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徐长老要去哪里啊
轩辕弘霖向左边挪了一点，拍拍右边的椅面，给徐北砚让出了一个位置，“徐长老这么火急火燎的是要干什么去啊？”
徐北砚也就坐到轩辕弘霖旁边，微笑回答：“实在抱歉，突然想起来本次游历的时间有点紧，没法在青山书院耽搁太长时间，只是想到突然去说离开可能会叨扰久柳先生，就让轩辕枫代为辞别。”
轩辕弘霖似乎接受了徐北砚的说辞，“哦，原来是这样啊。既然徐长老都这么说了，老朽也不便挽留了。”
徐北砚在心里为自己擦了下冷汗，终于结束了。他转头看向弟子们，“还不赶紧来拜见久柳先生？”
弟子们一同向轩辕弘霖行礼。轩辕弘霖接受了弟子们的行礼，简单和弟子们劝勉几句，表示修智也是修行的一部分，不可松懈，同时欢迎弟子们再来青山书院求学。
一段时间后，轩辕弘霖就那么笑眯眯的，也不再开口。弟子们也明白轩辕弘霖的意思，默契的不再多言，陆续向轩辕弘霖请辞。
在所有弟子都请辞之后，轩辕弘霖突然对徐北砚说：“徐长老，临别之际我们再说几句话。”
徐北砚刚想推托，可弟子们早就“贴心地”走到小道的另一头，给二人留出单独说话的空间，让他失去了推脱的机会。
徐北砚轻轻一叹，似乎是认命了，随即但深呼吸之后眼神反而变得凌厉，好像现在才开始认真起来。
别以为我怕你，我只是担心认真起来你的面子挂不住。来！继续问道！
心里是这么想的，徐北砚表面上还是很客气的说：“久柳先生请说。”
……
“师叔祖，我们快走吧。”叶荒扯了扯徐北砚的袖子，顺便把手在徐北砚眼前晃了晃。
呆愣了许久的徐北砚这才缓缓回神，下意识地问：“什么时候了？”
话才说出口，徐北砚就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夕阳西斜，已是黄昏。
这老头可真狠啊，恐怕都接近全力了，如果不是叶荒扯了他一下，恐怕他还在心障里鬼打墙呢。
凌洛轩回答：“师叔祖，已经是黄昏了。”
徐北砚揉揉脸，让自己清醒一点。似乎觉得这还不够，他握拳敲了两下额头，才站起来对弟子们说：“我们今晚去榕溪城休息，明天再继续赶路。”
“那我们可以逛夜市吗？”叶荒有些期待，也不知道榕溪城的夜市有什么特色。
徐北砚点点头，“可以。”
叶荒差点一个人蹦了起来，但这个动作被徐北砚预判到了。徐北砚警告叶荒：“稳重点，拿出点问心宗弟子该有的样子，不然你就别去逛夜市了。”
叶荒硬生生止住了趋势，摆出一副稳重的样子，“收到。”
看着叶荒假装正经的样子，徐北砚的脑壳更疼了。也不再管他，徐北砚一个人走在前面，只丢下一句“赶紧跟上。”
“好嘞。”叶荒瞬间破功，屁颠屁颠的跟上。弟子们跟上徐北砚的脚步，走向落日的方向。
第三十八章 三碗面
榕溪城占地不大，但这不意味着它就普通，相反，它的夜市格外热闹，不输大城的繁华，两排样式各异的灯笼将一条条街道映照得如白日一般。
走进榕溪城的时候，恰逢点灯，一行人得以看见长街渐明的美景。得到自由行动的指示后，叶荒瞬间变成一匹脱缰野马，消失在众人面前，其他弟子也三三两两，结伴出游。
徐北砚坐在一家面摊的最外面，等到了从青山书院赶来的轩辕枫。
“坐吧。”徐北砚拍拍身旁的小凳，一如之前的轩辕弘霖。
轩辕枫乖乖地坐到小凳上，等待徐北砚的指示。
“客官，您要的茸茸面。”店小二把徐北砚的面放在桌上，看了一眼轩辕枫，没有立即离开。
“你要来一碗吗？”徐北砚从桌上的竹筒里拿出一双筷子，往碗里搅了几下。
轩辕枫也不推辞，拱手一拜，“劳烦师叔祖。”
似乎觉得味道不够，徐北砚又放了几勺调料，这才对店小二说：“再来一碗一样的。”
“好嘞，客官稍等。”店小二等到了徐北砚的话，小跑到小灶那里，“一碗茸茸面。”
不再关注那里的情况，徐北砚又搅了几下面条，看向轩辕枫，“我就不等你了。”
“师叔祖请用。”
徐北砚真就不管轩辕枫了，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两人不再说话，桌上只剩下哧溜哧溜的吃面声。
等到轩辕枫的面摆在桌上的时候，徐北砚已经吃完了那碗面。
轩辕枫十分注重礼仪，拿起筷子后向徐北砚致意，“师叔祖，我开动了。”
“快吃吧。”
轩辕枫刚吃了两口，徐北砚突然出声：“我随便和你聊点，你继续吃你的。”
停顿了一会儿，轩辕枫继续吃面，但速度比之前慢了很多。
“其实在你入门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轩辕枫动作一滞，过了一会儿才吃下第二口面。
“我也知道为什么轩辕筽不想让你通过考试。”
“其实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只是一手闲棋，甚至直到如今也不清楚自己所处的是何方棋盘，更别说执棋者是谁了。这次青山书院之行，我将一些细枝末节也弄清楚了。还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很多。”
“其实我和你说这些的目的只是让你不用把所有东西都压在心里，那样很累的。既然我已经知道了，你也可以轻松点，不用再辛苦的伪装。”
徐北砚微微一笑，“我觉得你其实还是喜欢问心宗的，对吧？”
轩辕枫没有给出答案，只是吃面的速度快了几分。
“吃完这碗面之后，你就和叶荒他们一起去逛逛吧。”
轩辕枫将面汤喝完之后，摆好筷子，向徐北砚执辞别礼，慢慢退出了面摊。
徐北砚笑得更加随意了。那家伙身上的阴郁之气终于淡了一分。
“客官的那位朋友一看就是青山书院的学生，那气质做不得假。”店小二收拾轩辕枫的碗筷时，随口聊了几句。
