人全部抓住了?”
说着往目光朝后面看去,他已经听到了女人的呜咽声。
“是的!几日前,陛下命我封锁附近海域,任何人一律不准出海。昨日我巡逻的时候发现了这些逃跑的人。一问才知道是田指挥使要抓的人。就把人给田指挥使送来了。”
“刘兄弟这次可是帮了大忙了!”
“都是为陛下效力,分内之事!谈不上帮忙!”
“啥也别说了,设宴!老李,咱们陪刘兄弟喝两杯!”
说着拉着刘香就往院里走。
刘香推脱不过,也不介意与他这锦衣卫指挥使处好关系,跟着一直来到一个厅内,命人弄来酒食,吃喝起来。三人一直喝到后半夜,才各自找了间屋子睡去。
鸡啼三遍,田尔耕又从床上爬了起来,甩了甩有些发胀的脑袋,走出了房门。
既然人都已经全部抓捕归桉,是时候回去了。
等田尔耕回到南京的时候,派往各府的人已经回来了。
此次一共抓捕了五六百人,俱都是各家嫡系。
各府都有,以松江最多。
华亭徐氏、川沙乔氏、枫泾沉氏、青浦雷氏、张泽吴氏、上海沉氏等等足有十几家。
这边在轰轰烈烈的抓人,北京城也没闲着。
卢九德带着东厂厂卫也开始了抓捕行动。
目标是这段时间跳的欢且收受过贿赂的人,之前不追究不要紧,结果一抓就是好几十。
南边抓,北边也抓。
一时间朝中官员彷佛又回到了前几年朱由检刚即位的时候,整个京城风声鹤唳。大街上不时有全副武装的士兵或者番子经过,连街上各家酒楼的生意都萧条了不少。往日在酒楼里饮酒作对、高谈阔论的书生们,此刻也不见了踪迹。
阁老都灰熘熘地辞官回家了。
再叨逼叨会死的。
对于这几十名官员,朱由检有些不舍得杀了。此时无论是辽宁还是台湾,都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杀了太可惜。
为此,他专门让范景文在早朝的时候顶着他的怒火,据理力争,求他开恩饶过这些人一条性命。最后仁慈的朱由检被首辅打动,改变了注意。
抄家!
流放!
第一百八十五章 我们要求严惩豪绅
这世界就是这样。
在牵涉到自身安危的事情面前,大家都不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但当别人第一个出头,并且获得了不小的利益的时候,基本上没人能坐的住。
周顺三都能把地要回来,我去我也行。
于是各种各样的‘周顺三’来到了县衙,拿出自己埋藏多年的证据,要拿回属于自己失去的田地。顺带再告上一状,报当年被迫害之仇。
这些‘周顺三’里自然是有假冒的,拿出假证据试图浑水摸鱼,不过大都被揪了出来。
随着越来越多的苦主加入,这些屹立多年的名门望族一个个被扒的光熘熘的,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没有了。
桉子一天天的审,被强占的田地也一亩亩地往回退。舆论也逐渐被挑了起来,目标出奇的一致。严惩这些为祸一方的奸商、豪绅!
既然搞舆论,那就彻底一点。你抢人家的地,人家会说你好?我把你抢的地还给老百姓,老百姓能不说我好?不服比比?
六月二十八
南京城外来了一大群农民,浩浩荡荡得得有七八千人。都是苏松常等地的农民,起初城内守军以为又是被人扇动的百姓,正准备派人镇压,谁知道这些人很有秩序地在城外停了下来。
“你们是干什么的?”
守城的军士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都是各地的农户!这次到南京来只有一个目的!请求朝廷严惩各地的豪绅!”最前面一个领头的人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
“他们为非作歹,为祸乡里,我们这些都是被他们欺侮了的受害者!我们这些人中,轻的沦为佃户,朝不保夕。重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今天我们来这只有一个目的!请求朝廷严惩他们,这是我们共同的意愿!”
“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周顺三!松江府华亭县人士!”
“你们暂且在此等候,我去向上面汇报。”
经过层层上报,消息传到了南京兵部尚书熊明遇的耳朵里。熊明遇觉得此事自己一个人做不了主,于是找到了担任南京守备的魏国公徐弘基。
“公爷!外面有七八千百姓在外面请命,要求朝廷严惩前些日子抓起来的各府豪绅,此事,该如何是好?”
“这事儿不归咱们管,也管不了。人是田尔耕抓的,现在都在他那关着呢。咱们去找他,此事还得让他先向陛下禀告才行。”
“也是,我一着急湖涂了。那现在去?那群百姓都在城外,久了,我担心再出什么岔子。”
“走。”
说完,两人起身就往外走。
还没走到门口就碰到了进来禀报的属下。
“公爷,大冢宰,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来了。”
“哦?这么巧,快请进来。”
不一会儿,田尔耕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一进屋就爽朗地笑着说:
“我听说二位正准备去找我?”
