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变数(中)
“哈哈哈哈——,本君曾经是灵……是神……,如今是拥有无尽力量的灵主。尔等可以尊呼本君为——万灵王!”
刺耳的声音让人肝胆俱裂,幸存的天兵天将纷纷捂住了耳朵。
即便如此,一旦被游逸的煞气侵入体内,他们的五脏六腑立刻溃烂,眼耳口鼻七窍涔涔冒血。
战场,仿佛无间地狱。
*******
“陛下,渊底情势不明,是否降下法阵?”
“玲珑太后还在渊底。虽然‘无量法印’针对妖灵,但如此庞大的力量下,任何生灵恐怕都逃不过……”
“增援的神族大部已经围过去了。再拖延下去,等到施放天阵时,我们的损失只会更大!
三位天尊的声音接连撞击着白川的灵海。
他从剧痛中挣扎着爬起身,传音回道:“本座下去接应太后,三位见讯号行事。无论如何,不能让魔君逃出封印!”接着化作一团白光,如星陨一般坠下云层。
……
站在无极渊底封印的正中央,露华展开双臂凝聚起仙灵,双手结净莲神印,低声喃喃念着法咒。
天、神、冥三印浮动在半空中,闪着暗黑的光,绕着她缓缓地逆向旋转。
“咚——咚咚——咚——”
封印正一点点被打开。
玲珑倒在一边,痛苦地挣扎着,想要阻止却有心无力。
露华的灵力明明是精纯的泽氏仙灵,却为什么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女?
这些年,后宫争风吃醋的戏码中,到底深种了怎样的深仇大恨,让她连死都不愿意给自己一个痛快。
“嗖——”
一道白光穿过浓雾,落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陛下——”
玲珑失声惊呼,“你快走——,魔族有凶星相助!即将打开封印!”
白川并没有听从,而是上前扶起她,掌心贴在她的背上,将灵力注入她的丹田气海。
“太后娘娘,你先走……”他低声道。
玲珑艰难地喘息着,沙哑着嗓子回道:“陛下不要浪费灵力了。本宫被煞气侵体……撑不下去了!”
“抱歉,你们都走不了——”
雾气中,泫光拖着一把与自己齐高的大刀一步步走过来。
三百多年了,他知道姐姐吃了多少苦。无论如何,今日他必须迎回父亲,不让所有的辛苦白费。
“小魔君——”
白川缓缓抬起头,目光始终注视着不远处的黑影,一字一句道:“你们从哪儿找的帮手?竟有这样重的煞气。魔族难道不知与凶星为伍,注定天地不容吗?”
“凶星?”泫光蹙起眉头。
郁先生强大的力量和他的名不见经传丝毫不匹配。如果真有这样的强者,自己不可能从未听过。
关于凶星,他曾听母后提过几句。
父神遗言:凶星现世,天河断流;天命逆转,六界不复。
流传太久,似乎已经变成一个老掉牙的传说……白川如此郑重其事的警告,让他不由得手心冒汗。
目光暗暗瞄向郁先生,愈发觉得阴森可怖,他心里清楚——继续与此人交易,只会让魔族越陷越深。
片刻的空隙,白川猛然扬起手,向空中投射出一束刺眼的白光。
光束直穿层云,一直照进天镜。
片刻之后,庞大的“无量法印”迅疾压下,落在昆仑雪域这片寒冷肃杀大地、峰峦间。
“轰——”
一声巨响后,万籁俱静。
来不及反应的天族、神族、魔族将士不计其数,都在刹那间化作飞灰。
……
“呵——”
玲珑猛吸了一口气,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被白川扶着半躺在云端。
平行的云层上,三清天尊或坐或立,都在注视着他们。紧要关头,三人合力打开了通往渊底的孔隅,才让他们保住一条性命。
感受到神龙族人的血气和残灵,她的手有些发颤……没有硝烟,没有肉搏,却是一场极致惨烈的玉石俱焚!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玲珑上神,天族的太后,六界最强的女战神……夫君被害都没留下一滴眼泪的女人,这个时候忽然泣不成声。
蹉跎半生,她没有孩子,不知道何为母子之情。
方才,有一个孩子为她奋不顾身。
而她,却一直在利用这个孩子。
“陛下——”
一把抓住白川的手,她急切地说:“立刻下诏退位,不要继续做天帝了。”
声音很小,只在两人之间。
白川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神情有些诧异,不知她为何在劫后余生时说这种话。
不等他发问,玲珑继续说道:“传说十几万年前,凤凰一族被放逐的时候,曾经留下一个血咒。既是对神龙一族的诅咒,也是对天帝陛下的诅咒。”
“血咒?”
白川怔住了。
他当然听说过这个传说,但觉得不过是天族的自我束缚。非要选择血统纯正的继承者,与妖族并无关系。
“所谓‘凤凰血咒’,其实是‘天命’!如果登上天帝之位的人没有五爪金龙纯正的血统,就会受到天命反噬……最后,灵根断裂而死。”
玲珑无比沉重的话,终于解答了他的困惑——为什么身上的内伤已经痊愈,却总觉得灵根剧痛?为什么近来总是没来由的吐血?
……
“陛下,太后娘娘!神族增援来迟,愧对天族的信任。”
天吴神尊腾云而来,落在他们面前。
从东海开始,一路追击魔族大军而来,神族大军不得片刻喘息。此时的他,已是身心俱疲。
白川冲他微微点头,“神尊辛苦了。若非神族驰援及时,本座也不敢放手一搏。”
足下大地已是一片焦土,完全没有雪域圣境的样子。
不过,大雪仍在继续下,就算听之任之,不消几日,杀戮的痕迹就会被完全覆盖,重新回到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轰隆——”
“轰隆隆——”
惊雷并非来的天上,而是从地下传来。
顷刻间,昆仑圣境地动山摇。
一束赤红的光芒从无极渊底射出,携带着浓重的煞气直冲云霄,投射到天镜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场不少人都非常熟悉的笑声从谷底传来,预示着新的灾劫又将在六界掀起。
封印被打开,魔君岁寰重获自由……
这一切都和吸收了望天犼的煞气,自封为万灵王的先河伯——郁夷脱不了干系。
241.变数(下)
(上一章结尾略有改动,内容上没啥影响。2020.02.11)
封印最终被解开,魔君岁寰重获自由。
“哈哈哈哈——”
在场不少人都感到熟悉的笑声响彻长空,预示着新的灾劫又将在六界掀起。
这一切,都离不开“死”在灵域中,恢复了灵体,机缘巧合下吸收尽望天犼的煞气,成为灵力强大的灵主,自封为“万灵王”的先河伯——郁夷的鼎力相助。
……
“好重的魔气,是岁寰那家伙没错——”
“他身边还有一个强大的灵体!”
“是……望天犼!”
周身气灵汇聚,三位天尊法袍鼓起,几乎同时祭出兵器。
“不可能!望天犼的遗骨,三百多年前就从昆仑虚移出去焚烬了,是先帝御极亲自处理的……绝不可能出差错!”
“可是那道黑影——那个灵体,煞气迫人,和望天犼一般无二!”
“‘无量法印’虽然针对妖灵,却也不会放过魔灵,只对凡人或是灵体‘网开一面’。是它——,是它带着破印而出的魔君冲出了法印!”
……
玲珑面无血色,扶着白川一言不发。
上一次,三位天尊说这么多话,还是天启终役。
昆仑虚往上,穿过“天镜”,便是天宫的最东边——天河右岸的“飘渺境”。
终役一战,就发生在那里。
当年,天启帝、冥王殊焱、神尊汤潮被妖王昊天困在阵法中,为他助阵的是魔君岁寰。妖火烧了七天七夜,他们便在阵法中斗了七天七夜;阵法外十万天兵与百万妖魔大军殊死一战,几乎站至最后一兵一卒。
……
神族兵马严阵以待,对方却似乎不想缠斗。嚣张地在几位天地至尊面前掠过,他们便昂扬向上,直冲向九重天而去。
他们想干什么?
天族大军倾巢而出,天帝、太后也都在这里,现在的天宫就是一座空城!
两个人,占领一座空城,有什么意义?
金甲天将腾云而至,急着禀告道:“陛下!妖族大军从东面攻入,趁天河守备空虚,打过天河,占领了东、西两大营。”
不是南天门,而是天河?
白川与玲珑面面相觑。
天河虽然也很重要,但是既然能够占领那里,为什么不直接攻下南天门占领天宫呢?
妖族魔族兴师动众,到底有什么企图?!
*******
(未修文)
天河滔滔,浩瀚无垠。
三百年不见天日的魔君岁寰,立在河畔贪婪地欣赏着眼前浩渺的烟波和夕阳余晖下渐渐拉开的星幕。
天河东、西两大营,都隐约闪耀紫色的火光。隔岸的“千焱灭世阵”,步调一致,阵法规整,一看就是对自己要求很高的高手所布。
“时辰刚好……”
靳羽站在他几步之外,身后是妖殿诸位长老。
一直以来,魔族的小魔君泫光负责与妖族联络,背后的是魔族长公主翎霓。今日声东击西、天地同生的计策就是由她一首策划的的。这位只闻其名,未见真容的魔族公主真是厉害,竟然将会师的时间都算得如此精准。
魔君已经破印而出,不知为何却不见翎霓和泫光。
须佴上前虚行一礼,“魔君大人,您被封印之前对妖族最后的嘱托,我们已经完成了。就此功成身退,希望你能实现对我族先王的承诺。”
岁寰并没有回答他,锐利的目光落在靳羽身上。
“你是昊天的儿子?”
这孩子的眉梢眼角的确和故人有几分相似,能够攻下天河两岸,能力修为也不错。只是阵法布的一板一眼了些,不像妖族培养出的新主,倒像是昆仑虚那帮迂腐的老道儿。
“魔君——”
靳羽行了个晚辈之礼,“这些年,受苦了。”
岁寰一听,哈哈大笑,指着遥遥天际道:“本君比昊天年长了七千岁,却被他一口一个老弟叫了几百年。那个没品性的家伙,竟然生出这么彬彬有礼的儿子。”
这话要是旁人说出来,两族势必要打一架。出自先妖王故人之口,却多了几分缅怀的意味。妖族众人神情落寞,不禁要想起当年王上的意气风发和无惧无畏。
靳羽笑了笑,“只要能够完成先王的遗愿,晚辈愿意虚心听教。”
岁寰的神色忽然凝重,“天启大战打的最后,我和昊天都明白了一个道理——杀死天帝,占领天宫,并不能成为六界真正的主宰。”
“那要怎样?”
从未听过这样的言辞,靳羽有些诧异。
岁寰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凤凰一族被驱逐,魔族被打压,都是天命所致。天命不改,妖魔二道永远不能替代‘仙道’成为‘天道’。”
百年筹谋,功亏一篑。差就差在一线天机,当年的失败是偶然,更是必然。只要天命没有认可他们,他们永远无法真正打败天、神二族。
“如何改变天命?”靳羽问。
岁寰露出一丝狞笑,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打乱天道,结束天命。”
妖族众人面面相觑,都在暗暗琢磨:莫不是被关的太久,叱咤四海的魔君……被逼疯了?!