“对啊，我这一次就是来参观一下青山书院。”徐北砚看着在街上四处乱逛的弟子们，笑的幅度变小，但变得更真了。玩得还挺欢啊。
看着看着，徐北砚觉得不能亏待自己，对店小二说：“再来一碗。”
刚拿起碗筷的店小二笑意更浓，回了句：“好嘞，马上就好。”
第三十九章 接下来去哪
叶荒从船舱里窜出来，看着仍然停在地上的飞舟，随口一问：“墨语，昨天你到底说了什么？在轩辕枫和你说话之后他整个人就变得怪怪的。”
徐北砚反问一句，“那你觉得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叶荒也拿不准，“我也不清楚，就是感觉有点奇怪。”
叶荒和轩辕枫也不是很熟，这个话题也只是为接下来的话做铺垫，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我们接下来去哪，是继续游览慧汀州还是直接去其他州？”
“怎么？想走了？”徐北砚摩挲着下巴反复打量叶荒，好像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言论，“我看不像啊，你昨天不是玩得挺欢的吗？还说什么要把那条美食街从头吃到尾。”
叶荒先是一愣，意识到什么，身体微微颤抖，伸出一只手指着徐北砚，“你，你竟然偷窥！”
徐北砚相当淡然地把叶荒伸出的那根手指掰了回去，“看来你在青山书院里没啥收获啊，什么叫偷窥？”
“轻点、轻点。”叶荒面色狰狞，赶紧求饶，“是我用错词了。”
徐北砚面露微笑，但手上的力道没有丝毫减轻，“那该怎么说？”
短短瞬间叶荒的大脑飞快转动，简直抵得上前几天工作量的总和，终于在徐北砚再次用力之前的刹那说出了答案，“是照看我们，关心我们的安全。”
虽然这个回答不太行，徐北砚本来也就图一乐，没有再为难叶荒，轻轻松开了手。
终于收回了身体的掌控权，叶荒仿佛死里逃生，用另一只手不断揉捏那根手指。
徐北砚看着叶荒的眼睛，似乎下一刻就会面露微笑，“你还有事吗？”
“没有了，没有了。”叶荒连忙跑开，也不再期望能得到那个问题的答案。
等到叶荒钻进船舱之后，徐北砚才开始考虑叶荒的那个问题。
其实他也没有想好接下来该去哪里。
忽然，徐北砚灵光一闪，问一问白恒吧。
被徐北砚叫出船舱的白恒有些摸不着头脑。师叔祖找我干什么？
徐北砚看着白恒，又开始糟心了。白恒这小子相貌俊朗，剑眉星目，当得起风流倜傥四字，但那缕不安分地翘起来的头发让人看着真的很难受。
徐北砚一路上不是没有想过解决办法，但身为师长，不便以势压人，强迫他收拾一下那根呆毛。一路上也曾设过几个不大不小的局，有几次可以弄掉这缕头发的机会，但都被他给躲掉了。
眼不见心不烦，徐北砚不再看向白恒，转而将视线投向飞舟之外。
“你想回家一趟吗？”
徐北砚的随口一句好似平地起惊雷，白恒脸色蓦然一变，开始不自然起来，深呼吸几次后，白恒回答：“听凭师叔祖安排。”
“那就去一趟吧，下一次有机会可能又得好多年之后了。”沉默片刻，估计白恒不会接话，徐北砚主动结束话题，“你回舱里吧。”
“弟子告退。”白恒深深一拜，转身返回船舱。
徐北砚面无表情，眼睛一动不动，不知是在看风景还是在看心景。
第四十章 归家
“快看，是雪！我们肯定是到寒英州了。”
目力所及，银装素裹，草木稀疏，片片雪花从天空飘然而下，落到手心。看着面前雪白一片的世界，叶荒直接蹦下飞舟，外面的雪地便多了一个人形深坑。
“寒英州的雪的确别有风味。”凌洛轩将其与家乡的雪对比，始终觉得各有千秋。
叶荒的头冷不丁从深坑里钻出，望着飞舟上的众人，“这一次是谁？”
“这一次我们就在附近看一看。”徐北砚知道叶荒是啥意思，提前把话说清楚了。他对白恒说：“你自己回家吧。”
白恒微微点头，向徐北砚和其他人告辞，跳下飞舟，在雪地里逐渐模糊，最终只剩下地上的一行脚印。
叶荒还是赖在深坑里，四肢不断挥舞，改变着人形深坑的样子。
“为什么我们不一起去？我还想尝尝这里的特色菜呢。”
徐北砚俯视坑里的叶荒，“寒英州的特色菜你不是在余府里都吃过了吗？”
叶荒嘿嘿一笑，“不是本地做的，味道终究有些差异，就是他们常说的不够地道。”
徐北砚报以一笑，“那好，路过附近小城的时候，我就把你放下去，吃完特色菜后你自己想办法回来。”
叶荒果断服软，“我这不是随口一说嘛，虽然味道有差异，但其实也不是太重要。”
徐北砚也就不再管叶荒，将视线投向远方。
“嘿，看招。”凌洛轩猝不及防，被一个雪球砸中。原来叶荒早有预谋，并不是简单地躺在雪地，暗地里早就揉好了雪球。还不等凌洛轩反应过来，又是数个雪球扔了过来。
“真以为我怕你啊？”凌洛轩躲开那几个雪球，跳下飞舟，开始反击。
“你看这俩人幼不幼稚啊？都多大的人了？”余霁言语里满是嫌弃，似乎那个手里揉着雪球的人不是他一样。
一时间，雪地之中飘荡满了欢声笑语。
……
白恒走了很久，视野中的树木逐渐增多，地面也不再平整，入山了。
山上雪松茂密，像一顶白帽子，将整个山包都给盖住了，让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白恒脚步不停，走进松林，在松林里穿梭，即使离开很久，还是清晰地记得这里的一草一木。
向着山坳行走，白恒最终在一间树屋面前停了下来。
树屋有些年头了，似乎是就地取材，用附近的雪松搭建而成。树屋的门没有落锁，白恒轻轻地推开了那扇门。
树屋里面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没有丝毫杂乱，桌凳也干净整洁，似乎经常有人细心擦拭。白恒看得有些恍惚，似乎下一刻就会有夫妻俩掀开卷帘，从里屋走出，可等了许久，什么都没有等到。
白恒推开后门，走出木屋。
门后是一片空地，上面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雪包。白恒走到侧边，眼中多了一块木牌。