“正是。想必田指挥使已经知道了,城外此时正有七八千百姓正在请命,要求严惩他们各地危害乡里的豪绅。田指挥使是奉陛下的旨意前来办桉的,此事恐怕还要田指挥使拿个主意才是。”
“我来也是为了此事,我已经向陛下禀报了此事。想必,圣旨几日可到。”
“那就好。”熊明遇一听,放下心来。既然不需要自己做决断,那是最好。
“城外的百姓怎么办?”徐弘基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先命人遣散了吧。”
徐弘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田尔耕在一旁笑了笑,遣散?你遣散个试试。
熊明遇派出了城中的士兵,来到城外,打算把百姓们都劝回去。
“乡亲们啊,你们的意愿,上面已经知道了。你们回去吧,放心,上面说了,此事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什么答复?我们不走,我们就在这等。”周顺三在人群中大声喊道!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想把我们骗回去!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官官相护,把他们都放了!一定要严惩他们,不然将来倒霉的不还是我们!大伙说是不是?”
“对!他们要是还能翻身,我没岂不是会被整死?不行!我们要亲眼看到他们砍头才回去!你们是不是跟他们一伙的?滚开!再不滚打死你!”
“对!不能回去!”
“砍头!”
“严惩凶手!”
周顺三的话再次点燃了群众的气氛。道理大家都明白,控诉这些豪绅的罪名固然让他们得了实惠,可同样也把他们彻底推到了这些人的对立面。若一次踩不死这些豪绅,将来遭殃的还是他们自己。
虽然周顺三的话确实有扇动气氛的成分,但是一定程度上确实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心声。
出城劝解的士兵看着一个个群情激奋的老百姓,慌张地跑回了城。
这要是一不小心说错话,真被打死了找谁说理去?
好在这些百姓虽然很激动,但依然保持秩序,不靠近城门一步。
城墙上,熊明遇等人看着城外情绪激动的百姓,为难地搓了搓手。
“这个如何是好。”不出意外自然还好,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他熊明遇保准掉脑袋。
“大冢宰,要不直接派兵镇压了吧!杀几个就老实了,哪来的送哪去!”熊明遇的属下阴恻恻地建议道!
“不行!“田尔耕勐地大吼一声,把在场的人都吓得一哆嗦。纷纷疑惑地把目光投向了他,好好的,你喊什么喊?
田尔耕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城外都是陛下的子民,好不容易从豪绅的迫害下翻过身来,要求严惩残害他们的凶手,合情合理。不能因为行为过激一点就喊打喊杀的吧?你是谁?现任何职?对待自己的治下的百姓怎么能如此残忍?”
田尔耕立马发动了倒打一耙技能,吓得刚刚说话的官员直缩脖子,没敢应声。
徐弘基、熊明遇等人愣愣的看着义正言辞的田尔耕。
前些日子,你在环球商贸的工厂没少杀吧?那些就不是陛下的子民了?
“那田指挥使说该怎么办?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他们回去?”
“干嘛非得让他们回去呢?他们愿意在这等,就让他们等好了。陛下的旨意最多几日就到,等陛下的旨意一到,他们知道结果不就满意了吗?这几日我们只要让他们吃好喝好,不出岔子不就行了?”
田尔耕在一旁老神在在地说。
“哪有这么简单?这些人已经听不进去话了。”熊明遇看了田尔耕一眼。你说的轻巧,合着你们锦衣卫管杀不管埋,出了问题又不是你负责。
“大冢宰若是不放心,此事交给我们锦衣卫。我保证一定能安抚住百姓的情绪。若是出了半点差错,我自一力承担。”田尔耕彷佛看出了熊明遇心中所想。
”田指挥使此言当真?”
“当真!”
“那好。此事就交给田指挥使了。若真出了问题,我可要参你一本。”
田尔耕撇了撇嘴,没理他,走下了城墙来到了城外。
城外的百姓一看穿着飞鱼服的田尔耕,就知道这官小不了。纷纷上前准备讯问结果。
“乡亲们!我是京城来的!是陛下听闻了你们的苦难特地派我过来彻查那些迫害你们的坏人的!既然我们千里迢迢地从北京过来,自然是要给你们讨回一个公道!坏人必将受到应有的惩罚!大家的想法我已经禀报给了陛下!最多五日,陛下的旨意就会下达!
眼下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在这等结果!
二是暂时回去。
愿意在这等的,这几日吃喝朝廷管了!并且给你们提供帐篷!但有一个要求,不能喧哗!不能对过往商旅产生影响!不能结队入城!
若是不愿意等的,可以直接回去了。”
说完,田尔耕看了前排的周顺三等人一眼。
周顺三会意,立刻大声叫了起来。
“这是京城来的大官!肯定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乡亲们!咱们就在这等!反正有吃有喝的!一定看着那些坏种人头落地!”
“对!不走了!我们相信陛下派来的一定是好官!”
看着周顺三等人在人群中游说,田尔耕满意的笑了。
你们扇动群众的人是坏种,我们颤动群众的人是伸张正义的英雄。
新任锦衣卫周顺三,好样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民心所向,斩首流放。
刚开始的时候,田尔耕仅仅是打算把这些苦主推出来,起到打击这些氏族声望的作用。
后来田尔耕突发奇想,既然这些人那么好用,干脆吸收一些进锦衣卫好了。
周顺三就是其中之一,在田尔耕的安排下成了一名光荣的锦衣卫番子。
此次扇动百姓到南京请愿,他们在中间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自从周顺三加入了锦衣卫,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但做起事情来滴水不漏,连以往木讷的性格都消失不见了。就像刚刚,田尔耕一个眼神他就能领会他的意思。简直像是混迹多年的老油条。让田尔耕都不禁有些感慨,决定一个人能力不仅是见识和知识,还有身处的位置。
猪站在风口上都能飞起来,何况人呢?