“大家如果不赶时间,就留在这里瞧一瞧。本君给你们示范一下。”岁寰笑着说。
天宫守备空虚,妖族暗中出击,动用的兵力不多,在这儿等下去,等天族大军杀回来,岂不是寻死。
大家再次面面相觑,一脸尬笑。
“那个……我家里还炖了汤。”
柳七揉着鼻子,扯了扯狐九的衣袖。
“啊——,对,我坛中还有些杂事。”狐九夸张地扭着腰。
……
“都不信?”
岁寰嘴角一勾,猛然抬起双手,左右各祭出一团跃动的红莲业火。
“天河竭,百川枯,四海归湮。”
他一边念着法咒,一边将火团推向空中。
赤火缓缓上升,一直漂到天河的正中央。
“呼——”一声,化成两个庞大的火球,一左一右飞落进紫焰未熄的天河东、西大营。
琉璃净火、红莲业火,两种足以匹敌天火的异火相触,立刻引起剧烈爆炸。
众长老反应迅捷,转眼间便合力撑开结界,护住目不转睛看着岁寰做法的新主。
242.十八叔叔(上)
“云梦,你怎么又在这儿?别瞧了——,别瞧了!你再瞧,小恩主也不可能一下子长大!”
庚午走进鬼火洞,一眼看见对着梵心地莲发呆的新当家,不禁又念叨起来。
夜瑶回过头,“庚午大叔,你回来了。见到天帝陛下了吗?”
“见了,东西交了,话也带到了——”庚午回道。
想了想,他又说:“昆仑虚内外遍布天兵天将,虽然魔族大军即将围山,但赶去驰援的神族将士也不少。依我看……天族足以应对。”
这几日,幽冥自己事情不断,夜瑶操心之余还要关心天族。眼见着瘦了不少,再这么殚精竭虑下去,怕是容易被地府的阴气侵染。她既然不怕热,一直待在鬼火洞倒是不错的选择。
“唉——”
夜瑶忽然叹了口气,“冀豫二洲有消息吗?”
“刚才有两个受了重伤的鬼差返回。他们说,有一些魔族精兵守着那十八座城池,阻止他们进去抓亡灵。”庚午回道。
三千鬼差如果归集真身,单打独斗在六界中也算难逢敌手。但他们的任务主要是押解亡灵,需要动武的时候很少。因此虽然分身众多,多数却日常操练不足,更不擅长协同作战,攻不下魔族精兵防守的城池也在意料之中。
“果然是魔族在里头掺和……”夜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虽然不知道魔族要亡灵做什么,隐约觉得按照露华的性子,步步为营,徐徐图之,很可能在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多久了?”她问。
“已经超过七日了。”庚午难得露出忧色。
七日不长不短,正好是亡灵异变所需要的时间。丢失的恶灵必然在那十八个城池中活动,他们身上的怨气侵染、异化出过万恶灵,已经足够了。
夜瑶长睫一闪,“让所有的鬼差都撤回来吧。对方一旦事成,很可能对他们发起攻击。这种紧要的时候,没必要增加无谓的伤亡。”
幽冥的仆人和鬼差虽然都是分身,但是他们每一个都分走“真身”一部分力量。极有可能出现与当年“天启大战”一样可怕的危机的情况下,保留实力,是这个时候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我有个问题——你们每个分身都拥有‘真身’所有的记忆吗?按理说,分身不断更替,‘真身’是不是也会遗忘很多东西呢?”她忽然问。
这么一问,倒真把庚午给问住了。
他的确记得千万年来发生的事情,但有些像是自己直接的经历,更多的则仿佛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更大的问题是,遗失了记忆的人怎么知道自己已经遗失了呢?
“这倒是不清楚……”
他挠挠头,“不过,每一任冥王散灵重生之后,都会失去曾经的记忆。他们的记忆会以卷宗的形式保存在府库中,下一代冥王只要读上一遍,便会知道天地间发生过的一切与幽冥相关的大事。如果你想弄清楚从前一些重要的事情,就算我们的记忆不可靠,卷宗应该能给出答案。”
夜瑶点点头,又立刻摇了摇头,“卷宗是怎么来的?你为什么认为它们可靠呢?”
不信活人,信死物,是最要不得的事情。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府库里的卷宗全部都来自于梵心地莲,谁都可能会骗人,唯独父神留下的圣物不会!它会如实复刻每一代冥王的全部记忆,一字一句都不会有差……”
说着说着,庚午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想到了什么例外。
“怎么了?”夜瑶连忙追问。
庚午眉头一皱,嘀咕道:“先恩主确实有一段记忆,卷宗有遗漏。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凶灵异变的冲击,地莲复刻记忆的能力……有些紊乱。”
“能告诉我吗?”夜瑶问。
“现在整个幽冥你最大,老朽没有隐瞒的理由。不过,有些事情是别的分身经历的,我这儿说出来……可不保准。”庚午小心地说。
夜瑶沉了口气,缓缓说道:“关于第十八代冥王和洛栩上仙的事?”
“啊?”
庚午愣住了,“你怎么猜到的?!我的天——,这天上地下到底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
夜瑶摆摆手,“我瞎猜的……”
殊焱那么痛快答应与七哥的婚事,对泽氏完全没有芥蒂,很可能不仅因为大度,而是根本不记得当年神族悔婚的始末。
庚午边想边说:“十九代冥王重生后,为她整理府库卷宗的时候,我们才发现上一代冥王记忆中关于洛栩上仙的一切都消失了。当年的事,我其实也只知道一些旁枝末节,比如:当时保媒的是天族太子……定下婚约后恩主很欣喜……后来,洛栩上仙悔婚,奉还信物被恩主拒绝……再后来,她来过一趟幽冥,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恩主照顾……可是卷宗上完全没有!”
“等等!”
夜瑶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什么孩子?谁的孩子?”
“洛栩上仙,先……先云梦君啊!”庚午无辜地说。
“你瞎说什么?!她是我姑姑,如果她有孩子,我们身为家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夜瑶激动地说。
姑姑平生未嫁,如果有孩子,一定名不正言不顺。任何没有证据的信口胡说,对姑姑来说都是一种侮辱。
庚午被吓到了,赶忙说:“或……或许是吧。我听那两个孩子一直唤她母亲。”
“两个?!”
夜瑶差点背过气去。
姑姑殒身前不久还回过家,没理由父母双亲都不知道这件事。
“一个叫羽儿,另一个人叫小……小什么……”
庚午冥思苦想,忽然眼前一亮,“对了——,那个留下的小姑娘叫小瑶!”
……
“小瑶?!”
夜瑶耳中嗡一声响。
她拉着庚午,瞪大了双眼,急切地问:“第十八代冥王,是不是殷十八?!”
这一问,庚午彻底傻眼了。
夜瑶到底在询问,还是在求证?
“是。一千三百年前,为了精进修为,幽冥第十八代恩主,曾经化名……殷十八,到昆仑虚学艺……修行……。他……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洛栩上仙。关于这部分的卷宗,同样……没有保存下来。”他磕磕巴巴地说。
243.十八叔叔(中)
“等等,你让我捋一捋——”
夜瑶猛甩了甩头。
好,殷十八是第十八代冥王。
羽儿,是姑姑的孩子。
那“小瑶”又是谁?
……
“庚午大叔,你好好看看我,眼熟吗?”
“啊?”
“我的意思是……你看我像不像,那个……小瑶……”
“咳咳——咳——”
庚午一阵猛咳,上气不接下气道:“都过了三百多年了,她只在幽冥住过一小阵子,老朽哪还记得一个小孩子的样貌?再说了,她是个小粉团子,你是个大姑娘,这……怎么瞧得出像不像?”
夜瑶眉头一蹙,啧了一声,“冥老的分身里有记性好的吗?”
“当然有——”庚午胡子一撇。
“谁?”
“就是我。”
他把袖子一甩,“我看你就别纠结了。被‘梵心地莲’舍弃的记忆,一定是父神认为无益,或者……至少不怎么重要的事儿。”
夜瑶眼珠一转,“你的意思是,父神刻意抹去了冥王这部分记忆。”
这么一想,倒是有几分合理。
父神与殊焱有父子之名,在他散灵重生时去除一些不愉快的记忆,正是长辈们一贯的蛮横手段,还能美其名曰:为他好。
“之前你说过,‘梵心地莲’会吸走人的修为灵力、记忆、寿元……那些被收走了的东西,还有可能找回来吗?”她又问。
庚午两手一摊,“你想想,能到鬼火洞,见到圣物的世间能有几人?能不能找回来,还真不清楚。反正先恩主试了几百年,也没能找到丢失的部分卷宗。”
……
“你说,冥王去天宫前收到的东西,会不会也被这朵花吞噬了。”
夜瑶托着腮,凝望着悬在赤焰上的墨莲,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光芒。
“欸!”
庚午差点跳起来,“小姑奶奶,你可千万别打这花的主意。恩主现在很虚弱,如果你轻举妄动伤了他……幽冥的未来可就完了!”
“知道——”
夜瑶摆摆手,“我没那么鲁莽。再说了,我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发了疯去动这朵花,指不定谁比较危险呢!”
庚午半信半疑,打定主意再也不离开她身边,一双眼睛自此就长她身上了。
“你听先冥王提过我七哥吗?”夜瑶问。
“平时侍奉先恩主的,是甲子老哥。前阵子,的确听她提过几次。她说,扶桑宫的七公子人不错,性格热闹又随和,这一生千年万载……跟他在一处,也不错。”
说着说着,庚午忽然有些哽咽。
恩主是他看着长大的,虽说性情冷淡了些,但是心思单纯,从无害人之心。去了趟凡间之后,她便一心想着安排好幽冥日常事务,筹备着嫁到泽氏去做洞庭君夫人。
夜瑶也红了眼圈。
内丹的光泽忽明忽暗,表示七哥一直在濒死的边缘。这么久了,如果魔族要杀他……他早就殒身了。之所以留着他的性命,就是为了威胁他的家人们!
父亲和殊焱都不是冲动之人,不会随便被人利用。之所以出手击杀神官、行刺天帝,至少得到过确切的保证。
龙脊中藏有三筋,去之必死。但如果抽去一二,真身仍然能够苟延残喘。
如果她猜得没错,父亲手上一定有一条七哥的龙筋,而殊焱当日收到的应该也是。
思量间,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当家的!不好了——”
“不好了!”
庚子的声音从甬道传来。
“啊——,该不会魔族胜了吧!”庚午一阵慌张。
夜瑶叹了口气,“是祸躲不过。如果魔族胜了,放出了魔君,幽冥就要做好面对大劫的准备。”
“当家的!”
庚子冲进洞中,煞白着一张脸道:“不好了,出大事了。”
庚午一把拉住他,“怎么了?魔族赢了?新帝又死了?天宫被占了?!”
“不——,不是!”
庚子喘了口气,对夜瑶说:“昆仑虚守住了……天宫也守住了!魔族大军全军覆没,天族损失惨重,但天帝和太后娘娘都没事。几位天尊和神龙各部的族长大多安然无恙……”
“天族胜了……这是好事啊!你这家伙,怎么急成这样?!”庚午不明所以。
夜瑶也以同样困惑的眼神看着他。
“你别打岔!”
庚子摆摆手,“魔君岁寰突破了封印,天河两岸也被妖族攻下了。”
“天河?”
“天河!”
夜瑶和庚午都傻了眼。
妖族还是参与进来了……但是脑子坏了吗?抢什么天河?!
“是!就是天河!”
