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夕阳下的小渔村
听到大海，所有人齐齐将视线转了过去，结果半是兴奋，半是失望。兴奋是因为终于看见海了，失望是因为那只是视线尽头的一条线。
叶荒很明显全是兴奋，就想直接跑过去，结果才跑了两步，后领就被人给攥住了。
徐北砚眉毛下沉，一副严肃的表情，“我没和你说过不要擅自行动吗？”
叶荒打个哈哈，尴尬一笑，“这不是头一次看见大海，太兴奋了吗？师叔祖你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这一次吧。”
徐北砚呵呵一笑，“饶了你？”
叶荒点头点得小鸡啄米似的。
“好啊，继续赶路吧。”徐北砚微笑着，将叶荒远远掷出，然后已经在大部队前好远的屠妍妍停了下来，拔出了倒栽葱的某人。
叶荒倒也不恼，吐出一口沙子，拍拍身下的沙地，“这个沙地真软啊。”
或许是因为马上就要回家的缘故，屠妍妍心情十分美丽，对叶荒说：“这些不算真的沙地，里面还掺了很多泥。我们走快点，到时候给你们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海滩。”
……
夕阳西斜，大半已经落在海中，海面倒映着半轮夕阳，又拼凑成完整的一轮。红霞满天，天在海，海在天。大家都陶醉在这美景之中，屠妍妍看的却是另一个方向。
余晖下的小渔村好像没有什么变化，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所有房屋都只是一层，俱是充满海角特色的木质小屋。每家每户之间都隔了一些距离，和其他地方紧挨着的建筑大不相同。
像见老朋友一样，她将村子这头的屋子一直看到了那头。屠妍妍此刻真想大喊一声：大家，我回来了！
接近村口的时候，刚好有一对夫妻赶回村子。丈夫显然是一个渔民，打渔归来，身为妻子的中年妇人帮忙带着一天的收获回家。
注意到村口多出了几个陌生人，妇人小心地打量，却在最前面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屠丫头，你回来啦。”
屠妍妍听出了声音，向那里小跑而去，边跑边迅速挥手，“李叔，李婶。”
李婶绕着屠妍妍转了一圈，“哟，这次出去长高了不少，都快有你李叔高了。”男人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脸上满是柔和的笑。
屠妍妍对于这些常说的话也只能无奈一笑。
李婶继续絮叨：“当初你要一个人出去闯荡，村里人都挺担心的，现在好了，看到你的样子我们也就放心了。”
屠妍妍也歉意说：“让大家担心了。”
“那些人是和你一起的吗？”简单闲聊几句，李婶小声地问屠妍妍，余光还在悄悄地打量着那些人。没办法，那些人实在太惹眼了，看样子就不是附近的人。
屠妍妍回答说：“对，他们都是我的同门，这次是在一位宗门长辈的带领下外出游历。”
“丫头出息了，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小地方的人。”李婶又看了几次，始终没有找到那位所谓的长辈，忍不住问道：“你那位宗门长辈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呢？”
屠妍妍给李婶示意徐北砚所在之处，“那就是带领我们的宗门长辈。”
李婶远远打量徐北砚几眼，故意笑道：“屠丫头别开玩笑了，明明就是一个年轻人，怎么会是宗门长辈呢？”
“我那长辈是一位仙人。”
见屠妍妍不像说笑，李婶眼神都变了。
接下来的聊天虽然仍然亲切，但其中掺杂了些说不清楚的东西，李婶也似乎拘束了起来。
第二十三章 家
告别李叔李婶之后，屠妍妍带着大家走进村子。或许是因为正值晚饭时间的缘故，一路上都没什么人，偶尔碰到几个村中长辈，屠妍妍就热情的打招呼。
村子不大，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走到一扇木篱小门的时候，屠妍妍停住了脚步，深呼吸几次，伸出双手准备推门，可刚把手贴到门上，动作又停了，她的表情在不断变换，好像在思考开门之后该用什么表情，又耽搁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推开的时候，刚好门开了。
正准备喊孙子回家吃饭的老妪停住了动作，而后伸出干瘦的左掌轻轻摩挲着屠妍妍的脸庞，没有什么感人的场景，老妪只是说了句“回来了。”
屠妍妍抓住老妪的左掌，用脸不断擦着，“嗯，奶奶，我回来啦。”
老妪就这样看了一会儿才注意到外面的其他人，“他们是你的朋友吗？”
屠妍妍点点头，“他们都是我的同门。”
听到是孙女的同门，老妪热情地招呼，“孩子们，别在外面站着了，快进来。”
在一行人依次进入的时候，屠奶奶和蔼的问：“你们都是哪里的啊？”
“我叫余霁，是南陵州人。”
“屠奶奶好，我是叶荒，北淮人。”
“屠奶奶，我叫凌洛轩，来自图罗亚。”
……
看着这些来自天华各地甚至还有天华之外的孩子们，老妪笑得合不拢嘴。孙女这一次出去交到了很多好朋友啊。
“你们等一下，我给你们拿凳子。”见众人都站在院子里，老妪赶紧转身走进屋子。
“奶奶，我帮你。”屠妍妍跟着跑进屋子，帮奶奶搬凳子。
老妪走进屋子，才想起家里除了日常的三四把，根本没有那么多凳子。
屠妍妍说：“奶奶，没事。我不是做过些小东西吗？那些就可以当凳子。”
屠奶奶虽然觉得不太好，但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等到屠奶奶拎着两条凳子走出来时，徐北砚就赶紧接了过来，同时说：“屠奶奶，要不我来拿吧。”
屠奶奶摆摆手，“不用，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来呢？老婆子我还是有点力气的。”
一会儿过后，叶荒拍拍屁股下面的不知名玩意，“妍妍，这是个啥？”