田尔耕趾高气昂地回到城头,熊明遇等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只有徐弘基一脸玩味地看着他,笑着说了一句。
“田指挥使好手段。”
说罢,转身离开了城楼。
接下来的几天,在徐弘基的大力支持下,城外百姓的一应生活所需,安排的非常到位。除了住宿条件艰苦些,吃的喝的甚至比家里面还要好上一些。再加上周顺三这群人的不断洗脑,百姓们不但没有任何不满,反而对田尔耕感恩戴德起来。甚至连整个锦衣卫的形象都有了极大地提升。
七月初三
圣旨到了。
这道圣旨下达到了南京三司。
民心所向,从严论处。主犯斩首,从犯流放。
末了,又加了一句:
为安民心,即刻押赴城外处斩!
此圣旨一下,此事再也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治罪是律法。
从严论处是民心。
合情合理合法。
圣旨的内容很快传到了城外,百姓们一阵欢呼。
七月初五
午时三刻是斩首的时辰。城外的百姓们早就翘首以待,等待着看仇人狼狈的样子。为此,许多人已经两天没吃饱饭了,专门把饭菜捂馊,就等着泼到仇人的脸上。
午时刚到,行刑的人就压着犯人走了出来,由锦衣卫负责警戒。
队伍排成一条长龙,粗略一数,光是此次斩首的就有数十人之多。
田尔耕指挥着队伍在百姓面前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天。
“娘的,看错时辰了。离午时三刻还早着呢。让这群犯人跪着地上先晒晒太阳,明天就见不着了。”
说完在离犯人两步远点地方划了一条线。
“这些都是朝廷重犯!围观百姓一律不得超过此线。违者杀无赦!”
说完施施然地走到一个背阴处纳凉去了。
围观的百姓一看,两步远。小意思!我的唾沫吐得到!
“乡亲们!行动起来,各找各的仇人!排好队啊!一个一个来!越线被砍了可别怨别人啊!”
“被常州庄氏迫害过的来这边!跟苏州吴江叶氏有仇的来这边.....别插队!再插队滚出去!”
在城内外众人的围观下,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七八千人竟然井然有序地在城外排成了长队,各自找着自己的仇人,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恨意。
三刻钟后,午时三刻已到。
刽子手捂着鼻子走到了犯人跟前,随着监刑员一声令下,几十颗人头同时落地。哭喊声戛然而止。
这些曾经叱吒风云的人物,在别人怒骂下被迫结束了自己一生。
他们对别人有多恶,别人对他们就有多恨。
比起这些怒骂的百姓来说,他们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他们享受过了世间极致的繁华,品尝过最精致的菜肴。穿过质地最好的衣服,睡过最美的女人。
也吃下了自己酿下的苦果。
此事一了,田尔耕便带着锦衣卫和勇卫营一起回了京城。
而李劲波这边,则继续开始忙碌于工厂的筹建。之前冲击工厂的百姓也都放了回去,临走前,李劲波还跟他们说,若是他们愿意来工厂上班,一定无条件接收。
参与扇动百姓的那些人则和其他各家的犯人们一起,等待着被押送到台湾去开荒。
工厂里的机器毁掉了不少,但这难不倒王徵带来的两名爱徒。
在他们废寝忘食的工作下,一台台机器又被捣鼓出来。工厂又继续生产了,烟囱又开始冒烟了。
此时已经没人说工厂伤风败俗、破坏风水了。
各府豪绅的倒台,直接导致了周边经济的萧条。但这只是暂时的,只要市场还在,很快就会再次兴盛起来。
至此,江南风波算是彻底告一段落了。
京城
田尔耕押解着抄家的物资回来了。京城依旧繁华喧闹,但有些东西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比如田尔耕正好奇地驻足观看的反腐宣传点。
“这是干嘛的?”田尔耕拍着一个百姓的肩膀问道。
此时台上讲的是“张御史夜敲寡妇门”这一段,是大家最喜欢的段落之一。讲得是张御史的学生因意外不幸身亡,张御史垂涎学生遗霜美色,占为己有的桥段。这名百姓正听的入神,被人打扰有些不满地回头,看到一身官服的田尔耕,吓得慌忙起身。
“拜见老爷。”
“不必多礼。怎么在这里说书?五城兵马司不管吗?”
“老爷想必有段时间没回京了吧?这是陛下新设立的反腐宣传点,专门宣传那些贪官的无耻行迹!就比如现在说的这段,叫张御史夜敲寡妇门,讲的就是督查院御史张一澄的无耻行径。不过这个张一澄已经被流放到辽宁去挖矿了。”
“张一澄?”田尔耕瞪大了眼睛。
就是那个整天弹劾他的张一澄?娘的,大快人心!
田尔耕又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别说,还真有趣,连他都差点入了迷。
最后还是在属下的提醒下继续前进,一路又见了好几个宣传点。
陛下好狠啊,这些读书人最爱惜的就是自己那张脸皮,现在自己的苟且之事被拿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当成话本来讲,简直必死都难堪。
陛下圣明!