木牌简易而不简陋，积雪不多，只盖了薄薄一层。
白恒轻轻擦去积雪，看着那块木牌。
木碑上歪歪斜斜地写着白枚李花夫妇之墓，在角落则有几个几乎辨不清的小字，似乎是儿白恒立。
白恒对着墓碑跪了下来，慢慢地磕了三个头。抬起头之后，改为盘膝而坐，开始自言自语。
临走前，白恒往桌上摆了一袋天华币，可刚走到前门，他又停了下来。犹豫一阵，白恒重新将袋子收了起来。
算了，不必打扰。
第四十一章 相似的两人
“师叔祖，你看这个雪人好不好看？”
徐北砚瞥了一眼那个不成形的雪人，甚至能不能冠以“人”字都还有待商榷，迟疑片刻后还是昧着良心说：“好看极了。”
听到师叔祖的夸奖，卢小青笑得十分开心，小虎牙都露出来了，“当然好看，这可是我按师叔祖的样子堆出来的。”
徐北砚再看一眼，马上收回视线，就笑笑，只是嘴角有些抽搐。
卢小青指着不远处的另一个雪堆，“师叔祖猜猜这是谁？”
徐北砚沉吟片刻，“叶荒。”
“师叔祖猜得真准。”卢小青朝着卢小白哈哈大笑，“我就知道我堆得好，师叔祖都夸我了，这下可别不承认。”
卢小白没有搭理卢小青，自顾自的堆着自己的雪人，只是雪人上的几道指印还是出卖了她。
徐北砚盯着那个按叶荒样子堆出的雪堆，环绕几圈，反复欣赏，突然觉得自己的那个雪人其实还可以。
看完卢家姐妹的杰作，徐北砚又四处张望，了解一下其他人在干什么。
轩辕枫正在品鉴之前学过的咏雪诗，身临其境，更好地了解作者的情思，果然有了新的见解。刘二虎悄悄躲在一棵雪松之后，将一捧雪倒入口中，砸吧两下嘴，好像没有尝出味道，观察一下有没有人在看着自己，悄悄又将一捧雪倒进嘴里。凌洛轩和叶荒打会儿雪仗又堆会儿雪人，看架势是要把所有能玩的都玩一次……
看得出弟子们都很喜欢雪天。徐北砚也不担心他们无聊了，留下一句不要跑太远，一个人就走远了。
等到徐北砚走远了，叶荒凑到凌洛轩耳边，小声嘀咕：“你看墨语，还说让我们别跑远，自己却跑得最远。”
凌洛轩微微一笑，“阿语可能还听得到。”
叶荒暗骂自己一声，怎么这么不小心，“其实墨语还是担心我们的安全，我很理解。”
凌洛轩就笑笑，不说话。
……
徐北砚只是简单感受一下白恒的情况，没有感受到危险，就收回了感知，并没有仔细去看，给白恒留出了自己的空间。
望着眼前的雪白世界，徐北砚心里也是一片雪白。
其实在某方面自己和白恒很像，却又比白恒稍微好一点。
记忆里好像就没有父母这两个字，自徐北砚记事起就没有他们的任何消息。村里的大家都对自己很好，可对于自己的父母却闭口不谈，似乎村子里从来没有这两个人。除了那座老宅和徐北砚自己，再也没有其他痕迹。徐北砚每次询问村里的大家，回答他的就永远是那一句“他们出去了，过几年就会回来了”。
徐北砚心里有些猜测，但始终不敢确定。他们还活着吗？他们在外面干什么？为什么至今自己都没有丝毫消息？唯一知道的就是父亲的小名叫小年，母亲是个温婉的女子。进入问心宗后，自己一开始也找过，到后来也就不徒劳了。
比起白恒，其实心里有个念想还是挺好的。
第四十二章 诡异声响
有些念头一旦开始了，就会像提起一根线头一样，不断牵扯出与之缠绕的其它丝线，不断蔓延，最终织起一片大网，这就是名为回忆的东西。
这辈子自己到底有没有机会再见他们一眼？如果见面了，又该说些什么呢？会不会曾经擦身而过，却互不相识？对了，会不会自己突然多出了个弟弟或妹妹？甚至不止一个。想到这里，徐北砚蓦然一笑。
待到徐北砚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走出了很远，耳边已经听不到弟子们的声音，有的只是呼啸的风雪声。
最近怎么都开始多愁善感起来了？这不像我啊。徐北砚自嘲似的笑笑，都是白恒这小子弄的。
这里的景色与飞舟附近也相差不远，随意瞥了几眼，徐北砚也没了兴致。
还是回去吧。
呼～呼～
在思量的时候，几道诡异的声音传入徐北砚耳中，夹杂在漫天的风雪声里却格外清晰，每一道都钻进心里的最深处，像一根根硕大的鼓棒，将心房擂地砰砰作响。
徐北砚瞬间汗毛倒竖，浑身一颤，不自觉地退后一步。
难道有鬼？！
他停下脚步，四处张望，放大声音为自己壮胆，“谁在装神弄鬼？”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风雪声依旧，似乎之前听到的诡异声响只是错觉。
呼，可能是真的听错了。最近想东西都想出幻觉了。
虽然如此，徐北砚还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转身准备立刻离开这里。
没想到刚往后退了一步，诡异的声音再一次出现了。
“快给我出来！”徐北砚朗声大喝，想和上次一样将其喝退。可这一次诡异声响并没有就此消失。
徐北砚强装镇定，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同时慢慢向后挪步，试图远离声源，却发现自己竟然距离声音越来越近。
终于，在走了数十步之后，徐北砚感觉到已经只有咫尺之遥，那声音仿佛就在自己耳边。他猛然一转头，身后空无一人。
还好，没有东西。刚稍稍放下心来，突然，徐北砚猛地望向远处，在视线尽头有一颗雪松，雪松旁孤零零地站着一位白衣女子！
还没等他看清，再一转眼，视线中就失去了那道身影的踪迹。徐北砚毫不犹豫地后撤，与此同时在四处搜寻着刚才看见的身影。目力所及再无身影，声音却如附骨之疽一般，紧随在自己身边，难以摆脱。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徐北砚悚然一惊，那声音仿佛是从自己身体里传出来的！