屠妍妍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板凳。”
叶荒抱怨道：“但我坐着不太舒服。”
屠妍妍走到叶荒面前，“或者你可以选择坐在地上。”
叶荒立刻扭扭屁股，“你别说，我突然感觉还是挺舒服的。”
解决了凳子的问题，又出现了了一个新问题——家里的饭菜不够了。
对于这个问题，屠奶奶就想出去一下，去邻居那里借点。
徐北砚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放下在入村之前就准备好了的包裹，“抱歉，屠奶奶，可否请你把这些吃的热一下？否则到明天就只能丢掉了。我们明天再吃其他的，今晚先把这些给解决了。”
徐北砚说的滴水不漏，让屠奶奶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好答应，“那今天就委屈你们一下，明天老婆子再做些海鲜给你们。”
屠奶奶走进旁边的简陋厨房生火做饭，徐北砚带着包裹跟了上去。屠妍妍则是留在院子里招呼大家。
吱呀一声，木篱小门又开了。
第二十四章 晚饭
从木篱小门走进来的是村口遇到过的被称为李叔的中年男子，进来的同时他的手里还提着两条鱼。
李叔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只说这一次屠妍妍带了朋友们回来，家里的菜应该不多，就带了了两条鱼来。
屠妍妍没有和李叔见外，大大方方的接下了鱼，谢过李叔之后也没有留人，因为李叔家里还有人在等。
递过鱼后，李叔就没有话了，说了句让屠妍妍有时间去串个门就离开了。
将李叔送出门后，屠妍妍返回院中，叶荒正在观察那两条鱼，嘴里时不时呲一声，“果然海里的鱼就是不一样。”
李叔送来的两条鱼是同一品种，头部浑圆，长过手臂，通体红色，由背上的深红色过渡到肚皮的粉红色，侧面还分布着不规则的黑色条纹，品相极好。
“这种鱼叫什么？”叶荒抬头问屠妍妍。
屠妍妍解释道：“这种鱼叫绣婧鱼，是我们这里主要的收入来源，不但数量庞大、味道鲜美，更关键的是靠近沿海，易于捕捉。”
说着屠妍妍突然给叶荒一个暴栗，“差点被你误了正事，得赶紧送去厨房，不然就来不及煮了。”
“奶奶，李叔送了两条鱼来。”屠妍妍大喊，提着两条鱼跑向厨房。
屠奶奶走到厨房门口，笑着说：“这下好了，今晚还能有个自家菜。”
……
屠酥推开门，还来不及喊一声奶奶我回来了，就愣在门口。不大的院子里有十多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或站或坐，在他开门之后就齐齐望了过来。还没等他发问，一个眉毛特别好看的哥哥笑着走到跟前。
叶荒双手撑在膝盖上，身体微弯，让视线和屠酥平齐，“你就是屠酥吧，你姐姐和我谈起过你。”
“哥哥好。”屠酥先是礼貌地喊了一声，然后领悟到了什么，“我姐姐回来了吗？”
叶荒看了一眼“回来了，就在厨房帮忙。”
“菜已经做好了，准备吃饭。”屠妍妍拿着碗筷走出厨房，就看到了正在和叶荒说话的屠酥。
“来摆碗筷。”
“哦。”屠酥答应一声，放下肩上的小背篓，走向桌边。虽然一年不见，但在一句话之后就好像屠妍妍从未离开过。
在他们摆放碗筷的时候，叶荒瞅到了什么，就在屠酥的小背篓里翻看起来。
“屠酥，这些就是贝壳吗？”
正在摆放碗筷的屠酥听到之后，看向叶荒，点点头，“嗯。”
叶荒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要捡这么多贝壳呢？”
屠酥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些贝壳可以拿到集市上换钱。”
叶荒拿起一个圆润的蓝白双色贝壳，“我拿东西和你换这个贝壳怎么样？”
从厨房里端菜出来的屠奶奶笑着说：“不用，如果你喜欢就挑一个吧，还有其他孩子，都挑一个吧。”
屠酥望着屠奶奶，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孩子们，吃饭了。”屠奶奶吆喝一声，大家就坐在了桌子旁边，看着徐北砚抬来的鱼汤，纷纷食欲大振。
随着屠奶奶动了第一筷子，鱼汤争夺战正式打响。
第二十五章 喜欢哪个
这一次的晚饭吃得十分尽兴，众人对海鲜的味道感到十分新奇，两条绣婧鱼都被消灭殆尽，连鱼头都没能幸免，汤也被扫荡得一滴都不剩了。
简单收拾饭桌之后，屠奶奶就陪着众人坐在院子里，听着每个孩子说些路上的见闻，了解孙女在这一年里都过得怎样。从凤栖山脉的相识，到山中历练，再到如今的游历九州。当然对屠奶奶说的都是经过修饰的，一些不该说的自然没有说。
屠奶奶了解到孙女在外面的经历，不禁老怀甚慰，当初让孙女出去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渐晚，月上中天，屠奶奶心头却萦绕了几分忧愁。
家里一共就只有两间房，以前是屠奶奶住一间，屠妍妍和屠酥一起住在另外一间，屠妍妍离开之后，屠奶奶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又搭了一张小床给屠酥，另外的房间自然就没有人住了。
可这次来的孩子太多了，晚上休息就成了一个更大的问题。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让屠奶奶伤透了脑筋。
见屠奶奶有些心不在焉，叶荒以为是老人年纪大了，困得早，徐北砚却猜到了真正的原因。
“屠奶奶，我们就先走了，明天再来看您。”徐北砚向屠奶奶告辞，准备离开。
屠奶奶有些急了，“这么晚了，你们准备去哪儿？我家虽然住不下所有人，但可以让你们借住在村里其他人的家里，村里人都挺好客的。”
徐北砚向屠奶奶解释道：“您误会了，我们因为要修行，会打扰到别人，所以必须单独租间客栈。”
听到会影响到别人，屠奶奶也不好去打扰村里其他人，但总是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一群孩子大老远来到家里，竟然没有住的地方，还要去外面租客栈，自己真的不愿这样。