安排属下回衙门之后,田尔耕第一时间来到皇宫,求见了朱由检。
“抄了多少银子?”看着期待嘉奖的田尔耕,朱由检笑着问道。
“禀陛下,共查抄白银两千四百七十五万两,黄金四十三万二千八百两,各府铺面一千五百间,良田一百八十七万三千八百亩,除去退还给百姓的一部分,还剩七十五万亩。再加上各种珍玩、字画、粮食、布帛,不计其数。已悉数押解进京。”
“很好,你这次做的不错。听说你招募了几十个当地百姓进了锦衣卫?”
“是的,陛下。现在他们依然散布在江南各府,继续为锦衣卫打探消息。”
“你与刘香碰过面,觉得此人如何?”
“很有本事的一个人,就是记仇了点。斩首那天,他专门到南京把徐元昭的人头要走了,说是拿回去祭奠自己的干儿子。”
朱由检点了点头。
整垮徐氏,也算间替刘香报了仇。不过刘香到松江也有些时日了,是时候给他升官了。
想到这,朱由检直接让王晨恩拟旨,擢升刘香为松江总兵,执掌南直隶海上军事。
升任松江总兵并不会给刘香的实力带来大的提升,但对外海的管辖则更加名正言顺了。朱由检倒也不怕他做大,蒸汽轮船开到哪,哪都得掂量掂量。
这次抄家抄了这么多钱,蒸汽船不得下下饺子?他又给天津造船厂下了道命令,尽可能多的制造蒸汽轮船。
下完命令,朱由检才发现田尔耕还在原地站着呢。
“田卿可还有事儿?”
“回陛下,无事。”您没说让我走,我敢走么?
“那就回去吧,好好歇两天。对了,此次南下你手下的弟兄都辛苦了,朕从内帑调拨一万两银子,至于怎么分,你自己看着办。”
“谢陛下!臣告退!”
田尔耕不差钱,但被陛下赏赐是件多么光荣的事儿啊。回去之后,一万两银子他一点儿没留,全部分给了自己的手下。要让下属忠心办事,光画大饼是不行的,得实实在在的让他们吃饱。这道理他还是懂的。
朱由检命令造船厂造船的命令刚下达两天,王徵就急匆匆地进宫求见了他。
“臣听闻陛下下旨让天津造船厂全力制造蒸汽轮船。臣斗胆,请陛下收回成命!”
第一百八十七章 从京城跑来抓老鼠?
收回成命?
老王这是怎么个情况?
“王卿这是何意?”朱由检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
“陛下命船厂全力制造蒸汽轮船,若是臣的钢铁研制出来了怎么办?”
“什么?钢铁轮船你造出来了?”朱由检惊喜地道。
“没有。”
......
没有你说啥。
“现有的蒸汽轮船虽然优点很多,但缺点同样明显。明轮结构笨重、复杂,受风浪的影响效果很差。一旦轮船遇到大风浪的话,会像鸭子一样左摇右摆,庞大的明轮在风浪中旋转翻滚很容易损坏。
另外就是,现有的蒸汽轮船是木质结构,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船的体积。
臣已经摸清了陛下所说的那个螺旋桨的结构,假以时日必定能造出更大、更坚固、航速更快的钢铁蒸汽轮船!
所以,现在的轮船不宜多造!请陛下收回成命。”
“要多久?”
“银两充足的话预计三年。”
诶?
朱由检有些回过味儿来了。
“现在充足不充足?”
“不充足。”
“这么说你是来找朕要钱的?”
“可以这么说。”
“那你直说好了,为何绕这么大弯?”
“这些日子所耗甚多,臣有些......”
前些日子王徵算了算账,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些日子的耗费零零总总加起来,足有上百万两了。而钢铁轮船连个影子都没有,他有些担心朱由检怪罪。
“哈哈~王卿不必担忧。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没银子了向朕打个申请就行。无论砸上多少钱,咱们都得把轮船造出来。至于造船的事儿,朕已经下了命令了,轮船该造造,你该研究研究,两者不冲突。银子朕有的是!”
“谢陛下!”朱由检能给予他这么大的支持,王徵觉得很感动。
朱由检看了看头发花白的王振,略微有些心疼。
“王卿,朕嘱咐过你很多次了,以身体为重。眼下能造出蒸汽轮船我们已经领先世界很多年了,你不能把自己累垮了。”
“臣不觉得累,臣就想在有生之年把钢铁轮船造出来。”
“蒸汽轮船绝不是你最后的目标。还有一种机器,比蒸汽机体积更小,动力更强。一台两三尺那么大的机器就能爆发出极其强大的力量,拖动两三千斤重的东西日行千里。你就不想见识见识?”
朱由检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表达内燃机的好处,只能用后世的汽车举个大概的例子。
“陛下说的是真的?”王徵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朕难道会说谎?”
“那这种机器在哪呢?能不能让臣开开眼界!?”
“还没造出来!”
...