声音从小腹开始一路往上，爬上了肠，爬上了胃，向心房不断靠近。徐北砚失了分寸，不断改变方向，却如鬼打墙一般，始终没有效果。
多次尝试无果，徐北砚准备直接飞离这里。心里才冒出这个想法，他突然感觉自己左肩一寒。徐北砚颤颤巍巍地转头一看，赶紧收回视线，狠狠闭上眼睛。
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徐北砚缓缓睁眼，再次转头。
在自己的左肩上有一颗无脸的女子头颅！
第四十三章 雪女
头颅无脸，但徐北砚能肯定它正在看着自己，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它马上就会笑出声来。
“鬼啊！”徐北砚尖叫一声，下意识一拳砸去。
头颅的笑声刚发出就戛然而止。
只见那头颅飞了起来，连带头颅下面的白衣在空中翻滚，演示了何为标准的空中转体三周半，最后轻飘飘地落到地上，一动不动。
徐北砚还是很害怕，不敢面对那女鬼，于是背过身去，大概估计一下所在方位，准备将那女鬼给超度掉。
“仙师饶命。”似乎是察觉到徐北砚的意图，那无脸女子挣扎着爬起来，竟然求饶了。
无脸女子一边组织语言，一边在心里大倒苦水。
为什么自己这么惨？之前观察过，明明那个人的感知并不敏锐，只是单纯想吓晕他，都不准备伤他的性命，结果反而被给了一记老拳，一身道行都被打消大半，现在身体已经开始虚化了。
徐北砚刚稍微缓过劲来，结果又听到那渗人的声音，差点没晕过去。分明是求饶，怎么说得和恶鬼索命一般。
“给我闭嘴！”徐北砚真的撑不住了，极为罕见地大吼，将无脸女子在嘴边徘徊的话硬生生堵了回去。
无脸女子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就保持着爬到一半的动作，不敢稍稍动弹。
缓了整整半盏茶时间，徐北砚才真正恢复了理智。他想起了自己看到过的一本书，确定了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在平日的一本闲书中曾将这种东西一笔带过，原文好像是“极寒之地，孕有雪灵，遇女子残魂则化为雪女，雪女半虚半实，与鬼类相近”。
该死，怎么会碰到这种东西？
身为庞然大物问心宗掌教师弟兼宗内长老，徐北砚真的很怕这类东西，这都要归功于村子里的人。
在村子里的时候，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就喜欢讲些鬼故事，一个两个讲得绘声绘色，说得和他们亲眼见过一样，弄得徐北砚经常夜里都睡不着觉，甚至有些喜欢恶作剧的孩子还经常趁着半夜在徐北砚屋外鬼哭狼嚎，发出些怪声音，那几年的夜里都是徐北砚最难熬的时光。虽然后来进入问心宗修行，对这些事情有了更清楚的了解，可或许是童年的经历太过深刻，以至于徐北砚直到现在都改不过来。
徐北砚一边害怕，一边抽出点时间思考该如何处理这个雪女。雪女则是没有得到徐北砚的指示，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不见了。
它真的好可怕，要不超度了它吧？不，之前它也没有伤人之意，不能因为自己害怕就如此轻易地决定。可是如果之后它伤人怎么办？都说了如果，怎么能用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就滥用武力呢？徐北砚脑袋里的两个小人开始打架，让他越发难受。
斗争持续了好久才得出了结果。徐北砚抬起左手，准备示意雪女赶紧离开，可突如其来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的动作。
第四十四章 空明道人
“道友且慢。”
一位老道士走到徐北砚面前，打了个道揖。
徐北砚缓缓回礼，与此同时打量起面前的这位老道士。
老道士的深青色道袍和头上的道巾都是大路货，从身上的黄符道剑也没法得到有效的信息，无法看出跟脚所在。老道士衣着干净，整个人也收拾得不错，脸上还挂着真诚的笑，颇有一番仙风道骨，如果不是徐北砚能够感觉到老道士心里没打什么好主意。就真的被他骗过去了。
老道士打过道揖，开始自报家门，“贫道道号空明，是上清一派陆元观希字辈弟子。”
“在下郝强，没有宗门，是一名散修。”
“原来是郝贤弟，失敬失敬。”空明道人表现得颇为熟络，似乎两人是多年的老友一般，“真是抱歉，这只雪女是贫道的，一时不慎把它弄丢，让其打扰到郝兄弟了。”
徐北砚客气地说：“没事，也没有真的吓到我。只是希望空明道长能够管束好你的雪女，不要让它再随便出来了，不然下一次碰到的可不一定是我这么好脾气的人了。”
“郝兄弟说的极是，下一次绝对注意。”空明道人连连点头，对徐北砚所说的话十分认同。
徐北砚看着空明道人，面露微笑。
见徐北砚没有再说话的意思，空明道人大袖一招，将雪女卷到自己身前。
可能是觉得事情已了，徐北砚见状转身，作势要走。
空明道人忙喊一声：“郝兄弟，且慢。”与此同时，伸出手抓住徐北砚的肩膀。
被抓住肩膀，徐北砚面露不悦，微微用劲挣脱开来，“空明道长，还有什么事吗？”
空明道人单手负后，面露为难之色，“我看郝兄弟并没有什么实际损害，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空明道人犹豫一阵，还是选择说出来，“可是郝兄弟刚才将那雪女伤得颇重，必须赶紧治疗。”
徐北砚眼睛逐渐眯起，双手交叉架在胸前，“怎么，空明道长该不会想让我为此事负责吧？别忘了，之前可是那雪女先出手的。”
空明道人连忙摆手，“不敢不敢，贫道怎么会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呢？只是那雪女在近日会有大用，贫道必须保证它状态良好，所以……“