徐北砚又补了一句，“如果屠奶奶感觉过意不去，明天就请多做点本地菜，今晚的鱼我现在还在回味呢。”
屠奶奶答应下来，“那明天早上就过来，老婆子给你们做早点。”
徐北砚笑言，“我现在恨不得马上就是明早了。”
……
徐北砚他们走了，当然不是去住客栈，而是走到稍远的偏僻处。徐北砚放出飞舟，对众人说：“今晚就住在飞舟上。”
叶荒有点想法，问道：“那我可以去看会儿海吗？”
徐北砚点点头，“可以，但不要走得太远。”他又看向其他人，“其他人也一样。”
弟子们欢呼一声，大半都邀约着一起去看海了，剩下的寥寥无几。
徐北砚看着留下来的几个弟子，“你们不去吗？”
风绵绵摇摇头，走进船舱。
与此同时，在那间名为家的小屋里。
由于平时经常打扫，另一间房也不用如何收拾。屠奶奶铺上被子，让屠酥今晚就先住在这里，“奶奶要和姐姐说会儿话。”
屠酥很懂事，乖乖地去睡了。
屠奶奶就和屠妍妍靠在床上，简单盖上被子，屠妍妍就开始说起自己在外面的见闻。
其实这些话和之前其他人说的大同小异，但屠奶奶好像第一次听一样，认认真真，始终笑眯眯地看着孙女。
屠妍妍又问起家里的情况，屠奶奶就简单的说了几件小事。
不知想到什么，屠奶奶突然露出古怪的笑容，“丫头喜欢哪个？”、
“奶奶，你说啥？”屠妍妍有些猝不及防，不知道奶奶葫芦里卖什么药。
屠奶奶说着自己的观感，“我看那个叫叶荒的小伙子就挺不错的，长得挺好看，而且有点憨，你压得住，姓徐的小伙子看起来是个会宠老婆的，但我看他对你没啥意思。”
屠妍妍难得羞赧起来，“奶奶，你说的是什么话？那是宗门里的长辈。”
屠奶奶一本正经地说：“长辈怎么了？不过是辈分大点罢了，刚好你还可以升升辈分。”
“奶奶，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好，那奶奶说点别的。”
祖孙两人聊了很久，直到屠妍妍说着说着，一眼看去，才发现奶奶已经睡着了。小心地让奶奶躺下，为她盖好被子之后，屠妍妍也躺在奶奶旁边，侧身面对奶奶，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六章 素海海君
第二天早上，屠奶奶才刚起床打开屋门，徐北砚一行人已经整整齐齐地坐在院子里。
“屠奶奶好。”看到屠奶奶，众人纷纷起身，徐北砚领着向屠奶奶行礼。
“不用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都坐，都坐。”屠奶奶很高兴，家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徐北砚走到最前面，向屠奶奶赔罪，“屠奶奶，我听说这里的酸饵带是一大特色，所以擅作主张把材料都给买了，想今早就吃酸饵带，您不介意我越俎代庖吧？”
屠奶奶故作生气状，“怎么不介意？连早点都要插手，老婆子可真的生气了。”
徐北砚又是一拜，“那就请奶奶先去做酸饵带吧，吃饱之后才有力气继续生气。”
……
吃过早点之后，徐北砚就准备带着一行人去看海。屠妍妍介绍过，这片海叫素海，是东海的几十片海域之一。
屠奶奶主动提了一个要求，“让屠酥跟着你们一起吧，妍妍一个人应该招呼不过来。”
徐北砚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没等徐北砚吩咐下去，叶荒立刻把屠酥拉到自己身边，“今天叶哥就罩着你了，跟着叶哥混。”
当然，说完后很快叶荒就将其抛到脑后了。才看到海面，叶荒就直冲冲地跑向海边，全然忘了自己还信誓旦旦地要罩着屠酥。
徐北砚摇头笑了笑，拉起屠酥的小手，跟上前面的人。
虽然昨晚已经在海边游荡了一圈，但叶荒还是像第一次看见一样，在海滩上跑来跑去，毕竟夜晚的海和白日的又是两种景象。
徐北砚没有给弟子们什么要求，只是让他们自由活动，独自一人走到远处一块巨大的礁石上。
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海，但不知为何心里的波动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徐北砚突然望向面前的一片海域，“请出来吧。”
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然冒出一个个泡泡，一只只大如磨盘的虾蟹龟类先后浮出水面，看向徐北砚的眼神充满戒备。
在虾蟹围绕而成的圈内，一颗巨大的头颅浮出水面，仿佛优美和狰狞的混合体，使人有种虚幻之感。
那是一条龙！
硕大的龙头浮出水面之后，虾蟹之属似乎得到了某个命令，纷纷沉了下去。
“不知仙长来此为何？”硕大龙头竟然口吐人言，声音好似一名中年儒士，温润如玉。
徐北砚却没有和它客套，反问一句：“尊驾不应该先自报名号吗？这样直接问话未免有失礼之嫌。”
龙头竟然笑了几声，稍稍平静的海面顿时出现阵阵海浪，“是吾失礼，吾为素海海君。”
“原来是海君大人。”徐北砚执礼一拜，“在下徐北砚，正带领弟子游历山水，今日刚好到了此处。”
“还望徐仙长莫要怪罪，实为职责所在。既然了解来意，徐仙长大可继续游览此地风光。”硕大龙头看不出喜怒，从话里行间也听不出些什么别的东西。
“哪里的话，应该是我向海君道歉，给海君造成麻烦了。”徐北砚保证道：“请海君放心，我会约束弟子，尽量不对此地造成影响。”
“多谢徐仙长的体谅。”素海海君又是去轻笑几声，似乎和徐北砚颇为投缘。
由于海君刚好在海礁另一侧，这一席谈话并没有被弟子们注意到。
第二十七章 金绣假龙
等弟子们注意到徐北砚的时候，他已经离开礁石，朝弟子们这里走来。
叶荒最先注意到徐北砚，看着他发出了一个疑问：“师叔祖，你手里的是什么？”
随着叶荒的出声，多数弟子都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那里，想看看师叔祖手里的东西。