庚子气喘吁吁地继续道:“妖族新主和魔君岁寰一起在天河两岸放火。琉璃净火和红莲业火引起了爆炸,把天河的源头‘无源沼’给毁了。”
“然后呢?”庚午问。
庚子白眼一翻,“然后他们就各自撤退,回魔域和妖境了。”
……
“就这样?!嗨——”
庚午忽然大笑,拍着大腿嚷嚷道:“我当出了什么大事,原来雷声大雨点小……到头来魔族损失的比谁都大!今后就算想滋扰幽冥,他们怕也有心无力了。岁寰那家伙放出来又如何?天启之战,领头的可是妖王昊天,他顶多算是个大喽啰,现在又能成得了什么大事!”
转眼一看,旁边的夜瑶脸色煞白,和庚子两人对视着,神色都十分凝重。
“怎……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他有些心虚。
“‘无源沼’被炸毁了?!”夜瑶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族坐拥天下,家底厚的很。天河那么荒凉的地方,毁了就毁了呗……有什么好替他们心疼的?”庚午小声嘀咕道。
“不学无术。我看你是掉钱眼里了——”
庚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冷着脸道:“还记得当年天启大战时,忘川被魔族截断那阵子,幽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忽然提起天启大战,庚午不禁遥想当年。
战前的百余年里,魔族暗中在忘川上游修建工事。大战开始后,他们截断了忘川河水,导致亡灵的灵识无法剥去,浊气沾染幽冥。
因此,地府三千万亡灵发生异化,进而演化为暴乱,纷纷从十八层地狱出逃,几乎毁了整个幽冥。
(感谢支持正版。)
244.十八叔叔(下)
看来庚午当真不知道……
“天河、弱水、忘川其实是同一条河。天河的水源被毁了……要不了多久,弱水、忘川也会接连干涸。”夜瑶在一旁幽幽地说。
“什么?!”
庚午的手颤抖着从庚子指到夜瑶,“你们确定?不可能啊!天河在九重天上,弱水在凡间,忘川在九泉下……”
双手一阵比划,他终于瘫坐下来。
(草稿,未修文。盗版可耻。)
那是稍稍对天文地理有些了解,便能推算出的结果。这么明白的事实,竟然从来没有人提过。
庚子沉了口气,“我们还有时间。必须在忘川干涸之前想到对策。”
“当年是怎么应对的?”夜瑶问。
庚子一怔,“当年,我们毫无办法。第十八代恩主向天族求援,幸亏得到神族倾力相助,结‘灭灵大阵’才将暴动的三千万凶灵封在地府中。”
如今的神族,同样元气大伤。恐怕没办法集结出当年那样大的力量。
“既然‘梵心地莲’可以吸收一切,为什么不用它去吸收亡灵的灵识呢?”夜瑶托着下巴,余光瞥向火池。
“别再打圣物的主意了。小恩主还养在里头,哪怕幽冥坍塌,也不能拿它冒险!”庚午不满地嘀咕道。
庚子立刻附和,“当年,父神将恩主带到忘川河畔,点化他创建幽冥,建立起六道轮回的规则。哪怕幽冥被夷为平地,主要恩主还在,我们这些人总能把该抓的恶灵给抓回来。如果没有了他,人间、幽冥之间的轮回就会消失,我们的存在将毫无意义。”
万万没想到,自己随口一个提议,竟然引起如此沉重的话题。
“我说说罢了……”夜瑶赶忙撇清。
忽然发现幽冥正面对着巨大的矛盾。
一方面,恶灵在人间作祟,死去的凡人会越来越多。他们的亡灵必须尽快进入地府,才能不被恶灵的怨气侵染,进而异化。另一方面,万一忘川干涸了,亡灵没有办法被洗去灵识,就不能进入地府。
到那时,幽冥唯有停止引渡亡灵,袖手旁观人间变成另一层炼狱。
人族是六界中最脆弱的部分,却也是九州四海的万物灵长。他们最有可能被灭族,却从来不在意料当中。
“当时,第十八代恩主想过一个办法。我们也反复试过,几乎就要成功了……”庚子嘀咕道。
夜瑶眉梢一挑,“什么办法?几乎成功,就是没成功喽——”
“忘川水洗去的是亡灵的灵识,从而他们只有记忆,没有了性情。然后进入地府,就会如行尸走肉一般,受尽酷刑折磨也不会生出怨念,不会惹麻烦,最重要的是……不会异化为恶灵。”
庚子打起精神,继续道:“当时,鬼差们遍寻六界,也没有找到迅速剥离亡灵灵识的好办法。于是第十八代恩主提出了一个想法——不剥离亡灵的灵识,而是剔除他们的记忆。这样一来,哪怕生前是性情暴虐的杀人狂魔,因为遗忘了在凡世那些痛苦地经历,即便脾气大一些,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这样也行——”
夜瑶眼前一亮,“仙道倒是有不少消除记忆的法术,只是不知道对灵体有没有效果。”
庚子一听,摇头摆手道:“不行——,不行!当时,天族、神族派来的高手都试过,仙术用在亡灵身上,很容易就会让他们烟消云散。如果亡灵都被折腾完了,就不会再有凡人新生,同样是灭族的危机。”
夜瑶认真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们没有成功。”
“唉!我们差点儿就成功了!”
庚子抬手祭出一卷破旧的竹简,递到她面前,“当时,汤潮神尊帮忙找来一个上古遗方,叫做解忧茶。性质温和,适用于脆弱的机体。只要按照方子煮出汤药,让亡灵喝下,他们就会失去对七情所系之人相关的所有记忆。”
“解忧茶!”
夜瑶瞪大眼睛,迅速接过竹简,一边展开来看一边问,“既然有方子,你们为什么没煮出茶汤来?”
一样……一样……,几乎完全一样!
“因为有几处污损,汤药部分药材和用量不清楚。试了许多次,终究没有煮出合用的汤药。上古遗方,精妙绝伦,差之毫厘便没有任何效果。”
庚子的声音传来,夜瑶几乎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除去竹简上污损的部分,这道方子上的众多药材,仅有一味与她一直研究的那道不同。
如果神尊给的才是真正的“解忧茶”古方,那她之前给孟戌安喝的汤药,岂不是完全无效……
小心翼翼地捧着竹简,她走到庚午和庚子之间,指着污损的位置说:“这里,‘孟姜草’七钱;这里,‘九心旱莲’一品;这里,蛮芜‘赤沙魔根’一支。你们拿去试一试。”
庚午惊呆了。
这丫头……到底什么来路?!就算曾是云梦水君,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第十八代冥王和天族、神族众多高手都琢磨不透的古方,她竟然这样随便信手拈来、指指点点。结合之前的经验,这副神情还多半是十拿九稳的意思。
他这边还发着呆,一旁的庚子已经祭出纸笔,把夜瑶说的一一记下,收回竹简,拱手行礼,转身离开。
时间紧迫,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能坐以待毙!
他心底有种预感:夜瑶不是无缘无故来幽冥的,她的到来完全是天意,是“天命”留给六界的一线生机……
……
“你怎么还在这儿?”
盘坐在火池旁,夜瑶一边发着呆,一边懒洋洋地问一旁盯着她的庚午。
“老朽在这,听候差遣。”庚午回道。
明知道他是在这儿盯着自己的,夜瑶也懒得戳穿,继续道:“你想过一个问题吗?如果幽冥沦陷,墨莲要怎么带出去?”
原来发呆半天是在想这么傻的问题。
庚午不禁失笑,“嗨——”
他一拍自己的大腿,笑呵呵地说:“‘梵心地莲’受‘幽冥鬼火’滋养,天火到哪,它就到哪。真出了问题,只要把天火化成赤火剑带走,它自然会跟着一起。”
“哦——”
夜瑶意味深长地拖了个长音。
245.九心旱莲
“当家的,成了——,成了!”
庚子端着一碗汤,从狭长的甬道跑进来,鞋子掉了一只都浑然不觉。
“啊——”
夜瑶一下子站起来,看着他手中热气腾腾的汤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原来,自己一直潜心研究的方子被篡改过的。那关键的一味“绛珠草”竟然被写成了“天池雪鸢草”,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差了十万八千里。
奸商真是哪里都有,看似忠良的老黄牛精也靠不住!
“十个亡灵试了药,全都有效。受审的过程很顺利,七个已经送入轮回,通过‘转生台’时也没出任何差错。另外三个被判重刑,已经投入‘黑绳大地狱’,庚午他们还在严密观察。”庚子激动不已。
按照天启大战中试药的经验,这个方子几乎可以说是成功了!
夜瑶点点头,“既然这样,先把药材囤足,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个……”
庚子有些迟疑。
“其他的药材倒还好办,就算库存短缺也可以到外头几座大的神府去借。但那‘九心旱莲’是凡间的花,生长在庐黟一带,原本产量极高,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凡间忽然盛传——拿它炖鸡吃有补气壮阳之效。一时间,整个大夏的草药贩子蜂拥而至……十多年间,此花竟然被挖到几乎绝迹,活活比仙草还难寻。现在,幽冥库房里仅有几朵干花,就算加派人手到人间去找,怕是也很难找到。”
他惆怅地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有了药方,结果还缺药,真愁人。”
夜瑶一听,顿时不敢说话。
刚到临仙镇时,她跟雪离开的不是汤药馆,而是药膳馆。推出的第一道菜好像是——九心旱莲炖鸡。
因为生意不大好,只好学着江湖郎中,稍稍夸大了它的功效,然后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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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麻烦了!
因为没被发现什么特别的药效,只是炖鸡出奇的好吃,不论各大神府还是人间药铺都不会囤积太多。
庚子说的没错,真是没去找了!
“要是能找到几株活草也行。”
庚子环顾岩洞,一脸认真地说:“幽冥鬼火洞环境特殊,只要水源充足,不管什么草木都能落地生根、迅速繁茂。”
“这里?!你别逗了——”
夜瑶觉得他可能是被逼疯了。
为了好好吃炖鸡,她自己也种过“九心旱莲”。虽然不比其他草药娇贵多少,但终究不是杂草,绝对不像他说的那样可以——落地生根,迅速繁茂。
看出她的怀疑,庚子立马解释道:“老朽没开玩笑!鬼火洞里温度恒定,火光堪比日光。别看现在没有一草一木,那是因为草木一旦移到这里来,就会疯长到难以控制。”
“真的?”
夜瑶半信半疑,嘀咕道:“我在凡间的宅院里倒是种了几株。可是许久没回去了,不知道它们还活着没有?有没有被馋嘴的小孩儿偷回家炖鸡吃?”
庚子立刻来了精神,“当家的,你家宅院在哪里?我这就派人去看看。”
“冀州龙门郡府往南两百多里,落望山西边的临仙镇,花井栏巷,巷口第三家——百草堂。”夜瑶连珠炮似的报出家门所在。
“落望一带……难怪能种出九心旱莲!”
庚子有些兴奋,瞬间似乎又有些顾虑。
“怎么了?”夜瑶赶忙问。
“位置倒是很近,但是那个地方……方圆百里,除了固定的两名鬼差之外,幽冥其他人是不允许进入的。”庚子一五一十地回道。
竟然还有这样的例外?!
夜瑶眼珠一转,试探着问道:“是不是跟附近的神山‘浅莲峰’有关?地仙不能随便动那里的一草一木,幽冥也要受到限制吗?”
