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他陪着,不做手术
关略蹲在车子后面连续抽了四根烟,嘴里都苦了他才想到要站起来,可是长时间蹲着导致小腿发软,刚直起一点身子就往下瘫,更要命的是屁股着地,实打实地就一下子瘫到了地上。zi幽阁
这是一个十分狼狈的动作。以至于旁边过来取车的人都多瞄了他几眼。
大晚上一个男人坐在地上干什么?
可是关略不管了,拽紧拳头敲在膝盖骨上,最终没能站得起来,索性捧住膝盖将一条腿伸直,直接坐到了地上去。
等关略再度回到住院大楼已经是一小时以后了。
沈春光病房的门依旧紧闭,整个走廊都静悄悄的,他踱步过去,正打算推门,里面却先开了。
“九少爷…”出来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手里拎着几只保温盒。关略认得,这是关宅以前伺候阿喜母亲的柳婶,后来关钊荣去世后他母亲便离开了宅子,但柳嫂因为做事勤恳被宁伯留了下来,这几年一直在厨房当差,宁伯对她很信任。
“宁管家让我过来照顾沈小姐。”柳婶微微低头。
关略应了一声。
“还有刚才有人…”柳婶似乎还有话要讲,可关略没耐心听完便已经错身进了病房。
柳婶也不好再说什么。在门口摇了摇头,提着保温盒走了出去。余边尤圾。
关略刚踏进病房就听到里头传来讲电话的声音,拐过围在床边的帘子便见苏诀拿着手机站在窗台前面。
“抱歉田伯父,我这边有事还需要耽搁一下,大概半小时后到,你想办法拖一下…好。谢谢,那一会儿见。”苏诀挂断电话,转身见关略站在帘子旁边。
两男人相视一眼。
苏诀以为关略要说话,可他似乎只是提了一口气。
算了,苏诀知道他刚走了一位兄弟,于是将手连着手机一同揣进西装裤裤袋里,缓步走到床前面。
“她的检查报告你看了?”
“没有。”关略说实话,因为没时间,原本打算回去睡一会儿就来找医生,可突然接到老麦去世的消息,后面计划全都被打乱了。
苏诀也不能说什么。实在是关略脸上的消沉气息太明显,打击一桩接着一桩,他也不是铜墙铁壁的神啊。
“算了,我刚才去找过医生,也看了检查报告。”
“报告怎么说?”
苏诀似乎闷了一口气:“身上有多处软组织挫伤,右手五指甲床严重变形,建议要做修复手术。不然新甲会长不出来,不过现在还不能做,因为伤口浸水溃烂有炎症,必须等消炎之后才能做。”
关略稍稍捻紧手指,没吱声。
苏诀继续:“炎症导致发烧,加上她身体过于虚弱…”
“这是她迟迟没有苏醒的原因?”关略追了一句。
苏诀突然低头用手抚了抚前额。
“嗯?”
“不全是。”
“不全是?”关略眉头蹙紧,“什么意思?”
“她十年前出过一场车祸你知道吗?”
关略脑中恍惚了一下:“知道,她以前跟我提过。”
“那场车祸有后遗症,当时被确诊是脑震荡,脑中淤血压迫视觉神经,差点导致失明。下午我看了医生那边的颅脑ct,这次挟持过程中好像她脑部又受过撞击,所以有大块淤血。”
“有大块淤血会怎样?失明?”关略一颗心提了上来。
苏诀顿了顿:“不好说,可能失明,也可能失忆,甚至…”
“甚至什么?”
“甚至就这么躺着一直醒不过来。”
关略胸腔像是被一下撕扯开,呼呼的风往里面灌。
一直醒不过来?
“植物人?”
苏诀又用手搓了搓额头,表情也十分痛苦:“差不多就是这意思。”
“怎么可能!”关略不信,她只是手上受伤啊,怎么一下就会成了植物人,“我不信,她一定会醒。”
关略突然冲出病房。
607病房的医生呢?他要见主治医生。
他不信苏诀胡扯,苏诀懂个屁,可是冲到医生的办公室询问一番,得到的答案几乎和苏诀大同小异。
苏诀怎么会不懂呢?
他曾经是神经内科的临床医生啊。
关略一下子靠在走廊冷冰冰的墙上,天地都愠色了,黑夜怎么就那么长?
关略再度回到病房的时候苏诀已经走了,柳婶正躬着身子在给昏迷中的沈春光擦手臂,听到身后有动静便回头,见关略沉着脸站在门口。
“九少爷您刚出去了?”
面前的男人不啃声,目光虚虚沉沉。
柳婶便回过头去继续做手里的事,身上刚才已经擦完了,此时正在给沈春光擦手臂,左手臂,将宽松的病服袖子撩到肩膀上,纤细透白的一截露出来。
柳婶拧了温毛巾帮她细细擦拭,嘴里唠叨:“沈小姐的营养液刚输完,我看她一直在发虚汗,估计身上也黏得厉害,所以就想给她擦干净…哎,别看她还昏迷着,其实昏迷的人也是有知觉的,擦干净睡得也能舒服一点…”
柳婶边说边做,动作很是利索,一会儿就帮沈春光的手臂和脸都擦了一遍,替她又将被子掖好,这才回头,见关略还站在原地,她讪讪笑了笑,端着脸盆去洗手间把水倒了,又回来。
“九少爷您还没吃晚饭吧?下午宅子那边的司机送了吃的过来,宁管家叮嘱我一定要劝您吃。”
柳婶用纸巾擦着湿漉漉的手,边擦边留意关略的表情。
可他目光始终停留在床上,没什么反应。
柳婶只能叹了一声:“那我现在去把饭菜热一下,您稍等。”说完便又拿了保温盒出去。
关略这才一点点走到床前,床上的沈春光刚把脸擦干净,看上去睡得很平静,除了脸色苍白一点之外似乎并没有太多异样。
可就是太平静了才让关略觉得心慌。
他要那个鲜活犯拧的姑娘能够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关略拖了把椅子坐到床前面,沈春光因为刚擦过身子,所以两条手臂都露在被子上,右手肯定绑着纱布,五指都被一根根裹得圆胖,左手就挨在关略这一边,手指微蜷,小半截纤瘦的腕露在外面,上面缠着一圈红绳,一枚小巧的玉钥匙坠在下面,鲜红的颜色绑在她白皙的手臂上显得分外显眼。
关略将她的手捞过来,捏紧,瘦弱无力,可以摸到冰凉的掌心都是一层黏黏的湿汗。
柳婶热好饭回来的时候就见到这样一番情景:关略独自一人坐在床边,脊背微弯,手里捏着沈春光的五指,低着头,额头贴在她的手背上。
房内灯光白亮,蓝色的布帘上投下一具无助的身影。
柳婶摇了摇头,拿着保温盒悄悄退出了病房。
随后两日沈春光也一直没有要醒的迹象。
苏诀托人找了国内最权威的神经内科专家过来给沈春光会诊,可得到的答案依旧是一样。
“淤血难散,目前只有两种方案,第一种是保守治疗,挂水吃药看能不能把淤血散掉,但最终结果就很难控制,可能几日就能有效,也可能一直散不了;第二种便是实施开颅手术,但依照沈小姐目前的情况,手术成功的几率只有一半,也就是说极有可能她会直接死在手术台上。”
专家征询关略的意见,关略想都没想:“不做手术!”
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又如何?一分一厘一毫米他都不容许。
苏诀的答案也是一样,难得两个男人对某件事达成共识,谁能忍受看着她就消失在手术台上。
专家之后关略开始一天天消沉下去,短短一周时间他已经颓废得不成样子。
不洗澡,几天换一件衣服,胡子拉渣,两米之外就能闻见他身上的烟味。
最难过的就是雅岜,既要心疼关略,又要心疼躺在床上的沈春光。
“九哥,您好歹回去睡一觉吧,整天整夜地在病房里熬着,身体怎么吃得消?”
“回去吧,我和柳婶在这看着,您回去洗个澡,明天早上再来不行吗?”