屠妍妍先是随意一瞥，随即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徐北砚手中的东西，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惊呼出声：“金绣假龙！”
听到屠妍妍的惊呼，屠酥赶紧转过小头，看到徐北砚手里的几条不过小臂长短的鱼类，不大的小嘴也是完全合不拢。
叶荒觉得他们太过大惊小怪了，看起来也没啥大不了的。徐北砚手中的几条鱼都是胭脂色，脊背上有一条金线绵延极长，头部也是与其它鱼类不同。卖相比昨天的绣婧鱼还好，不过差距也不大。
“屠妍妍，你来介绍一下，我也不清楚这些鱼的品种。”徐北砚似乎也不明白手中的究竟是什么。
屠妍妍没有直接说，而是走到徐北砚身边仔细观察起那几条鱼，生怕自己弄错了。观察了很久，屠妍妍才停了下来，深呼一口气，娓娓道来，“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这种鱼叫金绣假龙，光听名字就知道它是何等珍贵了，虽然是鱼，却能以龙命名。它只生长于龙穴附近，对生存条件要求极为严苛，因此数量极少，在附近海上都是数十年才能打捞到一条。”
“说简单点。”叶荒才说完这句话，就被徐北砚赏了一个暴栗。徐北砚对屠妍妍说：“不用管他，你继续。”
屠妍妍也没有继续长篇大论，“简而言之，极其珍贵，即使是贱卖都没有低于过两颗三品灵石。”
听到灵石，叶荒大概明白是什么珍贵程度了。徐北砚则是问了一句，“好吃吗？”
屠妍妍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但如此珍贵，应该是极好吃吧。”
徐北砚点点头，随即拍板决定，“那我们先回去把这几条鱼给解决了，再回来继续逛。”
……
屠奶奶望着面前的几条鱼，头一次犹豫不决，几次抬头又低头，最后还是对徐北砚说：“小徐，你们还是去找那些名厨吧，老婆子只会暴殄天物，毁了这些难得的东西。”
“没办法，我们找不到那些名厨，而且找的时候可能还会弄出点不必要的风波。只能麻烦屠奶奶了。”徐北砚还开了一句玩笑，“屠奶奶可要多做几个菜，这样才略微弥补一下我们的损失。”
屠奶奶最后还是没敢下手，让屠妍妍简单地把鱼处理一下，大概看不出具体品种之后，就让屠酥去请村里一位厨艺极好的妇人来帮忙。
妇人望着守在门外等候的屠奶奶笑道：“屠婶，到底是什么鱼让您都不敢下手，还要特地来叫我？”
屠奶奶也知道有些东西即使是对关系好的人都不能说的道理，只是说：“鱼是没什么问题，就是绣婧之类的，请你来主要是想让孩子们能够吃到最正宗的本地菜。”
妇人谦虚道：“屠婶，您真是抬举我了，我就一个普通做饭的，不过您这么说我也不好拒绝。”
妇人看着院子里的叶荒等人，“这些就是妍妍的朋友吧，今天早上就听说妍妍带了一群朋友回来，现在看起来真讨喜。”
屠奶奶说：“那就麻烦你了，婶也没法给你什么报酬，这次的鱼应该还会剩很多，你就拿回去点吧。”
对于绣婧之类普通的的鱼，妇人并不感兴趣，但为了屠奶奶心里过得去，还是答应了下来。
之后，众人就拥有了一顿梦幻般的午餐。
第二十八章 分离
这顿午饭影响深远，直到晚上，叶荒还处在一种梦幻般的感觉之中，好像一直在现实和梦境之间穿梭。
不愧是几十年一遇的金绣假龙，竟恐怖如斯！
别的不说，屠奶奶只是喝了几口鱼汤吃过几块鱼肉整个人就好像年轻了数岁，这还是徐北砚特地处理过的结果。
对于自己来说，效果并不如在屠奶奶身上那么显著，只是感觉身体被温养得更进一步，似乎壤息境已近在眼前。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鱼实在太好吃了。
其他弟子显然不会像叶荒这样暴殄天物，任由它逐渐流失，都盘坐在船舱之中梳理着自身经脉，让鱼的精华能发挥更大的效果。
……
海边渔村远离喧嚣，是一个极适合养老的地方，一行人每天就是在海边游玩和吃饭两点之间徘徊。就这样在这个名为三家村的小村子里待了三四天，徐北砚还是向屠奶奶提出了辞行。
这个决定有些让人猝不及防，屠奶奶舍不得回家不久的孙女就离开，也舍不得好不容易热闹起来的小院又恢复冷清，就尝试着挽留了一下。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徐北砚没有太过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说就再待一天，明天再走。
第二天屠奶奶也不好再留，所能做的只是在临行前为他们做了一桌饭菜。最后一顿饭没有开心的氛围，却也不是太过伤感。
饭后徐北砚将屠妍妍叫到一旁说她其实可以留下来，等过段时间再直接返回宗门，但屠妍妍拒绝了。
……
飞舟之上，叶荒说出了憋在心里好大一会儿的话：“妍妍，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这么小气呢？为什么不多留些钱给屠奶奶他们？”
屠妍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狠狠瞪了叶荒一眼，吓得叶荒下意识抱住了头。
凌洛轩见情况不对，赶紧解围道：“阿荒你就别乱说了，妍妍这么做肯定是有她的道理的。”说着就把叶荒给扯走了。
叶荒和凌洛轩离开之后，外面就只剩下了屠妍妍一个人。
凌洛轩说得很对，如果可以，自己又怎么不愿意让奶奶和弟弟过得好一点呢？
临走之前的那个晚上，屠妍妍拿出了积蓄的一部分递给屠奶奶。屠奶奶看着这笔足以让自家半生不愁的巨财，却没有接下所有，只是从中拿出了一点点，剩下的都递了回去。
屠妍妍觉得那么一点点根本不够，根本就只是意思一下，坚持让奶奶全都收下。
奶奶的态度也出乎意料的坚决，“这笔钱还是你拿着吧，你的心意奶奶全都清楚，但你更需要它们。”怕屠妍妍坚持，奶奶又继续说：“这笔钱对奶奶来说其实可有可无，奶奶现在帮其他人补网和一些零碎事情，生活无忧，你弟弟也懂事了，经常会去海边捡贝壳，捉鱼虾，已经能帮的上奶奶的忙了。你也不用想着留给他，男人就该自己打拼出自己的家业。”
屠妍妍望向南方，眼中只是一片云海，早已看不到村子的踪迹。
为什么才离开不久，就开始想家了呢？
第二十九章 青山书院
