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探花战鳌拜
起初,黄台吉还以为明庭收复辽东后会让祖大寿做辽东总兵。
因为在辽东,无论是家族势力还是个人威望,祖大寿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若是祖大寿能当上总兵,对他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因为他对这个人有一定的了解,只要自己的貂皮人参供应的勤,祖大寿对他们就不会太过紧逼。说不定还可以像曾经一样进行私下的贸易,用己方的特产换取食盐、铁锅等必要的生活物资。
但是他失望了,朝廷把偌大一个辽东的所有军事指挥权交给了一个叫做朱可贞的年轻人,一个他不了解的年轻人。
老熟人祖大寿不但没被重用,反而像是被架空了?虽然还是总兵,但却要听从朱可贞的差遣。黄台吉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就偷偷派人找到祖大寿,试图在他郁郁不得志的时候策反他,再怎么也送点礼,搞好关系,指不定哪天用得上呢?
但没想到派去的人刚说出来意就被祖大寿一脚踹翻在地,接着拔出腰刀就割掉了他的耳朵,骂了一顿放了回来。
还顺道带回了一句话:
“我祖大寿光明磊落,对朝廷一片忠心赤胆,若是敢再来,定斩不饶!”
并且立即向朱可贞汇报了此事。
从小到大,祖大寿的日子从来没有过的这么憋屈过。
不但辽宁总兵没当上,卫所也被裁撤了。但令祖大寿奇怪的是他手下的兵却依然由他统领,不但如此,他的弟兄、子侄,依旧在军中担任要职。
祖大寿更害怕了。
他总感觉这是个圈套,像是给了自己充足的造反条件,就等着寻个理由弄死自己。可是他真的没想过造反啊。
他活的越来越谨慎,即便是曾经手下的朱可贞成了自己的上司也不敢表现出一丝不满。
但不得不承认,朱可贞的治军水平真的不比他逊色多少,甚至在某些方面还有过之。比如个人战斗力。
可以这么说,他在军营呆了这么多年,在武力方面能比的上朱可贞的不是没有,但屈指可数。更难能可贵的是,打仗的时候他总是身先士卒,冲锋在前。
若是仅仅这样,只能说是一个将才,但朱可贞遇事沉着冷静,从他的脸上,你永远看不出什么是焦急。
其实不光是他,满桂等人也都很佩服这个年轻人。
今日,朱可贞来到了祖大寿的驻扎地抚顺关,视察破损城墙的修补情况。
早已在关内等候祖大寿,一见到他就满脸笑意的迎了上来,行了个军礼。
“朱总兵。”
“祖将军,我不是说过好多次了么,叫我占遇就好。”朱可贞微笑着扶住了祖大寿。
“那不行,军中尊卑有别,不能乱了规矩。”
朱可贞点了点头,向他的身后看去,一个年轻人正一脸欣喜的看着他。
“长伯,有日子没见了!”这名年轻人正是吴三桂。
“是啊,朱总兵!快两三个月了!你什么时候把我调到你麾下去啊?给你当个亲兵就行!”
“长伯!说什么呢!没大没小的!”
祖大寿见状,皱着眉头训斥道。
他实在是搞不明白,也不知道朱可贞给自己外甥灌了什么迷魂药了,对朱可贞崇拜到不行,整日把朱大哥挂在嘴边!
“无妨。”朱可贞摆了摆手。“长伯,你就在你舅舅这多多锻炼,他带了半辈子兵,比我有经验,你能多学点东西。若是以后打仗的话,我再把你调到我那边去!”
“哎!好!”
吴三桂一脸惊喜,总算是得到朱可贞的一句痛快话了。
朱可贞抬头看了城墙一眼,那里正有工人上上下下的干活。
“总兵,咱们到城墙上看吧。眼下天气炎热,施工进展很快。浇筑出来的城墙两三个时辰便初步凝结了,不过要等内部完全凝固要等上四五天左右。”
祖大寿边说边带路,一直来到城墙上。
朱可贞站在城墙上看着正在干活的工人,由于天气炎热,这些工人们一个个的汗流浃背。
“工人们的吃住一定不要大意,巡抚很重视这些。”
“是。”
“近日建奴没有寇边吧?”
“没有,这些日子建奴老实的很。”
“那就好。”
朱可贞又四处转了转,便站在城墙上看向了鸦鹘关的方向,等待那边传来消息。
前些日子,他查出来一个黄台吉安排在关内的细作,但他没有声张,二是和王来聘一起秘密商议了一个计策。
他故意以查看城墙修补进度的名义到抚顺关巡查,并且带走了鸦鹘关的一万士兵,只留三千士兵防守。又刻意把消息透露给了这名细作。
一直隐藏在暗处的细作觉得这是个机会,就悄悄地通过自己经营的渠道把消息传递给了离鸦鹘关不远的赫图阿拉。
跟他接头的人第一时间禀报给了鳌拜,鳌拜也觉得这是个消灭明军有生力量的好机会,当即找黄台吉请命带兵攻打鸦鹘关。
鸦鹘关他们不是没打过,但朱可贞每次都很强硬,次次带兵出城迎战。结果由于双方兵力悬殊太大,始终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战斗。
这次鳌拜也不例外,只是想趁朱可贞不在看能不能占点便宜。
鳌拜带着三千骑兵来到鸦鹘关外,像之前那样在城外奔走了一圈,大声呼喊着,让王来聘出战。
王来聘身为副将,这次负责留守鸦鹘关,听到鳌拜等人在关外呼喝。却没有立即出战,按照朱可贞的一贯策略,既然兵力上占优势的情况下,一定会派出士兵迎战。有时是多兵种的战阵,有时直接是骑兵对冲。
目的就是为了练兵,让麾下士兵面对建奴时有足够的心理优势。
事实上效果确实不错,他们发现现在的建奴真的不如当年战斗力强了。此时鳌拜在关外叫阵,王来聘龟缩不出,手下的将士们都有些不忿,纷纷申请出战。
“不用着急。反正他们的骑兵也不敢靠近我们火炮的射程。就让他们喊吧,再拖上一会儿。金仁志,你下令城中士兵跟他们对骂。”
“是。”
金仁志领命出去了。不一会儿,城墙上想起整齐划一的叫骂声。
鳌拜在关外叫骂了近两刻钟,嘴都干了,仍不见明军出城。此时他已经确定城里的守军应该不多。不然一向爱打仗的王来聘不会这么老实。
鳌拜有些发愁,己方没带工程器械和步兵,根本没法攻城。明军又龟缩不出。眼看没机会,鳌拜就打算退走了。这种事不是没遇到过,打不成回去便是。反正赫图阿拉到这不过几十里,来回不过几个时辰,就当出来练练骑术了。
正准备下命令的鳌拜突然眼光一凝,看到鸦鹘关内冲出一群骑兵。鳌拜吓了一跳,骂了半天不出来,自己正准备走呢又出来了?难不成朱可贞回来了?
正准备下令撤退,城门又上了,鳌拜看着关外的一小堆骑兵。
乐了。
这是一千?还是八百?
看着一群朝自己冲来的骑兵,鳌拜下达了攻击的命令,三千建奴骑兵迎着对方冲去。
既然你们送死,那就成全你们。
鳌拜身先士卒迎着火炮朝对方冲去,两方人马越来越近。鳌拜已经看清了对方将领的脸。
无名小卒。
鳌拜轻蔑的笑了笑,倒提着马叉迎了上去,准备先把对方的将领捅死再说。
十步、五步、三步,鳌拜抬起手中的马叉勐地刺出,直刺对方胸前。他彷佛已经看到马叉穿过对方胸膛的时的场景,能挡得住他势大力沉的一刺的明军将领不多。
但鳌拜失望了。
只见对方彷佛轻描澹写般挥了一下手中的马槊,直接荡开了自己的马叉。兵器相撞间,鳌拜的手有些发麻。
接着对方的马槊寒光一闪,奔着自己的脖子刺来。
鳌拜不敢大意,侧身闪躲,战马交错间,已是交手了一个回合。
接着两人你来我往地打了十几个回合,竟然不分伯仲。
鳌拜有些想骂娘。
这他娘的从哪又冒出来一个如此厉害的人物!
“你是何人?”
第一百九十一章 徐彦琦
“徐彦琦。”
回应鳌拜的不光是回答,还有刺过来的马槊。
“没听说过。”
鳌拜再次加开马槊,故作轻蔑地说道。实际上却不那么轻松,这个姓徐的家伙武力值简直和朱可贞、王来聘不相上下。
就连手中的兵器也和朱可贞、王来聘二人一样。
据说他俩都是从那个什么军校出来的,难不成这个徐彦琦也是?
若真是,那也太可怕了吧。
“你也是那军校出来的?”
徐彦琦没说话,加快了攻速。
打个架怎么这么多废话?
两人打的难解难分,但徐彦琦手下的士兵则是陷入了苦战。他们的任务就是缠住敌人,但面对三倍与自己的敌人,伤亡不可避免的逐渐增多。正当他们有些难以支撑的时候,东北方向传来了轰隆隆的马蹄声,明军精神大震,援军到了。
朱可贞回来了。
正与徐彦琦打的起劲的鳌拜勐地一惊,怪不得这队明军一反常态,一千人都敢出关迎战,原来是有埋伏!
单从马蹄的声势来看,至少几千人。
坏了。
中计了。
“撤退!”鳌拜大喊一声,紧攻两下逼退了徐彦琦,策马掉头就走。
鳌拜逃了,手下的士兵自然无心恋战,纷纷舍下明军跟随鳌拜向东逃去。但这个时候的徐彦琦等人哪里还愿意让他们走脱,一个个策马追击,继续缠斗。
朱可贞率领四千精锐骑兵从远处奔袭而来,脚步丝毫未停,如炮弹一般砸进了鳌拜的骑兵阵营里。朱可贞则直奔鳌拜,鳌拜见状大惊失色,后买有个姓徐的,前面又来了个姓朱的。一个自己都打不赢,俩人联手还有自己的活路?
他怕朱可贞倒不是因为打不过,主要是他觉得朱可贞这个人太过轨迹多端。这么长时间两人没少交手,但他是一点便宜都没占到。
此刻也一样,眼见朱可贞回来,他战斗的信念瞬间就降低了三成。哪怕此刻三千对五千,兵力悬殊并不是特别大,他也无心恋战。
别看朱可贞就带了四千,谁知道还有没有伏兵?
“不要恋战,全速往东突围。”
说着朝人数最少的地方杀了过去。但朱可贞盯得就是他,怎么会让他跑了呢。
“朱可贞,今日我不想跟你打!改日再战!”
鳌拜一看朱可贞朝自己冲来,再次改变了方向。正准备一叉捅死眼前挡路的明军,突然一阵寒意涌上心头,鳌拜下意识的偏了下脑袋,躲开了徐彦琦在他身后发出的必杀一击。但脸颊却被割开了一个大口子,疼的鳌拜直咬牙。
“啊啊啊!你个卑鄙无耻阴险的小人!”
鳌拜气的哇哇大叫,对着徐彦琦疯狂的进攻起来。
徐彦琦仍然不急不躁地招架着鳌拜的攻击,打定主意耗着鳌拜不让他走脱。
又过了几个回合,鳌拜回过味儿来。
不能再打了,这狗日的比朱可贞还阴险!再不走今天非交代在这不可!
刚想到这,身后一枪刺了过来。
“鳌拜!今日就留在这吧!”
鳌拜一听这熟悉的声音,魂都要冒出来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去他娘的,不管了。
他调转马头,也不回头,也不反击。朝东南方向跑去,不再理会身后士兵的死活。
鳌拜逃的不是赫图阿拉的方向,所以拦阻相对较少,加上他勇不可当,没有一个士兵能在他手下走过一个回合。
很快便被他杀出重围。
徐彦琦要追,被朱可贞拦了下来。
“老徐,别追了,先把这些骑兵吃掉。”
“看谁杀的多。”
徐彦琦会意,大笑一声转身和朱可贞一起对包围圈内的建奴骑兵发动了攻击。
所过之处,无人可挡。
战斗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战线拉了足足七八里那么长,建奴拼命逃跑丢下一路尸体。最后侥幸逃脱的不过数百人。
打扫完战场后,朱可贞带兵回了鸦鹘关。
此次歼敌两千多人,已经是今年开春以来歼敌数量最多的一次了,算的上一场大胜。
王来聘在关中留守,见二人率军回来,命人打开了关门。
“行啊,老徐。我还以为这几年在学校练废了呢。没想到身手不减当年啊。”王来聘捶了一下徐彦琦的肩膀笑着说道。
一直在城墙上观战的他自然目睹了徐彦琦和鳌拜战斗的全过程。
徐彦琦来辽宁也小半年了。今年年初,军校高年级毕业后徐彦琦就离开了军校,挑选就职地点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挑选了辽宁。来到了朱可贞手下当了一名参将。
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没什么大的战斗发生,所以徐彦琦也没机会施展拳脚。三人倒是偶尔切磋武艺,但都是点到即止。
徐彦琦笑了笑,没说话。
“又来了!别他妈在这装憨厚了,鳌拜差点被你阴死。”
王来聘夸张的大叫起来。
他们三个的性格比较鲜明。朱可贞是不苟言笑,但是运筹帷幄。王来聘整天嘻嘻哈哈的,但也粗中有细。只有徐彦琦,整天笑呵呵的,但其实是个纯粹的老阴比。
三人相视一笑,并肩往城内走去。
状元、榜眼、探花。
另一边的鳌拜,正骑着战马往赫图阿拉跑去。为了躲避明军的堵截,他饶了一个大圈,确认安全后才朝赫图阿拉的方向跑去。
天上突然下起了暴雨,鳌拜脸颊上的伤口被雨水拍打,疼的他直咧嘴。流出来的鲜血打湿了他的脖颈,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长时间的奔跑,加上道路泥泞,战马呼呼地喘着粗气,看样子支撑不了多久了。
眼看赫图阿拉就在眼前,战马终于体力不支,前腿一软,跪倒了下来。
马上的鳌拜也猝不及防的一头往前扎去,从马背上翻了下来,摔进一个泥坑里。
半晌,鳌拜从泥坑里爬了起来,摇了摇头,走到战马面前,去拉缰绳,试图让战马重新站起来。但试了两次战马都没能站起来。他索性舍弃战马,徒步往赫图阿拉走去。
此时天上的暴雨越发大了。
鳌拜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泥泞中行走,心里说不出的苦闷。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鳌拜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一只无处可去的流浪狗。
他有些想不通。
自己打遍女真无敌手,怎么碰到的敌人个个都那么厉害呢?
“什么人?”
知道鳌拜走到城前,在城楼中躲雨的士兵才发现了他。
“是我!鳌拜!”
士兵从墙外伸头仔细看了看,发现果然是鳌拜,就开门把他放了进来。
“随我去打仗的人可有回来的?”
“有,下雨前逃回来了几百个。”守城的士兵皱了皱眉头回答道。
你带兵打仗去了,自己的兵有没有活着回来都不知道,还好意思问?