“她看到您这样也会难过的,九哥…”
雅岜几乎天天都在劝,可床前的人似乎无动于衷,他就这么没日没夜地坐在病床前边,大多数时间都握着沈春光的手,看她睡觉,看护士给她打吊瓶换药,有时候亲自给她擦身子。
她身上也已经瘦得只剩一层骨头了,营养液一天也就挂两瓶,之前在范庆岩那又吃了这么多苦,能捱过去就已经是奇迹。
苏诀几乎每天也都会来,有时候是早晨,有时候会很晚,很晚大概是因为应酬工作,全部完了他再抽空过来。
每次来基本都能见到关略在,只是两人很少讲话。
柳婶一开始还不清楚苏诀的身份,觉得这男人还挺奇怪,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偶有一次苏诀因为太忙来不了她还会叨唠:“今天那个苏先生是不是还没有来?”
就连叶覃也来过病房一次,不过没有进来,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到关略独自一人坐在床前捣鼓什么东西,桌上好像摊着一堆五颜六色的塑料纸,他闷头认真地折着什么东西。
日子就这么被硬生生地过了下去。
沈春光一直没有醒,病房里的时光好像都停止了,每天都是差不多的流程和光景。
关略几乎把时间全部都耗在病房里,刚开始几天还能看到他眼里的痛苦和波动,可时间一久感觉他的表情都没了,俊冷的五官上像是绷紧了一层皮。
话越老越少,整个人也越来越沉。
周围所有人都像被压住了一口气,空气稀薄得窒息。
雅岜渐渐都不敢靠近病房,即使关略没什么话,可他觉得一切仿佛回到了三年以前。
三年前这男人刚得知唐惊程的死讯时也是这样,不说话,不痛苦,不伤心,可浑身都充满着窒息感,仿佛在自己身上裹了一层密不透风的塑料膜,周围人都不敢靠近。
可这只是病房内的光井,病房外每天都有新鲜事发生。
苏梵的走私逃税案正式定了开庭日,主犯苏闳治即将面临宣判。
洪五和苏霑还在逃,洪五还未抓捕归案,但警方已经下了通缉令,同时美国那边有消息传来,苏霑失踪,怀疑已经出逃。
苏诀越来越忙,照理苏梵还没有解封,他应该没什么可忙的事,但他每次去病房看沈春光都是匆匆一顾,虽说关略在场他再呆着也没意思,可媒体上却有记者爆料,他近期与姚海政往来频繁,甚至有人拍到他深夜出入千慕珠宝的写字楼,私下与田信也交往甚密。
圈内人一致认为苏诀要“变节”了,这也是人之常情,苏梵经过这两件案子,即使解封肯定也是伤筋动骨了,一时之间情况肯定好不了,甚至可能要面临破产的危险,而苏诀手里也只有苏梵17%的股份,他总不能守着一所快要破产的公司,所以业内都传苏诀可能要另择东家了,千慕的总经理田信已经向他抛了橄榄枝。
至于叶覃,老麦走后尸体还一直留在殡仪馆,警方给她打了两次电话,要她配合录口供,可每次她都以精神状态不佳为由拒绝了。
这么一晃便是半个多月的时间,沈春光手指上的炎症消去了许多,但新甲还没长出来,医生说伤及甲床一时半会儿也不能长,好在她烧也退了,人却始终昏迷。
云凌的一月份特别冷,病房里的暖气开得很足。
关略还是每天大部分时间会留在医院,但下午三点到晚饭前那一阵便不见他踪影。
雅岜以为他终于要走出沈春光昏迷的阴影了,可有天来病房却发现关略左手手指和手背上都是一条条长长短短的伤痕,新的旧的一看就是被什么刀割伤。
吓得雅岜一下子叫出来:“九哥,您……您不能这么自残!”
关略冷冷扫他一眼:“神经!”
一月中旬的时候云凌街上已经开始有过年的气息。
那年春节来得比较早,关略看了下手机上的日历,再过三天便是农历新年。
沈春光又做了一次脑部ct,报告出来一切良好,淤血已经散了许多,这是好现象,可人却始终没醒。
除夕那天下午关略把柳婶和雅岜都支走了,大过年的别把人都拖在医院,他自己留下来陪床。
柳婶自然感激,她是云凌周边县里的人,除夕夜肯定想回去,可雅岜心里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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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他其实比她还疼
“沈春光…”
“滚你…”沈春光缩在被子里话都快说不了了。
关略俯身下去拽紧她的左手,伸手又去撩她湿掉的头发:“怎么了?”
“没怎么…”
“你这样叫没怎么?”
“……”沈春光在床上嘘了一口气,妈的鸡巴烦,“叫你滚就滚吧…”
“又怄什么气?”关略当然不会滚,她这样自己怎么能滚。
“到底怎么了?”干脆坐下来用手搂着她的肩膀。
沈春光抖得厉害,在他怀里他感觉得出。只是好一会儿就是不说话,等缓了一点劲才说:“没事。”
“你…”
“真没事…”沈春光又强调了一句,口气不大好,又虚弱,关略也不好跟她犟,松了她的手臂,听到她在耳边说:“我想坐起来。”
“不行。”
“我又没瘫!”
“……”
“嗯?”
好吧,关略倔不过她,即使她都虚弱成这样了他也倔不过她,只能乖乖将床靠摇了起来。又从沙发上拿了一个靠枕垫到她后背去。
沈春光崴着身子想自己坐好,可惜体力不支。
“别乱动!”关略俯身过去圈着她的腰将她抱直,完了才再度坐回到床前的椅子上。
四目相对,橘黄色的灯光将一切都拢在封闭的帘子里面。
好一会儿,关略搓着手指,看向沈春光:“把嘴松了,再咬都破了。”
“……”
沈春光乖乖松了嘴。关略又半支着身子过去用指腹将她唇上冒出来的血珠子擦干净,擦完之后嘴唇就白得吓人了。
关略拧了拧眉心:“右手疼?”
“不是!”
“骗我?”
“……”
“能不这么死扛么?”
“谁说我扛了?”
沈春光无力地翻了下眼白,她才不说,凭什么要说,说了他是心疼还是同情?反正心疼和同情她都不需要,受这么多苦都怨谁呢?还不是要怨眼前这男人。
“不疼…”她冷着调子回答。完了下唇又被她咬上了,额头上一层密密的冷汗,灯光下照得格外显眼。
关略的手指还停留在她的下巴上,两人那会儿其实挨得很近,他支着身子几乎盖到了沈春光的上方,黑影将她拢在里面。
“真不疼?”
“嗯,不疼!”
谁疼谁他妈是小狗!
沈春光可能扛了,这脾气也不知道像谁,关略却突然无力地笑了笑,留在她下巴的手指伸直,沿着她的脸颊一直摸到她的耳根……
沈春光轻轻“嘶-”了一声。还没反应眼前黑影已经压下来,关略捧起她的脸将唇盖了上去。
很浅很柔的一个吻,将沈春光咬住的下唇吻开。
“唔…”
他妈这是牲口吗?可关略死活不放开,她唇上还留着血腥味,都被关略一点点舔尽,嘴里都是苦腥,这么黏着她黏了好久。沈春光都有些喘不过气了他才舍得松开,额头顶着她的额头,闭着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
“其实我比你还疼……”沙哑的嗓音从他嘴里吐出来。
沈春光就懵了,抬头想看这男人的表情,可关略一掌扣住她的脑袋将她整个人蒙到肩膀上。
两人性格其实都犟得没天理,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有多疼,他也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有多心疼!
作死呢!
两人抱了很久,沈春光后背出了许多汗,关略的手指几乎要掐进她肉里,使劲把她瘦得只剩皮包骨的身子往自己怀里揉。
苏诀说他应该放她走。
理智上他也觉得自己应该放她走,留在身边她都被折腾成什么样了?三年前的那场爆炸,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还有这次的指甲和避孕套……
关略狠狠抽了一口气。
可真的放不了,怀里这具身子还被自己搂着呢,他已经觉得快要喘不过气。
太他妈疼了。
若真眼睁睁把她放走,关略觉得自己得疯。
“沈春光…”
“嗯?”
“你疼就说,我去找护士再给你打一针!”
“不用了。”沈春光软软地趴在他肩头上,皱着眉,“三更半夜谁来给我打针?熬熬就过去了。”
这话简直就是一把快刀啊,毫无预兆一下子戳到了关略的心窝子,他闷气将怀里的人又揉了揉,没话讲了,也懒得讲。
沈春光被他揉了好一会儿,脖子都抬累了,皱着眉:“能放开我了么?”