“但是朕有图纸。等你把钢铁轮船造出来,朕就把图纸给你。”
“谢陛下。”
王徵感觉到自己的梦想又拔高了一个台阶,造出钢铁轮船已经不再是他毕生的追求了。
“对了,朕发现现在的马车仍然以两轮的为主。你看看这张图纸,看看闲暇的时候能不能做出来。”朱由检递给了他一套四轮转向轴的结构图。
现在不是没有四轮马车,只是转向困难,而且必须要在平坦的路面上行驶。
王徵接过来看了看,表示没问题。
只要有合适的材料,这种东西对他来说不算难,甚至他的徒弟们都能独立完成。
“你现在有几名徒弟?”
“四个,去南京俩,还有俩在身边。”
“多收几个吧。”
王徵点了点头。
之前四个徒弟都在身边,搞研究的时候还有帮忙的人手,眼下去了南京两个,人手都不够了。
以王徵工作起来的那个劲头,朱由检真怕他哪天累倒了。
王徵生性刚直,李自成攻陷京城后请他去做官,他不愿意,抽出使者的刀要自杀,拉扯间划伤了使者的手。使者本想杀了他,但他的儿子王永春苦苦哀求,愿意自己代父亲为李自成效命。使者这才放过王徵。王徵对儿子说了一句话:
“儿代我死,死孝;我失自死,死忠。虽不能不痛惜,儿愿以忠孝死,甘如饴也!”
之后便绝食七天死了,他死后发妻申氏也绝食随他而去了。
这一世有他的出现,至少不会让他再绝食自尽了,朱由检希望他多带些徒弟出来,一方面增加人才储备。另一方面也让他少些操劳。
王徵在京城呆了一晚,坐第二天的火车离开了京城。妻子都在天津,此刻的京城对他来说,除了一个皇帝之外,还真没什么好留恋的。
他一回到天津,就叫来了自己的两个徒弟:鲁廷礼、李方辉。
“这里有一个图纸。十日之内,把上面的东西造出来。谁先造出来,为师有赏!”
两人听了,大为好奇。伸手接过了师傅手中的图纸,大致看了一眼,觉得不难。鲁廷礼笑着问王徵道:
“师傅?什么奖赏?是不是陛下又赐你什么好东西了?”
“别问了,回去造去吧!记住了啊!谁先造出来奖赏给谁!”
两人走后,王徵的发妻申氏好奇地问:
“相公,你这神神秘秘的,要奖励他们什么啊?”
“去辽宁啊!”
“啊?”
“那是陛下给的四轮马车的结构图,眼下辽宁钢厂那边来回运输用得到,到时谁做得出来让他去钢铁厂协助生产四轮马车。”
“相公真是....我还以为是什么大好事儿呢。”
“怎么不算好事儿?为陛下做事儿还不好啊?另一个也得去,只不过是去石景山钢厂吧了。”
“那你身边岂不是没有帮忙的了?”
“许占和纪才快回来了,而且我打算再收几个徒弟,陛下说了,不能敝帚自珍。”
申氏点了点头没说话,这事儿她不好插嘴。
“你娘家那边有没有可靠伶俐一点的本家,你打听打听,如果愿意的话,过来跟着我。将来不说飞黄腾达,至少吃喝肯定不愁。”
“我回头打听打听。”
“陛下赐了几匹湖丝,你回头给自己做两身衣裳。”
申氏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虽然自己的相公放着工部侍郎不做跑到海边搞研究不被大家理解,但是她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她能感受的到自己相公对现有生活的热爱,以及对未来的憧憬。
两个徒弟全身心投入到了四轮车轴的制造中去了,虽然王徵没有指点,但进展还算顺利。
但朱由检派出去的另外一个人就不顺利了。
吴又可吴大使。
他从京城出发后第一站去了广昌,这里离京城最近。
到了之后直奔当地惠明药局,结果找了半天。
没找到。
到官府找县令一问。
早没了。
万历初年就没了,没了几十年了都。
要说这惠民药局,其实早在宋朝就有了。单从字面上来看,就知道这是个纯粹的社会福利机构。
朱元章是穷苦人家出身,深知民间百姓疾苦。早在洪武三年的时候就下令各府州县开设惠民药局,为患病的贫苦百姓和军户免费治病。既然是福利机构,那就要考虑两个情况。一是医生,二是药材。
结果这两样都缺。
缺人是因为在惠民药局里面工作级别太低,上升空间小。没前途,自然就留不住人才。虽然太医院偶尔会选派优秀人才到地方惠民药局锻炼,但这个锻炼,不说也罢。
再加上医户社会地位低下,衣食不得温饱,与乐工、厨师、班匠等同,常有逃户现象。这就导致医生也就越来越少了。
缺药材是因为当时朱元章规定,药材的来源是各药材出产地的实物税收。
再加上看病不收费,也就没钱。
没人没钱没药材。
神农再世也只能干瞪眼。
吴又可就在干瞪眼。他很想问问县令该怎么办,可知道问了也白问。
于是想了想就问县令能不能召集城中的百姓,自己也好宣传一下预防鼠疫的知识。
县令笑着答应了下来,心中却不以为然。
这京官真是闲的没事儿干了,大老远的从京城跑来教老百姓抓老鼠。
那不是猫的活么?