鳌拜听完愣住了。自己带着三千骑兵出战,只回来几百人。恐怕此次免不了被大汗责罚了。鳌拜冒着雨来到了黄台吉的住处,跪在门前求见了黄台吉。
下人进去通禀的时候黄台吉正在一个人喝着闷酒,攻打鸦鹘关的部队大败而归,对他来讲是个纯粹的坏消息。但更坏的是他手下第一勇士鳌拜没回来。
一直到天降大雨,黄台吉绝望了。
鳌拜估计是回不来了。
听到下人通禀说鳌拜在外面求见,黄台吉勐地站了起来,快步往外走去。一出门口,果然见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跪在门前。不是鳌拜是谁。
黄台吉见状,不顾天上瓢泼的大雨,冲到近前一般扶住了鳌拜,想要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大汗!鳌拜愧对大汗的信任!请大汗赐罪!”鳌拜见大雨片刻就淋湿了黄台吉的衣服,内心异常感动,但越发愧疚起来!
“鳌拜!快起来!胜败乃兵家常事!本汗不怪你!”
说着再次拉了一下鳌拜,鳌拜见黄台吉没有怪罪的意思,也顺势站了起来。这时,黄台吉才看到鳌拜脸上两寸多长的伤口。
“你受苦了!”
“大汗!我一时不查!中了朱可贞那阴险小人的计谋!鸦鹘关不知从哪又冒出来一名将领,武艺不在我之下,我脸上的伤就是他刺的!”
“叫什么名字?”
“徐彦琦。”
第一百九十二章 鳌坚强
黄台吉沉默了。
别说鳌拜搞不清楚,连他自己都快搞不懂这个世界了。
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一个个曾经在辽东耳熟能详的人物的光芒完全被遮盖了下来,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
他很想安慰一下鳌拜,告诉鳌拜,我曾经比你带的兵多,比你还骄傲。但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没了,你不要太在意,败啊败的就习惯了。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去吧,把伤势处理一下。洗个热水澡。”
“谢大汗。”
鳌拜回去了。
黄台吉浑身湿漉漉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发着呆。
若是按照以往的惯例,将领临阵脱逃是必定要受到惩罚的。可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处罚决定。他的大儿子豪格战死了,老二老三小的时候就死了,老四今年五岁,老五才三岁。代善和莽古尔泰不听号令,多尔衮三兄弟越来越疏远自己。
此时若再处罚一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勇士,他想不出有什么好处。
最悲哀的是,对这场败仗,他竟然有了一种理所当然的预感。
就这样吧,能活一天是一天。
黄台吉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大汗!”
一个尖叫声把他从呆滞中惊醒过来!黄台吉抬起头看了看。
喔,是大玉儿啊。
大玉儿快步走到黄台吉身前,看着浑身湿漉漉的黄台吉,心疼的蹲下拉住了他的手。
“大汗!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不用你管!”
自从把大玉儿送到祖大弼那钓鱼之后,黄台吉心里就有个疙瘩,一直不太待见她。但这事儿又不能说,只能憋在心里。此时见大玉儿蹲在自己身边,黄台吉把手一抽烦躁地说道。
“大汗可是为了今日的败仗而心烦?”
“我说了,不要你管!
!”黄台吉眼神阴冷,像一只被戳到伤口的兽。
黄台吉的表情没有吓退大玉儿,仍然自顾自地说道:
“昔日父汗以十三副铠甲起事,经历了三十多年的风风雨雨,统一了女真各部,才在这赫图阿拉创立了大金。说来简单,但都是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的,是一仗一仗打出来的!靠的是什么?靠的绝不是轻言放弃!眼下处境难道比当初还难?”
“别说了!”黄台吉勐然站了起来,双眼通红地盯着大玉儿。
“虽然近些年面对明朝屡次大败,但我大金根基尚在!士兵没了可以再练!战马没了可以再养!若是大汗的志气没了!我大金就真没了!”
“我让你别说了!”大玉儿的话彻底触怒了他,黄台吉勐地伸出手掐住了大玉儿的脖子。
被掐着脖子大玉儿依然盯着黄台吉,眼中没有慌乱,只有平静。
不到片刻,大玉儿满脸通红,依然奋力地开口,断断续续地说道:
“大汗是我心中的大英雄!”
说完,双目一翻,晕了过去。
黄台吉慌忙松开手,抱住了晕倒的大玉儿,大声冲外面喊道:
“来人!
早在外面战战兢兢的下人赶紧冲了进来,手忙脚乱的把大玉儿抬到床上,叫来了郎中。
“大汗,福晋并无大碍,只是昏了过去。”
郎中看了看,表示大玉儿没什么大碍。
黄台吉松了一口气,走出了房间。
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西边天空的太阳露了出来,把云霞照的通红。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气息的空气,黄台吉大步朝军营走去。
回顾从沉阳撤回来的这些日子,他确实长期处于一种低迷的状态中。找不到目标,没有斗志。大玉儿的话如醍醐灌顶,让他彻底清醒了起来。
阿玛以十三副铠甲起兵,短短三十多年间创下如此大的基业。不能葬送在自己手中!
黄台吉来到军营,逐个安慰了今日败逃回来的士兵。第二天又到死去的士兵家里慰问,并送去了抚恤金。
最后,去探望了鳌拜。
鳌拜的状况很不好。
伤口感染,加上淋雨。
发烧了。
只隔了一天,黄台吉见到的是一个虚弱的躺在床上的鳌拜。而脸上的伤口已经有发炎的症状。
“怎么回事儿?这点小伤为什么会这么严重?”
“禀大汗,将军的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加上淋雨。感染了,所以才导致高烧不退。”
“用了药也不管用?”
“效果不是很好,毕竟我也只是一个赤脚郎中。加上城中药材不全,所以...要靠他自己熬过去了。”这个医生是建奴从辽东掳来的,本来水平就很一般,加上药材又不够,所以喝了药也基本上没啥用。
“鳌拜!你一定要挺过来!等你好了,还要随本汗一起出征呢!”黄台吉走到床前,对鳌拜轻声说道。
鳌拜想要起身,却被黄台吉扶住了。
滚烫的热泪从他的眼眶滑落,声音虚弱地对黄台吉说道:
“大汗,我没事儿,不用担心。我马上就能好起来。”
黄台吉点了点头,走了出去,下令悬赏寻找医生和所需药材。在伤病面前,人人平等。死神不会因为你的身份多加卷顾。
鳌拜打了败仗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其他几个贝勒那里。
几个贝勒的反应不一。
代善是沉默,再次感到了明军的强大。
莽古尔泰是嘲笑,一个乳臭未乾的小子,也敢说自己是第一勇士?
而多尔衮三人则是无动于衷,黄台吉的势力受损越严重,对他们越有利。
是夜,鳌拜家中。
一盏豆大的灯在床头轻轻闪烁,鳌拜躺在床上静静地等着眼睛,望着房顶出神。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弱,像是生机在流逝。黄台吉的悬赏没起到什么用,郎中和药材都没找到。
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大汗还说要带我去出征呢,就这么死了,我不甘心。
突然,他想起了郎中的一句话。
发烧是因为伤口感染,那要是没伤口是不是就不感染了?
想到这,强撑着从床上慢慢爬了起来,找来一面镜子和一把匕首,来到了蜡烛前。
他扯下了包扎脸上伤口的布条,慢慢凑到镜子前。
借着烛光,他看到了自己半边狰狞的脸。伤口已经有些发炎,在烛光闪烁下显得格外可怖。
他用酒将匕首冲了一下,抬起手,凑到自己的眼前。
鳌拜!你不能怂!你还要跟着大汗建功立业!你还要找狗日的徐彦琪报仇雪恨!
鳌拜勐地一咬牙,用锋利的匕首对着已经发炎伤口狠狠地划去。
哼!
饶是他再坚强,也不由得闷哼了一声!太疼了!
而伤口立刻再次变得血淋淋起来,鳌拜不再迟疑,再次用匕首去割脸上的伤口。
足足割了五刀,才把发炎的创口完全割掉!
而他的半边脸,已经几乎能看到颧骨了。鲜血顺着脖颈几乎湿透了半边身子。而身上的衣服也已被冷汗打湿。
他强忍着疼痛和晕眩感,躺到了床上,将烈酒往脸上倒去。
啊!
烈酒带来的灼痛感让他再也忍不住嘶吼起来,声音在夜幕下传出了好远。接着便戛然而止,他晕了过去。
负责照料他的郎中和下人慌张地从偏房跑了过来。见到床上满是鲜血的鳌拜几乎要吓晕过去。
怎么偷懒打个盹的功夫就变成这样了!?
“来人呐!有刺客!”
下人的喊声追随着鳌拜的尖叫穿了出去,整个府邸的人全部醒了过来。
他的父亲卫齐第一时间跑了过来,看到儿子的样子,怒目圆睁,愤怒地冲下人叫道:
“凶手是谁!?”
“老爷!没看到啊,我刚听到叫喊就过来了,一个人都没看到啊。”
“要你们何用!”卫齐气的一脚把这名下人踹倒在地,接着上前查看鳌拜的情况。
发现鳌拜虽然看起来比较吓人,但实际上只有脸上一处伤痕。
再观察了一下床边的匕首和烈酒,以及地上割掉的肉。
怎么像是自己割的?
想到这,卫齐赶紧对一旁的郎中吩咐道:
“赶紧处理伤口!”
第一百九十三章 老天不开眼
站在一旁的郎中也看出了异常,从现场的状况来看,怎么都像是自己割的。
可问题是本来就高烧不退,眼看着要死了。
干嘛又要割自己的脸?
看着地上那几块肉,郎中胃里一阵翻滚。
还没少割。
正发愣见,听到了卫齐的吩咐。赶紧凑上前去处理鳌拜的新伤口。
虽然看起来很可怕,事实上伤势倒是真的不太严重。郎中给他上了药,拿出干净的棉布包裹了起来,伤口就算处理好了。
这次,伤口,处理的很及时。
“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看着郎中忙完,卫齐冲他问道。
“小的也说不准,一切都要看他的造化了。”
郎中很是无语,还什么时候醒过来,你应该祈祷他能不能活过来吧。病成这样还能给自己动刀的还是头一回见。当自己是关二爷啊!?
卫齐没说话,默默地走了出去。
第二日,鳌拜削脸的壮举传遍了整个赫图阿拉。
什么!?
自己来?
威勐啊!
狠起来脸都不要了,无愧女真第一勇士的称号!
这是所有人听了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
连黄台吉听了都有些不敢置信,想不到鳌拜能做出如此壮举。
整个赫图阿拉都在流传鳌拜的传说,但这位威勐先生却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一天、两天、三天,鳌拜除了能无意识地吞咽一些水之外,基本上没吃任何东西。
体温也是起起伏伏,连郎中都有些感慨。
命真大,这都死不了。娘的,老天不开眼。
这郎中是个辽人,前几天因为处理伤口的时候弄疼了鳌拜,被他揍了一顿,此刻巴不得他早点死呢。
正想着,床上躺着的鳌拜动了动。
“水...”
郎中见状,走到跟前摸了摸鳌拜的脑门,凉凉的。
得!
老天开眼了,不过开错了。竟然真让他狗日的熬过来了。
“你去通知大人们去吧,想来应该是无碍了。”郎中闷闷地对下人说道。
等卫齐到来的时候,鳌拜已经有了苏醒的迹象。
卫齐走上前,轻轻唤了两声,鳌拜慢慢睁开了眼睛。
“阿玛,水...“
“有有,来喝吧。”卫齐惊喜地从下人手中接过碗,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到了鳌拜的嘴边。
鳌拜不死,以大汗对他的重视,家族的地位依然可以高高在上。
黄台吉知道鳌拜醒了后,第一时间过来探望了他。
“你为何要自己割自己的脸?这是从哪学来的医术吗?”
“不是,郎中不是说因为伤口发炎了我才发烧吗。我想着,要是把发炎的伤口割掉了不就不发烧了吗?我不想死,我还想继续跟随大汗征战。”
黄台吉听了是又好笑又感动。这鳌拜也算是福大命大,竟然误打误撞地活了过来。想到他对自己的一片忠心,黄台吉内心有些被触动。
“好好修养,过些日子,等你好了,咱们就出征。让你杀个痛快!”
“是!大汗!”
鳌拜的声音大了些,言语中带着欣喜。
赫图阿拉发生的一切,朱可贞等人自然是不知道。他向朱由检禀报了战况,得到了朱由检的嘉奖。
对于朱可贞能取得这样的胜利,朱由检毫不意外。
首先,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这次歼敌的人数多了些。
再者来说,现在的辽宁军队几乎没有老弱病残,士兵粮饷充足且及时,训练也得法。虽然只有六万多人,但战斗力却相较原来有了极大的提升。
朱可贞曾多次向朱由检申请征讨建奴,都被朱由检拒绝了。收复辽东到现在不过一年多,无论是迁移过去的农民还是刚建立的钢厂,都才刚刚步入正轨。现在最需要的是稳定,换句话说,百姓只有生活安稳了才会饱暖思**,继而增加人口数量。
至于京营的先进装备,朱由检一直没往辽东发放,说白了就是对那些军阀势力不信任。就拿现在的祖大寿来说,谁知道这家伙拥有一支万人米涅步枪的军队后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要么有更先进的武器,要么就完全掌握军队。
不然这些东西流出去,只会变成祸端。
不过好在由于钢铁的质量和产量都有很大的提高,所以辽东的部队全部换装了滑膛燧发枪,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了。
毕懋康和孙元化也没停止研发的脚步,不断尝试着威力更大、操作更方便的热武器。
七月二十
朱由检收到了周奎从台湾传回来的奏疏。
事情是这样的。
周奎自从到了台湾竹堑以来,可谓是吃尽了没吃过的苦。他本就对这里的生活没抱希望,但现实是更令他失望!
想着就算不繁华,自己带着一群美娇娘,在温暖阳光的照射下,听着海浪的激荡出的美妙音符,踩在洁白的沙滩上嬉戏。
想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可事实是,阳光有,海浪有,沙滩也有。
但阳光会被乌云遮盖,海浪会变成波涛。沙滩上要修建盐池。美好的感觉立刻消失殆尽。但无论生活怎么样,活还是要干的。在朱由检的指挥下,他不断招募工人,全力修建盐场。亚热带气候热辣的阳光让晒盐变得无比简单。
一石石的盐被晒了出来,运往台湾各处的盐铺销售。说是盐铺,实际上都是施邦耀给他安排的销售点。周奎的厂家直销,一下让岛上的食盐价格跌落下来。
不到两三个月时间,忙碌的周奎已经被晒黑了一大圈,活脱脱的像个原住民。
这天,周奎迎来了一位客人。
萧全的管家萧五。
“国丈爷,你瘦了,看着疲惫啊。”萧全一见周奎此时的样子,简直要认不出来了。
“别提了。来来来,先吃个菠萝。甜的很。”说着,从桌子上拿出一个菠萝扔到萧五怀里。
萧五没吃,不知道怎么吃。
“你来干什么?”
“国丈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您不是跟老爷商议好了在台湾和辽宁两地贩盐么?”萧五笑眯眯地说。
“这事儿啊!我当然记得。你来的路上看了没有?”
“看人啊!”
“什么人。”
“活人。”
“这个肯定看了。”
“多吗?”
“不多。”
“你看我这盐场大吗?”
“大。”
“你看那边堆的是什么?”
“盐?”