“嗯…”他软软的调子,可就是没撒手。
沈春光哼着气,左手握拳敲了敲他硬邦邦的肩膀:“放手吧,你身上味可真难闻…”
“……”
关略眉头拧成结,说实话他也知道自己身上味有些难闻,差不多一星期没洗澡了,还成天抽烟,都快发馊了。
关略只能讪讪松了手,沈春光靠过去吁着气再度坐稳。
“有烟么?”她将右手搁到被子上。
关略直接回:“没有!”
“骗子!”沈春光坐在那儿又舔了舔嘴唇,“我刚都吃到你嘴里的烟味儿了。”
“……”
“给我一支吧,受不了了。”
“疼得受不了?”
沈春光别过脸去,懒得回答他,只问:“到底给不给?”
关略软了点:“你不能抽。”
“没事,就一根。”
“不行!”
“那一口…”沈春光用左手揪着被子,眼睛瞪得特别圆,实在是瘦得不成样了,所以感觉那张惨白的脸上就只剩一双大大的眼睛。
关略被她看得心里直剐,但还是坚持:“抽烟对伤口不好。”
“可尼古丁能止疼!来吧,就一口,一口好不好?”沈春光说得有些急,一急就有些气喘吁吁。
关略指关节拧紧,发白,最后还是从裤兜里摸了烟出来,刚点上沈春光就竖起身子过来捞。
“给我给我…”
关略苦笑一声:“只许一口。”
“好!”说话间她已经将烟捞了过去,左手捏着有些别扭地塞进嘴里,发狠似地抽了好几口才舍得吐出来,帘子里一下子全都是白森森的雾气。
沈春光将虚弱的身子往后靠,尼古丁在肺腔里发酵,痛感好像模糊了一些,她找回一点力气,问:“我昏迷了多久?”余见厅弟。
关略想了想:“大概半个多月。”
“具体点。”
“具体点?”他愣了愣,“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从来没有去计算她昏迷的时间,因为太难熬,难熬的日子就会觉得特别漫长,如果他是个矫情的男人应该会直接回答她“一个世纪”。
可这一句“不知道”却在沈春光心里体会出了另外一种意思,她捏着烟轻轻“嗤—”了一声,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你才刚醒。”
“可我不喜欢住这里。”
过去三年她几乎都在医院里度过,消毒水的味道都快把她闻吐了,还没住够?
关略也没多问,难得耐着性子哄:“再住几天吧,等情况稳定了就出院。”边说边又凑过去拿她手里的烟,沈春光赶紧躲掉,虽然浑身都是伤可脑子倒挺灵敏。
“给我!”
“不给!”她捏着又使劲吸了两口。
关略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身子无力地往椅背上靠了靠。
“算了!”他又用手按了下眉心。
床上的沈春光倒是狠狠一个咯噔,算了?这男人也会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
一根烟很快就被沈春光抽尽,恨不得一点烟屁股都不放过,完了她才满足地再度倒回抱枕上,仰着头,眼皮无力睁着,顶上刺眼的灯光撒下来,睫毛抖了抖,闭上。
从头到尾两人都没有提那桩“绑架案”的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没人死,没人受伤,也没人要下地狱。
后半夜沈春光总算迷迷糊糊睡着了,关略拧了块毛巾将她额头上的冷汗擦掉一些,掖好被子,拿了外套出去。
楼顶的风很大,关略点了好几次火才将烟点着。
眼前是黑沉沉一片,夜深人静之时城市里的霓虹灯都熄灭了,唯独天上挂着几颗星星。
关略摸了摸手指,指端上有新添的刀痕。
他其实一路走到现在真没怕过什么,小时候无父无母,学校巷子里的小霸王,九岁拿刀戳人,血溅了一脸也没怯场。
十一岁正式跟了关钊荣,打打杀杀的场面见得太多。
三十不到开始接管九戎台,刚上主位之时到处都是乱子,他反正有用不尽的手段,面上和顺底下阴鸷,谁不服就滚,不滚就找死。
真以为他成天躲在九司令磨咖啡度日?
没人知道刚登上九戎台主位的那两年他手里沾了多少条人命。
可是偏偏后来让他遇到了唐惊程。
关略站在这寒风刺骨的楼台上,面前是暗沉一片的云凌,顶上是疏朗明亮的星星,猛地又想起赵长德说的那些话,恍惚了一下,到底还是怕了……
关略站在天台抽了两根烟下去,刚出安全门便见沈春光病房门口站着一探头探脑的护士。
“你站在这做什么?”
小茹猛回头,拍着胸口站稳:“你吓死我了,大半夜走路怎么没声音?”
“我问你,你站在这做什么?”关略又冷冰冰地重复了一句。
小茹咧着嘴厚颜无耻地笑了笑:“查房!”
关略面色难看,在她笑丝丝的脸上扫了一遍,没说话,直接推开房门要进去。
“诶你…”
“查完了吗?查完滚!”
“……”
第292章 走私案,公开审理
小茹知道这男人脾气肯定好不了,凶巴巴地拽得要命,不过无端被他刺了一口心里难免觉得委屈。
她噘着嘴嘀咕“滚就滚!”然后就滚了,但滚到一半又被关略叫住。
“回来!”
“你叫我?”小茹回头。余沟边弟。
关略阴着脸往她面前走了两步。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茹脸色一变,继而很快笑开:“周茹,周公的周。含辛茹苦的茹。”
“好,周茹…”
“你还是叫我小茹吧,这样听着亲切!”
“……”
关略撇了下眉,脸色严肃:“周茹!”
“……”
“你怎么老在我面前晃悠?”
“因为……”小茹的手在空中画了一圈,“我查房啊!”
“你白天查房,晚上也查房?”
“嗯哼,你在医院呆多久,我就申请值多久的班,日夜兼程,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泡你!”小茹回答直接。身上那股韧劲啊…呵,关略突然想起三年前的唐惊程。
“你泡我?你知不知道像你这种小姑娘到我这会有什么后果?”
“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你喜欢…”小茹突然脸色一红,“算了,反正大不了就跟你里头躺着的那位一样,不过我应该没她那么蠢,不会把自己弄到要瘫在床上的地步。”小茹信心满满。
关略脸色愈发不好看。
“喂。你把我叫住就为了问我名字?”
“滚!”
“嗤…只会这个字!”小茹翻了下白眼,也没再纠缠下去,转身走的时候嘴里嘀咕一句:“等着吧,我早晚把你泡到手!”
沈春光在医院又住了一周时间,前面几晚总被右手的伤痛醒,整夜整夜熬得睡不着觉。第二天起来睡衣总是湿了一身。
关略晚上在病房陪着,有时候看着帘子里她翻来覆去的身影真恨不得拿把刀剐自己一下陪她一起疼,或者她能够撒娇喊声“疼”也好啊,可这姑娘的性子特别拧,死活不肯坑一声。
熬到第三晚的时候关略终于看不下去,私下里找医生在她每天下午吊的营养液里加一针止疼剂。
所谓止疼剂其实就是吗啡,打完沈春光的伤口倒是不疼了,可轮到关略头疼了,这姑娘开始整夜整夜处于亢奋期,大半夜干瞪着眼不肯睡觉,非拖着关略陪她看电视。
看什么?无聊的肥皂剧!