离开渔村后又是一段无聊的旅程，最近徐北砚都没有降落飞舟改善一下伙食，每天都是一成不变的景象。
叶荒啃着那些干粮，越发难以下咽。早知道当初的鱼就多吃点。
实在受不了了，叶荒转身走出船舱，映入眼帘的还是一望无际的云海，他都已经看腻了。这次出来是问徐北砚什么时候才降落。
之前也问过几次，但徐北砚都是以一句快到了就搪塞过去，问具体去哪里，徐北砚也不说。
叶荒走到徐北砚侧边，“墨语，还要多久啊？我都快坚持不下去了。”
徐北砚冲着叶荒一笑，“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上一次你就这么回答的。”不等徐北砚回应，叶荒就自顾自地说：“我懂，三天也是快到了，五天也是快到了。”
“没想到你都这么聪明，懂得举一反三了。”徐北塘对叶荒的话大为吃惊。
叶荒翻了个白眼，“能别把我当个傻瓜吗？好歹我也曾被众人称赞智勇双全的。”
徐北砚点点头，“看出来了。”
叶荒有点不屑，“你能再敷衍一点吗？”
“可以。”徐北砚的表现果然更敷衍了。
徐北砚突然说：“我们到了。”
“你的话有几分可信度？”经过这几次询问，叶荒对徐北砚的话不再全信。
飞舟毫无预兆地停滞，然后直接下坠，叶荒死死抓住栏杆，不让自己飞走。
“现在信了吧？”
叶荒恼怒至极，大骂一声：“信你姥姥！都不提醒一下！”
徐北砚微微一笑，飞舟下坠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信了，信了，师叔祖你就停下吧！”叶荒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抓不住了，都喊出了哭腔。
徐北砚装傻，“刚才我似乎听到了什么，是什么呢？”
“我说师叔祖英明神武，天下无双。”
徐北砚仍然无动于衷。
叶荒的一只手已经抓脱了，只剩一只手还死死攥住栏杆，拼命大喊：“师叔祖，我错了。”
徐北砚没说什么，飞舟下坠的速度却减慢了。叶荒从半空中狠狠落下，重重砸在甲板上。
真是小心眼。叶荒从甲板上爬起来，拍拍衣服，悄悄瞅了徐北砚一眼。
徐北砚似有感应，对着叶荒又是微微一笑。
叶荒瞬间感觉毛骨悚然，赶紧说：“我去叫他们出来。”说完一溜烟跑进了船舱。
等到所有人都出来后，徐北砚对着大家说：“这就是我们此次的目的地——青山书院。”
叶荒总感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对轩辕枫说：“季安兄，这不就是你之前求学的书院吗？”
在人群中的轩辕枫站了出来，“对，正是在下之前的求学之地。”
轩辕枫虽然表现正常，叶荒却从其中感觉到了一丝凝滞之意。没有深究，叶荒很快就将其抛出脑后，率先跳下飞舟。
有了叶荒开头，其他人也依次跳下飞舟。最后飞舟上只剩下了轩辕枫和徐北砚。
徐北砚笑着说：“轩辕枫，这一次就轮到你尽地主之谊了。”
轩辕枫向徐北砚执礼，“弟子尽力。”
徐北砚没多说什么，走下飞舟，只是在擦身而过的时候轻轻拍了拍轩辕枫的肩头。
第三十章 山中无门，人可自入
徐北砚走下飞舟，发现弟子们竟然都乖乖站在原地，没有人先跑，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此情此景，徐北砚清清嗓子，刚准备说什么，结果叶荒说了句：“师叔祖，让一下，你挡到轩辕枫了。”
好家伙，原来是不认识路。
徐北砚突然想起轩辕枫还在自己身后，向左挪了一步，“你先走。”
轩辕枫执礼，“师叔祖请先。”
徐北砚也不再挡路，朝前几步，拉开了距离。
飞舟降落在一片竹林之中，四周无路，只有满地枯叶。
难怪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走。徐北砚看了轩辕枫一眼，轩辕枫瞬间会意。
轩辕枫环视四周，似乎在确定自己所处的位置。片刻之后，他找准一个方向，走到前面领路。其他人纷纷跟上。
果然，不过百余步，一行人身前多了一条简单雅致的青石小路，路旁每隔数百步还有一张简易石凳，供来往之人休憩。
顺着山中的青石小路走了一会儿，叶荒还没有看到青山书院，眼中都是各色树种，不禁抱怨道：“季安兄，还有多远才能到？”
轩辕枫错愕道：“我们已经在书院里面了。”
嗯》我们已经到了吗？
叶荒左右环顾，也没看出什么东西，“你可别骗我，这一路上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呢？”
这一路上的确没有人看见围墙或是院门。
轩辕枫没有解释缘由，因为他感觉师叔祖已经跃跃欲试了。果然如轩辕枫所料，不过片刻，徐北砚就主动开口了。
“你可知道青山书院的创立者？”徐北砚说完后笑了笑，“算了，我猜你也不知道。”
见徐北砚这样看轻自己，叶荒相当不爽，但也没有办法，他的确不知道青山书院的创立者是谁。
徐北砚没有光顾着笑，笑得差不多之后就开始为不知道的弟子普及这个知识，“青山书院历史悠久，至今已有五六百年。青山书院的创立者周离，世称青山先生，是一位学坛大儒，于教学一途可谓先行者，早年游历各方，在这片大地各处都留下过足迹，晚年之时回到昔日家乡的此地建立了一所青山书院，书院藏书极广，奇怪的是青山先生创立的时候并没有建造围墙。”
“为什么呢？”
“山中无门，人可自入。”徐北砚感叹一句，“这是青山先生当时说的话，气度之大，吾辈不如。”
“师叔祖，你直接说一句没有门和围墙不就行了吗？还说这些有的没的。”叶荒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嫌弃徐北砚废话太多，浪费时间。
自己充满感情的一番话好似都喂了狗，徐北砚心情不太美妙，也不再和叶荒多费口舌。
徐北砚早已看见了书院的建筑，心中颇多感慨。
山中无门，人可自入，来者不拒，求学即可。青山先生当时创立的青山书院甚至被称为天下文庙，必居其一，可惜，可惜啊。
徐北砚摇摇头，不再想这些，跟在队伍的最后，离着书院的主建筑越来越近。
第三十一章 季安学长
“你看，我们要到了！”叶荒拼命扯着凌洛轩的袖子，指着林中浅浅露出的檐角。