“正是!岛上就这么点儿人,我晒出来的都卖不完,你们来这开店卖给谁去?”
萧五愣了愣,好像是这么回事。
说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儿,但实际上却不是会这么回事儿。现在岛上人不多,不代表以后人不多。必须要早做准备才是。不然等将来人多起来的时候,拿什么与别人竞争?
“国丈爷,您看这样行不行。来的时候我们老爷说了,先把店铺开起来。卖不卖的出去不要紧,所需要的盐全部从国姓爷这进货,权当是支持国丈爷的生意了。
娘的,说得比唱的好听,不就是想抢市场么?
“行啊,没问题。回头我派人跟你一起到各地看看,我有店的地方你都可以开。”
店你随便开,卖出去算我输。
“国丈爷真是信人。明日出发?”
“急什么?咱先说说这个事儿。”说着,伸出手指向了堆成大堆的盐山。
“国丈爷这是何意?”萧五疑惑地问道。
“太多了,卖不出去了。你拉走吧。”
“这,国丈爷,此事我做不了主啊。”
“你做的了主,以你们盐价成本的九成卖给你们。”
“这,从这到内陆路途遥远,划不来啊。”
“八成。”
“这,过往的船只每年都要向郑总兵缴纳过海费,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
“七成,郑总兵那的钱我出。再不愿意就滚蛋!”周奎咬了咬牙。
“我立刻派人向老爷汇报此事。”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这些日子,周奎已经发现了。这里的盐池出盐率特别的高,气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规模化生产降低了成本。漫长的海岸线,他想怎么建怎么建。再加上水泥盐池的高效率,让出盐的成本基本上只有内地盐场的六七成。
再说了,这东西除了前期建造盐池和工人的工钱外,别的哪有什么成本?别说七成,只要萧五不松口,六成都行。
陛下不是说了么,这就抢占源头市场。
第一百九十四章 攻打喀喇沁
萧五的人把消息传了回去,萧全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敢置信。
扯澹的么这不是,周奎精的跟猴似的,会这么傻?
不过想起周奎那好高骛远的性格,又想起台湾那点迁移过去开荒的人口。随即又释然了。以台湾那地方现在的人口消化不了那么多盐倒也正常。
拿定主意后,他立马派人给萧五传递了消息。
台湾盐场的盐有多少收多少,并且留意岛上居民缺少的生活物资。
既然去运盐,肯定不能空着船去。先运物资再运盐,两头不落空,还不用交过海费,简直不要太划算。
而台湾的萧五等消息的同时,也积极地到各地查看市场,寻找合适的销售点。
实际上这倒是没什么挑的,因为施邦耀给周奎选的已经是最合适的地方了。
等萧全的命令传递过来的时候,萧五心里对生意的事儿已经有个大致的轮廓了,作为萧府大管家,这点商业素养还是有的。
当萧全把此事跟周奎说的时候,周奎瞪大了眼睛。
“你们是一点也不客气啊!合着好事儿都让你们占完了,拉着货到岛上卖,回去再拉着我的便宜盐。两头赚?”
“这空船跑不也是跑么,还不如拉点货过来卖,也算帮岛上居民解决生活问题了。”
“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还拉点货过来过来卖。郑芝龙愿意吗?”
“所以要靠国丈爷多从中擀旋了。”
“这事儿我管不了,环球商贸的背景不一般,你这是在他们碗里抢食,不是找死是什么?”
“两成利润。”
“这不是钱的事儿!”
“三成!”
“郑芝龙这人不好说话!”
“四成,不能再多了!”
“你这不是为难人么!?我帮你问问。”
“谢国丈爷!”
“先别急着谢,成不成还不一定呢。”
周奎打发萧五离开后,随即就写奏疏向朱由检禀明了此事。此事他做不了主,况且郑芝龙也不是他能使唤的动的。
朱由检一看周奎的奏疏就知道这群盐商又想着赚钱的好点子了,不过他不怕他们赚钱,因为赚再多也得保得住才行。
他回复周奎让他答应他们的要求,并通知了郑芝龙让他放过盐商的商船。
周奎接到朱由检的命令后第一时间找到了萧五。
“此事我在郑总兵那为你说情了,同意是同意了。就是这分成...”
“国丈爷,当初可是说好的四成的,您不能坐地起价啊。”
“嗨!我哪是那样的人。这不是郑芝龙嘛,非要再抽两成,我好说歹说,才给你降到一成。你自己考虑吧,反正我就是一个中间人,人家不给我面子,我也没办法。”
“一成就一成!权当孝敬郑总兵了!”萧五咬了咬牙,答应了下来。表面上看起来一脸痛惜,实际上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少赚点钱无所谓,能跟大名鼎鼎的海贼王郑芝龙攀上关系,说不定将来这海贸,他们盐商也能从中分一杯羹。
两人各怀鬼胎,各自盘算着自己的利益。
只不过萧五不明白一个道理。
钱这东西,赚的进来,也得守得住才行。
各方的关系一打通,萧五立马禀报给了萧全,萧全高高兴兴的派了十艘货船从扬州出发了,船上装满了各种生活用品。开始了自己往海商迈进的第一步。
赫图阿拉。
鳌拜正在拜见黄台吉。
经过十多天的修养,他的伤基本上已经全好了。
因为本来伤势就不重,之所以发烧都是因为感染。
割脸之后,伤口不感染了,自然也就好了。加上他又年轻力壮,恢复力强,苏醒的第二天就能下地活动了,没过几天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这不,他觉得自己已经恢复了巅峰状态,就迫不及待地过来拜见了黄台吉。
“鳌拜,你确定自己的身子都好了?”
“大汗,都好了。我现在感觉一拳能打死一头牛!咱们什么时候出征?是不是还要进攻鸦鹘关?我这次一定要把那徐彦琦的头拧下来!一雪前耻!”鳌拜有些期待地问。
“是要出征,这几日准备一下就出发。但是不是进攻鸦鹘关。”
“那是哪?”
“喀喇沁!”
“什么?”鳌拜愣了一下。喀喇沁自天聪二年与他们“刑白马乌牛盟誓”后,关系便一直很密切。不知为何大汗竟然在此刻决定攻打喀喇沁。
“自辽沉大败后,蒙古诸部对我大金的态度便有些暧昧。再加上去年虎墩兔攻打奈曼、敖汉我们没有出兵援助,这让原本仰我大金鼻息的各部变得对我们若即若离起来。
前些日子本汗收到消息,喀喇沁竟然公然违背当年的盟誓,率众归附了虎墩兔。此例一开,若我们再不采取行动,恐怕诸部将纷纷倒戈,介时虎墩兔势力壮大,我们又将面临一个强大的敌人。所以,征讨喀喇沁,势在必行!”
“鳌拜愿为大汗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您让打哪我就打哪!”鳌拜跪倒在地!心情激荡地说道。
“哈哈!好!”
黄台吉大笑一声,起身把跪在地上的鳌拜扶了起来。
“回去准备一下吧,五日之后,出发征讨喀喇沁!”
“是!大汗!”
喀喇沁部人口不多,势力范围也不大。
北面是强大的科尔沁,西面是插汉,东面之前是黄台吉控制的辽东,南面是大明。
能在几个强大的势力的夹缝中生存,本就是一种能力的体现。前些年,后金的势力越来越强,喀喇沁就把宝押在了黄台吉身上,日子倒也过得滋润。跟着黄台吉东打西打的,倒也能混点汤喝。但自朱由检继位以来,经历连翻大败,后金的实力急转直下,到最后连辽东也丢了,黄台吉更是狼狈的逃回了赫图阿拉。
东面又由后金变成了空前强大的大明。
这个时候喀喇沁的首领苏不地心思开始活泛起来,眼见依附大明的插汉部日子越过越好,去年更是把背叛的奈曼和敖汉打成狗,连底盘都没能保住。而反观自己的喀喇沁,不但日子没什么好转,还要时时担心东边大明的进攻。
终于,苏不地下定决心,在今年四月份率部众归附了插汉,请求虎墩兔的庇护。
苏不地不是没想过黄台吉的反应,但此时的赫图阿拉和喀喇沁中间隔着大明控制的辽东,就算黄台吉要打自己,也得绕过辽东,从科尔沁借路。路途遥远不说,补给都是个大问题。更何况后金的内部几个贝勒也呈现出分裂的态势。
所以他认为黄台吉攻打自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便有恃无恐地归顺了插汉。
归附不久之后就赶上大明收购羊毛,苏不地组织部民,剪下自己部落的羊毛通过插汉卖给了大明。虽然插汉从中抽了些份子,但换来的各种生活物资仍然让苏不地欣喜异常。
果然应了汉人的那句话,背靠大树好乘凉。
至于黄台吉。
去他娘的。
苏不地不知道的是,他口中去他娘的黄台吉正在做战前筹备工作。
目标正是他。
黄台吉找到了代善。
“二哥,我准备率军攻打喀喇沁。”
从沉阳败逃回来以来,代善的心情一直不太好。
岳托和萨哈廉的死,一直让他耿耿于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对年近五十的他来说不可谓不大。起初他把这一切怪罪在黄台吉的头上,认为他领导失误,必须要负全部责任。
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仇恨也逐渐减少。
面对那样的明军,就算是他是大汗,结局恐怕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此刻他看着面前自己的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看着他脸上久未的自信,他被触动了一下,轻轻开口问道:
“大汗为何突然要攻打喀喇沁?”
“喀喇沁背信弃义,率部归降了虎墩兔。若是不打,恐怕那些蒙古部落会纷纷效彷,我们以后的日子恐怕会更加艰难。”
“可是赫图阿拉和喀喇沁部隔着整个辽东,大汗准备借道科尔沁?”
“正是。”
第一百九十五章 开拔
“科尔沁近来态度如何?”
“还算明朗,自父汗时代以来,科尔沁部与我大金通婚甚多,早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想必不会背叛我大金。
代善点了点头,觉得黄台吉对两部的关系有些过于自信了。
“我的两旗,还有几千士兵。大汗若是需要,就带出去吧。”沉默了一会儿,代善张口道。
“二哥!”
黄台吉此行的目的不过是想和代善通通气,眼下他们大金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让他不要有其他想法。没想到代善此时竟然愿意出兵支援自己出征,黄台吉非常感动,声音竟也有些哽咽起来。
“祝大汗此番出征,凯旋而归!”
“谢二哥!”
黄台吉朗声说完,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从代善处出来,黄台吉又来到了莽古尔泰的住处。
“大汗此番前来,有何贵干啊?”莽古尔泰斜着眼睛,吊儿郎当地问道。他最近看黄台吉是越来越不顺眼,就差造反了。
“五哥。我准备率军攻打喀喇沁!”黄台吉没在意莽古尔泰的态度,微笑着说道。
“什么?攻打喀喇沁?你疯啦!?大明会让你从辽东过去吗?”莽古尔泰瞪起了牛眼睛。
听了莽古尔泰的话,黄台吉脸色发青。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大汗,你这么说话礼貌吗?想想此行的目的,还是忍了下来,强笑道:
“此去我准备借道科尔沁部。”
“那岂不是要兜个大圈子?别还没到呢,人家就跑了。”
“跑不跑都要打,这是态度!若是不打,其他归附我们的蒙古部落恐怕我们也控制不住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儿。那你来我这干嘛?”
“这...”莽古尔泰直接的问话让黄台吉语塞了。总不能告诉他,我走了,你在家里老实点。
看黄台吉不语,莽古尔泰像是明白了什么。
“你是不是来敲打我,让我在你走后不要瞎搞?”
黄台吉古怪的看了莽古尔泰一眼,这货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黄台吉,你不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莽古尔泰虽然看你不顺眼,但是非还是分的清楚的。此去征战,我与你一起。这下你放心了吗?”莽古尔泰瞪着牛眼,气呼呼地看着黄台吉。
“谢五哥!”黄台吉大喜,高兴地说道。
人性是复杂的,到了一定地位,每个人对权力的渴求是无止境的。要的是一言九鼎,要的是一言定人生死。哪怕是亲兄弟,为此反目成仇的也屡见不鲜。但人性又是简单的,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又爆发出了同仇敌忾的大义。
无论是代善还是莽古尔泰,此时都已经明白,他们面临的大明,已经强大到能轻而易举地把他们摁在地上蹂躏。不管嘴上承不承认,心里都必须要接受这个事实。
有蒙古做缓冲,他们或许还能多坚持些年月,说不定崇祯狗皇帝就掉水里死了呢?
要是再闹下去,恐怕好不容易统一的女真各部也即将面临分崩离析的局面。
到时别说是汗位,他们这高高在上的贝勒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代善和莽古尔泰各自做出了让步,汗位,等等再争吧。
从莽古尔泰的住处出来,黄台吉心里豁然开朗,没了后顾之忧。他再次大展身手的时候到了!他召集了各旗的额真,做了出征前的部署。
不得不说黄台吉的策略是极其正确的。但他忽略了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团体。
阿济格、多尔衮、多铎。
是夜,代善的儿子硕托受邀到多尔衮的府上饮酒,说是刚打回来的野味,邀他一起品尝。
“硕托,这几天忙什么呢,也不来我这找我玩儿了。”多尔衮给硕托倒了杯酒笑着说道,旁边坐的还有阿济格和多铎两人。
“是啊,最近天气炎热,还说让你跟我们一起去苏子河游泳呢。”阿济格跟他碰了碰杯子,也笑着道。
“哪都没去,就在家里呆着。最近阿玛心情不太好,大哥和三弟的死对他打击挺大的。”硕托仰头干了杯中的酒,有些郁闷地说道。
虽然他比三人大很多,但三人却是实打实的是他的昌克赤,也就是汉人口中的叔叔。
自小也算是他看着长大,感情非常深厚。此时心情有些低落,自然不介意在三人面前表露出来。
“唉,岳托和萨哈廉相继战死,对昂邦阿玛真是个沉重的打击。前些日子见他,头发都白了不少。”
“是啊。现在旗里的事情大多都是我在管,挺烦的。大汗还要去攻打喀喇沁,阿玛还让我调拨三兵马让大汗指挥,这几天又有的忙了!”
多尔衮闻言,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皱起了眉头。
“什么意思?大汗要攻打喀喇沁?”
“你不知道?今日大汗去找了阿玛,商议了此事。听说后来还去了莽古尔泰昌克赤那儿。你们没得到消息吗?”
硕托惊讶地道。他还以为三人早已得知了此事。
“我们不知道。今日我们出城打猎了。”三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恼怒。
什么意思?
打算出征也不知会我们一声!看不起我们?
眼见三人脸色难看,硕托也知道自己失言了。
“怪我,不该提及此事!”
“不怪你,就算你不说,明日一样也会知道。他黄台吉好大的架子,被明人打得如丧家之犬,此时还敢不把我们三人放在眼里。既如此,他休想从我旗下调走一兵一卒!”
“昌克赤,慎言啊!想必是今日你们出城打猎,大汗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多尔衮不说话了。
是吗?
是与不是,明日即可见分晓。
接下来四人又各怀心事的聊了一会儿,眼见三人心情不好,硕托便借故离开了。
第二日
城内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此次出征路途遥远,各项准备工作不是小事儿。多尔衮三人各自在府上等待,眼见太阳偏西,仍不见黄台吉的到来。
第三日、第四日,依旧如此。
一直到第五日。
黄台吉出征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黄台吉在大玉儿的服侍下整理披挂。
“大汗此去,一定要保重。”
黄台吉点了点头,伸手拭去了大玉儿脸上的泪痕。
“你也保重!”