简直了……
深更半夜整栋医院都没声了。病房里也熄了顶灯,就沈春光一个人坐在床上捧了只平板,屏幕的蓝光被床帘拢起来全部反射到她依旧苍白的脸上,她却看得极其入戏,像傻子一样从头笑到尾,笑声绝对激荡高昂,如果不是关略提前跟隔壁病房和值班护士打了招呼。大概所有人都会以为607住了一位神经病。
关略也由着她去。
她能笑总是好事,其余的他不敢再多去窥探,甚至醒了这么多天两人丝毫没有提及一点点绑架和以前的事。
关略知道自己有些难以启齿,不敢问她在范庆岩那里到底遭受了哪些,更不敢问她三年前那场爆炸和那个孩子。
至于沈春光,她为何不提?这点关略也难以理解。
不过人就是这样,当你经历过大风大浪之后筋疲力尽,真相和过去还有那么重要吗?重要的是现在的平静和将来两人到底怎么继续下去,所以沈春光醒后两人相安无事。
她养伤,他在病房里照顾陪床,在外人眼里就是一对感情很好的情侣。
三四天后沈春光的精神好了许多,白天能适当下床了,医生说身体恢复得不错。
晚饭之后关略接了个电话要出去办事,沈春光当时正躺在床上玩手机。
“要不你就先走吧,晚上也不用过来了,没必要成天这么守着我。”她语气不咸不淡,视线还一直停留在手机屏幕上。
关略只当她是随口说的,刚好他也想回去洗澡换身衣服,所以没多矫情,拿了外套就出门了。
事情办完已经晚上十点多,他回公园里冲了把澡,又把胡渣刮干净了,折腾完这些已经快要零点,他怕再回医院打扰沈春光休息,于是打算干脆就在公园里住一晚,可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小时,死活睡不着。
自从沈春光出事到现在他每天平均也就睡三四个小时,这么熬了一个月,突然让他安安稳稳躺在床上睡觉居然有些不自然,心里又担心那姑娘,最后还是折腾起来换了衣服再出门。
关略再度回到医院已经快两点了,一出电梯便听到某病房发出来的“惊悚”笑声。
知道那姑娘肯定又在看肥皂剧了,关略站在门口苦笑,正要推门进去,却见小茹抱着记录册从走廊另外一头跑过来。
“喂,真巧!”
关略黑了一脸,心想巧屁!
“又来查房?”
“嗯啊,不过顺便提醒你里面那一位,半夜三更能不能别笑得这么大声?”
“……”关略没打算理。
小茹却用手肘在他胳膊上蹭了蹭:“喂,你晚饭的时候没在?”
“有事?”
“也没什么事,就晚饭去给她换吊瓶的时候发现你没在!你不是天天在的么,怎么,跟她吵架啦?”小姑娘问得一脸期待。
关略拢了拢眉:“多管闲事!”走了,又把小茹一人晾在门外。
推门进去病房里暖气十足,护工一如既往地大咧咧睡在沙发上,还打呼。
顶灯也没开,就床边亮了一盏小灯,橘色灯光从布帘的缝隙里透出来,上面映着沈春光的轮廓,轮廓清晰,他忍不住用手摸过去,触手可及,那么真实。
“来了不进来?”里头的人突然出声。
“……”关略只能收回手,拉开帘子进去,沈春光就坐在床上,两条腿盘着,平板就搁在大腿上。
又在看电视剧,嘴角还蓄着笑。
“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爱情公寓。”沈春光没抬头,草草回答了一声。
关略知道这部剧,三年前他带她去普洱,在飞机上她也是看的这部剧,只是那会儿刚拍了第一季,也是看得像现在这样捧腹大笑。
当时关略还嘲笑她看这么没有营养的东西,好歹还是知名女艺术家呢,但她怎么回答的?
她说这是心理医生的建议,建议她没事可以多看看搞笑轻松的电影或者电视。
那时候沈春光的神经性紊乱已经很严重,之前一直排斥治疗,可看《爱情公寓》那会儿她已经在试图配合了。
关略不觉闷口气,想起来她曾经倒在自己怀里说过的那段话。
她说“关略,我会好好的,治病,复健,听你话,重新鼓起勇气去尝试着爱一个男人,不放弃。”
所以你看,原来曾经她也试图努力过,努力想摆脱命运对她造成的痛苦,可最后到底是谁毁掉了她刚刚燃起的希望。
“怎么来了就杵那儿不说话?”沈春光扯掉了耳朵里塞的耳机。
关略无力笑一声:“看完了?”
“嗯,刚看完一集。”
“就这么好看?”
“对啊,里面的人可逗了。”
“嗯,一个个都像神经质!”
“……”沈春光翻了个白眼,“你看过?”
“看过一点吧。”
“真的?不至于吧!”沈春光“嗖”地坐直,一脸不可思议,“你会有兴致看这种片子?”
关略别开脸刮了刮眉心:“难得,以前瞄过几眼,不过里面女演员质量都不是太高!”
“嗤——”沈春光又扔了一记白眼过去,“那是自然,怎么比得上你们金晟旗下那些模特和女艺人,一个个的都是九头身,还雾蒙蒙像小鹿一样的眼睛,我去,恶不恶心?”
沈春光最后一句明显在说雾菲,嘴巴可毒了。
关略被她刺得一时顶不上,只能剐着鼻梁,走到床边问:“演到第几季了?”
“第四季!”沈春光条件反射地回答,答完猛抬头:“你还真看过?”
“你觉得我有必要撒这个谎?不过第四季里的女演员也不行,不如第三季漂亮。”
“……”
沈春光无语,气得捞过耳机塞好继续看电视,心里却愤愤想,这男人还真是牲口,看个肥皂剧都满脑子花花肠子。
关略也不再说话,坐到椅子上耐心陪着,她看肥皂剧,他看她,这光井就像一场轮回。
三年前飞去云南的航班上,她也是这么塞着耳机在自己旁边看《爱情公寓》。
三年后在这间单人病房,夜深人静,她手里的平板上还是在播《爱情公寓》。
从第一季演到第四季,三年,他失去她的三年。
……
一周后沈春光可以自由下床了,身上的一些皮外伤已经基本好得差不多,脑袋里的淤血也快散光。
医生说已无大碍,只需要再坚持挂两天水就行。
最头疼的还是右手手指的伤,因为当时拔指甲的时候用的是蛮力,所以甲床伤得比较严重,加上伤口又被拖了好多天没有处理,发炎感染,经过一个月的治疗已经消炎,最疼的时候也已经熬过去了,关略约了医生三天后给她做甲床修复手术。
周五苏梵走私偷税案正式开庭,因为上面很重视这起案子,所以公开审理,同时有好几家网站直播了庭上审理的整个过程。
当时沈春光就坐在病房的阳台上,已经是二月初了,云凌逢了春,难得的好天气,眼前阳光明媚,她抱着平板看着似乎一夜白头的苏闳治作为主谋站在被告席上……
第293章 他是我父亲
苏梵走私案一审判决苏闳治有期徒刑十一年,没收所有个人名下财产,并处逃偷税额三倍罚金。
其实这个量刑已经算轻了。
按照《刑法》判定走私普通货物偷税应缴税额达五十万元以上便可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苏梵从初建开始苏闳治就已经开始沾手走私,这么多年所逃金额岂止五十万。
不过就这样的判决苏闳治还是当场提出异议,对一审裁决结果不服可要求二审。二审具体日期未定。
一件在云凌甚至整个珠宝届都闹得众所皆知的案子,网上公审,大概中午十一点多才算完。
沈春光坐在阳台上抱着一杯温水,膝盖上的平板正在播放一段视频:一审完后苏家人从法院里面出来,早就有一大波记者堵在门口。
走在最前面的是苏家司机和钟明,身后跟着苏诀和陈律师,还有一位衣着雍容的妇人。
苏诀从脸上看上去还算平静,不过他总是这样,遇事向来很稳,只是神情看着有些疲惫。毕竟苏闳治一倒就意味着整个苏家都倒了,而且这次案子几乎是让苏梵釜底抽薪,苏诀虽然跟他父亲关系不好,但作为苏梵的总经理和股东之一,苏梵出事对他影响也很大。
至于那位妇人,沈春光以前出席行业聚会的时候见过一两次,她是苏霑的母亲。苏闳治的太太,平时大多数时间都在家,很少出来抛头露面,据说身体不大好。
现在苏闳治面临量刑,唯一的儿子还在逃,苏太太脸色憔悴得很。沈春光即使隔着屏幕也能看出她眼圈发红,病意连连。
那帮记者还特别上杆子,扑腾着要往前面挤。
法院门口的保安已经拦不住,陈律师和钟明挡在前面给苏诀和苏太太让了一条道,一群人凑着把人一直追到了停车场……
那场面实在有些不好看,珠宝行业里的泰山北斗,风光嚣张了这么多年的苏家,到这会儿却被记者起哄着围堵了一路,更有好事者把这些视频都传到了网上。
沈春光左手拿的那杯水已经快凉了,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那些记者尖锐的叫声和问题。
“爸,苏家要倒了。如果你在天之灵能够看见,是不是会多少欣慰一点?”