凌洛轩对于叶荒的激动也有点哭笑不得，看来这几天真是憋坏了。
“嗯，我也看到了。”
马上要走到建筑跟前时，他们才碰到了第一个人。小路上迎面走来一位白衣书生，叶荒高兴地打招呼，令人奇怪的是书生只是远远行礼，然后就直接走开了。
叶荒有些失望，看向轩辕枫，“季安兄，你们这里都没有负责接待的人吗？”
轩辕枫解释道：“来此之人皆为学子，并无专门的的接待人员。”
叶荒表示理解，但还是有些失望。他还幻想过接待的人举行欢迎仪式呢。
走到那栋似乎是学子自由学习的屋子门口，原本在吊在队伍最后面的徐北砚走到前面，对轩辕枫说：“轩辕枫，你先回家吧，我们四处逛逛就行。”
轩辕枫不敢推辞，深深一拜，“拜谢师叔祖。”
“哟，这不是季安学长吗？好久不见，不知学长去哪里了？”
突然，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一名和轩辕枫年龄相仿的学子走了过来，向轩辕枫执礼，轩辕枫也回以一礼。
那学子行礼之后，将徐北砚一行人打量了一遍，转身向轩辕枫笑道：“季安学长都不准备介绍一下这些客人吗？”
轩辕枫随便应付了一句，“这些都是我的同门。”
那学子故作吃惊状，“哦？同门？看来季安学长这段时间在外面过得不错，已经加入宗门了。”
轩辕枫礼貌说：“侥幸而已。”
那学子对于轩辕枫的话不太赞同，“哎呀，学长可别这样看轻自己，以学长之才，何处不可去？”
“谬赞了。”
轩辕枫与那学子又随意闲扯了几句，这才告别。
待那名学子走了之后，叶荒悄悄对凌洛轩说：“那个人说的话没问题，但我怎么就感觉那么不舒服呢？”
“是不是感觉有些阴阳怪气？”凌洛轩倒是觉得这是正常现象，“这不是挺正常的吗？每个人身边总会有那么几个讨厌的人。”
如果说一开始还算可以接受，接下来的情况就不那么正常了。
一路上轩辕枫碰到了很多熟人，但大多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直接无视了他。偶尔有几个凑上来交谈，话里行间都让人莫名的不舒服。
“看来轩辕枫在书院里的处境很微妙。”叶荒也不是傻子，对情况有了一些猜测。
也是，如果处境好的话又怎么会千里迢迢跑去问心宗呢？
“有些事他不说我们也就别多管了，否则可能好心办坏事。”凌洛轩蓦然一笑，“说起来我还没有到过正儿八经的书院呢，趁现在可得好好看看。”
徐北砚并没有一桶水浇熄他们的热情，只是提醒道：“你们都注意点，书院里规矩极多，不要一不小心犯事了，到时候我可不会出面，你们的事自己处理。”
刚迈出脚的叶荒停下脚步，“师叔祖，要不你给我普及普及？”
徐北砚说这席话的主要对象就是叶荒，见他识趣地留下，便开始为他讲解书院规矩。
“在书院里不得喧哗，遇人讲解不能左右环顾……”
第三十二章 轩辕净澄
与众人分别后，轩辕枫绕着屋子边缘走到了屋子的正后方，岔入了另一条小路。
小路人迹不多，道路也只是与肩齐宽，落叶在上面堆了浅浅一层，遮住了小路的原貌。
走到这条小路的尽头，又是一栋建筑，轩辕枫又不断转换方向，期间走了七八次捷径，最后在一栋雅致的醇木小屋附近停下了脚步，伸手推开了仅有半身高的小柴门。
正在屋子里刺绣的妇人听到声响，走出小屋想看看来人是谁，在看到轩辕枫的瞬间，喜出望外，但很快眼中的喜悦变成了别的什么东西，张开的嘴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回来了。”坐在院中石桌旁的中年男子没有任何动作，依旧翻看着手中的书籍，没有匀出一缕余光给这个离家许久的儿子。
“嗯。”轩辕枫的态度也颇为冷淡，“接下来我还得带同门游览青山书院。”似乎来这里就只是为了通知一声，他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
中年男子合上书，第一次看向轩辕枫，“我和你一起去。”
轩辕枫没有拒绝或者说根本不容拒绝，也不管中年男子是否跟上，只想逃离这个气氛诡异的小院，脚步急促，没有丝毫留恋。
……
徐北砚独自一个人在匾上刻有翻墨二字的建筑里闲逛，不时又拿起摆架上的一本书翻看起来。
这栋翻墨书屋是当时青山先生藏书之处，其中收藏有许多已经绝迹的孤本，是当时的文库之一，后面数百年还被一代代学子陆陆续续的进行丰富补充，即使到现在也是青山书院最不容错过的地方之一。
这本《罗梦》我可找了好久了，终于在这里找到了。
诶？这里竟然还有苏十汉的《泸水潭》，真是意外之喜。
“见过徐长老。”徐北砚刚翻开一本名为《山间杂谈三两事》的老旧书籍看了两行，一道温润低沉的声音就在徐北砚心湖回荡。
终于来了。
徐北砚放下手中的书籍，将其摆回原位，缓步走出书屋，朝着正站在门外的中年儒士执礼，“见过先生。”
中年儒士回以一礼，“抱歉，打扰到徐长老了。在下奉老祖之命，邀徐长老一叙。”
徐北砚看了一眼回到这里的轩辕枫，点了点头，“有劳先生带路。”
中年儒士在前，徐北砚在后，两人就像普通人一样慢慢行走在青石小路上。
也不知是觉得气氛尴尬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中年儒士突然说了句，“在下轩辕净澄。”
徐北砚当然不能失礼，也报上自己的名号，“在下徐北砚。”
简单互报姓名之后好像又没有话说了，一路沉默。
直到接近一栋竹楼的时候，名为轩辕净澄的男人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抉择二字，可为何解？”
不等徐北砚回答，轩辕净澄又说：“徐长老不必说出来。”
轩辕净澄走到竹门之前，侧身后退两步，向徐北砚执别礼，“老祖就在里面，在下就在此等候，徐长老请入内。”
徐北砚回礼之后，缓缓推开竹门。
第三十三章 原来是同窗
推开院门，院中空无一人，看来是在竹屋里。徐北砚走到竹屋之前，推开了第二扇门。
竹门缓缓打开，徐北砚也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竹屋采光极好，只比屋外略暗，不需要额外的照明。主屋不大，两边简单摆着四张竹椅，在相邻两张竹椅之间摆放着占地不大的小方桌。右侧的小桌上放置着一个小火炉，此刻一位老夫子正在盯着小火炉之上的茶壶。