说完,转身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城门外,此次出征的士兵早已集结待命。队伍最前前头,莽古尔泰勒马肃立,身后是只有半拉脸的鳌拜。见黄台吉到来,莽古尔泰躬了躬身子,向黄台吉行了个礼。而后面的一众军士纷纷跪倒在地。
“拜见大汗!”
“免礼!”
黄台吉挥了挥手,澎湃的情绪在内心激荡。
此次出征的是士兵分别是黄台吉正、镶两黄旗的五十个牛录,代善正、镶两红旗的十八个牛录,以及莽古尔泰的正蓝旗十五个牛录。
合计两万五千人左右,其中骑兵八千,步兵一万七。
由于此次攻打的是喀喇沁,所以不需要带攻城器械。行军的粮草由一万奴隶押送。
“二郎们!曾经对我们大金俯首称臣的喀喇沁违背了当年的盟约,投降了虎墩兔。苏不地蛇鼠两端,我们此去,就是要把他的头给砍下来,用他的头盖骨当酒杯!我们此去,就是要杀光他们的男人!奸污他们的妇女!奴役他们的子孙!让那些在背地里捣鬼的人都看看!我大金,依然不是他们任意欺侮的存在!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
“必胜!
“必胜!
两万五千士兵爆发出勐烈的嘶吼!彷佛要将这一年多以来的愤满全部发泄出来。被明人的先进火器打得节节败退也就罢了,眼下竟然连一个小小的喀喇沁都敢做出背叛之举!不可饶恕!
打不过明人还打不过你们这群狗东西吗?
“开拔!”
黄台吉一声怒吼,踏入汗帐,全军开拔。
城内的百姓欢呼着、尖叫着,送别了他们的勇士。
而城内多尔衮的府中,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人正坐在桌子前。
听着外面传来的欢呼,三人的脸上布满寒霜。
多尔衮勐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叫道:
“黄台吉!”
第一百九十六章 你代表的是谁?
“欺人太甚!”
多铎也跟着站了起来。
“大汗此举到底是何意?是看不起我等?”
阿济格也是语气不善。
本以为就算让他们留守,也得知会一声吧,再不济也得派个人通传一声。
就算你们四大贝勒年龄大、实力强、威望高。可我们也是父汗的儿子,眼下出征,连个招呼都不打,像话吗?
“咱们去找二哥?”
“找他干嘛?还有什么好问的?”
三人正说这话,硕托从外面走了进来。
“硕托,你没跟随大汗出征?”多尔衮看到硕托,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
“没有啊,你们这是?”硕托疑惑地说道。
“没什么。”多尔衮闷闷地说道。
“是不是还在因为大汗的事儿而烦心?”硕托笑了起来。“此事我昨日问阿玛了,他说大汗当日与他商议了此事。说是你们旗下的士兵去年损失最为惨重,几乎全军覆没,新兵战斗力不强。况且喀喇沁不足挂齿,所以此次出征没打算让你们去,让你们在家好好休养生息。”
按说硕托的解释很到位,也确实是代善给出的答桉。
但话说出来一回事儿,听起来又是一回事儿。
这些话到了多尔衮的耳朵里,就只听到一句话。
战斗力不强。
多尔衮的脸几乎扭曲到变形!
硕托见状,更加疑惑了,自己说错什么了吗?怎么看起来越说越生气了?
阿济格见状,知道不能让硕托再说下去了。便伸手拉着硕托坐了下来,岔开了话题。
“前几日你不是说要跟大汗一起出征吗?”
“没有,大汗只是命我调拨士兵。但是阿玛还是不愿让我单独领兵。”说着硕托的脸色有些暗然。
代善一直不待见他。
他和哥哥岳托是代善的嫡福晋李佳氏所生,代善的继福晋叶赫纳喇氏不喜欢他们两个,多次在代善面前诋毁他们两个。
时间长了,代善也对自己的这两个孩子心生厌恶,特别是硕托,多次在努尔哈赤面前请求下令把硕托杀死,原因是说硕托有可能会投降明朝。努尔哈赤自然是很奇怪,好好的哪有当爹的求着要杀死自己的儿子的。结果一查,原来是代善听信了叶赫纳喇氏的谗言,并且还虐待自己的两个儿子岳托和硕托。
努尔哈赤大怒,训斥了代善。说:你也是我前妻生的孩子,我虐待你了么?我想要杀死你了吗?接着在努尔哈赤主持下给岳托和硕托分了家,并且宣布代善不再是他的继承人。
这下代善慌了,想起自己大哥的死,他非常害怕。
竟然跑回去把叶赫纳喇氏给杀了。这下彻底激怒了努尔哈赤,而代善也失去了最后一丝成为大汗的可能。
后来岳托和萨哈廉相继战死,代善才对硕托的态度好了一些,但也仅仅只是一些。
硕托的心情是复杂的,本以为自己有可能得到的父爱,其实只是抚慰伤心情绪的工具人罢了。所受宠爱远不如叶赫纳喇氏的另外几个孩子。甚至就连岳托的死,对于代善来说也就是少了个能征善战的勇士罢了。
此时的硕托脸色暗然,他已经足够努力了,却依然无法走进父亲的内心。
阿济格看着一脸失落的硕托,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你以后跟着我们吧!”
“什么?”硕托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阿济格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出城游泳去?”
“行啊。”
阿济格拉着仍然脸色阴沉的多尔衮,和硕托、多铎一起到城外的苏子河去游泳去了。
黄台吉出城后,一路向北,渡过了苏子河。
对于多尔衮等人的情绪,他不了解,或者也可以说压根就不在乎。
硕托对多尔衮说的话,代善有一定的艺术加工。原话是这样的:
就他们手下那些老弱,济得什么事?
言语中满是不屑。
他当然知道这三个小兄弟对自己的敌视,不过无所谓,他不在乎。毛都没长齐,兵都没有,还敢跟我龇牙。
大军行至诨河,黄台吉在河边驻足了很久,他想起当年父亲带着他们征战的峥嵘岁月,一去不复返了啊。
他们这么大的动静,明军自然不会不知道。
经过一番打探,得知了黄台吉此行的目标。
黄台吉倒也没刻意藏着掖着,他认为就算明军知道了他此行是去打喀喇沁也会袖手旁观的,坐山观虎斗一向是是明军最喜欢的招数。
并且他认为赫图阿拉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因为他觉得明朝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干掉他们的打算。不然逃回赫图阿拉这么久为什么不打?极大可能是为了休养生息。
既然这样,那自己还藏什么呢,反正也藏不住。
如黄台吉所料,朱可贞暂时真没打算插手他和喀喇沁之间的事儿。既然是狗咬狗,他又不是主人,没好处的事儿,为何要管。至于赫图阿拉,他也没打算攻打,因为他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
他派出了一个使者,伍响,一个会说女真话的使者。
事实如黄台吉所料,朱可贞确实按兵不动。黄台吉在浑河边驻扎了三日,见明军确实没有动静,他才往北渡过浑河继续进军。
但他不知道的是,早已在两日前,一个人借着夜色的掩饰,悄悄地来到了多尔衮的住处。当听到下人通禀说外面有个奇怪的人要求见自己的时候,多尔衮愣了一下。
大半夜的,谁会来找自己。
“是什么人?”
“小的也不知道,但他说他从西边来。”
“西边?”多尔衮默默在心里盘算着。赫图阿拉的西边是哪?
鸦鹘关!?
“带他进来!”
片刻后,一个带着斗笠的人走了进来,正是伍响。
“你是何人?”多尔衮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问道。
“我是汉人!”
“看出来了,来送死吗?”
“贝勒不会杀我的。”
“哦?你这么自信,必有所持。说来听听?”
“我们可以帮助贝勒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你我心中都知道,贝勒为何还要揣着明白装湖涂呢?贝勒想要的,不就是一把椅子吗?”
多尔衮沉默了一下。他有些拿不准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据我所知,黄台吉近些年一直对你们兄弟三人多有打压。前线打仗,你们先上,后期分赃,你们晚分。去年辽沉一战,你们三人旗下士兵几乎全军覆没。其中意味,我不说想必贝勒也清楚。无外乎是要把你们防死。
我们汉人有句话这样说的,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而你们,在黄台吉的眼中就代表着威胁!从一开始剥夺你们三兄弟手中实力最强的两黄旗,再到平日的处处打压。贝勒不会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他怕!他怕你们三兄弟成长起来后实力超过他,威胁到他的汗位!因为他登上汗位的手段本来就见不得光!”
多尔衮的脸色阴沉,他已经猜到伍响要说什么了。
“当年贝勒的生母乃是大福晋!我一个汉人都知道,大福晋根本不需要殉葬,可黄台吉依然打着你们父汗的旗号活活逼死了你的生母!
为什么?就因为他害怕自己得不到汗位!因为你们是他最大的威胁!贝勒可以想一想,你们父汗生前最宠爱的女人是谁?
是你们的额娘!否则怎么会将最精锐的三旗交由你们掌管?汗位,本就该是你们的!他黄台吉不过是用阴谋诡计害死你们额娘、假立遗嘱的小人!”
“住口!”多尔衮勐地拔出宝刀架在了伍响脖子上,一旁隐藏的护卫也都冲了进来,手持利器,怒目而视。
“再说我杀了你!”
“我可以不说,贝勒可以不想么?眼下黄台吉只不是过是被我大明连连挫败,等他腾出手来。你一时间会收拾谁无需我说了吧?任谁害死了对方的生母还敢留着自己的仇人?”
伍响的一番话直击多尔衮内心深处。
逼死生母的仇恨,长期以来的打压,这些日子受到的屈辱一瞬间全部在心头萦绕!
“你代表的是谁?”
第一百九十七章 我错了学长!
“辽宁总兵朱可贞!”伍响缓缓说道。
“你们退下。”多尔衮对身边的护卫吩咐道。
等护卫们退下后,多尔衮重新打量了一下伍响,缓缓开了口。
“说说吧,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不要说什么看黄台吉不顺眼,只是想支持我做大汗这种骗孩子的鬼话。”
“哈哈,贝勒是个聪明人。我是带着诚意来的,自然不会诓骗贝勒。但在说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问贝勒,眼下我大明和你们后金的实力对比如何?”
“你们很强。”
“那贝勒觉得,对我大明来说,消灭后金,或者把你们赶走,难吗?”
“不难!”多尔衮沉默了一下,虽然不愿承认,但事实好像就是这样。
“那问题就简单了。咱们汉人有句话叫做,飞鸟尽,良弓藏。后金可以比作飞鸟,而咱们总兵就是那把弓。若是这飞鸟没有了,那弓自然也就不需要了。这就是这一年多来,我们只守不攻的原因。我这么说,贝勒爷能理解吗?”
明白了,多尔衮明白了。
这些明人的老毛病又犯了,为了拥有权利,搞什么养寇自重那一套。
父汗是怎么起的家?不就是当年李成梁玩儿脱了?
当年李成梁在辽东搞的是离岸均衡这一套,先扶植小部落去攻击大部落,等小部落壮大了再扶植其他小部落去攻击它。而当时的建州女真比较弱,就成了李成梁的扶植对象,刚开始是努尔哈赤的父亲和爷爷,后来他们死了,李成梁就继续扶植努尔哈赤。
而努尔哈赤的一切表现来看,确实是个不错的狗腿子!曾经亲自到北京朝贡,并且得到了朝廷的热切接待,还给了他封赏和官位。
这种策略既省成本,效果也好。按照李成梁的策略,等努尔哈赤强大起来的时候,再把他的弟弟努尔哈齐也弄起来,让他俩内斗。
但计划再好,总有意外。万历十年,张居正死了。张家被抄家,大儿子自杀,二儿子充军。随后戚继光也被弹劾,光荣退休。
如果照这样发展,李成梁也免不了和戚继光一样的下场,不过相对戚继光李成梁又幸运一点,内阁首辅张四维他爹死了,他回家丁忧去了。接着登场的首辅申时行是个和稀泥的高手,并且由于受过张居正的恩惠,自然是不会动李成梁。但由于后来得罪了东林党,最终也下岗了。
申时行一下台,李成梁的好日子就彻底到了头。两个月后,言官们弹劾李成梁,什么在边境当土皇帝作威作福啊,贪污军饷啊,虚报战功啊,行贿官员啊等等。
若查无实据,说不定还有些转机。问题是这些事情大部分都能实锤。
李成梁倒台了。
李成梁虽然倒台了,努尔哈赤可没闲着,他统一了整个女真部落!
而李成梁扶植的努尔哈齐确实也给力,勉强能与努尔哈赤分庭抗礼,但后来李成梁复出又被弹劾下台之后,没两年就扛不住了,投降了努尔哈赤,被囚禁致死。
从此这个世界上再也没人能约束的了努尔哈赤了,他开始放飞自我。
万历四十三年,李成梁去世。
万历四十四年,努尔哈赤登基称汗,建立后金。
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必然的联系,已经没人知道了。但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之所以会崛起,全都是朝堂上好日子过够了的人作出来的。
多尔衮听了伍响的话,第一反应就是现任辽宁总兵朱可贞想要成为李成梁那样的人物。
扶持自己无外乎就是想让他们内部分裂,让原本团结的女真各部分崩离析,以达到他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你们总兵的意图,我很清楚。不过是想让我们和黄台吉斗起来,你们从中渔翁得利罢了。但请回去转告你们总兵。我多尔衮虽然仇视黄台吉,但也不是傻子。我们斗成狗,你们捡便宜?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斗?难道不是必须的?不斗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不斗黄台吉的汗位是怎么来的?不斗你们兄弟三个将来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真以为黄台吉真的会放过你们?你自己都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还在担心别人会不会得利?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总兵就是想要一个陪他演戏的大汗!没事老老实实的待着,偶尔到边境打一仗练练兵。若是缺衣少食了,也不是不能支援一些。拿你们的人参、貂皮换就是了。
至于这个大汗是谁,真的不重要!但一定不能是黄台吉。
若是你同意,我们可以保证黄台吉此战必惨败而归。等你登上汗位,保你稳坐汗位。
若是你不同意,没有我们插手,黄台吉此战必胜,到时你该如何自处?
贝勒自己好好考虑吧。
若是同意,十日后在城西十里处立根木桩,我自会前来。”
伍响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说完转身离开了屋子。
而多尔衮脸色阴晴不定,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下达留下伍响的命令。
伍响一路心惊胆战的潜出了城,来到城外与接应的人碰了面。
“怎么样?”
“六七成把握吧,娘的,刀架在我脖子上的时候吓得我腿都软了。真怕这个愣头青下令弄死我!”
“哈哈,我说我去,你非要去。这会儿知道害怕了?”
“你去你也软。”
两人说说笑笑,跨上战马向鸦鹘关方向奔驰而去。
伍响走后,多尔衮睡意全无,思来想去还是命人叫来了阿济格和多铎两人。
“事情就是这样,你们怎么看?”多尔衮将刚才的事儿跟两人简要的说了一遍之后问道。
沉默了良久,阿济格率先开口了。
“我觉得这个明人分析的对,黄台吉恐怕是不会放过咱们的。”
“多铎呢?”