“你——”
庚子差点一口气没憋过来。
这小姑奶奶,是《六界全书》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问你,《六界无难书》中,幽冥需要遵守哪些契定?”他不信邪地出题考她。
“在幽冥之外,要遵守天规地约,比照神族执行;死书上数目过万的条目,要在执行之前向天族报备;外出行走的鬼差要挂牌表明身份。还有一条,虽然安在人族头上,但却要你们去办的差事,那就是——任何凡人死后,亡灵不得在人间徘徊超过七日。以你们的人力,根本做不到嘛!当时,殷十八要么被人抓住了把柄,要么伤到意识迷乱,否则不可能答应!”
夜瑶张口就来,还不忘指指点点。
“行了,行了!”
庚子一手捂着额头,一手在夜瑶面前直摆,“闲事莫论,我把那两个鬼差召回来,让他们尽快去你家把草药移栽回来。”
“好——”
夜瑶答应的痛快,又说:“让他们顺便抓几只鸡回来。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九心旱莲炖鸡,人间绝味——”
“等等……”
庚子终于反应过来,“凡间陋习,你怎么也推波助澜!”
……
半个时辰之后,他又一脸愁容的回来了。
“当家的,遭了……”
“怎么了?”
“那两个鬼差,因为受了重伤,被送去重塑了,十天半个月怕是没法办差了!”
他说的吞吞吐吐,眼珠子提溜乱转,显然在打自己的小算盘。
夜瑶眼睛一眯,“那怎么办?”
“那就……”
庚子难得挤出个笑脸,“就只能请当家的你……亲自去一趟了,这里就你一个不是幽冥的人。”
“什么?!”
夜瑶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抱着双臂道:“大叔,我现在可是个凡人!临仙镇虽然在冀州最东边,离恶灵盘踞的南边尚有一点点距离。但毕竟是危险的所在!现在,随随便便一个怨灵都能扭断我的脖子……”
“当家的。这不是没办法嘛!要不,我把《六界无难书》找出来,咱也给撕了!”庚子无奈道。
“瞎说什么呢?!”夜瑶猛翻白眼。
《六界无难书》对幽冥来说,更多的是保护。关键时候,天族、神族赔上家底儿也要先保住这块地方。这个时候把它撕了,岂不是自寻死路。
“当家的,那些恶灵志在杀人,都往人烟密集的地方去。东边都是大山,人烟稀少,他们不会往那里去的。”庚子在一旁劝道。
246.鸠占鹊巢
大街小巷冷冷清清,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房中灯烛次第亮起,满满的凡间烟火味。
夜瑶牵马步行其间,马蹄哒哒作响。
她特意放缓脚步,生怕惊扰了梦中的街坊们。小小的临仙镇,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却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太安静了……
这才刚刚上灯,怎么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方才从镇子入口进来,竟然有州府的官兵驻守盘查。难道恶灵已经滋扰到这里了?!
零星几个怨灵、凶灵尚且能对付,要是血灵进入小镇……大家就要齐齐整整的交代了。
白日的余热未消,还带着些许暑气。她却打了个冷颤,手忙脚乱从“九珍囊”中翻出“三清铃”,握在手中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七拐八绕来到自家巷口,一眼望见二层自己房间竟然点了灯!
烛光晃动,好不温馨惬意……
整个临仙镇,谁不认识她和雪离。她们这才走了几个月,怎么连房子都被人给占了?!
忽得怒火中烧。
她把马往门柱上一拴,立刻上前推门。
“噔——”微微一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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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从里面栓住了!
“什么鬼?”
她不禁骂了一句。
什么人?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一抬手正要拍门,忽然瞥见对面小六娘卧房的灯烛悄然熄灭。
不——,不行!
如果被街坊四邻瞧见,一定会盘问她最近去哪儿了?雪离哪去了?尤其小六娘,指不定还会问她荆小六的下落……
按捺住撕了对方的冲动,她决定暂时原谅这个鸠占鹊巢的家伙。不管这个人是谁,她只是回来拿花的。拿了花儿立刻就走,越少生枝节越好!
打定主意,她转身走进一旁的巷道。
后院的院墙不算高,从那里爬进去,神不知鬼不觉把花带走就可以了。
俗话说的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钱财乃身外之物,房产更是身外之物……
爬上墙头,她彻底傻眼了。
后院比前门更热闹!
屋檐下,三步一岗全是一身铠甲的侍卫;一低头,就连墙根下也有守卫。
联想到镇口的州府官兵,她断定自己家是被官府给征用了。多亏没有喊门理论,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寻常百姓跟官府的人吵吵,最后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唯一让她安慰的是,离家之前恢复的那片草药地长得不错。七八株“九心旱莲”开得甚好,映射着月光下,银光闪闪尤其耀眼。
这些官兵看起来训练有素,现在想溜进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拿走这些花儿,看来是不可能了。
只能等到明日白天,再想别的办法混进来。
正准备离开,朦胧的光影忽然一闪。一道欣长的身影从内堂走出来,看起来竟然有几份熟悉。
孟戌安……他怎么在这儿?
他的确知道自己的住处,也说过想到这里来当个乡野村医。该不会这么守信用,在自己离开之后,一直待在这儿吧?!
感动只维持了一瞬,她的胸中立刻腾起一股怒气。那碗“解忧茶”完全没有用,他却假装不记得她,还说那些话让她伤心……
这个混蛋!
“连笙,这是什么花?挺好看的,叶子和花瓣都跟覆了银霜一般。”
不知何时,孟戌安已经走到药地旁边,并被其中几株花吸引了注意。
“回王爷,此花叫做‘九心旱莲’。名字虽然霸气,其实没有什么实用价值,跟旁边的‘碧焰花’可没得比。硬说有的话……炖鸡时加上它,特别的鲜美!”一旁的小侍卫一边回话,一边吞着口水。
连笙……他不是玄真道长的徒弟吗?什么时候变成渤海王府的侍卫了?!
夜瑶还在琢磨,忽然听到一句——“真的吗?那明日就吃炖鸡好了。把这几株都给采了,多做几锅,给街坊邻居都送一些。”
一口老血含在口中,夜瑶差点厥过去。
孟戌安还真大方!
慷他人之慨……
他怎么也不想想,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属于他!
“哗啦——”
墙头瓦片一松,她吓了一跳。
身形一个不稳,一头栽了下去。
死了,死了——
这个姿势下去,可不得头破血流!当凡人,实在太危险了!
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忽而被稳稳接住,停在一处明亮的地方。
慢慢睁开一只眼,正对上孟戌安审视的目光。被他严肃的神情吓得一哆嗦,完全不敢动弹。
“你是谁?来我家干什么?”他冷冷地问。
……
夜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从他怀中跳下来,拳头狠狠捶在他肩头,“你还装!都跑到我家里来了,还假装不认识我,合适吗?”
“你……”
孟戌安有些迟疑。
“混蛋!联合外人一起糊弄我,占我的宅子,还想吃我的花……”夜瑶眯着眼睛,恨恨地看着他。
孟戌安傻傻地看着她,忽然一把将她搂到怀里。
“瑶儿,你真的要回来了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委屈得像个孩子。
夜瑶的手缓缓环在他腰间,“我人就站在这儿。还有假回来的道理吗?”
忽然想起重要的事,她狠狠揪了他一把。
“你没听说冀、豫十八城被屠的事情吗?还从封地跑到这里来。活腻了吗?!”
孟戌安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抱她的力道一丝也没放松。仿佛怕她跑了一般,哪怕周围满是怪异的目光,还是迟迟不肯撒手。
“我知道——,不仅如此,还恶灵杀人的传言。但我在这住了好一阵子了,跟街坊四邻也都熟了。这种危险的时候,必须留下跟他们共同进退。你瞧瞧,这些草药都是我……让人照顾才能长这么好的,吃几朵花又怎么了?小气……”他的口气听起来很轻松。
夜瑶沉了口气,“既然见面了,你随我一起走吧。人间不安全,本来也想着派人去接你的。”
“你……想着接我……”
孟戌安一怔,低头嗅了嗅她的长发,熟悉的淡淡的莲花气息让他近来飘飘悠悠的魂终于定了下来。
夜瑶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些急促的心跳,低声说:“我已经是个凡人了。如果六界能挺过这一劫,你我就能回来,做最平凡的夫妻,一起白头到老。”
247.魔族的叛徒(上)
“跟你走……什么时候?”
孟戌安有些发懵,没有一点儿准备,夜瑶竟然从天而降,还说要带他走。
虽然很想一口答应,思量间不禁又有些犹豫。
“现在,立刻,马上——”
夜瑶顺势挣开他,一捋袖子,走进药地,“等我把这几株‘九心旱莲’移出来,咱们立刻离开。你身上有烛焰的元阳之力,不会被阴气侵蚀,去幽冥比待在人间安全。身边的修道之人,也可以一起去!”
小小几分药地,气味还真……醉人……
居然新施了肥,看来他的确有用心安排人侍弄这些草药。
“连笙,到柴房把铲子和花盆拿来!”夜瑶扬声喊道。
听到她的召唤,连笙立刻跑去帮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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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花,有什么用?”孟戌安站在一旁,看着她忙个不停。
“是用来做药的。魔族从幽冥劫去一批恶灵,正是冀、豫二州血案的祸根。接下来,他们还会杀死数以万计的百姓,并把他们的亡灵异化成恶灵。幽冥要做的,就是——跟他们抢亡灵!眼下最麻烦的是,忘川河水快要干了,要想带抢回来的亡灵进入酆都城,必须先用汤药除去他们的执念和戾气。”
夜瑶一边向他解释,一边将相邻几株“九心旱莲”纠缠的草叶细心分开,再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一一移栽到花盆中,如同面对稀世的珍宝。
它们可能是现在能找到的最后几株活草了,绝对不容有失。
“抢亡灵?”
孟戌安垂下目光,“得先有无辜的百姓身死,双方才有亡灵可抢。面对恶灵作祟,凡人难道只能坐以待毙吗?”
“当然不能!可是,他们中怨气最重的恐怕早已经化成‘血灵’了,很难对付的。就算是幽冥的鬼差,也得制定好了策略再行事。凡人能做的就是分散避开,各自顾好自身,不要以卵击石。”
夜瑶抬起头,用衣袖擦了把脸边的汗,“阴阳伞带来了吗?落望‘浅莲峰’周围百里都是禁地,不能施法直入黄泉。我们可以连夜翻过落望山,在山东面百里外用阴阳伞转入幽冥。”
孟戌安蹲下来,掏出帕子来替她擦汗。
“你说过,几百年前,高祖爷爷曾带领麾下将士斩妖伏魔,在危难中保护了大夏子民,以血肉之躯阻挡了妖魔大军,扭转了天地大战的战局。”
“你……想像高祖陛下一样?”
夜瑶身子一僵,手心渐渐攥紧。
“高祖陛下他……是大夏国主,人间的大地皇者!带领将士斩妖伏魔是他的责任。你……你只是个闲散亲王,修筑堤坝,应急赈灾,体谅民生疾苦……能做的都做了……已经做的很好了!没有必要……不,你不能……”
她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语无伦次,却还是努力想说些什么。
大地皇者,是谁都可以,唯独孟戌安不行!