“徐长老请稍等。”身穿竹叶衫的老人简单请徐北砚落座之后就将视线落回自己的面前。
徐北砚没有出声，坐到竹椅上，静待老人煮茶。
煮茶结束之后，老人又进行了一系列繁复的步骤，徐北砚不是茶道中人，所以不太清楚。
磨蹭了好大一会儿，徐北砚才拿到了那杯茶。
老人倒出茶水之后，把茶壶放回火炉上，在徐北砚旁边坐了下来。
“徐长老可知老夫是谁？”老人突然问了徐北砚一个问题。
徐北砚赶紧放下嘴边的茶杯，回答道：“岂能不知久柳先生。”
久柳先生本名轩辕弘霖，是青山书院实际的掌权者。
听到徐北砚提及自己的别号，轩辕弘霖拍膝笑道：“难得还有人记得我这把老骨头。”
徐北砚刚准备客套两句，轩辕弘霖却已率先开口，“那你可知我与你赵淳阳师兄曾是同窗？”
这一下徐北砚真的愣了，他不知道竟然还有这茬事。
从来没听师兄说过啊。
见徐北砚呆愣的模样，轩辕弘霖又是哈哈大笑，为徐北砚娓娓道来。
早年赵淳阳曾在青山书院游学半年，轩辕弘霖又是青山书院的本地学子，两人在机缘巧合之下相识。
轩辕弘霖满怀追忆，似乎回到了昔日的时光，“淳阳兄在书院时可谓全才，儒道释法，阴阳纵横，信手拈来，一人压得其他学子黯淡无光。”说到这里，轩辕弘霖好似自嘲一笑，“我也是其中一员。”
徐北砚宽慰道：“先生不必自嘲，赵师兄时常与我谈及久柳先生。”
这句话的确是真的，但具体说了些什么就不好讲出来了。
轩辕弘霖摆摆手，示意徐北砚不必再说，“你不用安慰我，被他提及可不是什么好事。”
“罢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也不多说了，来谈谈现在吧。”
徐北砚也乐得如此，师兄也没说过他和轩辕弘霖的关系，所以徐北砚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轩辕弘霖提起茶壶，又为徐北砚续上茶水，“你们此次来书院所为何事？”
徐北砚礼貌回答：“此次是为送轩辕枫归家而来，顺便让弟子们游览青山书院。”
“哦，原来如此。”轩辕弘霖摸摸胡子，“需要人带你们游览吗？如果需要老夫其实也可带你们看遍青山书院。”
徐北砚连忙谢绝，“不必劳烦久柳先生，轩辕枫已经带弟子们游览去了。”
“哦，那好吧。”轩辕弘霖似乎颇为遗憾。
还没等徐北砚松一口气，轩辕弘霖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让他的心又悬了起来。
第三十四章 以理服人
“不知徐长老如何看待如今形势？”轩辕弘霖看似只是随口一问，也不知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徐北砚显然没有想到轩辕弘霖会问出这个问题，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轩辕弘霖抚须一笑，继续补充，“现在主要有两种声音，一种是主张做好战前准备，甚至是占据主动，另一种声音则是主张尽力避免战事。徐长老怎么看待这两种声音？”
虽然轩辕弘霖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徐北砚还是干笑两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久柳先生也关注这些吗？”
“吾辈书生不可一心只读圣贤书，当以家国为先，不可不知时事。”
徐北砚起身一拜，“受教了。”
轩辕弘霖可不管徐北砚的小把戏，不给他逃脱的机会，“徐长老还没有说出自己的看法呢。”
徐北砚只好继续装疯卖傻，“我能有啥想法？就我这样的小喽啰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顺其自然了。”
轩辕弘霖的眼睛逐渐眯了起来，“徐长老这可就不太善了。”
知道混不过去了，徐北砚只好随便说两句，“我也不知道，毕竟我连战争的迹象都没有看出来，只是相对而言，我还是比较倾向后者。”
此话半真半假，徐北砚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毕竟问心宗就是后者的代表，在宗内多多少少会知道一点东西。至于倾向，当然是坚决地支持自己宗门了。
“既然徐长老比较倾向后者，那我就问几个问题。”轩辕弘霖顿了一下，开始提问：“尽力避免，该如何尽力？又该如何避免？能否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会反而推动战争的发展呢？”
好一个死亡三连，徐北砚笑得越发勉强，“不知道。”
轩辕弘霖笑意渐浓，“看来徐长老很喜欢不知道三字，那徐长老是否知道其解？”
“不知道。”
……
轩辕弘霖刚讲到一个话题，徐北砚忽然起身，也不顾礼仪，打断了讲话，向轩辕弘霖深深一拜，“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叨扰久柳先生了。”
轩辕弘霖也不见动怒，止住话头，准备起身相送。
徐北砚制止了轩辕弘霖的动作，“久柳先生不必相送，我们可能还得在书院里待一会儿，说不定明天我还得继续叨扰。”
轩辕弘霖也就没有起身，目送徐北砚离开。
徐北砚走出竹屋，关上屋门，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这位久柳先生不愧是师兄曾经的同窗，竟然已经将以理服人的境界修炼得如此高深，在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就将一场普通的谈话变成了问道。刚才自己的心湖都已泛起了滔天巨浪，如果不是心湖示警，再待片刻自己说不得会变成另一个人。
徐北砚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对上儒生决不能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必须直接打到他们说不了话。