……
苏诀从法院出来便直接让司机把车往医院开。
病房里阳光铺满,蓝色的窗帘被风吹得撩起来,床边柜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新鲜的红玫瑰,可床上并没有人,护工也不在,阳台的玻璃门却开着。沈春光独自一人站在阳台上,受伤的右手自然垂在一边,左手扶住阳台栏杆。
苏诀进来她似乎没发现,两个隔着大概一米的距离。
风从对面楼与楼的过廊里吹过来,吹动她身上披肩下摆的流苏,也将她脸颊边的短发撩开来,露出小巧白皙的耳垂。
身上是一套素色睡衣,阳光将她后颈的皮肤照得几乎透明。
大病未愈,这样的沈春光扶着栏杆站在那浑身都是柔弱感,苏诀站在她身后微怔,良久,走过去,伸出手从后面将她揽到自己怀里……
沈春光只觉腰上一紧,男人沉凉的呼吸带着剃须水的薄荷气一点点压在她的侧颈上……
她与这个男人相处这么长时间,三年,曾经有过无数次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的夜晚,可他从未越距过一次。
他总是站在最合适的位置,离她不远不近,却刚好可以伸手一臂过去就能保护她的距离。
但今天却破戒了。
沈春光心口抖了抖,她知道此时搂着自己的人是谁,苏诀不抽烟,身上清凉的气味让她觉得很熟悉。
“你…”她想挣着从他怀里出来,可腰上那双手臂却将她缠得更紧,脸都埋下来贴在她的耳垂上。
“别动,就这样…”
就这样让他抱一会儿,他孤独了这么多年,在商场上独自奋战,如一匹心思深沉的狼,别人觉得他什么都不缺少,可他难免也会有想要拥人入怀的时候。
沈春光缓缓抽了一口气,不再动了,任由他抱着。
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风吹过来将她卷曲的发梢刮到他脸上。
苏诀心里涨得快要喘不过气。
沈春光已经明显感觉出他今天的异样。
“为了你父亲的事?”
苏诀圈在她腰上的手臂僵了僵,没说话。
“呵…看来还真是。心里挺难受的对吧?”
苏诀还是不啃声。
“当初你想要曝光腾冲那间仓库的时候就应该料到会有今天,现在再来难受还来得及么?”
来不及了吧。
苏诀当年从迟峰手里拿到了苏闳治走私的账本和证据,这些年一直捂在手里,苏霑用石料藏毒的事他早就已经察觉,却一直秘而不宣,仓库曝光他被逮进去,冒着会被牵连的风险也要将苏闳治和苏霑扳倒,这么多年步步为营,究竟为了什么?
苏诀滚烫的气息贴在沈春光的脖子上。
她能够感觉到这男人的痛苦和压抑,可事已至此。
“你自己作的选择,自己就要为这个后果负责。”沈春光这话说得极其凉薄,可她也没说错。
苏诀也知道不可能从她身上得到任何安慰,这女人天性心淡,更何况当年唐稷和邱启冠的死苏闳治要负主要责任。
“我知道。”
他知道有些选择一旦作出便没有回头路。
“可他是我父亲……”苏诀埋在沈春光脖子里重重地喘气,喘了好一会儿,将最难熬的情绪挺过去一点,他才再度开口,“你信么?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动他,如果我在里面的时候他能稍微偏袒我一点,或者稍微公正公平一点,他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可究竟是什么原因要让这对亲生父子落到自相残杀的境地?
“唐唐,他心里从来就没接纳过我,这么多年了,他只承认苏霑是他儿子。”
沈春光也不知该说什么,她觉得自己大约能够理解苏诀此时的心情,他这么冷情自私的一个人,可以为了私利把自己的亲生弟弟和父亲都送上法庭,这些源于他这么多年在苏家受到的冷漠待遇,可他毕竟也有感情啊。余肠助号。
苏闳治已经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那是他的父亲,他做不到无动于衷,却又无能为力。
沈春光只能稍稍闭了闭眼睛,任由他抱着。
“苏大哥,你相信人与人之间存在缘分吗?”
偶尔她会喊苏诀“大哥”,在她特别柔软或者脆弱的时候。
“不止是男女之间,亲人和朋友之间也会有。我妈很早就去世了,我甚至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有照片也懒得看,不过我觉得这根本不算什么。”
沈春光小时候确实与一般单亲家庭出来的孩子不一样,她虽然缺乏母爱,但丝毫不自闭,甚至比同龄人更加热情洋溢,这要归功于唐稷。
唐稷简直把她当公主一样宠,没有吃过苦的孩子总是更愿意张开怀抱去拥抱这个世界,去相信这世界就如他们所想的一样处处充满阳光。
“所以我很早之前就知道我跟我妈没有缘分。或许她来到这世上就是为了创造我,创造完之后她的使命就完成了,其余就是我跟我爸的缘分,我爸对我的爱比任何父亲都要丰盛,所以我并不觉得自己缺失什么,但是你不一样,你或许命里跟你父亲的缘分就很浅,反过来也一样,你这个儿子和他的缘分也很浅,所以才会弄成现在这样。”
沈春光倒在苏诀怀里扯了一段。
身后的男人始终没吭声,她只能讪讪笑:“抱歉,我不大会安慰人。”
苏诀又将她往自己怀里揉了揉:“没有,这样已经很好。”
真的,这样就已经很好。
他当初既然选择走这一步就清楚自己会遭受此番煎熬和压力,所以已经做好准备,并没有措手不及,只是今天在庭审上苏闳治指着旁听席上的苏诀骂他没有良心,他还是觉得心里空得慌,所以迫切需要找个人来填补一下。
沈春光自然不合适,苏闳治是她的仇人,可除她以外其余人对他而言就更不值一提。
“好了,谢谢你安慰我。”
苏诀松开怀里的人,他对她一向不算贪心,这个拥抱就已经足够了。
“你这几天手上的伤恢复得怎么样?”苏诀已经有两天没来医院了,为了苏梵的案子。
沈春光转过脸来面向他:“好很多了,已经不是很疼,不过过几天还要做个修复手术。”
“嗯,修复损坏掉的甲床,不然以后长出来的指甲会很难看,不过也就一个小手术,不需要太担心。”
“担心?你看我这样子像担心吗?”她都已经是出入手术室多少次的人了。
苏诀苦笑:“自己照顾好自己,我近期会比较忙,下午还有事,先走了。”
“好,那我送送你。”
“不用,坐着吧。”
“走吧,在病房里呆着都快长毛了,就送你到门口就回来。”沈春光裹了裹披肩执意要送苏诀,他也不好回绝。
两人从阳台穿过病房,开门,关略叼着烟靠在对面墙上。
“
第294章 幼稚,讨论案情
沈春光站在病房门口微微恍了一下神:“你怎么突然来了?”
“突然?”
“对啊,你昨天不跟我说你今天白天有事来不了的么?”沈春光答得自然。
对面关略叼着烟“哼”了一声,眼梢却淡淡扫到站她身后的苏诀脸上。
苏诀越过沈春光的肩膀与他对视,面无表情,也没吱声。
大约只是半秒时间,他很快将目光挪开。烟从嘴里吐出来:“你当然不希望我来。”
“……”沈春光觉得莫名其妙,又哪根筋不好了?
不过碍于苏诀在场她也懒得跟他计较,当他是空气,回头看向苏诀:“走,我先送你下楼。”
“不用了,我自己下去,外面风大,你还是在病房里养着吧。”
“没关系。”沈春光又拢了下披肩,声音软软的,“我腿又没事。而且一直呆在房间里快把我闷死了。”
听着这调调像在撒娇。
尼玛跟谁撒娇呢?
关略一手捏着烟抽得简直牙痒痒。
“走吧,就送你到停车场,顺便我当散心。”沈春光干脆去扯苏诀的胳膊,苏诀不好再推辞,两人肩并肩从关略面前走过。
一男一女挨得那么近。
关略将手里的烟捏紧,用力抽了两口,雾气腾腾中他的目光穿过空空的病房。阳台的门还虚掩着,藤桌上放的半杯水已经凉透了。
他又用舌头磨了磨牙槽,转身却见雅岜拎着几只保温盒从电梯那边匆匆跑过来。
“九哥,您在啊?这是给沈小姐送的午饭…”边说边往房里跑,转了一圈却见里面没人,又从帘子后面探出半只头来。“九哥,沈小姐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
“……”
火药味很浓,雅岜只能咽了一口气,将保温盒放下便又走出来,留意对面靠墙站的男人脸色很难看,知道肯定又谁惹了他。
雅岜踟蹰好一会儿:“九哥,您跟沈小姐吵架了?”