天地初开至今,七位大地皇者,没有一个可以善终……
“瑶儿——”
孟戌安抓住她的手,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砰砰砰——”一阵猛烈的拍门声打断。
夜深人静,忽然这么大的响动,所有人不由一惊,一群正瞪大眼睛看这“才子佳人”柔情大戏的侍卫们也迅速动了起来。
“夜瑶——,开门——,开门!救命啊——”
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夜瑶一身热血直冲脑门。
来人是……泫光……
果然,是祸躲不过!
“所有人都退开!保护好你们王爷!”
拨开挡路的侍卫,她直冲向外堂大门口。
“我刚到家,你就来了,动作还真快!”
怒气冲冲打开门,却见一个喘着粗气的“血人”,扶着另外一个气息奄奄“血人”站在眼前。
“你——,你们——”
夜瑶还没来得及说话,两个人轰然倒在她面前。
侍卫们七手八脚把两个人抬到楼上安顿好,便看见王妃抱着其中一个人哭得肝肠寸断。自家王爷不仅不急,还在一旁亲自拧帕子帮着那人擦洗。另外一个“伤患”,则被丢在一边没人理。
……
“那个,我说……”
泫光捂着胸口,慢慢挪到榻边,“有水吗——”
夜瑶回过头,看他的眼神可怕的要吃人。
泫光吸了口凉气,“不给就不给,别这么凶嘛……”
夜瑶一把薅住他的衣襟,“你为什么又法力全无了?带我七哥来这里,又有什么企图?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姑……姑奶奶,我冒死救出令兄,本以为你会感恩戴德,杀鸡宰牛拜谢恩人。怎么这个态度?诶呦——”
泫光捂着胸口,一副立马就要嗝屁的样子。
夜瑶牙齿咬得咯咯响,“别耍贫嘴!你们把六界搞成这幅样子,是想同归于尽吗?要是我七哥有个三长两短,我现在就跟你同归于尽!”
这时,旁边递来一碗温水。
“多谢,多谢,我看你比天帝强。”
接过水一饮而尽,泫光长吁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在哪,来这里也只是想碰碰运气。既然我的运气这么好,你七哥一定不会死。我姐姐抽了他两根龙筋,分别送给了神尊和冥王,威胁他们……”
虽然都在意料之中,听到他说出事实,夜瑶心中还是一阵绞痛。
失去了两根龙筋,七哥能挺到现在,可想而知承受着怎样大的痛苦。自己现在灵力尽失,想要为他缓解痛处也无能为力。
看着泫光狼狈的样子,她尽量放缓语气,“你自己这又是怎么了?魔君不是被放出来了吗?还把天河水源给毁了。魔族现在不正应该上下一心、搅乱六界么,你为什么冒险救我七哥?”
“你可别急着感动,小爷是被‘无量法印’所伤,跟救你哥哥没关系。虽然跟父君闹翻了,我毕竟还是堂堂小魔君,带一个人离开魔宗,还没人敢拦!”泫光嘴硬的说。
失去了法力,他连化形都不行。带清澜出来的路上差点没被乱箭射死。
“所以,你背叛你父亲和姐姐?”夜瑶有些诧异。
泫光这么做,必有隐情。好歹他救了七哥,也算是还有几分残存的仁义。
248. 魔族的叛徒(中)
“我和姐姐并不知道,父君的计划竟然是毁掉六界……”
泫光拖了把椅子坐下,“天启终役,父君与妖王联手,把天启帝、冥王、神尊困在妖阵当中。机缘巧合之下,竟然破解了手中的无字天书。那卷天书中有种术法叫做:竭泽咒。运用此术,将‘红莲业火’和‘琉璃净火’合一,可以摧毁天地间一切水源,并且无法逆转。所以,在他被封印之前,与妖族大长老须佴约定过,破印重出之日两族会首于天河畔,一起再夺天命……”
妖王昊天死后,妖族率先放弃抵抗,导致魔族损失惨重,后来又主动向仙道妥协,致使《六界无难书》对魔族束缚极多。或许出于理亏,妖族完美配合了姐姐制定的计划,两族合力一举搅乱了六界。
“琉璃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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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瑶目光一紧,“是靳羽帮你们的?”
泫光忙不迭地点头,“从前不知道,那个冰块脸昆仑弟子竟然是先妖王的儿子——金翅凤凰。他现在法力大增,几乎匹敌我父君,而且还能掌控妖火。由他操纵的‘千焱灭世阵’,竟然困了数万天兵天将好几日。直到我族两路大军会师昆仑虚,才被白川那家伙给破了。”
“既然天帝破了妖阵,你父君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呢?”夜瑶不解地问。
这几日,她一直想不通,“封魂印”明明还在“明菡浮光扇”中,为什么天地三印的封印会被打开?
“你不知道吗?这都要感谢——你呀!”泫光看她的神情有些古怪。
“跟我有什么关系?”
夜瑶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我只知道你姐姐露华机关算尽,将天族、神族玩弄于鼓掌之间。她连先天帝都害死了,能把魔君放出来,一点儿都不出奇。我好奇的是,天启帝亲自布下的‘无量法印’为什么没能将他摧毁!”
“多亏你打开灵域时放出的‘怪物’!”泫光翻了个白眼。
父君被诅咒不打紧,他自小被母亲、姐姐抚养长大,可听不得别人一句说她们不是的话。
“怪物……那个黑影?”
夜瑶露出一丝异色,“他把‘封魂印’给带出来了?!”
脑中嗡一声响,一颗心迅速下坠,沉得捞也捞不回。
没有同样强大的封印代替,它却拿出了封魂印,这就意味着望天犼的煞气被释放出来了。难怪那家伙的气息那么古怪,原来是吸收了煞气!
“不仅如此,他还法力无边!一个灵体而已,生生抗住了白川和三清天尊共同操纵的‘无量法印’,还救了父君、姐姐和我,向魔族施了大恩。现在,父君执意要将姐姐嫁给他,还封他为‘万灵王’,要跟他一起创造六界的大一统呢!”
泫光的口气有几分不屑,几分嘲讽,还有几分难以隐藏的恐惧。
夜瑶回头看了眼孟戌安,他的眼中也满是担忧。
灵域中,一点泄露的煞气就把赫夷部折腾成那样。现在彻底被放出来,必然是一场天地浩劫。而让这浩劫最快速度发酵的,是在凡间迅速异化、壮大的一大批恶灵。
“就因为这个,你跟魔君闹翻,带着我七哥跑到这里来?”夜瑶不禁怀疑。
魔族不是凡间,又没有礼教伦常,姐姐改嫁而已,他用得着反应这么大吗?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你们不知道……那家伙有多恶心,就像……就像……死了几千年的‘湿尸’……”泫光说得自己有些反胃。
夜瑶和孟戌安面面相觑。尸体就尸体……还“湿尸”?虽然这么说描述,很容易让他们想象出对方的模样和气息……
瞬间,他们同时想起一个人。
“河伯——”
“郁夷!”
怎么早没想到呢?
那家伙虽然是河神,真身却是个亡灵,死去之后不会像寻常神族一样灰飞烟灭,而是恢复灵体再散去。一定是那短暂的时间里,他打开了“封魂印”的镇压,放出了望天犼的煞气。
如果吸收了全部煞气,他的确可能变得如泫光所说一般强大。
“因为‘无量法印’的冲击,我和姐姐根骨尽断,都已经法力全无了。‘万灵王’身上的煞气那么重,姐姐嫁给他……必死无疑。”
泫光蜷在椅子上,无助的像个孩子。
夜瑶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继续问道:“你们劫走幽冥的恶灵,还在凡间屠城,都是他指使的?”
“是的。作为给我们‘封魂印’的交换条件,他让我们找一批怨念深重的恶灵放到凡间去,再帮他掠夺一万个亡灵。”
自知理亏,泫光耷拉下脑袋。
夜瑶沉了口气,“除了娶你姐姐和做‘万灵王’,你们还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你们——”
泫光忽然抬起头,目光从夜瑶移到孟戌安,“他点名要你们,还有一个夏瘟使者。说是要报血仇!”
这家伙……还真记仇!
一个灵主,一个魔君,还真是天然的同盟。
他们一边在人间疯狂杀人,一边又截断了忘川的水源,就是为了把所有凡人都变成恶灵。六道循环将会消失,幽冥、凡间两界最基本的秩序也将消失。
妖族和魔族既然又联合了,为什么不趁着天族兵力空虚,直接占领天宫呢?”夜瑶问。
泫光想了想才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到父君对靳羽说,是因为什么‘天命’?一切都在它的控制之中,只有彻底扰乱六界,才能让它终止,然后……建立新的秩序。否则,我们还会重复当年的失败。”
天命……一切又回到这里来了。
作为六界中离“天之棱”和“九转灵珠”最近的一个人,夜瑶心中也是一团模糊。
它到底因何存在?如果它消失了,会有怎样的后果?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扭转现在的局面,让一切恢复正常呢?
……
“咳咳——咳——”
卧榻上的七哥转醒了。
睁开双眼,看到她的第一句话是——“十九娘呢?”
“她……”
夜瑶不知如何回答。
“她刺杀御极之后自裁了。”泫光在一旁替她答道。
249. 魔族的叛徒(下)
“你给我闭嘴!”
夜瑶狠狠揪了他一把。
泫光疼得龇牙咧嘴,却不甘示弱地说:“不谢——,你开不了口的话,我替你说。为救命恩人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是小爷的荣幸。”
听到殊焱的死讯,清澜却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房梁,一副出神的样子。
“七哥——”
夜瑶轻轻喊了一声。
清澜用费力地抬起手,勉强笑了笑,“我原以为有千年万载可以和她在一起,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结束了。她没有死去,只是遗失了一段记忆。而我,很快就要灰飞烟灭……也算是一种圆满。”
“圆满什么?!七哥,你不要放弃!我把你的龙筋带来了,只要将它安放回去,你就能撑到拿回另外一条。”夜瑶急着说。
清澜一把抓住她的手,“我的龙筋……为什么会到你手上?你答应了他们什么条件?是不是为非作歹的恶事?!”
夜瑶一愣,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她手里那根龙筋,应该是我姐姐送去幽冥的。正因为有它,殊焱才会乖乖去天宫行刺。”泫光又在一旁慢悠悠地说。
夜瑶微微蹙起眉头,却没有阻止他。
泫光虽然傲慢,但也不是那么没有眼力劲儿的人。忽然抢着说这些,可能是为了用恨刺激七哥求生的欲望。
清澜攥起拳头,重重地砸在床板上,“混蛋——,你们这些混蛋!为什么不杀了我!杀了我啊!”
“洞庭君息怒。我们怎么舍得让你死呢?你的另一条龙筋,可是换来天吴神尊击杀了七位天官呢!要不是他被入罪,耽误了战机,我们也不可能那么快突破西海的战线。”泫光继续挑衅。
“怎么能……”
孟戌安想要说话,却被夜瑶以眼神制止。
七哥这个人看似不羁,其实心思细腻、用情至深。七嫂为他而死,家人因他蒙难,说不准能激起他活下去的意志。
龙族失去龙筋,全靠一口气支撑。
哪怕是怒气也好!
“七哥,我因为半妖的身份被天族刑囚。好不容易从天牢逃出来,却遭到妖族的截杀。幸亏得到七嫂的帮助,才勉强捡回一条命,现在……已经完全是个凡人了。”她十分平静地再加一把火。
……
“给我——,把我的龙筋给我!”
清澜胳膊上青筋暴起,全身颤抖个不同。
“不——,我不能就这样死了!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他愤怒地高喊道。
“欸,这气势……可以啊!”