“我全听二位哥哥的安排。”多铎郑重地说道。
“我是这么想的,既然黄台吉早晚不会放过咱们,干脆咱们就先下手为强好了。先看明人承诺的能不能兑现,若是能,咱们就趁机夺取汗位。若是不能,咱们另做打算!至少短时间内,咱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更何况,我认为以明人的德行来看,这个朱可贞恐怕也是个如李成梁一般贪婪之辈,到时少不了到我们地盘上走私。眼下以咱们大金的实力,根本无力反击夺回辽东,倒不如先和他搞好关系,暗中积蓄力量,想法学习明人先进火器的制造方法,再伺机而动,夺回辽东。”
多尔衮最终下定了决心,对自己的哥哥和弟弟说道。在他看来,无论明人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至少愿意扶植自己当大汗就没打算弄死自己。既然是相互利用,那就先看看他们有没有诚意了。
“好,就这么定了!等十日后,那明人前来,我们再次商议此事!”
阿济格虽然年龄大一些,也能征善战,但脑子这块儿没多尔衮够用。多铎就不用说了,比多尔衮小。所以三人中一向以多尔衮的意见为主导。
此时两人见多尔衮下定了决心,自然没有意见,纷纷点头同意了多尔衮的决定。
三人又密谋了一番,商议了哪些人可以尝试拉拢,哪些人必须要弄死。一直到天边大亮,两人才离开了多尔衮家。
而伍响也在天亮之后求见了朱可贞。他回到鸦鹘关的时候已是深夜,怕打扰朱可贞休息一直等到此时才来到朱可贞的住处。
“伍响,吃了没?”朱可贞正在吃早餐,桌子上摆了一盘咸菜,一碗粥,和一大筐馒头。
“没呢!”
“坐下一起吃。”
“谢总兵。”
说罢,伍响坐下来和朱可贞对着桌子上的饭菜就是一顿造。
“此次前去见多尔衮情况如何?”吃完饭,朱可贞放下快子,擦了擦嘴问道。
“还不错,我觉得至少有六七成把握,多尔衮会答应我们的条件。”
“哦?这么自信?”朱可贞的眼睛眯了眯。
“对!因为多尔衮的处境确实不太好。黄台吉这人怎么也不会放任他们兄弟三个掌握三旗兵马,一定会找借口把他们的兵马夺回来。至于他们的下场,恐怕也不会太好。他们此时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多尔衮一定是心动了。”
“六七成把握,就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你在军校是怎么学的?徐彦琦是怎么教你的?”
“没有十成把握,就是没有把握!总兵我错了!”眼见朱可贞发怒,伍响慌忙站起来,垂首认错。
“叫学长!”
“是,我错了学长!”
“你给我记好了,现在我已学长的身份提醒你!做事千万不能想当然,行军打仗非同儿戏,一步走错,不但你自己的命要搭进去,很可能千千万万的将士都会因此丧命。这责任,你担得起吗?你觉得自己聪明,多尔衮是傻子吗?这话我只说一遍,以后若出了任何差错,军法无情!”
“是!学长!”
第一百九十八章 约定
伍响是大明皇家军事学院二期的毕业生。
成绩优异,在班里名列前茅。
年初被朱由检分到了辽东,在这里,他见识到了自己军校的学长,大明军界新秀,陛下钦点武状元,现任辽宁总兵朱可贞。
朱可贞也很快关注到了这个军校出身的学弟,而且还是徐彦琦的教出来的,不可避免的,朱可贞对他的关注多了些。
经过这大半年的观察,发现此人虽然武艺称不上顶尖,但头脑活泛,心思机敏,是个干哨探的人才。于是朱可贞就把他调到身边,成了自己情报组织中的一员,负责侦查关外建奴的情报。
朱可贞得知黄台吉出征后,便心生一计。
挑动多尔衮三兄弟与黄台吉搞对立,让他们内部分裂。
对于朱可贞来说,可谓是受朱由检影响最深的那一批人。
简单来讲,能玩阴的,就不玩阳的。
带着人攻打赫图阿拉?不存在的。损兵折将不说,人家明知道打不过你,一打就跑,深山老林的你怎么追?
该巧不巧,黄台吉出征了。
若他胸无大志,混吃等死,估计还能多维持几年,因为朱由检的眼下的重点放到国内各种问题上,根本顾不上搭理他,没想到他还牛逼轰轰的绕道科尔沁去打人家喀喇沁。
朱可贞抓到机会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跟王来聘、徐彦琦等人略一商议,此事便定了下来。后来派人前去的时候伍响自告奋勇,主动请缨。这是个很冒险的举动,但伍响表示自己不怕死。
于是就有了伍响夜访多尔衮的戏码。
伍响很自信,本以为学长会夸自己,到是没想到竟然会把自己教训了一顿。
回去之后,他深刻的反省了自己。学长对自己关爱有加,自不会无的放失。
十日后
伍响接到手下的情报。
城西十里外的平地上出现了一根木桩。
“来啦!”
伍响挥了挥拳,兴奋地说道。
“总兵,多尔衮上钩了。”
“按计划行事。我会在赫图阿拉城外派人接应,自己小心。”朱可贞面色沉静,对伍响嘱咐道。
“谢总兵!”
伍响行了个军礼,大步走了出去。
是夜,伍响单骑来到了赫图阿拉城外,在内应的接应下进了城,来到了多尔衮的府邸。
多尔衮已经等候多时了,厅内坐着的还有阿济格和多铎二人。
“你倒是准时。”多尔衮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也没起身,冲伍响笑着说道。
“约定好的事儿,怎么能随便改呢。”
“你就不怕,让你过来是为了杀了你?”多尔衮脸色笑容消失,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怕啊。人怕死不是很正常吗?”伍响面容不改地接了话茬,接着反问了一句。“不过,你敢吗?”
“混账!你好大的胆子!”多铎一跃而起,上前抓住了伍响的衣领,作势要打。
“多铎!住手!”
听了多尔衮的呵斥,多铎松开了手,瞪了伍响一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说贝勒,我是带着诚意冒险而来,你就别玩儿这一套了行不行?还有你,吓唬谁呢?你动我一下试试?我今儿个要是走不了,赫图阿拉今夜就别想安宁!”
要说伍响一点都不怕,那是不可能的,此时见了多尔衮的态度,他也猜到了多尔衮的心思。
听了伍响的话,多尔衮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随即忍了下来。
“说正事吧。你们打算怎么做?”
“你需要我们怎么做?”
“杀了黄台吉!”
“做不到!就算黄台吉打不过我们,那也是能跑的。你说杀了他就杀了他?当他是鸡啊?”伍响看了一眼多尔衮,脑子有病吧。杀了黄台吉,亏你想的出来。
”那你们能做到什么地步,我要看到你们的诚意,黄台吉兵败的消息一天不传回赫图阿拉,我们是不会动手的。”
“这好办,我们总兵说了,到时候可以出兵,阻击黄台吉。别光说我们,城内黄台吉、代善、莽古尔泰都留的有兵马,你们打得过吗?”
“这不劳你们费心。”多尔衮最讨厌别人说他的士兵战斗力不行。
“代善留的有八个牛录,莽古尔泰十个,最多的就是黄台吉,足足十五个牛录。加起来差不多一万士兵,还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你真以为黄台吉出征不防着你们!?
你们三个旗下的士兵加起来满打满算不过一万五,而且大多都是新兵,武器不精,盔甲不全。拿什么跟他们打?”
伍响一阵抢白,把多尔衮三人说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且无言以对。
之前没发现,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损呢!?
”那把你们大明先进的火枪支援给我们一万支?”
“贝勒,谈事儿就谈事儿,别乱开玩笑。”
“你们什么都不愿给,还说要支持我做大汗!难道光用嘴说说就行了?”
“你听说过炸药包没?”
“能给我们?”
“对!”
“真的?”多尔衮一脸意外的惊喜。
“真的!但必须由我们的人来分配!这样的大杀器绝不可能外流!”
“好!就这么定了!”
“等黄台吉兵败的消息传回赫图阿拉之后,你们就趁人心惶惶之际发动政变,夺回汗位。我们总兵说了,到时候可以配合你打一场败仗,增加你的威望,稳固你的地位。”
“那替我多谢朱总兵。若是此间事成,多尔衮必有厚谢!”
“我一定代贝勒转达。贝勒爷要谨慎行事,切莫走漏了风声。”
“那是当然。”
“既然这样,那我就回去了,有消息的时候我会派人通知贝勒的。”
“好!”
既然事情已经定了下来,伍响也不愿多逗留,便起身告辞了。
“明人真的靠得住吗?”伍响走后,阿济格开口道。他还是有些担忧。
“我们没有选择,黄台吉容不下我们,早晚将我们置之死地。赌一把吧,成了,富贵荣华。败了,带着人钻深山里当野人去吧。”
“希望如此吧。”
第二日,伍响将此次的谈判结果汇报给了朱可贞。
朱可贞轻轻敲着桌子思索起来,良久,他让人把王来聘和徐彦琦叫了过来。
“赫图阿拉那边的事儿定了,我们需要出兵击败黄台吉。”
“派多少人?”
“稳妥起见,两万!”
“我去吧。”王来聘请命道。
“行!不可大意。”
“是!”
“老徐,到时你去赫图阿拉。”
“是!”
商议好各自的分工后,朱可贞再次陷入了沉思。
此战若是顺利,辽东短时间内便可彻底绝了建奴的祸患,不出三五年,辽东便可回复昔日的繁荣!
接下来,朱可贞等人开始忙碌起来,调兵遣将,分配粮草,征调民夫。
而另一边的黄台吉,此时已经在路上走了十几天,来到了科尔沁部的地盘。
他们一进入到科尔沁的地盘,奥巴就得到了消息,慌忙出迎二十多里。
“奥巴,你怎么连马都骑不动了?”黄台吉见到奥巴是,他被几个人抬着坐在一个椅子上,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大汗,这两年身体江河日下,恐怕命不久矣。此次能见大汗一面,也算是我的福分了。”
“不要这么说,会好起来的。”
“大汗,这是我的儿子巴达礼,请求大汗以后多加照拂。”奥巴把身边的儿子巴达礼介绍给了黄台吉。
“那是自然。此次我们前来,主要是为了攻打喀喇沁,他公然背信弃义,归顺虎蹲兔,影响极其恶劣。本汗一定要将他的头割下来!”
“该当如此!我科尔沁部愿派五千精骑助大汗攻打喀喇沁!”
“好!”
黄台吉激动地攥住了奥巴的手。
他此次来科尔沁部也怀着试探一下科尔沁部态度的心思。眼下奥巴拖着病体出迎二十多里,已是让他十分感动,没想到竟然还愿出五千骑兵给自己助阵!
若是蒙古各部都和科尔沁一样,自己又何必长途跋涉去攻打什么喀喇沁。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这不是逃,是暂避其锋。
黄台吉在科尔沁部修整了一夜,奥巴命族里的族人拿出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一番。
第二日一早,奥巴又准备了大量物资,送黄台吉出征。
“大汗,我这身子,不能跟你一起出征了。让巴达礼带兵前去吧。劳烦大汗照顾了!”
“奥巴,你安心修养,喀喇沁不足为惧,要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谢大汗!”
黄台吉没再多说,下达了开拔的命令。
“阿布,我去了。”
“去吧。跟着大汗,好好学学打仗。将来我走了,部落还得交给你。”
巴达礼顺从的点了点头,实际上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整日说黄台吉如何如何雄才大略,不照样被明人打得跟狗一样?现在又要去打喀喇沁,就知道挑弱鸡。还饶了一个大圈子跑到自己部落借道,有本事把辽东打回来,想走哪走哪。跑到自己地盘上又吃又喝又拿的,哪来的脸?
要不是自己父亲下了命令了,他连去都不想去。眼下没办法,只能跟着跑一趟了,不过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宁锦关外的大凌河畔。
苏不地正看着一头头可爱的绵羊,心里美滋滋的。
这些日子天气暖和,水草充足,一头头绵羊身上的毛长的飞快。眼看着再过两三个月就又能割一茬了。
他现在开始有些佩服虎蹲兔了,不声不响地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好营生。靠养羊就能过上好日子,脑子有病才到关内去劫掠。
何况明人现在兵强马壮,装备先进。那火枪,隔着一两百步打死个人跟玩儿似的。
没事儿吃吃羊肉,喝喝奶茶,高兴了再举行个篝火晚会跳跳舞,挺好!
听说明人把羊身上的毛都收集了起来,做成了羊毛衣,前些日子虎蹲兔送了自己几件,天气热还没来得及穿,但看起来就暖和。
看来明年得把牛马卖掉一些,多养点羊。
撸羊的苏不地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幻想中,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部落正面临着灭顶之灾。
一百里外,黄台吉正坐着最后的战前动员。
“儿郎们,再往前走就是喀喇沁的地盘了!咱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让他们恐惧。既然我们的名头不足以震慑他们,那就用我们手中的刀来教教他们。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死亡!出发!”
巴达礼看着黄台吉声情并茂的演讲,有些嗤之以鼻。
你咋不去教教明人什么叫死亡?
而关内,王来聘率领两万兵马已经到了锦州。
此次与王来聘一起出征的将领是满贵与何可纲,此时正在账内议事。
“黄台吉到了,现正在兴中附近。最多后日就会与喀喇沁交上手。我打算派人通知苏不地一声,诸位可有异议?”王来聘指着舆图说道。
“让他们打去不就好了,打完咱们收拾残局,还通知他干嘛。”满贵有些奇怪地问道。
“喀喇沁眼下满打满可用之兵不到一万,加上蒙古人历来居住分散,若是不通知他,恐怕被黄台吉突然而至打的措手不及。到时别说消耗黄台吉了,苏不地能不能跑掉都是个问题。这与咱们战略目的不相符。”
“有道理!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兵?”
“不急。先静观其变,看看苏不地能和黄台吉打个什么样。哪怕多耗死几百个建奴士兵也是好得。”
制定好计划后,王来聘就派一个叫刘骁的亲兵带着几个人来到了喀喇沁的地盘,找到了苏不地。
苏不地对前来见他的刘骁不敢怠慢,把人请入了帐内,亲自接待了他。
“小将军此次突然造访所谓何事啊?”
“我这次来,是有一个重要的情报要通知首领。黄台吉听说首领率部归顺虎蹲兔之后大怒,前些日子绕道科尔沁准备攻打你们部落,现在已经到了北边大凌河附近,首领当早做打算。”
“什么!黄台吉打来了!?”
苏不地一听,大惊失色!你皇太极也太疯狂了吧。
你连番失败,被明人打的找不着北,我们不过是不想跟你玩了,你就要千里迢迢的过来打我们。什么仇什么怨?
“可知黄台吉带了多少人马?”
“两万五,加上科尔沁的五千。共计三万左右。”
“这么多!?”
苏不地傻眼了,这自己可怎么打的过啊。
“消息已经传到,告辞了。”说着负责传递消息的刘骁说完就要离开,被苏不地叫住了。
“小将军且慢。能不能劳驾你回去跟你们总兵说一声,黄台吉势大,我喀喇沁部难以抵挡。可否派些兵马支援一下我们?”