“徐长老还是修心不够，须得静心。”
门内传来的话语声让徐北砚悚然一惊，赶紧告罪一声，退出小院。
第三十五章 走了
在竹屋里的谈话，轩辕弘霖看似说了很多，实际也就过了一刻钟左右。
见徐北砚从竹屋里走出，守候在门口的轩辕净澄执礼一拜。
没有失礼地询问屋内发生了什么，轩辕净澄只是笑问：“徐长老与老祖是否相谈甚欢？”
徐北砚回答道：“相谈甚欢谈不上，在下也没能说出什么值得称道的话。多数时候还是倾听久柳先生的教诲。久柳先生字字珠玑，一字一句都堪称经典，即使只是随口一句都能让人咀嚼出很多东西……”
徐北砚对自家老祖给出了如此之高的评价，轩辕净澄没有表示任何看法，就静静听着他说，等到徐北砚夸不动了，轩辕净澄也没说什么，就这样结束了这个话题。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去看看弟子们的情况。”徐北砚委婉地表示自己的离意。
轩辕净澄向徐北砚一拜，“净澄另有事务，无法送徐长老返回，请见谅。”
徐北砚回以一礼，“先生不必如此客气。”
简单与轩辕净澄告辞之后，徐北砚离开了竹林小院。
……
弟子们大多在轩辕枫的引路下游览青山书院的景色，只有寥寥几人有自己明确的目标，并没有选择和众人同行。
此刻轩辕枫和众人呆在一座亭子里，正在为大家介绍这座写有名家真迹的白鹤亭。
“这里的七言是如今的首辅许渌昔日在青山书院求学时所作……”轩辕枫原本指着侧面柱子上靠近栏杆的一首诗介绍，突然止住声音，向前一拜，“师叔祖。”
其他人纷纷回头，这才发现徐北砚就呆在身后。
徐北砚面带微笑，向轩辕枫缓缓回礼，问道：“各处都看完了吗？”
轩辕枫思考片刻，回答：“还没有，大约看过十之三四。”
“哦，这样啊。”徐北砚突然做出众人意料不到的一个决定，“准备一下我们就走吧。”
叶荒显然不太愿意，“可是我们还没有逛完呢。”
徐北砚语重心长地向叶荒解释：“你不知道有一个词叫‘余着’吗？一次就将所有景色看遍，下一次重游还有惊喜吗？你还愿意重游吗？”
叶荒挠挠头，“好像说的没啥问题，但我总觉得有些怪。”
徐北砚给叶荒一个暴栗，“不要浪费时间说一些无关的事了。”
徐北砚面向众人，“剩下几个去哪了？”
轩辕枫回答：“应该在之前的地方，他们想自己看看。”
“好。”徐北砚的身影一闪而逝，看起来是找人去了。
……
凌洛轩盯着从自己背后冒出的徐北砚，想说什么，可徐北砚先说了：“我们准备走了，我是来找你的。”
看徐北砚火急火燎的样子，凌洛轩心底有了一点猜测。
该不会是惹事了吧？
还没等凌洛轩问出这个问题，下一秒好似重回到爱花嘴里的那段时光，身体各处都在哀嚎，被徐北砚拖拽着，眼睛都没法张开。等他回神的时候，发现叶荒已经在自己身边。不，准确说是自己已经在叶荒身边。
叶荒一脸关切地问：“洛轩，你没事吧？”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这像没事的样子吗？凌洛轩此刻想吐槽两句都没法出声。
他望着一个又一个出现的弟子，越发坚定内心的猜测。
果然是捅娄子了。
第三十六章 赶路就得快
除了第一次带回凌洛轩的时候耗时稍微久点，接下来犹如下饺子般都是几个呼吸就带回一个弟子，让在场的其他弟子看得目瞪口呆，再一次见识到了徐北砚的实力。或许是因为徐北砚过于追求速度的缘故，被带回来的弟子的状态都和凌洛轩差不多，好像饱经风霜的小黄花。
此情此景，叶荒看得嘴巴都合不上，还没来得及说出吃惊的话，徐北砚就已经将所有弟子都带回来了。
稳妥起见，徐北砚点了一下人头，刚刚好。
徐北砚面对弟子们大喊一声：“出发。”
弟子们待在原地面面相觑，真的就这样走了？
叶荒似乎想到了什么，准备提醒徐北砚。
所幸徐北砚并没有忘记轩辕枫，只见他转头看向轩辕枫说：“轩辕枫，你就先回去吧，之后什么时候觉得差不多了再回宗门。”
这一次轩辕枫似乎有不同的想法，不愿服从徐北砚的安排，“弟子更希望和大家一起继续游历。”
徐北砚盯着轩辕枫好大一会儿，突然一笑，“那你就先回去和你的父母说一声，如果他们同意的话，你再跟上队伍。”
轩辕枫没有立即动身，又提出了一个问题，“弟子到时候该去何处寻找队伍？”
徐北砚四处观望之后，指着北方的远处，“就在青山书院北面不远的榕溪城，若是你要继续游历的话就到那里给我传信，到时候我自会来接你。”
轩辕枫终于没有了问题，向徐北砚一拜，“师叔祖，那我就告退了。”
对于轩辕枫的执礼，徐北砚这次只是随便回应一下，不等轩辕枫起身，徐北砚便带着弟子们走了。
轩辕枫站在原地，盯着他们逐渐走远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之后，轩辕枫才调转身形，走向家的方向。
……
徐北砚没有走大道离开，还是选择像来时一样走林间小道。
这一次可就和来时完全不同了，一路上徐北砚没有丝毫停顿，一直在疾行。这可苦坏了弟子们，特别是以凌洛轩为首的那几个被摧残过的弟子，跟的甚是艰难。
“师叔祖，要不我们走慢点？”叶荒实在看不下去了，提出请求。
话音刚落，徐北砚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不行。”
“可我们没犯啥事，后面也没有人追着，为什么不能稍微慢一点？”
徐北砚板起脸训斥叶荒的想法，“现在才走快一点就抱怨，以后被人追杀时怎么办？难道要和他说：‘喂，兄弟，你慢一点，让我歇口气’吗？你觉得他会听吗？”
叶荒小声嘀咕：“可现在也不是被人追杀啊。”
“你说什么？”
叶荒赶紧摇头，“没什么。”
当然，在说话的时候徐北砚也没有放缓脚步。
这样的疾行其实没有持续多久，再次穿过一片细密的竹林之后，徐北砚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
轩辕弘霖坐在他们前面的一张石椅上，笑眯眯地向徐北砚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