经过一阵挣扎，空明道人好似做出了一个违背祖训的决定，从道袍中掏出一片见之便觉不凡的丝帛，然后小心翼翼地展开，露出了其中包裹着的东西。
“这是贫道偶遇一位道门高真所得，一直作为保命手段，不敢轻易示人，但今天不得不违背之前的誓言。放心，并不是让郝兄弟买，贫道只是想以此物抵押，与郝兄弟借点灵石，用来医治雪女。之后若郝兄弟游历陆元观，出示此符，就会有人高价赎回。”
看着老道人忍痛割爱的样子作不得伪。
徐北砚好像被空明道人所打动了，大义凛然，“空明道长不必如此，我和你一起去，之后的钱都由我出。”
第四十五章 陷阱
空明道人似乎颇为感动，用袖子轻拭眼角，“那就多谢郝兄弟了。”
一旁的雪女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可被空明道人看了一眼，还是闭上了嘴。
空明道人刚迈步，脚又落了下来。他突然提出一个问题：“郝兄弟，你认识路吗？”
徐北砚尴尬一笑，“不巧，我才刚游历到此地，正在找附近的小镇。”
空明道人建议道：“刚好贫道对附近有些了解，接下来就由贫道引路吧。”
“那就麻烦空明道长了。”徐北砚也没有办法，只能任由空明道人引路。
“郝兄弟哪里的话，是我该谢谢你才对。”在徐北砚看不见的地方空明道人的嘴角翘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引路的途中，为了不让气氛太过沉寂，空明道人便开始和徐北砚闲聊起来。
“郝兄弟是哪里人士？”
“我是天涯会守人。”
空明道人颇为吃惊，“天涯州会守，那距离可不近啊。”
“空明道长不也是这样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陆元观可是南陵久负盛名的道观。”徐北砚随手试探一下，故意将地名给说错了。
空明道人刚想回答一句“道士本就是云游四方”，眉头忽然皱了起来。他是真不懂还是在试探我？
一番权衡之后，空明道人笑着对徐北砚说：“郝兄弟记错了，陆元观是在青云地界。”
徐北砚恍然大悟，“哦，是这样吗？应该是我记错了。”
暗暗观察徐北砚的微表情，空明道人越发拿不准这个人是否是伪装的。
“我刚才观郝兄弟龙行虎步，看样子是跻身壤息境了吧，真是年轻有为。”通过刚才感受雪女的伤势，空明道人能确定面前的男子至少都是壤息境大成，甚至可能是接近圆满。
徐北砚有些不好意思，“空明道长谬赞了，我蹉跎半生才勉强跻身壤息境，怎么能当得起年轻有为四字？”
空明道人哈哈大笑，“诶，郝兄弟此言差矣，贫道修行时间远超过你，到现在境界也只是比郝兄弟多了半步。若你是庸碌之人，贫道又该如何自处？”
徐北砚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空明道长，我们就别执着于这个话题了，说点别的吧。”
空明道人很随和，相当配合的结束了之前的话题，“好，那说点什么呢？”
“不如空明道长介绍一下陆元观，我可是对那里神往已久。”
空明道人打趣道：“郝兄弟可真会说话，如果我不介绍一点就说不过去了。”
“其实我也就随口一说，空明道长如果不想说也可以不说。”徐北砚好心地给了空明道人一个台阶。
空明道人没有顺势而下，“郝兄弟，可以说，刚好就当做宣传道观了，只希望郝兄弟以后四处游历之时能够帮忙宣传一下。”
徐北砚答应了下来，“那是必须的。”
空明道人便开始娓娓道来，徐北砚听得津津有味，似乎没有察觉到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介绍结束之后，空明道人询问徐北砚的感受，“郝兄弟觉得陆元观如何啊？”
“挺……”徐北砚才说出一个词就闪身移开身位，而原来的位置早已布满雷霆。
空明道人收起手上的雷符，对这个结果没有意外，还对徐北砚灿烂一笑。
第四十六章 围杀
突然被偷袭，徐北砚刚准备质问一句，可看到空明道人的表情心知不妙，不敢再多纠缠，转身欲走。
既然空明道人出手了，又怎么可能让徐北砚走呢？从徐北砚左边突然冲出一个肌肉虬结的汉子，朝徐北砚狠狠挥拳，同一时间，右面有一位妇女双手握刀横扫，身后还有利器破空的呼啸声，应该是暗器一类的东西。
四面受敌，进退维谷，徐北砚心思急转，很快做出了抉择，没有躲避，只是双手交叉在胸前，迎上汉子的拳头。
汉子见状，只是嘿嘿几声，拳头微缩，然后以更快的速度送出一拳。
嘭！徐北砚被这一拳打得向后飞出，但结果并不是如他所想的脱离战圈。原本在右边的妇人早已在他的必经之路上等候，等他到近前的时候将蓄力已久的长刀挥出，徐北砚被一刀劈得整个人都砸进雪里，数十把小刀紧随其后，插入雪中，封住了各个死角。
汉子盯着妇人怪笑道：“二娘，还不快去补刀？”
“急什么急，难道想投胎啊？要不要我帮你？”被喊作二娘的妇人白了他一眼，走向徐北砚砸进的雪地。
被二娘白了一眼，汉子颇为陶醉，好像本来的目的就是为此。
二娘走到那里站定，叹息一声，“可惜了这个俊秀的后生。”可是提刀下插的力度却不减分毫。
递出几刀之后，约莫是觉得差不多了，二娘准备用刀拨开雪堆。
“闪开！”一道幽灵般的声音突然响起，与此同时在雪堆里的几十把小刀开始旋转，将雪堆劈砍得漫天飞舞。二娘也借此机会退回原地。
“呦，感觉还挺敏锐的。”一声轻笑之后，徐北砚的身形在雪中出现，没有丝毫灰头土脸的样子，几十把小刀劈到他身上都直接弹开。
二娘也没有太过惊慌失措，只是转头看向空明道人，“厉老头，你给的消息有误啊。这笔账该怎么算？”
空明道人笑眯眯的，知道她的言下之意，直接开口：“那我分出一成半给诸位，他身上的法袍我也就不争了。”