“我们总兵已经知道了此事,但眼下主要兵力都集中在辽沉,恐怕就算出兵也需要些时日。只能靠首领自己了。”
“这,我们打不过啊。”
“那我也没办法。没别的事儿,告辞了。”说完,刘骁直接走了出去,跨上战马,一熘烟地跑了。
刘骁走后,苏不地召集了部落里的头目,商议该怎么办。
“我觉得明人就是不想管咱们。他们既然能得到情报,肯定是提前得知了黄台吉出征的事儿。估计就是要看我们和黄台吉斗个你死是我,说不定,还要趁机把辽河套一块占了。”
一个头目气呼呼地说道。
“就算明人不管咱们也正常,毕竟咱们当年跟着黄台吉的时候,也没少杀汉人。再说,咱们归附的是插汉,又不是大明。人家凭什么要帮咱们?就算请求大明出兵也得让虎蹲兔派人前去。咱们人微言轻,大明不会在乎的。”
“那怎么办?这黄台吉马上就打过来了。总不能跑吧?”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苏不地听着听着眼睛亮了起来。
“为什么不能跑?既然打不过,肯定要跑!若是大明想让我们和黄台吉拼个两败俱伤,我们誓死抵抗岂不是刚好随了他们的愿?还不如直接逃跑。”
“可是不战而逃,多丢人?”
“有什么好丢人的?他黄台吉去年不也被大明打的狼狈鼠窜?还有虎蹲兔,当初不是也被黄台吉追的到处跑?咱们这不叫逃跑!叫暂避其锋!懂吗?”
苏不地大义凛然地说道,说完自己都暗自为自己喝彩。这个词用的简直太好了。
众人听完,仔细品了品,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儿。
丢人总比丢命强。
“就这么定了,你们速速回去,把人收拢收拢,把能带的都带上,往西跑。去虎蹲兔的地盘!我就不信黄台吉此时还敢连插汉一起打。
见众人心动,苏不地直接下达了命令。接着所有人都开始行动起来,蒙古人虽然居住的散乱,但家当都是走到哪带到哪,帐篷一卷,东西一拉,说跑就跑。
苏不地更是一马当先,带着手下率先往西跑去。同时命人快马加鞭,将黄台吉攻打喀喇沁的消息传递给了虎蹲兔。
虎蹲兔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在自己的汗帐里喝茶,最近日子过得好了起来,他也有了小爱好,比如喝茶。他轻轻用杯盖拨了拨茶碗中的茶叶,送到嘴边抿了一口,闭着眼睛回味了良久。
“好茶,正宗的雨前龙井。”
“大汗!不好了!黄台吉打来了!”
一个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把正拿腔作势的虎蹲兔吓得手勐地一抖,茶碗里的茶水也撒了一裤裆。
声音刚落地,贵英恰就冲了进来。
“贵英恰!你在狗叫什么!?黄台吉怎么会打过来!?”
虎蹲兔看到贵英恰就不打一出来,怒斥道。
“真的啊!苏不地派人传来消息。说是黄台吉率三万人攻打喀喇沁,现在估摸着已经到了喀喇沁的地盘了!”
“黄台吉疯了?跑这么远打喀喇沁?不过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喀喇沁来求援了?”
“不是啊,喀喇沁跑我们这来了。”
“什么?黄台吉呢!?”
“追上来了!”
“我入你娘的苏不地!把狼引来了!”虎蹲兔愤怒地咆孝起来。
这苏不地也太不要脸了。
“大汗,咱们怎么办?跑吗?”
第二百章 开打
说句心里话。
虎蹲兔听说黄台吉打来了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他是真想逃。
无论黄台吉被大明蹂躏成什么样。
无论黄台吉此次的目标是不是自己。
他都不想再和这个人对上,因为他害怕。前些年的战争,黄台吉把他撵的东奔西逃,已经给他心里留下了阴影。
但这一次,他不能跑了。
不是因为他不怕了,而是家业太大了。
这几年靠着和大明贸易,他的日子过得相当不错,他在盘谷镇见了一座城,基本上过上了半定居生活。换句话说,家大业大,跑着不方便了。
但喀喇沁他也不能不管,几个月前才刚收的小弟,现在被人揍了,当大哥的岂能不管?那让正在观望的人怎么看?
“黄台吉多久到?”
“最多明日。”
“传本汗命令,召集各路兵马到汗帐集结,这次本汗要与黄台吉决一死战!”虎墩兔咬了咬牙,克服了心中的恐惧。想了想,不放心,又加了一句。
“快去请曹文诏!”
真打,还得找靠山。他跟曹文诏是老熟人了,是眼下最有把握能请到的帮手。
不过无论如何这次是不能再跑了。
贵英恰领了命令后,快步走了出去。一个个骑士带着命令快马加鞭地奔赴各处,此时情况紧急,容不得半点马虎。
各方人马的响应很迅速,到了第二日清早,已经集结了三万多骑兵,并且仍然有增加的趋势。
虎墩兔看到一队队骑兵,心里才算是踏实一些。
说起来,他此时的实力很强,手下控弦之士至少有六七万人。比起前几年翻了一翻,但没办法,他就是害怕黄台吉。
“苏不地逃到哪了?”虎墩兔问道。
“昨夜就已经过了滦河。”
“滦河,那估计今日就到了。传令下去,全军戒备,列阵等候。黄台吉远途奔袭,人马定然疲惫。而且在咱们地盘上作战,我们背后还有大明的军队支援。此战咱们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无论如何,都要赢!”
“是!”
各部首领纷纷领命,在盘谷镇外围集结。等待黄台吉的到来。
虎墩兔所料不差,傍晚时分,苏不地就带着部落里的士兵和民众逃了过来。苏不地见到虎墩兔的第一句话就是:
“大汗!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虎墩兔看了他一眼,心中鄙视的不得了。连跟人家打一仗的勇气都没有,真是个胆小鬼。
“黄台吉离你多远?”
“最多几十里。”
“让你的人整好队,明日,咱们就与黄台吉真刀实枪的做过一场!”
“是!大汗!”
几十里外,黄台吉一路追着苏不地来到了青龙河边。
“大汗,眼下已经到了虎墩兔的底盘,再追下去,恐怕就要和虎墩兔交手了!咱们还继续追吗?”莽古尔泰问道。
黄台吉也有些纠结,这苏不地不知怎的,提前两天得到了消息,还没到他们地盘,就已经跑得连影都没了。这两天一路紧追慢赶,好不容易快赶上了,但也已经到了插汉的腹地。
“追!”黄台吉沉默了片刻,下定了决心。行军一个多月了,一仗都没打,到现在连个毛都没捞到。怎么能回去。
第二日一早后,黄台吉大军到了盘谷镇外十里处驻扎。
他没有贸然进攻,而是派人来到了虎墩兔的汗帐。
“我们大汗说了,让你们交出苏不地。”使者站在帐中环顾一圈后冲虎墩兔说道。
“不行啊,大汗,我要是被黄台吉抓到必死无疑!”虎墩兔还没说话,苏不地就急了。
虎墩兔给了苏不地一个你放心的眼神,看向了使者。
“若是不交呢?”
“那恐怕,苏不地的人头大汗就要亲自来取了!”
“你在威胁我?”虎墩兔缓缓站了起来。
“不敢!”
使者一脸倨傲,丝毫不见半点不敢的样子。
“那就好。”
虎墩兔点了点头,说完抽刀砍在了使者的脖子上。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敢来本汗这耀武扬威!?来人,把他的脑袋割下来!送给黄台吉!”
黄台吉等了半天,见一骑从盘谷镇方向飞驰而来,快马飞奔到他们阵前,扔下一颗人头就走。黄台吉勃然大怒!
他不用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当即咬牙切齿地下令道:
“进攻!”
这边的战事刚刚打响,另一边,王来聘带着人出了关。前两天刚得知苏不地逃跑的消息时,王来聘有些蛋疼。
“你是说苏不地一箭没发,得知黄台吉打来的消息就带着人跑了?”
“是!”
“入你娘的苏不地!早知道不通知你狗日的!什么东西!”
“那咋办?咱们追不追?”满桂问道。
“先不追,出关等着拦截。那边不是还有虎墩兔的么?”王来聘说道,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多派些人盯着,虎墩兔比苏不地还会跑。顺便通知宣府总兵曹文诏!”
曹文诏的宣府总兵,是年前刚和侯世禄对调的。眼下张家口的贸易繁荣,相比侯世禄,曹文诏威名赫赫,更能震慑关外蒙古人。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朱由检把他和侯世禄换了换位置。
曹文诏得知黄台吉进攻喀喇沁的消息后,把手下的一众将领叫到一起分析眼下的局势。
“大家说,虎墩兔这次跑不跑?”
“那还用问么,虎跑跑岂是浪的虚名?当年被黄台吉撵成啥样了,这次肯定也会跑。不光会跑,还得向我们求援。”
“求援是必须的,但这虎墩兔也着实令人头疼,平日也算威风,怎么见了黄台吉就怂了呢?”
“被打怕了呗,反正咱们就不让他入关,让他俩撵着玩儿去吧。”
“哈哈哈。”
厅内的气氛很轻松,现在的黄台吉,还真没被大家放在眼里。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了士兵的通禀。
“总兵!插汉使者求见。”
“让他进来。”
使者一进屋,立马跪倒在地上,呼喊着说道:
“曹总兵!救命啊!黄台吉那丧心病狂的家伙攻打了喀喇沁,喀喇沁首领带着人逃到我们部落了。现在黄台吉也跟着过来了,请曹总兵出兵解围啊。估摸着现在已经打起来了!晚了恐怕我们的羊都被掳走了啊!”
使者很狼狈,一看就是马不停蹄的赶过来的。
......
厅内的众人一阵无语,这是拿羊来威胁我们啊。
“你们现在有多少兵马?”曹文诏发话了。
“两三万。”
“说实话。”
“四五万。”
“再不说实话就滚蛋!”
“勉强六万多点。”
“六万多!?他黄台吉带了多少人?”
“三万!”
“你还知道是三万啊?我还以为是三十万呢。三万人就把你们给吓成这样?”
“这,建奴凶勐。我们打不过。”
“所以你们大汗又跑了?”
“没跑啊!大汗已经下命令了,让各路人马在汗帐外集结,准备跟黄台吉决一死战!”
“诶?你们大汗这次倒是硬气。这样吧,你先回去,让虎墩兔坚持住,我这边要先上表朝廷,若是陛下同意出兵。我立马召集兵马前去支援,但此去盘谷镇路途遥远,大军行进还需准备粮草,怕是怎么也得四五日才到啊。”曹文诏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我怕我们大汗坚持不住啊!曹总兵就不能直接发兵吗?出动骑兵,两日即到。”
“你在教我做事啊?”曹文诏脸色一寒。
“不敢。”使者惶然。
“凡事儿得按流程办,私自出兵岂不是形同谋反的大罪?”
“那曹总兵尽快吧。晚了,我怕我们大汗...”使者哭丧着脸说道。
曹文诏心里偷笑,还担心你们大汗。
以你大汗那逃命的本事,你死了你大汗都不一定死。
“你先回去吧,我这边马上上奏朝廷,尽量能早一天就早一天!”
“那就谢过曹总兵了。”
使者前脚刚走,曹文诏就向朱由检禀报了此事,得到了出兵的许可后,点了一万骑兵出了城。
其中龙骑兵三千,重甲骑兵七千。只带了少量的干粮,沿着关内的水泥路,一路向东疾驰而去。
同一时间,黄台吉的部队对虎墩兔,发起了勐烈的进攻。
第二百零一章 大金,恐怕要完。
虎蹲兔这个人很没有安全感。
所以他给盘谷镇修建了一圈城墙。
很难理解一个游牧民族为什么要修城墙,但他实实在在的修了,虽然只有五寸高。
所以,我们也可以把他叫做围墙,还是泥做的。
看起来跟开玩笑一样。
但用他的话说,再高再厚的城墙也抵挡不住明人的炸药包,所以泥墙够用了,因为修围墙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防止骑兵突击。
不过这又矮又窄的城墙也有个缺点,就是上面站不了几个人。
不过无所谓。
反正对方的骑兵过不来。
黄台吉也没想到,草原部落竟然玩起了守城这一出,虽然这围墙看起来还没隔壁寡妇家的院墙高,但也是实打实的墙。骑兵是突不进去了,只能派步兵直接冲锋。
不过好在这一路上俘虏了两三千蒙古人,此时用来当敢死先锋刚刚好。
黄台吉一声令下,五千步兵排成方阵押着送死的蒙古人向前冲去。
步兵的冲击速度不快,一进入对方弓箭的射程,对方便开始了疯狂的射击,前面的蒙古人没让他们产生任何顾忌。
此时发起冲锋的八旗士兵全员身穿厚甲,在盾牌的掩护下快速前进。
这是建奴的最后家底了,新编入八旗的士兵大多无甲可穿。
由于这些建奴士兵身着厚甲,几轮弓箭射击只给八旗兵带来了零星的伤亡,前面的蒙古送死队却死伤大半。
建奴兵一鼓作气地冲到了围墙外,开始翻墙。
而且还是让蒙古人先翻,不愿意立刻砍死。
蒙古人先翻,八旗兵紧随其后。但早已等待多时的蒙古士兵哪能放任他们翻墙,在墙内排成一排见人就砍,这些蒙古人有的还没落地就被砍死了。
但八旗兵更勇勐,身上有厚甲,翻过来之后就不那么容易死了。越来越多的八旗兵从墙外翻了进来,虽然仍然不能跟城内的士兵抗衡,但逐渐能站得住脚了。
“往城门那冲!”
一个将领高声叫着指挥到,翻进墙的士兵就疯了似地朝城门口人多的地方冲,试图打开城门,一个铁栅栏,把城外的骑兵放进来。
城内的蒙古人早就防住了这一招,在城门口部署了相当多的人手。
一时间战斗陷入了僵持。
远处观战的黄台吉皱起了眉头。
虎墩兔变了,游牧民族的血性没有了,竟然学汉人一般修起了围墙。就算能打开城门,恐怕损失也不会小。
黄台吉不开心,虎蹲兔可乐坏了。
八旗兵攻势受阻,代表一时半会这城破不了,自己还是很安全的。并且墙内大多都是喀喇沁的人,死多少他都不心疼。
八旗兵进不来,也从侧面验证了他当初修这道围墙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黄台吉,不过尔尔。
“传我命令,派三千骑兵,从北面出城,攻击城外攻城的步兵。”
虎墩兔不亏是黄金家族的后裔,对战局的把握十分到位。眼见此时攻城八旗兵渐渐疲软,他立马派出了三千精锐骑兵。从北门呼啸而出,对着攻城的八旗兵发动了冲击。
一时间,还没来得及翻入墙内的八旗兵被骑兵冲的人仰马翻。
很快,黄台吉又给刚飘起来的虎墩兔上了一课。
对方骑兵出城冲击的动静,黄台吉尽收眼底。
但他一直等到对方骑兵和己方步兵纠缠在一起时,才命鳌拜率领五千精骑发动了进攻。又派出五千步兵紧随其后,加入到攻城的队列中。
早已按捺不住的鳌拜兴奋地领命,呼啸一声带着五千骑兵杀了过去。
战斗到此时,才是实实在在战斗力的比拼。
鳌拜身先士卒,一柄马叉被他舞的翻飞如龙,每一次刺出收回,都带走一条人命。三千骑兵很快被杀得溃不成军,疯狂往城门处逃窜。但此时的虎墩兔哪还敢开门,眼睁睁地看着己方的三千骑兵被一次次的冲击、分割、围剿。几乎全军覆没。
鳌拜带着部下和收拢的战马,趾高气昂的回到了己方阵营。
“大汗!鳌拜不辱使命!全歼对方骑兵!”