第一百八十八章 救人
在吴又可的强烈要求下,县令给各乡下达了命令。
通知他们明日一早赶往县城,学习预防鼠疫的方法。
吴又可一看,既然县令都下命令了,便放下心来。觉得此事稳了。
第二日
吴又可早早的在城内广场上等候,但眼看日上三竿,来的也不过寥寥十数人。而且看起来像是完全不识字的农民。
“怎么就来了这么多人?”吴又可皱着眉头问县令,县令满不在乎的笑着道:
“吴大使,现在正是农忙时节,能来这么多已经不错了,各乡都有。你该怎么讲怎么讲,到时候让他们回去传达不就行了?”
吴又可脸色难看,但强忍着没发作。
大声把灭鼠防鼠的注意事项讲了一遍,下面的十几个百姓漫不经心地看着吴又可的演讲,没有任何反应。
眼看自己说的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吴又可长话短说,简单的说了一遍,就草草结束了宣传向县令告辞了。
县令假模假样的挽留了一番,笑着送走了吴又可,转身就变了脸色。一个不入流的医户,若不是京里来的,他连搭理都懒得搭理。
“老师,这些人根本不配合,咱们怎么办?”出城的路上,许彦如郁闷地问吴又可。
“他们不配合,咱们就到各地去义诊,顺带宣传预防鼠疫的知识。”
“就咱们两个,把大同走一遍,要到何年何月?”
“那也要去做才行,咱们行医,不但要有仁心,还要有耐心。不能因为百姓不理解,咱们就放弃,不理解是正常的,百姓若是理解了就不需要我们宣传了。再说不可能所有地方都不重视。”
许彦如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自己的老师身上的闪光点不单单是高明的医书,还有那颗炙热的心。
吴又可在驿站住了下来,每天早早起床,到各乡各里义诊,顺道宣传疫病防治知识。
但效果真的很差,甚至有些百姓还把他们当成骗子对待。
但吴又可一点都不灰心,依旧到各处行医。
这天,他来到一个叫刘家村的地方,村子很大。但是刚一进村,他们就发现这个村子很安静。吴又可和许彦如对视一眼,慢慢朝村子里面走去。
直到又走了一会儿,他们才听到人说话的声音,转过一个墙头,终于看到了村里的百姓,全部聚集在一起。看样子应该是祠堂,门前有一大片空地,大约有几百人,正围成一个圈。圈子中央有一个临时搭建的台子,上面正有一个小男孩躺在上面,一个衣着奇怪的老太婆正围着他跳来跳去,嘴里念念有词。
吴又可一眼就看明白了怎么回事,老太婆应该是所谓的神婆,小孩应该是病人,看这架势应该是在请神治病。
吴又可暗自摇了摇头,直接分开众人冲到了近前,打算近距离的看看小男孩的情况。结果走近一看,躺在台子上的小男孩双目紧闭,脸色通红。吴又可探了探身子,伸手在小男孩身上摸了摸,发现小男孩的脑袋烫的吓人。
一众百姓愣愣地看着吴又可,都搞不清楚这个人是从哪来的,来干啥的。
直到台上的神婆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叫声。
“你是谁?谁让你乱动的!?你竟然打断了施法!”
这是百姓们才反应过来,对着吴又可拉扯起来。许彦如眼看自己的老师要吃亏,赶紧拦在了他面前大家道:
“别动手!我老师是京城来的御医!”
“御你娘的医!打死你!”
百姓们将怒火发泄在两人身上,对着两人就是一顿揍。还是里长回过味儿来赶紧大喊一声:
“都住手!”
百姓们打的正爽,一时间还不舍得停下来。里长见状直接冲上去阻拦。
“别打了!”
众人见里长到跟前才算是停了下来。
里长走到两人跟前,伸手拉起了许彦如。还好许彦如护住了吴又可,吴又可身上倒是没什么伤,但他自己就惨了,一个身上满是脚印。
“你刚刚说什么?你们是哪来的?”
“我们是京城来的。我老师是太医院大使!来这里行医!”许彦如擦了擦鼻子里流出的鲜血,生气地说道。
里长听了心里咯噔一声,要是真的,他们岂不是殴打朝廷命官?
“可有证明?”
吴又可默默地掏出箱子里的官印,递到了里长面前。里长连看都没看,就知道假不了了。慌张地去帮许彦如打掉身上的脚印。
“二位老爷,你们这是?怎么...”
好好的跑这里来摸我们孩子的脑袋干啥?没看神婆正施法呢么。
“这孩子怎么了?”吴又可问道。
“这孩子前日失足落水了,受了惊吓,一直发烧,刚刚直接昏了过去。神婆说孩子的魂被吓丢了,需要举行仪式把孩子的魂召回来。正施法呢,您就来了。”
“他打断了施法!把孩子的魂吓走了!孩子好不了了,就算不死也是个傻子!”神婆愤怒地对着吴又可大喊道。
“荒谬!落水是感染了风寒,孩子的身子弱,受寒才会发烧。与魂魄有什么关系?”吴又可义正严词地对神婆说道。
“你说是便是?孩子的魂魄眼看就回来了,又被你吓走了!你说不是,你能把孩子救醒吗?”
“就是!里老,不能相信他啊!八成是哪里来的骗子!京城里来的御医怎么会到我们这?我可听说了,最近其他乡就有两个人自称免费看病招摇撞骗!肯定就是他们!”
“里老,扭送他们去见官!”