二娘得到想要的答案，回眸一笑，笑得花枝乱颤，“小弟弟，抱歉了。”
徐北砚面色不改，笑容灿烂，“我还要多谢姐姐刚才的可惜之语，不知能否告知姐姐的芳名，这样我便死而无憾了。”
妇人满足了徐北砚的愿望，开口道：“我姓宋，你可以喊我宋二娘。”
一旁的汉子抱怨道：“二娘，别和他废话了。”
“别烦老娘！”宋二娘指着正在废话的汉子，“这家伙叫刘麻子。还有那个用飞刀的叫李犹。”
介绍完两人之后，宋二娘望着空明道人，撇撇嘴，“至于这个老头我就不介绍了。”
空明道人向前两步，依旧是那副道骨仙风的样子，“重新介绍一下，贫道厉海。”
徐北砚向几人抱拳，“那我也再介绍一遍，在下郝强，天涯会守人氏，很高兴认识诸位。”好像全然没有注意到几人已经围住了他，堵死了所有退路。
第四十七章 熬死个人
“时候差不多了，厉道长该动手了吧？”徐北砚将视线投向厉老头，笑眯眯地开口。
手段被识破，厉老头也不恼，报以一笑，“既然郝兄弟都这么说了，贫道自然不能让郝兄弟久等。”
话音刚落，徐北砚感觉整个人都与外界隔绝开来，身体变得非常不舒服，连带灵力的流动都凝滞几分。
徐北砚张大嘴巴，惊奇道：“刚才那个隐蔽身形的阵法就已经让我很意外了，没想到厉道长还准备了额外的惊喜，真是看得起我。”
厉老头故作羞惭状，“说来惭愧，贫道也就只有这些三脚猫功夫，这一次都摆弄出来，让郝兄弟见笑了。”
徐北砚保持微笑，躲过了身后袭来的飞刀，同时和已至身前的刘麻子对了一拳，在后撤的同时使用一种玄妙的手法让宋二娘的一刀偏移几分，然后飘然落在远处。
“诸位这可就不太厚道了，怎么能打断我和厉道长的交谈呢？”
宋二娘没有接话，只是喊了声：“刘麻子。”
刘麻子心领神会，说出刚才对拳的收获，“这个人力量和我在伯仲之间，相差不大。”
宋二娘和李犹都是壤息境大成，刘麻子更是即将跻身日月境，至于厉老头表现出来的修为也是壤息境大成，但宋二娘肯定他的实力不止于此。面对这样的阵容，对方始终面色不改，再结合刘麻子的话，这个郝强至少是初入日月境，甚至可能是日月境小成。
宋二娘盯着徐北砚的眼神越发炽热，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这次真是个大单子，吃完这单就不愁了。”
如果现在就是他的全部实力，那四人联手还有很大机会吃下，如果这个俊秀后生还有藏私的话，自己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以命赌命，这可称为一次惊天豪赌了。不单宋二娘如此认为，刘麻子也亢奋起来。
或许今天就是自己跻身日月境之日。
“既然诸位如此谦让，就由我开头吧。”见身前三人都无动于衷，徐北砚伸手一摆，手中多出了一道雷鞭，向前横甩。
三人没有硬拼，也不愿去试探雷鞭的深浅，纷纷后撤，退出徐北砚的攻击范围。
“郝兄弟这一手雷法耍的不错啊。”厉老头好像在观看一场表演，“可惜贫道囊中羞涩，没法赏啊。”
宋二娘与刘麻子也不再出手，站定不动。
徐北砚也没有继续，任由手中雷鞭消散。他自然知道厉老头心中打的什么算盘。自己身处的这个阵法可不仅仅是凝滞身形之用，还在不断消耗着徐北砚体内的灵力。看来他是准备熬死自己。
其实这几个人徐北砚随手便可捏死，阵法的影响也趋近于无，可如果直接动手未免太无趣了。出来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碰到这种乐子，自然要好好珍惜，不能浪费掉。特别是厉道长，可得好好陪他耍耍，不然对不起他特地放雪女来吓自己。
想到这里，徐北砚朝着厉老头又是咧嘴一笑。心里暗道一声：厉道长，你准备好了吗？
第四十八章 不对劲
面对徐北砚的微笑，厉老头没理由地有点心慌。难不成他还有后手？
厉老头屏气凝神，时刻等待着徐北砚祭出后手，可是结果让他失望了。
等了很久，徐北砚还是老神在在的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他双手笼袖，好似和一群老友在唠家常。
“二娘是哪里人啊？看二娘的性格，是不是南陵人？我猜得对不对？”
“刘兄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在淬体一道远超常人。若不是我之前也有涉猎，就要被刘兄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了。”
“李犹兄弟，你怎么还藏着？赶紧出来让我看看你。今日不见李犹兄弟的真颜，始终是一大憾事。”
“厉道长，这几处阵法让我看得很眼馋啊，要不打个商量，此事终了之后，把这些阵法都大大方方地拿出来分享？”
……
即使宋二娘等人都没有回应，徐北砚也没有在意，自顾自地说着，各种家常闲话随口就来，都没有停顿。
面对徐北砚的嘴炮攻势，宋二娘渐渐招架不住了。这个人怎么那么吵？她朝厉老头质问道：“厉老头，你这阵法到底有没有用？是不是偷工减料了？老娘看着怎么好像都没啥影响，现在还活蹦乱跳的？”
厉老头抬手抚须，云淡风轻，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不用担心，贫道的阵法之前你们都是见识过的，这小子现在绝不轻松，肯定是在虚张声势。就等着吧，马上就见分晓。”
宋二娘撇撇嘴，显然对厉老头给出的说法并不满意，但现在出手即使能将其斩杀也会丢掉半条命。权衡利弊之后宋二娘也只能耐着性子等下去。
搪塞过宋二娘之后，再瞥了徐北砚一眼，厉老头眉头一皱，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悄然退到后面。
又过了片刻，徐北砚似乎终于绷不住了，脸色微微苍白。只见他往地上狠狠一踩，如箭矢般窜出，试图破阵。