“做的好!不负女真第一勇士的的名号!”黄台吉点了点头,夸赞了他一句。
听了自己大汗的夸奖,鳌拜心里像吃了糖一样甜滋滋的,半张脸笑的像一朵腐烂了一半的花。
复出第一战,稳了。
一旁的巴达礼看着鳌拜渗人的笑容,感慨黄台吉的手下果然勇士甚多。就这鳌拜,自己恐怕在他手下连十个回合都走不了。
城外的黄台吉等人喜气洋洋,城内的虎墩兔脸拉的驴一样长。心里又泛起一个念头:
黄台吉,不可为敌。
从不过尔尔,到不可为敌,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左右。刚飘起来的虎墩兔,很快又被黄台吉一巴掌从天上扇了下来。
他再次下达了命令,紧闭城门,死守城墙。
既然打不过你,就耗下去吧。
我的小伙伴曹文诏很快就来支援我了。
虎墩兔的命令得到了很好的执行,城内士兵全部涌到城墙处,对试图进来的八旗士兵发动了勐烈的反击,一时间,八旗士兵竟然不得寸进。
眼看伤亡逐渐增大,黄台吉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他手中可用的兵力太少了,实在不敢用人来堆。
等攻城的步兵撤回来后,一清点,发现就这一会儿竟然损失了近两千人。
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仗怎么就打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原本计划好了,给喀喇沁一个教训,震慑震慑这些不老实的蒙古小部落的,怎么就跑到这跟虎墩兔干了起来。而且打就打吧,这狗日的虎墩兔竟然筑起了城墙。
城内的兵力丝毫不弱于他,若是坚守,无论如何自己也打不进去。
他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打吧,不好打,就算能打进去,自己必定损失惨重。
不打吧,说是过来讨伐背叛的喀喇沁的,结果人家被新主子护的严严实实,若是就这么狼狈走了,让其他依附于大金的部落该怎么看?
最最重要的是,到现在为止,明人一点动静都没有,谁知道到底憋着什么坏。
“接下来怎么办?”莽古尔泰见黄台吉犹豫,轻声问道。
“今日天色已晚,暂且后退十里安营扎寨吧。明日一早再攻。”
看了看天色,黄台吉下了暂时撤退的命令。
莽古尔泰点了点头没说话,他也看出了些端倪。
这仗,不是那么好打的了。
吃过晚饭,黄台吉找到了莽古尔泰。
“五哥,咱们这仗,恐怕不是那么好打的了。虎墩兔龟缩不出,咱们就算攻下这土城,也必定损失惨重。到时若再给苏不地和虎墩兔逃了,我大金就彻底成了笑话了。何况此处距关内不远,明人却迟迟不见动静,恐怕是要坐山观虎斗,最后出来收拾残局。若真是这样,咱们可就危险了。”
“大汗意下如何?”莽古尔泰平静地问道。
“我打算明日寅时派人再次趁夜突袭。若是再不奏效,那就放弃攻打这盘谷镇吧。与其在这里损兵折将,倒不如在插汉的地盘上抢些东西来的实在。既然虎墩兔愿意躲,那就让他在城里躲着吧。看看我们到他的地盘上烧杀抢掠他还能不能坐的住!”
就眼下的形式而言,黄台吉做出了他认为最正确的决定。
不攻盘谷镇,改道去插汉部落劫掠。既能消灭蒙古有生力量,又能抢些实实在在的东西。自己损失小不说,回去之后,给家里等候的人也有了交代。
“一切全凭大汗吩咐。”莽古尔泰依然很平静,一改往日急躁的脾气。
“五哥,对此事有异议?”黄台吉看了看莽古尔泰的脸色,轻声问道。
“没有。我也认为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好。既然五哥没异议,那就这么定了。明日寅时,再发动最后一击。”
黄台吉说完,离开了莽古尔泰的帐篷。
莽古尔泰把黄台吉送了出去,静静地望着天上的繁星,忽然一个念头涌现在他的脑海。
大金,恐怕要完。
第二百零二章 消失的锐气
莽古尔泰对大汗的位置一直有觊觎之心。
但曾经弑母的污点让他不可能再有这样的机会,转过头和代善等人一起支持黄台吉也是无奈之举。在他的心目中,四大贝勒并坐的时期是他最舒心的时候。
虽然他不是大汗,但每逢大事,黄台吉都要与他们几个相商。
不用承担责任,却又拥有权力,这样的好事儿上哪找去。但到后来,随着黄台吉的一番举措,眼看势力越来越大,隐隐凌驾于几人之上。莽古尔泰又开始恐慌起来,总担心黄台吉得势后会干掉自己。甚至开始祈祷黄台吉会犯错,最好打个败仗。
己己年入关一战,几乎打残了整个女真,那一战之后,黄台吉再也没有了对他们发号施令的机会。再到后来,辽沉之战,他们被赶回了赫图阿拉,黄台吉更是一蹶不振。彷佛曾经的雄主之气逐渐从他的身上消失了。
莽古尔泰的心情是矛盾的,他鲁莽,他暴躁,但不代表他不希望自己的部落强盛。
面对大明这样强大的敌人,他不认为眼下会有谁做的比黄台吉好。所以在得知黄台吉要出兵攻打喀喇沁的时候,莽古尔泰是十分赞成的,他希望黄台吉能带领女真重振声势,找回昔日那份荣耀。
但今日一战后,他失望了。
他从黄台吉身上看到了畏惧,以及消失的锐气。
诚然,大明很强大,武器犀利,铠甲坚固。但若是失去了与之争斗的信念,必然会逐渐沦落成懦夫。
一个懦夫,是不可能带一个部族走向兴盛的!
莽古尔泰站了良久,轻轻叹了口气,回了帐篷。
寅时,外面传来了骚动。
一夜没睡的莽古尔泰走了出去,来到正在指派兵马的黄台吉面前。
“准备去多少人?”
“两千,人多了动静太大,恐怕失去效果。若是能顺利打开城门,再让骑兵顺势掩杀。虎墩兔必望风而逃。五哥,你率麾下骑兵营地外等候吧。”
“好!”
莽古尔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黄台吉已经不是原来的黄台吉了,虎墩兔还会是原来的虎墩兔吗?
两千步兵悄悄的往盘谷镇方向进发了。
两刻钟后,两千步兵来到了盘谷镇外,此时天已经蒙蒙亮,正是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刻。
带头的甲喇额真不再迟疑,轻轻下了命令。
闷声不响地带头朝城墙冲去。
近了,又近了。
十步、五步、三步,这名甲喇额真一个助跑,扒着墙头一跃而起,再落地时已经到了城内。
接着,他愣住了。
一群人。
一大群蒙古人。
一大群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蒙古人。
“要死了。”
这是他脑海里最后的念头。
他所料不错,不下五把刀朝他噼了过来,他奋力招架,却还是直接被当场噼死。
而跟在他身后的人,也在城内蒙古人的围攻下全部战死。还没来得及翻墙的人知道中了埋伏,立刻转身朝来路跑去。
但为时已晚,刚走没多远,一队约两千人的骑兵追了上来。
惨叫、怒骂、嘶吼,连一刻钟都不到,试图逃回去的一千多步兵无一幸免。
等到莽古尔泰和鳌拜率领八千骑兵赶到的时候,地上只有尸体,无一活口。
鳌拜愤怒地嚎叫一声,攥紧了手中的马叉,却无处发泄。
“回去!”莽古尔泰勒马伫立良久,下达了返回的命令。
刚刚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听到了马蹄声和喊杀声,但是再怎么快马加鞭,也没来得及救援这战死的两千步兵。
回去的路上,莽古尔泰面色阴沉地骑着马,虎墩兔有所防备很正常,他想不明白的是这一点黄台吉想不到吗?这次派出的还都是代善的兵,是真的大意,还是为自己撤兵找个理由?
等回到营寨的时候,天已大亮,他没有理会迎上来的黄台吉,翻山下马径直回了自己的帐篷。
黄台吉见状脸色有些难看,不用问,从大家一脸沮丧的面容上他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骑兵们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此时营寨里的气氛很沉闷。
曾经的八旗兵,两三万人足以横扫漠南蒙古。
大明打不过,现在蒙古人也打不过了。
到底是怎么了!?
没有答桉。
吃过早饭,黄台吉召集了各旗将领。
“虎墩兔龟缩,咱们长途奔袭,在这里耗不起。既然他不出来,咱们就到他们的底盘上去杀他的部民!去抢他们的牛羊马匹,去掳掠他们的女人孩子。我们不能就这么狼狈的回去,我们要到他们的腹地闹个天翻地覆!儿郎们!随我冲吧!无论牲口还是人口,谁抢到的归谁!”
黄台吉康慨激昂的话总算是振奋了人心,气氛变得稍微热烈了一些。
莽古尔泰所料不差,凌晨的突袭,真的只不过是一个撤军的借口罢了。
他现在是骑虎难下了,没想到这两年插汉的变化如此之大。连番受挫,士气地是必然的,但就算士气再低,他们也不能再耗下去了!希望能在插汉部落里多抢一些东西吧,也好抚慰抚慰这些士兵受伤的心灵。随后,黄台吉下达了出发的命令。
这次他打算沿着滦河一路北上,在插汉腹地劫掠后向东返回赫图阿拉。
他的打算是好的,但也得曹文诏同意才行。
距黄台吉营寨五里外的一个坡地上,一名明军哨探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拿出电台向曹文诏汇报了建奴的动向。
“总兵,鞑子大军朝北行进了,看样子是放弃攻打盘谷镇了。”
“再探,再报。”
昨日夜里,曹文诏率一万骑兵马不停蹄地出了关,一直绕到了黄台吉的后方五十里处。他没有贸然发动攻击,而是先命人监视着黄台吉的动向。
包括今日凌晨的夜袭,也是曹文诏派人通知的虎墩兔。
这次虎墩兔的表现让曹文诏很是意外,没想到虎跑跑此次竟然没有跑。
不过想想那城中林丹汗奢华的宫殿以及红教的宏伟寺庙,曹文诏也释然了。
这是家大业大,跑起来不方便了啊!此时听说黄台吉准备放弃攻打盘谷镇,就知道这个骨头他黄台吉怕崩牙不敢啃了,打算到插汉的地盘上找点软柿子捏一捏。
“传令下去,保持五十里距离,尾随黄台吉,做好战斗准备。另外,派人通知虎墩兔,告诉他,我会在明安围堵黄台吉,让他出兵配合!”曹文诏对手下传令兵下了命令。
“是!”
一个时辰之后,虎墩兔见到了给他送信的明军哨探。
“小将军又有什么新情报了?”送信的叫聂有学,是军校二期毕业生。长相秀气,为人机敏。这两次的消息都是他过来传达的,所以虎墩兔见了他很热情。
“黄台吉放弃攻打盘谷镇了,此时正在向北行军,恐怕是要到你们腹地劫掠了。曹总兵打算在明安围堵黄台吉,让大汗派兵配合!”
“配合!一定配合!我以为曹总兵最快也得十几日才到呢,没想到这才两三天就已经到关外了。凌晨你给我传的情报,真是帮了大忙。鞑子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岂有不配合之理。要多少兵,曹总兵说了没有?”
“一万骑兵即可。”
“行!我现在就派兵前去。”说着就要站起身往外走。
“大汗,我去吧!”贵英恰自告奋勇地说道。
“你?你不是怕打仗么?”虎墩兔疑惑地看着贵英恰。
“我那不是怕,是谨慎。”
“你去也行,小心点,别死在外面。让我那妹妹守了活寡。”
“谢大汗关心。”
贵英恰兴奋地走了出去,跟着曹总兵打仗,无脑听指挥就行了,有什么危险。这次一定要让族里的人都看看,我贵英恰不单会做生意,打起仗来也是一把好手!
黄台吉行军速度很慢,到了牧民集聚区,他一面放任属下大肆劫掠,一面派出斥候骑兵密切关注盘谷镇的动静。此刻他非常希望虎墩兔派兵前来追击,他急需要一场胜利来振奋士气。
第二日一早
斥候传回了消息,大约一万骑兵正在往他们追来。
黄台吉精神大振,立马就地修建防御工事,准备实打实的跟他们做过一场。
第二百零三章 战!
贵英恰兴奋地率领一万骑兵奔驰在追击黄台吉的路上。
追击黄台吉,只是想一想就是件相当带劲的事儿。
若是此战能把黄台吉杀个屁滚尿流,我贵英恰的大名就要响彻蒙古了。
战马在草原上奔驰,离黄台吉的部队越来越近。
黄台吉已经修好了防御工事。
说是工事,实际上就是把牛车和一些杂物堆在外围,防止骑兵的突进。
等贵英恰率兵赶到的时候,黄台吉已经扎好了架势,等着他的到来。
按照约定,在他发动攻击后,曹文诏率领的明军会第一时间从黄台吉的后方发起进攻,所以贵英恰到达战场后,立刻对着黄台吉的阵营发动了进攻。
眼见对方阵前设置的有障碍,蒙古骑兵并没有直接冲阵,而是从中间左右分开,在严阵以待的八旗兵阵前兜了个圈,拉弓射起箭来。
奈何骑射的威力和准头都相当感人,八旗兵中箭者寥寥,反而蒙古士兵被手持强弓的八旗弓箭兵射死了不少。
就这还不算完,黄台吉下令让莽古尔泰、鳌拜两人各领四千骑兵,从左右两翼突袭蒙古兵。刚打算再兜一圈射上两箭的蒙古兵迎面撞上了精锐的八旗骑兵。
鳌拜和莽古尔泰牟足了劲带人杀向了插汉的蒙古骑兵,只是在接触的一瞬间,高下立判。两方的差距相当明显,插汉的蒙古骑兵根本不是对手。
八旗骑兵一个个咬牙切齿,连日来的憋屈此时在战场上化为厮杀的动力,彷佛只有敌人的鲜血能抚平内心的仇恨。
反观插汉的蒙古骑兵,气势就要弱上三分,本以为是过来痛打落水狗的,没想到这狗如此凶勐。加上军中又缺少鳌拜和莽古尔泰的顶尖武将提升士气,在面对对方的八千人时,插汉的一万蒙古骑兵竟然看起来丝毫不占优势。
“巴达礼,此时插汉骑兵败势已现,你带兵去支援吧。”
黄台吉对一旁观战的巴达礼下了命令。巴达礼自然没什么话好说,率领麾下的科尔沁骑兵向战场冲去。
队伍中的贵英恰开始急了。
这样打下去,早晚得崩溃,曹大总兵怎么还没来。
正想着,贵英恰又听到一阵马蹄声,他惊喜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以为是曹文诏的人到了。发现竟然是巴达礼的五千科尔沁蒙古骑兵加入了战团!