泫光朝夜瑶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试着将清澜的龙筋安回去。
“赤焰剑——”
夜瑶一声唤,手一扬,手心赫然出现一把燃着烈焰的长剑。
“嚯!”
泫光一个翻身,窜出去三步远,“你不是变成凡人了吗?怎么还能召唤神兵?!”
夜瑶白了他眼,反唇相讥道:“你不是法力尽失,怎么逃得这么快?”
泫光嘴一撇,“我靠的是敏锐的反应!”
夜瑶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它可不是什么神兵,是天剑,冥王的佩剑——‘赤焰’!由幽冥鬼火所化,戾气很重,斩妖除魔不在话下。”
“它为什么会听你的召唤?”
清澜看着耀眼的赤剑,心中五味杂陈。
夜瑶赶忙将锋芒一收,上前解释道:“因为幽冥的人极守规矩,就连火也不例外。谁当家做主,大家就听谁的。现在,第二十代冥王还没长成,我暂时代先主管家。临行前试着问了一下,它就跟我走了……”
“你一个凡人,就算手握仙剑也没有办法驾驭,带它出来做什么?还不如弄把金钱剑顶事儿!”泫光懒洋洋地说。
夜瑶懒得跟他废话,举着赤焰剑道:“七哥,这把剑是幽冥鬼火所化,与之一体的还有幽冥的圣物——‘梵心地莲’。里面吞噬了很多东西,包括你的龙筋。我没有了法力,没法将它取出来。但是内丹在我这儿,你可以把灵识转入其中,在它的保护下进入莲心去拿。”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内丹递到清澜面前。
靠近他的时候,其中光亮稳定了许多,算是一个好的兆头。
“好——”
清澜沉重地点了下头,伸手触到内丹,将它彻底点亮。
“七哥,你把我的元神提了一起去吧!”夜瑶忽然说。
“不行——”
周围三人异口同声。
“不许冒险!”
孟戌安一把抓住她的手,紧张的手心冒汗。
“不会有危险的——”
夜瑶拍了拍他的手,“怎么说我也是幽冥鬼火半个主人,它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之所以想跟七哥一起去,是因为我也丢了一些东西在里面。如果不亲自去取,恐怕永远也拿不回来了。”
*******
“啪——”
岁寰一掌下去,摆满各式佳肴的案台瞬间四分五裂。
“魔君息怒——”
魔宗众护法纷纷跪下。
“是谁把那个孽障放出去的?!”他厉声喝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承认。
小魔君要出城,谁人敢拦着?谁又能想到他带走的人是公主的要犯。
露华端坐在一旁,神情恹恹地。
泫光离开之前,其实去找过她,执意要自己跟他一起逃走。
她拒绝了……
那个万灵王,就是个疯子!
他能牺牲半身修为,救下父君和他们姐弟。也能随时翻脸不认人,毁掉整个魔族……他身上的煞气,甚至足以将父君化作血魔!
……
“业魔!心魔!”
“在!”
“在——”
“那小子带着洞庭君,若不是去扶桑宫,便是往昆仑虚去了。你们各带一支人马,务必把他给我抓回来。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
“是——”
不少老臣和魔后的亲信,纷纷望向长公主,希望她开口,为少主求求情。
露华没有反应,只是轻轻端起酒盏,抿了一口青绿的酒。
热辣的味道,刺痛了她的舌头。
魔族的酒就是烈,喝的人便是为了大醉一场,与天族人一番豪饮后还能保持气度的玉液琼浆是两个极端。
一口灌下整盏,她起身道:“父君,洞庭君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跑出去也活不过几日。泫光是我唯一的弟弟,出嫁那天,希望他能背我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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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大地皇者(上)
天已微亮,晨光熹微。
雄鸡一鸣,八方百声应和。
夜瑶慢慢睁开双眼,满室红光中“梵心地莲”悬在半空中徐徐逆转,再上方那个光团子一丁点儿都没长大。
第二十代冥王,长得还真慢……
她打定主意,不管男女,这孩子的名字就叫“缓缓”了。
“瑶儿,你醒了。”
孟戌安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依然保持着昨夜的姿势。
“你觉得怎么样?找到丢的东西了吗?”他紧张的问。
夜瑶默默点头,摊开手心,露出一片火红的莲瓣。
“那就好。你七哥还没醒过来,要不要……找大夫来瞧瞧?”孟戌安露出忧色。
昨夜,清澜曾数次气息断绝,心跳脉搏统统消失。若是寻常凡人,已经可以请道士到家里处理后事了。
“没事的。我们在地莲中找到了龙筋,并且安放回原位。他想多留一会儿,是因为,里面……有七嫂的记忆。他说,想知道自己没有参与的岁月里,七嫂是怎么度过的……”
说着说着,竟然有些感伤。
她露出一丝苦笑,神族修为远不及天族,大概正是没办法彻底斩断七情的缘故吧。
被孟戌安扶着坐起来,她环顾四周,发现少了一个人。
“泫光呢?”
孟戌安递给她一碗水,“他走了。你们进入地莲不久,他说担心姐姐的安全,回家去了。我没有理由阻止他。”
“嗯。”
夜瑶点点头,“他终归是魔君的亲生儿子。如今法力全无,还是回魔宗最安全。”
“他留了样东西给你。还说,希望你能参透天机,想办法解决六界覆亡的危机。”
说着,孟戌安把一个亮晶晶的碎片放在她手上,“这么一个小碎片,他紧张的跟什么似的。非要我指天发誓,一定会亲自把它交到你的手上。”
“啊——”
夜瑶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快!快让人把他追回来!”她喊道。
“怎么了?”
孟戌安不明所以。刚才还说泫光回家才安全,怎么忽然又要把他追回来?
夜瑶有些慌神,“这是——无字天书!他放我七哥事小,把这件魔族至宝也给偷出来了,可是要命的大事。纵然父子,魔君也不会轻饶了他!”
“别急。我这就派人去追!”
孟戌安猛然起身,对着廊外喊道:“连笙!连笙——”
片刻之后,一身泥污的连笙出现在门外,行礼道:“王爷,王妃,‘九心旱莲’已经全部移栽好,装上马车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孟戌安扬起手,示意他安静。
两人都注视着夜瑶,等待她发话。
“西南,魔宗在西南……”
稍稍一想,夜瑶立刻摇头,“不——,不行!去往魔宗的必经之路正是冀豫二州边界,那里现在恶灵盘踞,不能派人去追!”
一时间,心头气血大动。
地莲仿佛受到感应,忽然加快了转速。
“咳咳——咳——”
清澜骤然惊起,猛烈的咳了一阵,一口鲜血吐在地板上,血花溅起的瞬间,化作一道水雾,消散无踪。
几乎同时,“哗哗——哗哗——”倾盆大雨,毫无征兆的落下。气势疾竣,仿佛要把屋瓦击穿。
脸庞、手臂的皮肤上,隐隐显现出龙鳞的光华。是因为缺失了一条龙筋,身上仙灵不稳导致的。
内丹已经回纳,他还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得亏连笙是个修道之人,才没有被怪异的景象吓倒。
夜瑶终于冷静下来,“七哥,你现在怎么?能动身回扶桑宫吗?”
“不碍事——”
清澜慢慢调匀气息,龙鳞的暗光渐渐隐去。
夜瑶思量着说:“可以召唤红鳞吗?让他带人在洞庭一线布防,如果小魔君经过,务必把他留下来。”
清澜试着调动仙灵,而后点点头,“可以。但我暂时不回扶桑宫……我要留下来保护它。”
他的目光所向,是地莲上方的光团。
“缓缓有‘梵心地莲’的保护,不会有问题的。七哥,你缺失的龙筋在父亲那里,若果不赶紧安放回去。哪怕是熬不到这孩子降生!”夜瑶急着说。
七哥这个时候犯倔,会要了他的命!
清澜敲了下她的额头,故作轻松道:“呸呸呸,童言无忌,哥哥我可没那么容易死!把你们送回幽冥我就走。咱们神族虽然没有天族那么铁血,却也没那么容易放弃自己。”
“走!我们现在就走——”
夜瑶迅速起身,一拉孟戌安,却没能拉动他。
“怎么了?”她有些诧异。
孟戌安认真地看着她,“我……”
看出他有话要说,清澜冲连笙招招手,“小子,陪本神君出去走走。看你根骨不错,教你几招仙术。”
……
“咚——”房门不轻不重自外关上。
孟戌安拉过夜瑶的双手,捂在自己的手心里,“瑶儿,你听我说。既然有七哥护送,我就不随你去了。”
“你……你不要我了?”
夜瑶一愣,立刻红了眼眶,“因为我骗过你,答应了与别人的婚约……你嫌弃我……”
“瞎想什么呢?”
孟戌安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低声说:“你说过,如果六界能挺过这一劫,你我就能做平凡夫妻,一起白头到老。却忘记告诉我,如何才能挺过这一劫……”
“不——”
夜瑶用力摇头,咬牙道:“天灾地劫,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当然有关——”
孟戌安抓紧她的手,语气忽然沉重,“这一次的危难始于凡间。其他各界都在想办法,我们自己更不能坐以待毙。虽然,我只是孟氏一个不肖子孙,没有高祖爷爷那般英明伟岸,但也不想苟且偷生抛弃大夏子民。”
“不,不要……”
夜瑶的声音有些沙哑,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昨夜,盛京送来一道八百里加急。冀豫二州的恶灵在汇聚,大举向盛京城逼近。父皇病死,太子率部南逃,五皇兄与贵妃娘娘母族齐氏与文武重臣逃到金陵,断绝水陆要道,封城自保。与急报一起来的,还有一道父皇的亲笔御书——驾崩前夜,他决定将皇位传给我。现在,京城官兵与百姓闭城固守,正在等待救援。”
从孟戌安平静的样子看来,他应该早已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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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大地皇者(中)
“所以,你现在已经是大夏之主了?!”夜瑶有些发抖。
她害怕这种掌控之外的事情。一直以来,孟戌安总在原地等她。她便在心里默认了,只要自己回头,就能看到他的身影。
忽而今日,才发现他也有自己的使命……
她没有理由阻拦,也根本阻拦不了。
“王孙贵胄,从小锦衣玉食,享受着天下人的供养;十万将士,衣袍盔甲,餐食钱饷,无不出于百姓。危难的时候,我们本就应该挺身而出,守护他们的安全。”孟戌安耐心地劝说,一如既往的温和。
“你有办法对付血灵吗?”夜瑶不禁问。
沉默片刻,孟戌安回道:“暂时还没有。不过,从灵域里出来以后,我一直和楚雅族长保持联络,合力寻找对付它们的办法。近来,崂山、蜀山、潜山三大道宗都有了回音,将派弟子下山支援;还有大批民间术士投入军中;当年高祖陛下重用过的几大驱魔家族的后人也纷纷归来。我相信,只要人族齐心协力,一定能战胜邪魔!”
半晌,夜瑶没有回话,而是默默靠到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努力整理自己乱成一团的心绪。
师尊说过,她聪明有余,却容易感情用事……这会儿,确实连一个活了不到二十载的凡人都比不上。
“你在想什么?”孟戌安问。
“我想让七哥把你打晕、绑走,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夜瑶幽幽地回道。
孟戌安失笑,揽着她的肩膀,柔声说:“比起幽冥,天帝和你父母、兄长们身边显然更安全,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呢?”