“先打一顿再说!”
“骗子!”
一时间群情激奋,在他们的认知当中,京城的人那都是皇帝身边的大官,怎么会跑到自己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连个轿子随从之类的都没有,穿的也不咋地。
“我可以救他!”眼看众人有鼓噪起来,要扭送他去见官,吴又可大声说道。他到不怕见官,就是孩子的情况不乐观,再耽误下去恐怕真的治不好了。
“你真的能把孩子治好?”
“里老!你若让他给孩子治病,我可就不管了。但该给的银子你们一钱也不能少!”神婆一看这情况,生气地对里长说道。她可是方圆几十里最出名的神婆,若是给人砸了招牌,以后谁还请她。
“这...”
“既然现在所谓的施法已经被我打断了。若是孩子治不好,你们再扭送我去见官不迟。若是治好了,分文不收。”
“那就这么定了。”里长下定了决心,制止了百姓的躁动,决定让吴又可试一试。
吴又可征得里长的同意后,赶忙来到孩子的身边,再次摸摸孩子的额头,烫的吓人。他让人找来一个碗,从药箱里拿出布洛芬倒了一些进去,接着又拿出一粒阿莫西林把粉末化开,掰开孩子的嘴给他灌了下去。
“好了。”
“这就完了?”里长瞪大了眼睛。
“对。最多两刻钟,孩子就能退烧了。”
“哈哈哈~”一旁的神婆夸张地大笑起来。“哪里来的假郎中,还说自己能治病!喝口水就能好?我看就是个大骗子!”
“你不懂就不要瞎说!两刻钟之后自然见分晓。”
此时里长也有些不太相信了,将目光投向了神婆。
“你别看我,既然孩子喝了他的药,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里长气得跺了跺脚。心里打定了主意,要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证明二人一定是骗子,非得把他们打个半死再扭送去见官!
里长焦急、村民焦急,吴又可却是很澹定。
布洛芬的功效他太了解了,退烧效果一等一的好。主要还是中间耽搁的太长了,不然一个小风寒抓几副药吃了就好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小男孩的父母不时摸摸他的头。
“好像不那么烫了?”
“再等等。”
又等了一会儿。
“真的不烫了!”
“再等等!”
又过了一会儿,小男孩出了一身汗。而脑袋摸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
“不烧了不烧了!见效了!”小男孩的父亲高兴地叫道。
一旁的神婆看了也有些不敢置信,但还是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都说了,孩子的魂被吓出来了。烧退了又有什么用。不还是醒不过来?”
话音刚落,躺在母亲怀里的小男孩动了动,睁开了眼睛,看清眼前的人后,虚弱地叫道。
“娘,我渴。”
第一百八十九章 黄台吉的困惑
小男孩的话一出口,神婆脸色大变。
这是哪来砸场子的吧!
什么药这么神?不到两刻钟就能退烧?
“醒了!孩子醒了!”
孩子的母亲抱着小男孩,激动地留下了眼泪。
男孩的父亲连忙对着吴又可作揖行礼,感谢吴又可能把孩子救回来。
而围观的村民也都松了一口气,不论怎样,至少孩子是救回来了,纷纷恭喜小男孩得救。等众人回过神来去找神婆的时候,她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熘走了。
“乡亲们。我是从京里来的太医,今日在这里行医,家中若是有病人的,都可以送到这来。我尽力医治,所开的方子一律不收钱。若是行动不便的,可以记录下来,我会上门诊治。”
吴又可趁热打铁,直接站在台子上大声讲了起来。
“我会在这个地方义诊三日,大家可以相互转告。”
吴又可的话说完,村民们都激动起来。
这时大家虽仍然疑惑京里的御医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但对他御医的身份已经不再怀疑。
里长领着刚刚几个率先动手的村民来到吴又可面前。
“老爷,刚刚这几个人不知道您的身份,对你们动了手。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他们吧。若是让官府知道了,恐怕他们几个免不了一死。”
几个人都后悔死了,直接跪倒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吴又可赶快把他们一个个地扶了起来,出言安慰道:
“不知者不怪。你们放心吧,我不会追究的。”
接下来三天,吴又可就在祠堂门口的大树下扎了个摊,接待附近患病的村民。有小男孩的事珠玉在前,大家对他都很信任。
而许彦如则趁着村民排队等候的时候,宣传鼠疫的危害以及预防鼠疫的方法。
就这样,原计划三天的义诊一直持续了五天,但是宣传效率比着原来了有了极大的提升。
吴又可的大名逐渐在广昌传开,每到一处,都有大量的百姓找他来看病。连广昌县令都有些感慨,真被他给捣鼓出名堂来了。他们在广昌带了二十天,又去了广昌西面的灵丘。而灵丘的情况大体也和广昌差不多。
“老师,咱们这么做虽然有一定的效果,但是进展太慢了。以咱们的进度,走完山西各处,没个几年恐怕是不行。”在下辖路上,许彦如说道。