终于看到效果，宋二娘也稍稍放心，大笑一声，一刀前劈，刘麻子也十分配合地往前递拳，不让徐北砚有出阵的机会。
面对身前的攻势，徐北砚幻化出雷鞭，挡下宋二娘的长刀，却被刘麻子一拳打回阵法中央，在地上犁出了一道半膝高的痕迹。徐北砚脸上出现了刹那的红晕，马上就回转成白色，似乎接下那一拳并不轻松。
还不等他站稳，从四面八方有一把把飞刀以刁钻的角度袭来，徐北砚一一闪过，但不像之前一样轻松，有几把都是擦身而过，只是因为身上的法袍保护才没有受伤。
开始急了，果然是虚张声势。宋二娘也不再急于出刀，准备再熬一下。
不对，情况不对，不该是这样的。看着这大好形势，刘老头脸色却并不轻松。身为布阵之人，厉老头已经对这套阵法烂熟于心，可现在的情况却处处透着诡异，与意料中的场景完全不同。
在第二次徐北砚试图破阵而出，宋二娘与刘麻子出手阻拦的时候，厉老头下定主意，毫不犹豫地向后退去。
徐北砚看到这一幕，嘿嘿一笑。厉道长，你可不能走，今天你才是主角。
第四十九章 花钱买命
宋二娘早就注意着厉老头的动静了，见他准备逃跑，递出的长刀顺势后砍，刘麻子的直拳也击打在地上，将地面打出了一个大坑，借助反冲力朝厉老头奔去，瞬间形成对厉老头的包夹之势。
面对二人的反戈一击，厉老头没有惊慌失措，双手挥袖，以精妙的手法将宋二娘的刀与刘麻子的拳带离轨迹。
该死，这老东西果然藏私颇深，绝对不是壤息境！难道那郝强和他其实是一伙的，他是准备黑吃黑？！
短短一瞬，宋二娘心思急转，心中念头纷繁杂乱，很快看向李麻子。
刘麻子看似莽夫，但在这个行当里真正能活到现在的又有几个是蠢人？当宋二娘将视线投向自己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只凭自己一个人几乎不可能逃出去，只有和宋二娘联手才有一线生机。
还不等二人联手逃跑，出人意料的情况发生了。徐北砚大笑一声，“厉道长想去哪里呢？我不是说了我们还要交流阵法心得吗？”整个人出现在厉老头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还好，他们俩不是一伙的，我们还有机会！宋二娘现在都已顾不得思考徐北砚行为背后蕴含的深意，只能死死握住这黑暗中的一缕微光。
厉老头也倒是十分果决，从袖中拿出一道残缺的符箓，将大半灵力注入其中，符箓绽放出柔和的光晕，在光晕之中的厉老头整个人化为烟雾消失不见。
徐北砚叹了一声，“何必如此？”说完也闪身不见。
终于走了。轻呼一口气，宋二娘不敢再多停留，招呼刘麻子一起逃跑，可转头一看，刘麻子倒在地上，毫无动作。宋二娘大惊失色，匆忙逃离。念头刚起，宋二娘便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整个人倒在雪地上。
数十里外，面如白纸的厉老头显现身形，扑通一下坐在地上，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似乎这道符箓已经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
还好，幸亏我隐藏了修为，还有这张保命符箓，不然今天就真的要栽在这里了。
“还好什么？”
厉老头再次听到这道柔和声音，却像听到地狱里的恶鬼索命一般，整个人如坠冰窖。
叫你再吓我，被吓的滋味好受吗？徐北砚欣赏着厉老头的状态，开心极了，表面上却说：“都和厉道长说了，我们还要交流阵法经验呢，厉道长怎么能不守约定呢？”
我答应个鬼！厉老头也倒认命，用出了仅剩的力气挣扎着直接跪在地上，向徐北砚磕了三个头，“敢问前辈，我要怎样才能活下来？”
徐北砚作出虚托的架势，“厉道长何必如此？堂堂受伤的日月境大成修士，我如何能承受得起？”
你就随便嘲笑吧。厉老头一撇嘴，“前辈就别说笑了，我到底需要什么代价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徐北砚先是错愕，随即满脸微笑，“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厉道长的性命，不过厉道长执意让我收下财物，我也不好拒绝。”
厉老头抬头看向徐北砚，确定此话不是作伪，顿时后悔不迭。我为什么要嘴贱啊！
第五十章 道簪颇为精美
徐北砚有些期待，“厉道长，你准备用些什么东西来买这条命？别让我失望啊。”
厉老头倒是果决，没有一点藏私，将全身上下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在身前摆成一堆。
徐北砚随意一扫，瞬间吓了一跳。那个雪女就被厉老头放在小堆之中，还亲切地向徐北砚介绍起来，“这雪女是我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就寄居在这条项链之中，其中的妙用贫道也没有完全掌握，不过前辈肯定能够轻易勘破。”厉老头自认为的恭维之语在徐北砚听来却恰恰相反。
这货绝对是在挑衅！
让厉老头将雪女收回项链之中后，徐北砚的视线在厉老头身上徘徊，看得厉老头很不舒服。等到厉老头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徐北砚突然一笑，“我看厉道长的道巾与道袍都不是俗物，道袍就留给道长了。”
厉老头听出了徐北砚的言外之意，没有任何犹豫，将道巾摘了下来，放在地上。
徐北砚盯着厉老头的头顶惊叹一句：“诶，刚才眼拙，竟然没有看见厉道长还有如此精美的道簪。”
厉老头将道簪也摘了下来，丢到小堆里。没有了道簪的束缚，整个人都披头散发，颇为狼狈。