“我有那功夫?”
“……”
这不明摆着就吵了么,雅岜又摸了下脖子:“那…我来之前宁伯还特意关照让你问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吃屁!”
关略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烟被掐了,扭头就往电梯里走。
这下雅岜可以百分百确定两人情况不妙,可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眨眼功夫就闹了?
“九哥,你等等我……”雅岜回过神来赶紧追上去,可惜电梯已经下楼了,他只能重新再等一班。
关略揣着裤袋又是一路掏烟,心里窝火的很,走到停车场的时候刚好见苏诀的车从花坛那边开过去,沈春光裹着披肩站在风口。一回头,又是关略那张好像谁欠了他几千万似的臭脸。
“喂,你…”
“九哥……”
沈春光的招呼声突然被另一个声音打断,随之从旁边非机动车车棚里跑出来一个娇小的身影,上面一件粉色羽绒服,下面蓝色水洗紧身牛仔裤,棕色雪地靴,脖子上围着厚厚的围巾,毛茸茸的耳套把她整张脸恨不得都包在里面,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关略被她一声大咧咧的“九哥”喊得都恍了下神。
“你哪位?”
“我啊,小茹!”
小茹将脸上裹的围巾往下扯一点,大半张脸露出来,寒风中对着关略喜滋滋地笑。
关略嘴里“嘶—”了一声,本想说“怎么哪儿都有你”,但余光扫到不远处沈春光正在看自己,于是唇角一勾,语气突然好了起来。
“刚来上班?”
“嗯啊,刚到。”小茹明显受宠若惊,声音都有些飘。
“这么晚?”
“不是,我今天本来是晚班,晚班是从夜里十一点开始的,不过……”小姑娘突然狡黠地挑了下眉,又露出一丝羞涩神情。
“不过什么?”
“不过为了能多看你几次,我不在乎早到医院几小时。”
妈的有病!
关略心里骂了一声,余光又见沈春光似乎已经跨开步子往自己这边来,他立即唇角带笑。
“那大概你今天要白来了,我下午有事要出去。”
“没事没事…”难得见他这么好脾气地愿意跟自己说话,小茹心都要飞起来,“我来也不全是为了见你,这几天住院的病人比较多,病房也有好多事要做的。”
“哦是吗?”关略哼着气,明显心不在焉。
沈春光已经走到离他大概只有三四米远。
“不过…”关略突然将上身低下去,几乎是贴到了小茹耳朵边上。
“不过什么?”小茹咬着唇压住心口狂跳。
关略居然揽了揽她的肩让她更加靠近自己:“不过我晚上会来……”语气如此蛊惑,不禁让小茹的脖子都跟着缩了缩。
妈呀那种感觉太好了,她靠他那么近,嗅到他身上的体味和烟味,他还用手揽了自己一下?脸蛋也被他摸过了。
这是什么意思?
天哪快晕了,这么浅显的肌肤之亲就已经让她觉得快要爆炸,如果真的到那一步自己岂不是要死在他怀里?
不行不行!小茹不断用手拍着自己滚烫发红的脸。
关略已经发动将车子开出车位,开到小茹旁边的时候他还故意摇下车窗朝她比了个眼色:“晚上见!”
“……”
啊啊啊!他说晚上见!
小茹花了十二分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快要尖叫出来的声音,脑袋已经彻底蒙圈,他这是在邀请自己么?
是不是?肯定是!
关略的车子绕着停车场中间的花坛绕了一圈,最终嚣张地经过沈春光身边扬长而去。
小茹还站在原地挥舞着手臂乐呵,沈春光又拢了拢披肩,翻了个白眼。
“幼稚!”
……
关略驱车去了九司令,刚进门就有服务员跑过来迎接:“老板,您约的朋友已经到了。”
“好,谢谢!”他自己揣好车钥匙走过去。
店里也没其他客人,一眼便能看到坐窗口正在抽烟的男人。
“黄队。”关略先打招呼。
黄澎捏着烟转过脸来,胡子拉渣,不修边幅,鬓角已经明显冒出许多银发,才一个月时间没见这男人已经老了许多。
关略捏了下手指坐到他对面。
“抱歉,来了很久?”
“也没有,刚到一会儿,不过你约的这地儿不大好找。”黄澎声音哑得发沉。
关略笑了笑:“位置是有些偏,不过这里人少。”
他俩的身份实在不大适合私下里见面,关略约在九司令也有他的道理,黄澎听得懂意思,嘴里“哼”了一声,又扫视了一下周围店堂。
“听说这是你捣鼓的小店?”
“算是吧,没事开着自娱自乐而已。”
“看着也像,我在这坐了快半小时都没见一单生意!”
“……”
“得亏死了吧?”
“……”关略只能用手刮了刮眉心,“还好,要喝点什么?”
“别,你这的洋玩意儿我喝不习惯,给我来杯白开水就行。”
关略也不多客套,叫服务员上了一壶铁观音,他亲自为黄澎斟茶,热腾腾的水汽从小瓷杯里晕出来,黄澎捞过去接,手臂上的黑布章便挂了下来。
“节哀顺变!”
黄澎愣了愣:“谢谢!”接过一口喝下去大半杯,又咬着烟连续抽了好几口。
关略继续为他添茶:“丧礼我本想去参加,但碍于身份不方便。”
“明白,你也有心了,还让人送了花圈和挽联。”
挽联用的是沈春光的名义,雅岜差人送去的,黄澎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听说那姑娘前阵子一直昏迷?”
“嗯。”余狂有划。
“现在怎么样?”
“醒了,身上的伤还需要疗养,但基本已无大碍。”
黄澎又抽了一口烟:“没大碍就好,我听说伤得很重,五根手指上的指甲都被抽光了,能够熬到被救出来说明那姑娘意志力不错,够能扛。”
所有人都这么说,说沈春光命大,说她能扛能熬能吃苦。
关略低头哼笑一声,从袋里抽出烟来点上。
“她与其他人不同。”
其他人未必能够撑到她那一步。
“也是。”黄澎捏着烟,沿着烟缸转了转,“幸亏她撑到了底,不然小曾就白白牺牲了。”
关略一时接不了话,他也是事后才知道现场牺牲的那名小警员是黄澎的儿子,且是他唯一的儿子。
黄澎军校毕业就进了缉毒队,一干就是二十多年,他结婚也算比较早,结婚头年就生了个儿子,但两年后妻子实在受不了他常年在外且随时会有生命危险的工作,提出让他辞职,可他坚决不同意,两人闹了一段妻子便提出离婚,他没多考虑就在协议上签了字。
单位分的房子和儿子全都归妻子,他一个人净身出户。
那年黄曾也就三周岁左右吧,之后一直跟着母亲生活,黄澎继续缉毒办案,也没再娶妻。
可没想到黄曾十八周岁成年后居然放弃了考大学的机会,执意要去当兵,他妈死活不肯,但没办法,小伙子一心就想扛枪杆穿军装抓坏人,为保家卫国作奉献,最后闹得没辙,他妈只能同意,部队出来却刚好进了黄澎所在的公安局。
沈春光那件案子是他正式当缉毒警察之后办的第一件案子,可最后呢?最后他死在了现场,黄澎没能把他安全带回来。
“妈的那帮王八蛋,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劳资一定要亲手将他们逮捕归案!”
黄澎突然将茶杯重重敲在桌上,温热的水翻了一半出来。
关略目光闪了闪,叼着烟,顿了好一会儿,等黄澎的情绪稍稍恢复,他才开口:“我听说你们已经查到洪五的下落?”
第295章 我要吃肉
“对,在中缅边境,他以前是缅甸的雇佣军,几年前参与黑火交易,范庆岩那伙人跟缅甸当地势力勾结走私毒品,所得收入与缅甸势力按比例分赃。而缅甸当地势力再用这些赃款从洪五手里买枪支和武器。”
这是一条已经很成熟的利益链,警方目前所掌握的资料基本与关略之前派人暗查出来的相差无几。
范庆岩和苏霑一帮人与缅甸地方军队合作偷运毒品,再按照事先谈好的条件分赃,缅甸地方军再用这些毒资来购买武器以确保自己在当地的势力和权威。
这根本是一件互利互赢的买卖,再加上用苏梵走私石料的那条线打掩护,嚣张这么多年才能相安无事。
“缅甸这几年毒品种植很猖獗,你知道昂莱吗?”