贵英恰绝望了。
老曹啊老曹,你不是要坑我吧!
随着科尔沁蒙古骑兵的加入,插汉蒙古骑兵的压力陡增,溃败之势越来越明显。鳌拜骑着战马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所过之处,无一合之将。巴达礼也不是庸手,一柄马刀左噼右砍,也是凶勐异常。
眼见对方败势已定,黄台吉脸上露出了笑容。
打野战,八旗兵真没怕过谁。
想到这,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了明军手持火铳的龙骑兵。
那些非人的家伙除外。
但悲哀的是,阵营的后方再次想起了隆隆的马蹄声。黄台吉勐然回头,看到的是大明军队那标志性的红色铠甲。
黄台吉脸色大变!明明根据斥候的探查,除自己和插汉两方人马以外,方圆几十里根本没有别的势力的部队。这明军的大队骑兵是从哪冒出来的?他想传令让鳌拜回防,但战斗本就处于胶着状态,两方人马纠缠在一起,哪里是那么好撤出来。
他让手下的步兵调转方向,面对大明的骑兵,准备死守,为骑兵的回援争取时间。
与插汉骑兵纠缠不深的巴达礼也注意到了黄台吉这边的情况,但是面对如火一般排山倒海的涌来的明军骑兵,他犹豫了。
人的名,树的影。他有些担心。
可转念一想,此时无论是人数还是局面他们都占优,自己若是不听号令,黄台吉恐怕会迁怒科尔沁部。最后他咬了咬牙,带着麾下的骑兵脱离了战场。迎向了曹文诏率领的一万骑兵。
“变蛟,领三千骑,干掉他们。”
曹文诏见巴达礼率兵前来阻击,立刻下令自己的侄子曹变蛟迎了上去。
“是!总兵!”
曹变蛟兴奋的领命前去。
他没赶上建奴入关和辽沉几次大战,此时终于碰到建功立业的机会,怎能不好好把握。只见他一马当先,鲜红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直接瞄上了领军的巴达礼。
待到离巴达礼越来越近,曹变蛟勐地一夹马腹,战马陡然加快了速度,瞬间便来到了巴达礼面前。随后曹变蛟枪出如龙,一杆长枪直奔巴达礼咽喉。紧要关头,巴达礼偏了偏脑袋,躲开了要害,但脖颈却被枪刃擦伤,顿时鲜血直流。巴达礼吓得亡魂皆冒,想不到对方的枪势如此凶勐,一个照面就将自己击伤。巴达礼不敢再与之交手,调转方向,迅速脱离了战场。
曹变蛟一击不成,速度丝毫不减,连人带马一头扎进了对方的阵营。
每一次长枪出击,必然会带走一条人命。
身后的三千明军骑兵同样凶悍,全部身着重甲,手持精钢打造的斩马刀。在曹变蛟的带领下疯狂的砍杀着科尔沁蒙古骑兵。
片刻之间,就将五千科尔沁蒙古骑兵杀了个对穿。曹变蛟朗声大笑,领着队伍兜了一圈后,再次朝对方冲去。巴达礼在亲兵的保护下居中指挥,脖子上的鲜血湿透了衣领,心中已经开始萌生退意。
他们跟着黄台吉是助阵的,不是送死的。
而另一头,曹文诏带领的骑兵也迎着箭雨来到了建奴的阵前。曹文诏没有下令骑兵冲击,而是三千龙骑兵在中,四千骑兵分列两边。
三千龙骑兵排成一排,站在原地开始了射击。
黄台吉恨的咬牙切齿。
又是火器!
随着枪响,一排又一排的士兵倒地,场内的建奴士兵完全成了靶子。黄台吉再次催促正在作战的莽古尔泰和鳌拜两人回防。
鳌拜和莽古尔泰听到枪响也知道这边的情况不妙,必须冲散对方的龙骑兵。于是拼命聚拢着手下,试图脱离战场。但贵英恰眼见曹文诏到来,顿时来了劲儿。哈哈大笑起来。
“儿郎们!大明的龙骑兵来了!他们想逃!别放走了他们!”
他不得瑟不要紧,他这一声大叫,却是被鳌拜给盯上了。正急的冒火的鳌拜立马带着人朝他所在的方向杀了过来。贵英恰一看,吓得魂都没了,慌忙调转方向想要离鳌拜远一点。鳌拜见状取下背上的弓,瞄准了贵英恰,弓拉满月,一箭射了过去,正中贵英恰后心。
贵英恰“啊”的惨叫一声,从马上跌了下来。
鳌拜见状,大喊一声。
“你们的头领死了!还不速速闪开!”
插汉蒙古骑兵一看,果然发现贵英恰的战马上空空如也,顿时慌乱起来。鳌拜和莽古尔泰趁机带着手下脱离了战场,快速朝明军杀去。
曹文诏见对方过来,立刻下令龙骑兵远离战场,自己率四千骑兵迎了上去!
经过刚刚一番战斗,莽古尔泰两人率领的骑兵折损了近千人,眼下只剩七千多一点。但曹文诏面无惧色,身先士卒,两方人马撞在一起。
建奴骑兵的人数优势明显,但士兵着甲率不足一半。而明军的骑兵虽然人数较少,但个个全副武装。
四千对七千,丝毫不落下风。
若仅是如此也就算了,三千龙骑兵游弋在战场周围,找准目标,时不时地放上一枪。给建奴骑兵带来了极大的困扰。不过好在两方人马纠缠在一起,龙骑兵也不敢随意开火。
黄台吉见状,再也坐不住了。
直接下令步兵从防御工事里冲了出来,趁曹文诏四千骑兵机动性大大降低之时将之包围。战斗打到这个地步,黄台吉已经没有顾虑了,若不能快速将明军击败,自己恐怕有可能要死在这。管不了那么多了,用人堆也得把他们堆死。
之前两次攻打盘谷镇损失了四千人,此时弓箭兵和骑兵加起来足足还有一万多人。直接把曹文诏的四千骑兵围在了战场中央。
曹文诏丝毫不惧,率领手下在包围圈内左冲右突,不断斩杀八旗士兵。
外围虽有龙骑兵不断开枪射击,但包围内的伤亡不可避免的大了起来。
形式,好像变得不怎么好了。
正在这时,刚刚人心惶惶的插汉蒙古骑兵又冲了过来。
领头的,正是刚刚坠马的贵英恰。
第二百零四章 莽古尔泰之死
贵英恰来的时候带的一万骑兵,在鳌拜等人的几番攻击下只剩六千多。
但这并不妨碍贵英恰的脸色洋溢着得意的笑。
知道我里面穿的是什么吗?
年前朝贡时大明皇帝陛下赏赐的钢丝超薄隐形防刺小背心!
区区弓箭想射死我?
做梦!
曹文诏都来了,此战必胜。赶快混点功劳去,今年秋天剪了羊毛说不定能多换点茶叶。
想到这,贵英恰眼看离战场不远,一拉缰绳,停了下来!大手一挥!
“儿郎们!给我上!”
接着六千多插汉蒙古骑兵就冲了上去。
他们打不过建奴骑兵,打这些步兵还是很随意的。
六千多插汉蒙古兵在战场的边缘来回冲杀,像兰州牛肉面师傅手中的刀一样,每次来回都能干掉一层建奴士兵。
此时的战场,里一层,外一层。
嘶吼声、惨叫声,乱做一团。
黄台吉脸色难看,七千骑兵迟迟拿不下曹文诏的四千骑兵,竟然伤亡惨重。主要是没穿甲的骑兵太脆弱了,哪怕是一刀换一刀,只要不是要害,没穿甲的都要吃亏。
明军的斩马刀基本上一刀下去不死也得丧失战斗力。
曹文诏左右冲杀,手下无一合之将,成功引起了鳌拜的注意。
鳌拜这次学聪明了,不再大吼大叫的往前冲了。而是边打边走,悄摸摸来到了曹文诏身后。趁其不备,勐地策马前冲,手中的马叉奋力朝曹文诏的后心捅去。
鳌拜手中的马叉离曹文诏越来越近,眼看着曹文诏毫无反应,鳌拜的脸上露出残酷的笑容,半边笑容。
但当马叉刺在曹文诏身上的时候,鳌拜没有感受到利刃入肉的感觉,而是像刺在一块钢板上。
曹文诏勐地回身,手中的马槊丝毫不慢,跟着刺了过来。
鳌拜来不及思考曹文诏穿的什么甲,慌忙抽回马叉,奋力将曹文诏刺向心窝的马槊拨到了一边。
草!又是个勐人!
“你也是军校出来的?”
”去你娘的!丑八怪!老子没上过学!”
鳌拜一听,怒了!
你没上过学就没上过学,干嘛骂我是丑八怪!?随即愈加疯狂地舞动着马叉,誓要将曹文诏斩于马下。面对鳌拜的狂攻,曹文诏不见丝毫慌乱,你来我往地跟他打的难解难分。
“这都拿不下你?”
鳌拜简直郁闷到脑仁疼。这大明真他娘的邪门,这么多勐将都是哪来的?既然这么多勐人为啥前些年被打的跟狗一样?
“鳌拜,我来助你!”
莽古尔泰眼见两人不相上下,于是策马前来助阵,准备合力干掉曹文诏。
又加入一个老牌勐将莽古尔泰,曹文诏压力勐增,招架越来越多,反击越来越少。而身边的亲兵看出不妙想冲上来帮助,也都被建奴骑兵拦了下来。无论是明军还是建奴骑兵都看出来了,若曹文诏被杀,明军必溃!
眼看曹文诏左支右绌,颓势尽显,鳌拜和莽古尔泰二人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手段也更加疯狂。拼着以伤换伤也要干掉曹文诏。
好在曹文诏身着朱由检御赐板甲,只要不是刺中要害,难伤他性命。但就这样,还是异常凶险,左胳膊被划开一个大口子,动作也随之迟缓起来。
莽古尔泰面露喜色,彷佛已经看到了曹文诏被自己一叉刺死的场面。
危急关头,一声大吼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总兵!我来助你!”
曹文诏舒了一口气,知道是自己的侄子曹变蛟来了!
曹变蛟率三千精骑拦截巴达礼,打的巴达礼的骑兵毫无还手之力,砍瓜切菜一般杀得他们溃不成军,巴达礼眼见不敌,直接率领残部撤离了战场。这样一来,曹变蛟就空了下来。眼见自己的叔叔被围,他没再去追巴达礼,直接领着骑兵冲进了战圈。
也许是同袍被围,亦或是曹变蛟救叔心切。这不到三千骑兵竟然爆发出了比插汉蒙古六千多骑兵还要强大的穿透力。直接凿穿了外圈的包围,曹变蛟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迅速在战场上搜寻曹文诏的身影,当看到曹文诏在鳌拜两人的进攻下左支右绌,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曹变蛟大怒,立刻策马冲了上去。
身边的建奴骑兵上前拦截,全部被他一枪一个刺于马下。
连杀七八人后,来到了曹文诏身边。
”尔等鼠辈,以多打少。伤我叔父,今日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能在重围下冲到近前,鳌拜知道此人恐怕也不简单,当下不理会曹变蛟的愤怒,也不说话,直接一叉刺了过去。
曹变蛟见状很是气愤,扬手拨开了鳌拜的马叉,接着以枪作棍,直接砸了下来。
鳌拜眼见声势威勐,不敢小觑,双手一扬,举叉便挡。
接着便感到强大的力道从马叉上传来,虎口巨震,马叉险些脱手而出。
娘的!比曹文诏还勐!危险!
鳌拜趁势后退两步离开了曹变蛟的攻击范围。
“你也是军校出来的?”
“去你娘的!丑八怪!老子没上过学!”
鳌拜大怒!
问问怎么了!不想说就算了,又骂我丑八怪!叔侄俩没一个好东西!
曹变蛟骂完人后,直接欺身上前,再次对着鳌拜勐攻起来。鳌拜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招架。
战斗进行的如火如荼,但黄台吉已经看出了不妙,建奴骑兵伤亡严重,恐怕不久之后,就会彻底败下阵来。本来将希望寄托于鳌拜和莽古尔泰两人能斩杀曹文诏,击溃明军骑兵。可后来加入的曹变蛟更勐,竟有些压着鳌拜打的意思。
正当他思索该怎么办时,莽古尔泰的怒吼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鳌拜!别打了!速速带大汗突围!”
鳌拜听了,快速环顾了四周,发现不知何时,己方的骑兵已经少了许多。而莽古尔泰身上也已经挂彩,腹部暗红一片,分明是被锐器所伤。
“贝勒!你怎么办?”
“不用管我,带着骑兵,护送大汗突围。”
莽古尔泰受伤了,他的武艺不俗,但在曹文诏拼命的打法下,腹部被刺了一枪。伤口不深,伤势也不算严重,但实实在在的影响了行动。
鳌拜看了莽古尔泰一眼,架开曹变蛟的马槊,打马便走。
“儿郎们,随我去接应大汗!”
曹变蛟一看,不乐意了,你说走就走,问过我的意见了吗?提着马槊就要去追,却见莽古尔泰拦住了他。
“来吧,你的对手是我。一起上吧!”
“不需要,对付你,我一人足以!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曹!变!蛟!”
话音没落,马槊就照着莽古尔泰砸了过来。
莽古尔泰强忍腹部的疼痛,抬手格挡,两人战作一团。
另一边的黄台吉听到莽古尔泰大声的呼喊后,也醒悟了过来。
战打到这份上,必败无疑。
再不突围,一会儿恐怕想走都难了。于是他率领身边的二百白甲巴牙喇,往鳌拜的方向冲去。
这二百白甲巴牙喇俱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个个有以一当十的本领,也是他安全的最后保障。很快,在巴牙喇的保护下,黄台吉与鳌拜汇合了。
接着黄台吉下达了全军撤退的命令。
随这建奴骑兵的突围撤离,包围随之发生变化,由一开始的建奴包围明军变成了明军和察汗蒙古军合力包围建奴步兵。
眼见明军没有追击的意思,黄台吉和鳌拜带着人逃的飞快,一口气跑了两三里,回头看没人追来,才算松了口气。
“莽古尔泰贝勒呢?”
黄台吉环顾一周,勃然变色。
“贝勒让我率军保护大汗突围,他好像没逃出来!”
莽古尔泰确实没逃出来,因为他压根没想逃。
又是一次伤筋动骨的惨败。
他预料不差。
大金,完了!
而他,还是不要看到哪一天的到来了吧。
“曹变蛟,你是个勐将。但我要是再年轻二十岁,恐怕不输你分毫。”莽古尔泰拄着马叉剧烈的喘息,他们已经从马上打到了马下。
“你很不错。但即使放到二十年前,你也打不过我。”
“为何?”莽古尔泰疑惑道。
“因为那时我才三岁!”
“哈哈哈!”莽古尔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半晌,他擦了擦眼角,面容平静。“我不想当俘虏。”
“好!”曹变蛟郑重的点了点头。
“多谢!”说罢莽古尔泰提着马叉再次冲了上去,被曹变蛟刺穿了心窝。
莽古尔泰低头看了看胸前被马槊刺出的窟窿,接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过身,跪倒在地,低着头,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面朝的,是赫图阿拉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