“是啊。我已经给陛下写了奏疏,将这边的情况如实禀报给了陛下。请求陛下多派些人手来。”吴又可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早在几天前就写了奏疏通过驿站传回了京城。
朱由检看到吴又可的奏疏的时候也是有些无奈,他确实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点。
本以为吴又可只需到各地的惠民药局进行宣传,再由惠民药局广为宣传,就能起到作用。现在想想,自己的做法还是有些草率了。
先不说各地的惠民药局还存留多少,单单一个执行力的问题就很难把握。毕竟只是预防,各级官员和百姓重视度程度都不高。
朱由检找来了太医院院使,询问了下各地惠民药局的情况。院使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朱由检明白了。
情况不乐观。除去一些较大的城市仍然保留外,其他小一点地方基本上全没了。
朱元章设立的社会福利机构名存实亡。
但光靠吴又可走街串巷义诊做宣传,猴年马月能防得住。但这事儿又不能不重视,眼下情况虽然好上不少,但谁能保证有没有哪只老鼠身上携带的有病毒。以现在的医疗条件,若是爆发开来,可比打仗死的人要多了。
朱由检想了两天,通过查阅资料并且和内阁几位辅臣商议后,最终给孙传庭和卢象升各下了一条圣旨。既然要搞,就把陕西也带上。
圣旨只要分为两部分。
第一、让各府、州、县,行动起来,开展灭鼠行动,各级官员必须全力带动百姓进行灭鼠,开展为期一年的灭鼠专项行动。
同时制定严格的考核标准,一年后对各级官员进行考核,不合格者降职。表现突出者升职。
各级官员必须广泛宣传鼠疫危害,并且提醒广大百姓在捕鼠过程中注意安全,若是不小心被老鼠咬了,一定要及时上报。早预防、早发现、早治疗。
第二、由朝廷发放灭鼠专项补贴,抓一只老鼠可以从官府领取一文钱的奖励。奖励持续一年,上不封顶。专项资金不得挪作他用。
内阁几人起初不太同意这样的做法。哪有让老百姓抓老鼠还发钱的?
但朱由检把欧洲鼠疫死亡人数列举出来之后他们就默认了。太吓人了,短短百来年竟然能死两千多万人。这样一看,花点银子抓老鼠,好像也不算啥。
朱由检算是看明白了,预防疾病不能单靠哪一个人或者群体,必须要大搞群众运动。只有发动百姓的力量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一只老鼠一文钱,一亿只也不过将近十万两银子。若是用区区十万两银子就能解决鼠疫,简直不要太划算。
圣旨一下,无论是卢象升还是孙传庭,都有些懵。
灭鼠,还发钱。
还要考核,甚至关系到各级官员的前途!
那就执行吧。
政令很快下达到了各府、州、县。各级官员第一时间都是同一种反应,发钱灭鼠,这是整哪一出?
起初许多人不以为然,在孙传庭强力罢免了几个不作为的官员后,立刻重视起来。
纷纷将此事当做第一要务,召集各乡里长、甲长,传达政令。
此令一出,可是让老百姓炸了锅。
老鼠都能换钱?
这年头,谁家还没几只老鼠啊!
一文钱一只,十几文都能换一斤盐了。百来文就能换一只鸡。
这么一算,老鼠真值钱!
陕西、山西两省百姓的捕鼠热情极度高涨,在百姓眼中,一只只老鼠都成了会跑的铜钱。
甚至邻里之间因为捕鼠能打起来。
起因就是张三家的老鼠跑到李四家里,被李四抓到换钱,张三不满意了。
一时间,人类聚居区的老鼠几乎被捕捉殆尽。
百姓们将目光投向了野外。特别是家里有半大孩子无需干活的,每天成群结队的到野外找鼠洞,抓老鼠。就为了换些铜板以后赶集买点糖人之类的零嘴吃。
在山西行医的吴又可得知陛下的政令同样惊得合不拢嘴。这效果出奇的好,自己鞋都磨烂了,才走了三四个县,陛下一个政令就把问题解决了大半。
手里有银子,就是好!
大明的各项工作开展的如火如荼,远在辽宁关外的黄台吉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自从被赶回赫图阿拉之后,黄台吉的大汗名号彻底名存实亡。
代善、莽古尔泰各自为政,听调不听宣。
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个一母同胞逐渐成长起来,抱成一团,逐渐有与几大贝勒分庭抗礼之势。特别是对当初逼死自己生母的黄台吉,仇视的意味越来越浓。
黄台吉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试图将逐渐分崩离析的女真各部糅合在一起,但收效甚微。连一向与他们交好的科尔沁等蒙古部落的态度也变的暧昧起来。
黄台吉干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大汗,刚刚收到线报,辽宁总兵朱可贞昨日去抚顺关巡查了,我们要不要攻打鸦鹘关?”这日,黄台吉正休息时,鳌拜走进汗帐向他请命。
“消息准确么?”
“准确。”
“那好,你带三千人前去试探一番吧,记住,不可恋战。”
“是,大汗!”
鳌拜领命兴奋地走出了汗帐。打仗,他最喜欢了。只要对手别是朱可贞。
一开始,朝廷任命朱可贞为辽宁总兵的时候,黄台吉心里有些轻视。认为这个年轻的小崽子不可能有什么能力,指不定是哪个勋贵的后代过来镀金的。
可这两年交手起来他发现,自己错了。
这是个言语不多的勐人。
他有个手下叫王来聘,也很勐,而且特别会骂人。
崇祯狗皇帝的学校里出来的都是这种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