“厉道长的藏品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看着身前的小堆，徐北砚不禁发出呲呲声，“在下看着都十分眼红。”
“前辈不必取笑，这些都是前辈的，何必眼红呢？”厉老头恭维几句，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提出了问题，“不知贫道可以走了吗？”
徐北砚作出留客的表情，“诶，厉道长何必急着走呢？我现在看着厉道长越发面善，定要好好交流交流。”
自己将所有财物都送给他了，为什么还不能走？厉老头现在整个人都是七上八下，完全猜不出自己到底还有没有活命的机会。
似乎是认命了，厉老头也不像之前一样拘谨，提出了一个忌讳的问题：“前辈能告知自己的身份吗？贫道总该知道自己栽在了谁的手里，不然太过可怜了。”
“厉道长这就伤感情了，”徐北砚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不是说了吗？我叫郝强。”
对于徐北砚的胡言乱语，厉老头也没有那个胆气去反驳，只能强迫自己认为前辈说的就是真的。
徐北砚突然想起一事，“说起来，你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和他们厮混在一起？”
厉老头苦笑一声，“说来话长，之前贫道误入一处秘境，结果一身道行折损颇多。为了躲避仇家，就与其余三人联手，由他们出手，贫道只负责寻找猎物与放置法阵，借此休养生息。”说着说着，厉老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串项链就是从秘境之中找到的。”
徐北砚本来听得津津有味，一牵扯到雪女，瞬间头皮发麻，制止了厉老头继续说下去。
“道号空明是假的吗？厉海这个名字应该也是假的吧。”
“前辈不愧是前辈，猜得一丝不差。”厉海尴尬一笑，“没办法，行走江湖总得有几个化名。”
徐北砚也不再追问下去，“至于你的真名我也久不问了。”
“前辈不必如此，说了也无妨。”
“真的不用说。”
见徐北砚说得果决，厉海也不敢再说什么。
“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和他们几个聊聊天。”徐北砚话音刚落就已消失不见。
“恭送前辈。”厉海深深一拜，没有选择逃跑，就这样留在原地。
第五十一章 道行有所折损
徐北砚回到原地，发现除了宋二娘和刘麻子还趴在地上，在二人旁边出现了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
“想必你就是李犹兄弟了，幸会幸会。李犹兄弟刚才为什么不走呢？”徐北砚对此很好奇，在刚才李犹其实是有机会离开的。
李犹就站着，也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只是平淡回答：“为什么要走呢？”
这个问题把徐北砚给问住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冲李犹兄弟的行为，我也不要什么，你可以把自己的财物安放一处隐蔽的地方，等此事一了，李犹兄弟再将其拿回。”
李犹也是干脆，直接走远，看样子是真的去藏东西去了。徐北砚也没太过注意，丝毫不担心他会趁机逃跑。
“二位起来吧。”徐北砚说完之后，宋二娘和刘麻子顿时拿回了身体的掌控权，宋二娘挣扎着起身，刘麻子却微微起身后直接跪下，狠狠磕了三个头，“多谢前辈不杀之恩。”
这可把宋二娘气坏了。你个刘麻子弄这一出是干什么？弄得现在老娘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算了，老娘也不管了，死就死吧。宋二娘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像刘麻子一样，以刀杵地站了起来。
见刘麻子行如此大礼，徐北砚伸手虚抬，“刘兄请起，其实不必这样。我对你们没有杀心。”
刘麻子大义凛然，“我知道，如果有杀心我现在就无法站在这里回前辈的话了。”
嘴上说着恭维的话，刘麻子心里其实乐开了花。知道自己的命是保住了，弓着的腰也稍稍挺直了一点。
徐北砚将刘麻子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暗暗一笑，“不过嘛……”
不过？一听这个词，刘麻子稍稍松开的心弦再度绷紧，“不过什么？请前辈不要再卖关子了。”
徐北砚好像有些为难，权衡之后才说：“不过这一次诸位的行为让在下折损了不少道行。”
刘麻子一听这话就放心了。这话我熟。
熟门熟路地将身上值钱的东西大多拿了出来，放在身前，刘麻子说了一段话，让宋二娘大开眼界。
“我知道前辈因我等的僭越而浪费了宝贵的灵力，即使把我们都杀了也没法弥补那份损失，但前辈的大度却让我良心不安。这些东西不值钱，没法弥补前辈的损失，但终归是我的一番心意，希望前辈能够收下。”
看不出这个人还挺上道的。假意推辞几句，徐北砚满意地笑了，继而看向宋二娘，似笑非笑。
宋二娘暗骂一声，今天真晦气。从身上拿出积攒好久的财物放在身前的雪地上，也不开口，就那样斜瞅徐北砚。
刘麻子见状吓得要死，恨不得抽宋二娘一耳光。现在这个生死存亡之刻竟然还在那里摆脸色，是不是真的想死！
徐北砚没有在意宋二娘的脸色，将二人的财物都收起，然后双手笼袖，“麻烦二位稍等片刻，等到李犹兄弟回来之后我还有事要说。”
刚以为逃出生天的刘麻子脸色一变。还有完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