夜瑶被他问住了。
幽冥关押了千万亡灵,万灵王自诩“灵主”,与魔族狼狈为奸在人间制造大乱,根本的目标还是冥界。身为一个凡人,随便一击都会粉身碎骨,她为什么还要回去?
因为七嫂的嘱托?
那大可以带着“缓缓”去天界。
因为诸位阎王,冥老或者鬼差、牛头马面戍卫?
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哪怕酆都城破也能自保,比她可强多了。
……
找不到借口,也不用找借口。
她心里清楚——幽冥绝不可以沦陷!
“你说的对。我们都有自己该做的事情,只要自己觉得值得,就有意义。”
她慢慢抬起手,“幽冥鬼火”连同“梵心地莲”一起化为赤焰剑,稳稳地落回手中,渐渐隐去。
外头大雨侵盆,房内没有点灯,却依然亮的出奇。
一抬头,她吓了一跳。
一团炽白的光芒,凭空出现在孟戌安头顶三尺之上。
“异火——”她怔住了。
这就是梦境所说,六界中第三种异火——大地皇者的心火。
孟戌安随之抬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怎么了?”他问。
“我……我有样东西给你。”
夜瑶的声音有些发抖,手忙脚乱从腰间“九珍囊”里摸到一个剑柄,用力一提却没提起来。
孟戌安不明所以,赶忙接手,才发现内有乾坤。
一鼓作气,他竟从这个小袋子提出一把三尺六寸的玄铁长剑。
“你要送我一把剑?不错,挺好——”
他用力甩出个剑花,“嗡——”一声剑鸣,煞是浑厚沉稳。
剑是好剑,可惜重了点……
“之所以觉得重,是因为此剑中没有剑灵。一旦有了剑灵,并且认你作主人,它就会根据你的需要或轻或重。”
夜瑶挤出一丝笑,继续道:“所以,这把剑其实不全是给你的,是……给夏禹准备的。”
“夏禹?”孟戌安一愣。
夜瑶不说,他都差点忘了,自己身边还有只剑灵。
“夏禹——”夜瑶喊了一声。
瞬间,一道红光从他背后窜出,绕着顶上的光团打起转来。
“快来看看!这把剑如何?”夜瑶朝他招招手。
夏禹飘过去,绕着“七星天剑”转了几圈,便落在夜瑶手背上,蹦蹦跳跳起来。
“你看,他喜欢!”夜瑶笑指着它对孟戌安说。
但在对方眼的中,她始终在对着一团空气在说话。
“哦——,我忘了,在这里你看不到他。”
夜瑶一拍脑袋,尴尬地说:“我身上有幽冥鬼火,所以才能看见他。但我保证,他真的很喜欢!”
“你要让夏禹住到这把剑里?”孟戌安问。
夜瑶点点头,“你可别小瞧了这把剑。它曾经是一把天剑,属于一位天族皇子。它的主人战死了,剑灵也死了。如果能把夏禹炼化进去,他们将威力无穷。斩妖除魔,不在话下。即便面对‘血灵’,也有胜算。”
“此话当真?”
孟戌安有些怀疑,这把大铁剑的剑锋这么钝,应该切菜都费劲,却被她夸成这样,似乎有点言过其实。
“是这样的,炼化仙剑有一定的风险,尤其这种将一把剑的剑灵融入另一把剑中的操作。现在,我们手上有‘幽冥鬼火’和‘异界异火’两种火源可供选择。如果选择前者,成功的概率大概有……三成,选择后者的话,因为性质较为温和,最少有五成把握。”夜瑶耐心解释道。
孟戌安揉了揉下巴,“既然有得选,当然选把握大的。”
“那好。既然选择了异界异火,就有你亲自来炼。”
夜瑶一弹剑身,发出一声脆响。
“我?炼剑?!”孟戌安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错,你按我说的做就可以了。”
“等等——,如果失败了,会怎样?”
“失败了,夏禹就会消散。”
“啊?”
“放心。他是仙剑的剑灵,就算消散了,百年之后也能重新凝聚。”
……
双手握着玄铁剑,孟戌安一脸茫然。
“心火”到底是什么?
凝聚心火,灌注剑中……到底是什么操作?
“夏禹,去吧——”夜瑶对着自己的手背说。
本来那么大一个光团,现在变成这么小一个,看来没有寄身之所,他的能量消耗的很快。如果不给他一个新的剑身,或许要不了多久就会消散。
夏禹慢慢飘起,并没有按照指引进入“七星天剑”,而是绕着她打转。
夜瑶不解,“小家伙儿,你怎么了?害怕吗?除了怕水,难道你还怕火?”
252.大地皇者(下)
小光团不出声,依然绕着她转圈。
他竟然已经虚弱到这个程度了,多亏遇上这个机会,否则大家只能百年之后再见了。
“啊——”
夜瑶恍然大悟,从脖子间抽出丝线,下面系着夏禹给她的“护身符”。
一见到它,光团立刻落上去,缓缓旋转起来。
夜瑶失笑,堂堂轩辕剑的剑灵,历代生杀无数,竟然胆子这么小。炼化剑身而已,还要带上“护身符”。
“好,让你带着它。”
她将丝线绕到长剑上,让“护身符”紧紧贴着剑身。光团这才一碰一跳窜到剑上,慢慢隐入其中。
走到孟戌安对面,她说:“开始吧,跟着我念‘凝心诀’,一定要全神贯注。就想着要把夏禹和这把剑合二为一,带着它上阵杀敌、斩妖除魔。”
“嗯。可是……”
孟戌安满腹疑问,却不知从何说起,最不相信的就是自己能凭空生火。
“眼观鼻、鼻观心、心观丹田……”
不等他琢磨,夜瑶已经开始。
她双手合十,徐徐念道:“三者既悟,唯見于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真常应物,真常得性……”
“眼观鼻、鼻观心、心观丹田……”孟戌安无奈只能跟上。
随着他的全神贯注,头顶上方炽白的“心火”渐渐聚成一簇,徐徐下沉,离“七星天剑”越来越近。
夜瑶屏息凝神,生怕扰动了它。仿佛当您替师尊教新入门的弟子御剑,好不容易剑在原地打颤,若是不小心惊扰到,师弟师妹们忘了那一瞬的感觉,又要隔许久都不能成功。
孟戌安闭着眼睛,紧蹙着眉头,举剑的手渐渐发酸……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刻意摆个狂傲不羁的姿势,现在可好了,夜瑶迟迟没有下一步指令,他已经快要扛不住了。
不行——,在自己女人面前,颜面要紧!哪怕手被压断,也要咬牙坚持!
夜瑶跟他一起咬着牙,心里使着劲。
快了……快了……
成了!
刚一沾上剑身,“心火”一下子便烧开了。
夜瑶沉了口气,“元阳正,气则定,气定而神闲;心神凝,气宜随,万变而不惊。”
剑灵的光芒渐渐沁出,炽白的火将它和剑身完全裹住,虽然没有任何热度,夜瑶目之所见,它们正在融合。
“很好。不着急,继续……”她小声提醒道。
这句话,对于两眼一抹黑的孟戌安来说,无疑是巨大的鼓励。
至少到现在,没有出任何差错……
就在这时,夜瑶忽然愣住了。
被心火包裹的剑身忽然折射出一道虹光,投在墙壁上,展露出清晰的影像。
寻找光的来源,除了炽白的火光之外,还有剑身上那颗闪亮的碎片。
“这是……”
无字天书被破解了!
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注视着墙壁的投影。
这卷天书的内容很简单,除了一道术法之外,便是与她在天牢中照见的那块碎片中完全相同的那段上古“龙文”、“妖文”夹杂的文字。
思量间,心火渐渐收起,一点点向剑尖凝聚。
她赶忙收敛起心神,迅速记下那道术法的内容。
……
大雨初歇,秋意微凉。
炽白的火光脱离剑身,飘回孟戌安头顶上方。
他悄然睁开一只眼,只见夜瑶一脸神采奕奕,趴在桌上写写画画,口中还念念有词。像极了书上说的,修道之人……走火入魔的样子。
“瑶儿,怎么样了?”他丝毫不敢动弹。
“啊?结束了!”
夜瑶么猛地偏过头,从顶上到脚下,认真看了他一会儿。
“夏禹——,夏禹!”她试着喊了两声。
“嘤——”
长剑发出一声悠长又悦耳的鸣音。
她立刻露出喜色,兴奋地冲孟戌安点点头,“可以了,试试剑吧!”
孟戌安如蒙大赦,变换了站姿,猛得抽剑横扫,一个回身空劈,大开大合的剑法看起来霸气十足。
果然如夜瑶所说,他已经完全不觉得沉重,这把剑已经变成他最趁手的重量。
“轰——”一声,窗台前的书案赫然分成两半,上头的书卷、纸笔,散落满室。
轻灰扬起,两人都目瞪口呆。
不愧是天剑,这威力也太大了!
“果然是把好剑!”孟戌安激动地看着手中长剑。
虽然剑锋仍然很钝,但这剑气却很骇人。有它在手,上战场的勇气也能大大增强。
“咚咚咚——”
门外有人随手敲了敲,便立刻推门进来。
不用瞧,夜瑶也知道是七哥。
他最爱这样……假客道。
“可以出发了吗?”
清澜走进内室,身后跟着连笙。
“嚯——”
人还没走近,他便被孟戌安头顶的火光吓了一跳。
“大地皇者!你这把剑是——”
他也算上过天启战场,见识过轩辕剑的威力。它剑气与众不同,既不过阴也不过阳,是最沉稳平和的一类。
这把剑上的剑气,跟轩辕剑一般无二。但从样式来看,却像是天族的天剑!
“七星天剑!”他失声惊呼。
二皇子的佩剑,怎么会在孟戌安手中?!
夜瑶刚忙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压低了声音说:“这把剑,是我从妖族手里得到的。轩辕剑的剑灵无处栖身,刚刚我们把他与这把仙剑熔炼了。”
“熔炼?刚刚……”清澜大惊失色。
两个毫无法力的凡人,没有神火、没有天炉、没有仙泉淬炼,这么大会儿的功夫……竟然炼出一把天剑。
这也太逆天了!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来。
“哦,对了。刚才带这小师傅出去布了个阵法,探查到方圆百里之内有恶灵的气息。少了一条龙筋,我不能过度调用仙灵。没什么事的话,咱们立刻动身吧!”
“七哥,你带瑶儿走吧。我们已经商议好了……我留下,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身为大地皇者,应该做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
清澜也不多劝,抱拳道:“妹夫如此大义,做哥哥的与有荣焉!你放心,有我在,一定把瑶儿安全的送到幽冥。”
“等等——”
夜瑶头一偏,眼中闪烁着一样的光彩,“我想到一个办法,或许可以扭转当下的危机。”
253.遗卷天机(上)
“你是开玩笑的吧?这么简单的术法,能逆转时空?”
清澜瞪着夜瑶展开的纸卷,一脸怀疑。
众所周知,世间没有后悔药,时光一度不复返。六界中再玄妙精深的术法,再夺天之巧的法器,再普渡众生的大道,唯一不能做到的就是让时光回溯,带人穿越时空。
他尤其不信的是,妹妹这张墨迹未干的“涂鸦”能做到。
夜瑶撇撇嘴,“如果我告诉你,这是‘无字天书’中记载的术法,你仍然不信吗?”