“昂莱?”黄澎顿了顿,“名字有些熟悉。”
“他是前任克钦邦地方军首领,前阵子在范庆岩所管的夜总会暴毙。”
“范庆岩所管的夜总会不就是你们九戎台的地盘?”黄澎也不客气。余狂节扛。
关略将烟在烟灰缸里掸了掸,笑一声:“黄队这算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随口一说。况且我是缉毒队的,你们那块也不归我管。”
“……”
“言归正传,那个昂莱为什么会在夜总会暴毙?”
关略知道黄澎急于想破案,不过有些事也急不来,他又替他把面前的水杯斟满。
“昂莱以前的副将叫索明德,缅甸国籍,却是华人。因为语言畅通所以这几年昂莱都派索明德与范庆岩苏霑联系。没料到索明德野心太大,与范庆岩他们勾结来了个里应外合。”
“你的意思昂莱是被谋杀?”
“差不多吧。”关略抽着烟,目光浮过窗台上放的小绿植,“昂莱贪得无厌,每票要求分的金额越来越高。”
按照关略事后调查到的信息,一直以为都是昂莱和苏霑各占三成。杜虹和范庆岩只能各占两成。
长久的分赃不均就已经在范庆岩和杜虹心里埋下怨愤,后来昂莱又要求加大金额,范庆岩本就贪得无厌,怎么可能答应,于是便窜通索明德来了个梦中捉鳖。
索明德依旧只拿之前商量好的两成,又可以顺理成章登上主将位置,这是双赢的生意,只可怜昂莱到死大概都不清楚自己被身边的人暗算了一把。
黄澎捻着手里的烟:“你知道这么多,看来花了很多功夫。”
关略摸着茶杯冷笑:“范庆岩是我的人,眼皮子底下的人在办什么事我心里总应该有个数。”
黄澎便不再言语,他对关略这人不算了解。但接触这么几次下来已经感觉出这男人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心思。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基本都是关于这件案子,谈完黄澎就站起来要离开。
“谢谢关先生提供线索。”
“不用客套,我也只是想你们能够尽早将苏霑和洪五抓捕归案。”
只要他们一天在逃关略就一天不放心。
以前他没什么怕的事,可现在不同了,现在怕有些事再重演一遍。
黄澎叹了一口气,看了下窗外的巷子:“如果可以。我远比你更希望能够破案!放心吧,就算为了小曾我也会亲手把他们绳之以法。”黄澎信心满满。
“行了我局里还有事,先走一步。”
关略起身,本来两人也不是多好的朋友,也懒得客套。
黄澎走后关略又在窗口坐了一会儿,抽了一根烟,雅岜从外面走过来。
“九哥,您在这啊。”
“有事?”
“殡仪馆那边来了电话,说麦哥的遗体需要尽快火花。”
之前因为沈春光昏迷他也一直没有去料理这件事,或者更确切地说他在试图逃避,但遗体长期放在殡仪馆肯定不行。
关略用夹烟的那只手捞了捞额头:“跟他家里人联系了吗?”
“家里人?”
“他上面还有一个妈。”
老麦很小的时候他父亲便得病早逝了,他妈一人含辛茹苦把他养大,又供他念了大学,之前老人一直催他找个姑娘结婚生子,可没想却弄成现在这样。
雅岜摸了摸脖子:“我没有,不敢…但警方那边应该已经通知过家属了。”
关略又抽了一口烟,心里燥得很。
“你跟他妈联系一下,看后事还有什么需要帮忙。”
如果关略没有记错他妈也是过了六十的人了,一把年纪还要料理儿子的后事,境况肯定心酸。
雅岜应声:“好,我一会儿就联系。”
关略摆摆手示意他出去,雅岜走到一半却又被他叫住。
“回来!”
“……”
“叶覃这几天怎么样?”
“有人看着,一开始情绪不稳定,但这几天已经安稳许多了。”雅岜说一半停住,留意关略的表情。
关略抽着烟往外吐烟圈,拇指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刮着下巴。
“九哥…”
“警方最近有没有找她?”
“没有,就最初找她去录了个口供,她也没说什么紧要的东西,不过她一直吵着要见您。”
叶覃要见关略,这事关略知道,可他暂时还不想见。
“找个医生去给她做次产检!”
这是老麦用命换的,关略磨着牙根,许多情绪在心里纠葛,一时之间他还理不清,更何况有些裁决他觉得应该由那姑娘来做决定。
当年的爆炸案也好,这次的绑架也罢,她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重的伤,她应该有权决定叶覃的生死。
“好,我一会儿就去办。”雅岜低头应着。
“那行了,出去吧。”
“哦。”
雅岜又摸了摸脖子,却不走了。
关略捻着凉掉的茶杯杯沿:“还有事?”
“那个……刚才我来的路上沈小姐给我打了电话。”
“说什么?”
“她问我您去了哪里。”
“……”
关略眉头一下子蹙起来:“她不能自己给我打?”
“……”
雅岜哪里知道,这两人明摆着闹矛盾了嘛,尼玛把他拉在中间当传话筒,简直憋屈死了。
“九哥,要不您给她打一个?”
“不打!随她去!”
矫情!
下午关略又去见了赵长德,从赵家出来已经很晚,吃过晚饭他开车在市里晃圈子,心里憋着一口气,发不出来,又吞不下去。
路上路况又堵,一个红灯尼玛堵了他半个小时,妈的简直怄死了。
就在他拍着方向盘猛按喇叭的时候手机响了。
陌生号码。
“喂,哪位?”气势汹汹的口气。
那边顿了一下,怯生生地回答:“九哥,是我!”
“你是哪位?”
“……小茹啊。”
“……”
关略皱着眉,看了眼手机屏幕再挪到耳朵边上:“你怎么会有我的联系方式?”
“沈小姐给我的。”
操!关略气得又是一拳敲在喇叭上。
那姑娘多能耐啊,主动把号码给人,成!等着!
“找我有事?”
“也没事,就想问问,你中午不是说晚上会过来的么?”
关略看了眼腕表,已经晚上七点多。
“正在去的路上!”
“那我等你,路上小心。”小茹兴匆匆地挂了电话,心跳开始加剧。
旁边与她一同值班的护士揽她的肩膀:“怎么?约好了?”
小茹红着脸:“嗯,他一会儿过来。”
“哟,那今晚看来就能成事了?”
“滚!”小茹笑着推开同事,捏着手机又拍了下狂跳的心口,“一会儿607病房我去!”
“得,机会都留给你,顺便记得给病人换药!”
“没问题!”小茹比了个OK的手势,又从柜子里捞了自己的包出来,“喂,麻烦帮我看一会儿。”
“你去哪儿?”
“洗手间,补妆。”
关略大概八点才到医院。
进病房的时候柳婶正在给沈春光洗脸,她乖乖盘腿坐在床上,柳婶拧了毛巾要帮她擦,她不肯,非要自己来。
“沈小姐您就别自己折腾了,回头右手碰到了麻烦。”
“没事,我左手又没废,给我吧。”她实在不适应被人这么伺候,就像个毫无用处的废人。
僵持不下柳婶也只能把毛巾给她,关略就在那时候走了进来。
“九少爷……”柳婶赶紧打招呼。
关略“嗯”了一声走到床前:“听说你不肯吃晚饭?”
沈春光瞄都没瞄他一眼,将温热的毛巾直接往自己脸上盖,捂了好一会儿也不拿下来。
关略干脆走过去将她脸上的毛巾扯开。
“说话!”
沈春光白白的脸上似乎还冒着热气,眼皮翻了翻:“说什么?”
“为什么不吃晚饭?”
“不想吃!”
都已经连续吃了一星期流质了,不是蔬菜汁就是果泥,最多弄点稀粥加绞烂的蛋黄,妈的当她婴儿呢!
“怎么又不想吃了?”
“不好吃就不吃了呗!”沈春光回答得理所当然。
关略窝住气,又瞄了一眼桌上的食盒,里面送来的晚饭果然一口都没动。
“那你想吃什么?”
“肉,什么肉都行!”