“无字天书?!”
清澜大惊失色,“你从哪偷的?”
“偷?”
夜瑶眉梢一抬,哼了一声,从腰间“九珍囊”里掏出一把“碎片”。
“这两块是天族的,这一块是幽冥的,这一块是妖族的,这一块是魔族的,最后一块是人族的。一、二、三、四、五、六……只差神族百年前丢失的那块,所有的‘无字天书’就都在这里了。”
“噗——”
清澜忽然捧腹大笑,“妹妹啊——,为了让我宽心,你也太用心了!哈哈哈,你赢了,别闹了,咱们赶紧去幽冥吧,我和妹夫还有很多大事要做呢。”
一旁,孟戌安和连笙面面相觑,听不大懂这对兄妹在说什么。
“七哥说的是,你们还是尽快出发吧。衮州、青州的兵马快到了,在南下盛京之前,我们还来得及再巡防一次。”孟戌安插话道。
“你也不信?!”
夜瑶瞪了他一眼,指了指身边的矮凳,“来——,坐这儿!”
孟戌安不明所以,还是老老实实挪了过去。
“过来过来,你俩都过来。”她又冲清澜和连笙招手。
俩人小心翼翼围上前,只见她从排在掌心的碎片中挑出一块,举到孟戌安头顶上方。
碎片往那一摆,竟然在眼前投射出一道流光的长卷。
“嚯——”
包括孟戌安在内,三人同时目瞪口呆。
“这卷天书,以前一直在妖族手里。传说中的妖典《随心经》《火云经》就是从这里来的,里面还有一道‘千焱灭世阵’,正是天启大战中,妖王用来困住天、神、冥三界之主的大阵。”夜瑶解释道。
说完,又换了一颗。
透过炽白的心火,这颗碎片又折射出另一道长卷,“这卷天书是不久前白川给我的,除了前面半卷天族才能修炼的‘通天功法’之外,还有一道‘无量法印’。”
“这……这些……”
清澜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他见识过那两个大阵的威力,实在不敢相信功法卷本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无字天书’竟然是些碎渣子!父神英明,藏得如此隐蔽,丢在路上都没人捡,真是太安全了!”他用力揪着自己的大腿,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哇——,厉害!”连笙附和道。
夜瑶摆摆手,“你们先别激动。没有妖火,没有天族尊者无上的先天功法,其他人就算背下这些术法和阵法,也没办法施展。跟拿着一张白纸,也没什么区别!”
说完,她换了一块碎片。
“这块是泫光从魔君那偷来的。天启终役一战中,岁寰在被封印之前,就已经解开了这卷天书。与妖族联手毁掉天河水源的计划,早在三百多年前就定下了。”
将它举上孟戌安的头顶,果不其然,投射出了流金光卷,内有半卷魔族功法和一道“竭泽咒”心诀。
“我的天——”
清澜退后几步,吞了吞口水,“小……小妹……你这是要逆天啊!‘无字天书’是六界人人争夺的至宝,里面每一道术法都能生杀无数。这个时候,手握着它们……你简直……简直是找死啊!”
“哇——,厉害!”连笙继续附和。
……
“天族另一卷没有解封……幽冥这卷也是……”
在夜瑶的一一展示和清澜、连笙的声声赞叹中,孟戌安觉得自己像个大烛台。
“我是能发光吗?”他嘀咕道。
夜瑶拍拍他的肩膀,“别急,快了。”
拿起最后一个碎片,照见其中的光卷,她解释道:“这最后一卷,一直由轩辕剑的剑灵夏禹保存,属于他曾经的主人,人族的一位大地皇者。如果我没瞎的话,这卷天书就是在刚才,我们熔炼天剑的时候被解封了。除了半卷不需要修为基础的法术之外,后半卷就是这个‘溯洄诀’。”
“刚刚……解封……”
清澜瞪大双眼,目光在孟戌安和夜瑶身上来回跳。
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他们不仅熔炼了天剑,还解封了一卷各界尊长几万年都参不透、解不开的无字天书。
这也……太没天理了!
收起碎片,夜瑶拉起孟戌安,一字一句道:“一直以来,六界有个共识——时光不可逆转。但是这道心决却说可以做到。现在,恶灵是难以遏制,但是七天前呢?半个月前呢?”
孟戌安眉睫一抬,“你说的办法是利用‘溯洄决’逆转时空,回到过去,阻止恶灵进入人间?”
“嗯!”
夜瑶连连点头,“防患于未然。回到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把落在草原上的第一个火星给扑灭。总比现在,明知要牺牲无数生命,还要跟恶灵硬碰硬的强。”
一旁的清澜眉头紧蹙,摇着头说:“我认得字,这道‘溯洄诀’不算复杂,甚至说的明明白白——大地皇者以心火为引,可携三人以内回溯百年以内时光,纠正偏颇,挽回憾事。每百年可使此诀一次,不可与人言。”
的确是明明白白……
这道心决只能由大地皇者施展,每百年可用一次,只能穿梭百年内的时空。这就意味着,一位大地皇者生平只能有一次吃“后悔药”的机会,而且最多只能带上三个人,且不能将穿越之事告诉过往时空的人。
如此一来,想做什么大事都不行!
果然是逆天的法术,限制的条件如此之多,可以穿梭的时间范围却这么短!
“就算妹夫带着你,再带上……”
清澜手指移到连笙身上,引得对方激动不已。
他立刻挪开,继续道:“再带上两名绝世高手。你们又能做什么呢?阻止魔族抢走恶灵,还是阻止他们屠城?!”
254.遗卷天机(下)
不等夜瑶回答,清澜继续道:“不如你们把另外两卷也给解开,看看有什么更好用的术法。妖族的‘千焱灭世阵’和天族的‘无量法印’相克,说不准其他卷中有破解魔族‘竭泽咒’的办法。”
恶灵肆虐和忘川断流,一个开源一个节流,是弄垮幽冥的两把利刃。解决其中之一,便可以暂时缓解眼前的危机。
“唉——”
夜瑶叹了口气,“我要是知道怎么解封,早就把它们都给解开了。你发现了吗?这七卷‘无字天书’,数万年来一直分散在六界,要修炼、使用其中的术法,有的需要‘琉璃净火’,有的要‘红莲业火’,有的要天族先天功法,还有大地皇者的心火,好像是专门分给天、神、冥、人、妖、魔各界的一般。所以,幽冥这卷若是能解开,对我们保卫酆都城必然有大用!”
清澜点点头,“这话到是不错,天书被哪一界保存,便只有那一界之主可以使用,很像是父神刻意为之。只是想不通他老人家为什么这么做?妖魔是邪道,怎么能让他们掌握这种毁天灭地的术法呢?!”
“我觉得……”
孟戌安抬起手,欲言又止。
三人齐刷刷望向他。
“什么——”
“什么?”
……
他沉了口气,不大自信地说:“我觉得,这些无字天书好像是要分别给六界,他们最需要的东西。天族想要斩妖除魔,所以有了‘无量法印’;魔族想要乱中取利,所以得到了‘竭泽咒’;妖族想与天斗,所以得到‘千焱灭世阵’;而人……最大的问题就是一直在后悔,亡国之君后悔自己没有勤政爱民,受制外戚的后悔没有娶妻求贤,宏图霸业后继无人的后悔自己没有早早约束子孙……父神开天辟地,是造物之主,对天下生灵一视同仁,应劫之前如此分配遗赠,完全合情合理。”
“有理——有理——”
“真知灼见!”
“哇——,厉害。”
三人听得目瞪口呆。
清澜一下子来了精神,用力一拍夜瑶的肩膀,“所以,更要把其他卷解开了。万一幽冥那卷能让殊焱永生呢!什么三万年散灵重生、百年盘点扣除阳寿,都太折磨人了!”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解封。”夜瑶苦笑道。
清澜不肯罢休,“你们刚刚是怎么做的?”
夜瑶挠挠头,“刚刚……我们用大地皇者的心火,熔炼了‘七星天剑’和‘剑灵’……”
“对——,‘心火’!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好像有看过书上说,它是异界异火的一种,后来好像被勘误了。但既然它能照出天书中的金卷,解封应该就是它烧得!烧——,烧就对了!”
清澜觉得自己发现了了不起的大秘密,指着孟戌安头顶的火光激动不已。
“我早试过了,烧不出来的。”
夜瑶拨开他的手,“‘琉璃净火’也能照见天书,威力更强,烧了半天什么反应都没有。不过……”
“什么?”清澜问。
“每一卷天书中都有一段一模一样的记述,是用十几万年前龙族、凤凰族古文写的。我只认得几个词句,又不敢随便找人问。”
说着,她把人族那卷天书放到孟戌安头顶。
孟戌安已然放弃抵抗,任她把自己当烛台用。
“早说啊!”
清澜抱起双臂,仰头念道:“什么什么‘六界’什么,又‘神龙’什么‘凤凰’,什么‘异火’,什么什么‘血’什么‘灵’什么什么,这里认识的多,什么‘诛仙杀神’什么‘降妖’‘伏魔’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平衡’什么什么‘永续’……”他断断续续念道。
夜瑶翻了个白眼,“跟我也就半斤八两。”
“这都是什么?”
清澜手一摊,“把解开的方法放在书卷里面,也太奇怪了!能解开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解开,解不开的人又怎么可能知道如何解开?!”
心中生出许多大不敬的话,他可一句都不敢说出来。父神就是父神,天地间至高无上的存在。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蕴含着无上的大智慧。这怎么可能有这么低级的失误?
“噔噔噔——蹬蹬——”
一阵急促的登楼声传来,夜瑶一惊,连忙把天书收好。
“王爷,出事了!”来的是王府内侍四时。
“怎么了?”
孟戌安上前打开门。
四时满头大汗,脸色却煞白,“禀王爷,西南七个州府急报——有邪魔攻城!这会儿可能已经破城了!”
“别慌——”
孟戌安示意连笙扶起他,“你慢慢说,是哪七个州府?”
“赤城——大埠——南溪——英山——望京——雁麓——柘城——”
除了不熟悉周边情况的清澜,其他几人皆神色大变。
那是落望西南一线的重镇,呈新月散布,继续向前的话,包围的中心点就在临仙镇所在的广安府。
“比起盛京,这里算是不毛之地了吧。恶灵围攻这里做什么?该不会是帮魔族来抓小魔君的吧?”夜瑶忧心忡忡地说。
清澜摇摇头,“也不见得。刚才我发现,这里地脉很硬,灵气充沛,很适合做道场。或许恶灵想要以这里为据点,说不准那个万灵王也来了。”
……
“不管他们想做什么。七哥、瑶儿,你们赶紧出发吧!连笙是修道之人,身手不错,让他与你们同行,也好有个照应。”孟戌安道。
“铛铛铛——铛铛铛——”
话音未落,连笙腰间的三清铃忽然响了起来。
方才,他们在院中布了一道“八方探灵阵”,怨灵以上进入十里之内便会触动阵法。数量越多,反应越强,这个响铃的速度,至少有过千恶灵侵入。
清澜将夜瑶拉到身后,扬手祭出佩剑,“不行——,太近了!连笙,随我来!瑶儿,你先行一步!”
走出去没几步,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七哥,你不能用灵力!”
夜瑶一把拉回他,眼神中带着恳求,“试一试我的办法吧!大家从长计议,百年之内,你转时空,一定有机会阻止这些恶灵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