“不可以!”关略直接破灭了沈春光的期待,沈春光狠狠瞪了一眼。
“知道不行,还问那么多!”说完便盘着腿不再理他。
病房里的气氛有些结冰,柳婶找了个借口出去倒洗脸水。
关略站在床前搓了搓手指, 她还病着呢,他是不是不该跟她置气?
算了算了,软一点又不会死。
“医生说你肠道功能还没恢复,最近饮食需要很注意,如果你觉得整天吃这些东西没胃口,我明天再去咨询一下看能不能加点肉糜。”
调子明显好了许多。
沈春光左手抠着睡衣扣子,缓了缓:“知道了。”
“那把今天送来的晚饭先吃完。”
“不吃!”
“……”
关略气得眉头又再度皱起来,正准备说话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小茹推着小车进来……
“沈小姐,换药了。”
她这话是对床上的沈春光说的,可眼睛却始终追在关略身上,带着“少女般”的羞涩与期待,而且沈春光发现这丫头似乎重新化妆了,上了腮红描了眼线,唇色是当季最流行的橘红,皮肤也水嫩,灯光下是满满的胶原蛋白。
到底还是年轻。
沈春光咬了咬牙:“怎么今天是你来换药?”
她的右手是一周换一次药,之前都有专门外科那边的护士过来给她换,因为手法比较醇熟。
小茹听了这话就有些不爽了。
她怎么就不能给她来换药了?
“今天换药的那位护士太忙!把手伸出来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多要紧的事。”小茹边说边准备纱布和绷带。
沈春光也只能将衣袖撩起来。
小茹解她旧纱布的时候就没轻没重,疼得沈春光身上起了一层薄汗,不过她性子倔也不啃声,小茹知道她能扛,上药和包扎的时候更是没了分寸。
尼玛摆明是故意的。
沈春光气得牙痒痒。
小茹速度包扎好后转过去面向关略:“九哥,沈小姐的手要格外注意,不能碰水,不能提拿重物,也别磕到压到…”听着像是护士体贴的关心,可一声“九哥”已经将她的意图表现了出来。
沈春光怄得差点吐出来,尼玛喊得真恶心。
关略却没多言,点了下头算是应允。
小茹眉飞色舞地出去,走前还不忘跟关略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我等你!”
尼玛还要不要脸?
沈春光用左手盖了盖脸,关略也没把小茹的话放心里,拿了桌上的碗和筷子过来,碗里是宅子那边送过来的稀粥,柳婶刚拿去热过,上面还在冒着热气。
“吃掉!”
“不吃!”沈春光别过脸去。
“不吃你身上的伤怎么好?多少吃一点!”关略将碗凑过去,舀了一勺子想喂,结果沈春光一臂推过来将关略手里拿的碗勺全部推翻在地。
“说了不吃就不吃!”
“哎哟这又怎么了?”柳婶刚好拿了脸盆进来,见关略脸色铁青地站在床前,毛衣上全是翻上去的粥渍,黏糊糊地从胸口往下面淌。
好好的碗勺碎了一地,一看两人就掐了,柳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拿了拖把过来清理。
病房里死一般的沉寂,两人一直没说话,大约过了半分钟,沈春光左臂抱住膝盖,头往下埋了埋。
“滚!”
关略磨着牙槽:“你又发什么脾气?”
“叫你滚你就滚!”
“沈小姐,九少爷…”柳婶看不下去了,这两人脾气都犟,“多大点事呢,我把地上扫干净就行,好好说话,都不是故意的,没必要…”
“柳婶你不需要劝,我就是不想见到他,滚!”
“行!”关略龇着嘴点头,身子往后退了几步,提着地上的碎瓷片就撞门出去。
沈春光左手握拳,一下子趴到了膝盖上。
第296章 不安,她半夜上山
关略一路飙车回到关宅。
宁伯正在客厅跟几个下人讲话,见关略垂着头从外面进来,也没注意到他的脸色,就随口问:“九少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关略没吱声,揣着裤兜直接拐上了楼。很快听到“嘭-”的一声撞门声。
楼下几名下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很少见他在家无缘无故发这么大火气。
关略外套上翻的粥渍已经干了,一块块僵在胸口特别恶心。
他回房便将外套脱掉,直接赤裸着上身走进浴室,站在花洒下面将龙头打开,滚烫的水把他从头淋到脚,感觉每个毛孔都在瞬间被迫撑开了,整个人一下子清醒……
其实他知道今天自己不该跟沈春光怄气,就算他看到苏诀抱她又怎样,三年了,他们分开了三年。这三年里到底在她身上发生过多少事?
关略也清楚自己心里这么难受不仅仅是因为那一个拥抱,他承认他对那姑娘有很深的占有欲,但还没野蛮到这种变态的地步,只是心里一直不安定。
从沈春光醒过来那一刻起,喜悦激动渐渐被他心里越来越深的恐惧和不安所代替。
三年前的那场“意外”让她面目全非,醒过来后她对范庆岩在她身上所做的事又只字不提。
她为什么不提?
那么深刻的耻辱,关略觉得以她的性子只有两种结局。一种便是闹得天翻地覆,恨不得把伤害她的人千刀万剐也不足为惜,还有一种便是像现在这样避而不谈,像没事人一样将所有的伤口都独自捂在怀里。
哪一种更令人心疼?
肯定是第二种,可关略觉得自己对这种现状一点办法都没有,发生这么多事他已经有些没有勇气面对沈春光。
伤害那么大。大到让他感觉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无法补救的地步,他还能做什么?唯有随她去。
她想避而不谈,他便假装没事。
真他妈窝囊!
关略一拳敲在浴室的墙上,痛感瞬间遍布全身,他一个激灵,在氤氲的水汽中抬起通红的眼睛。
宁伯十点多准备进房休息,一般休息前他都会在一楼和院子里转一圈,刚好见小厨房的灯还亮着。
这么晚谁还在那里?
宁伯吸着拖鞋走过去。
橘黄色的灯光下关略正在切豆腐,沾着水的刀在白嫩的豆腐中切开,熟练地将豆腐切成四方形的小块再轻轻扔进旁边已经煮沸的清水里。
玫瑰露和椰蓉备用,一枚中间已经掏空的南瓜放在盘子里。
关略做这一切都手法熟练。宁伯叹了一口气,走进去。
“九少爷,这么晚还做这些?”
料理台前的男人没有抬头,只是嘴里轻轻“嗯”了一声,又将炖豆腐的锅盖盖上。
“她没吃晚饭。”
宁伯当然知道这个“她”指谁。
“需不需要我帮您?”
“不用,你去休息吧,我做完送去医院。”
既然这样宁伯也就不多言了。识趣地走出厨房,走到一半又回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事。
“哦对了,天气预报说今天夜里有雨,您出门记得在车里备把伞。”
“行!”
宁伯离开后整栋楼就更加静霾了,关略已经不是第一次像这样深更半夜窝在厨房煮东西。
他掐好了时间,豆腐炖七八分钟即可,不然会老,那姑娘嘴巴其实很刁,想着他靠在料理台上不免又笑了笑。
笑容还没收掉旁边搁桌上的手机响了,他将火调小,接了电话。
“喂…”
“九哥,是我,小茹…”
关略眉头又一下子锁起来:“有事?”
“你……”小茹被他这么冷冰冰地一问倒有些愣住了,不是说好晚上见的么?
“你是不是不在医院了?”
关略这才意识出这小姑娘打这电话什么意思,不由“嗤-”一笑,掏出烟来点上。
“中午那会儿我只是随口说说,你还真当真?”
小茹拿着手机站在寒风凛冽的天台上都傻住了,这感觉就像是从山顶一下子坠到了谷底。
“随口说说?我以为你是……”
“以为我什么?小姑娘别再给我打电话了,也别有事没事找我,你对我压根不了解,我对你也丝毫不敢兴趣,所以好好工作吧,再见!”
关略直接挂断了小茹的电话,看了下腕表,刚好到点,叼着烟转身关火,将锅盖打开,豆腐的清香铺面而来。
一刻钟之后关略将一盅南瓜豆腐装进保温食盒里,又拿了外套和车钥匙出去,刚走到门口手机“滴-”了一声,居然是小茹的短信。
“谁说我不了解你?我连你有什么特殊癖好都知道!等着吧,我会让你对我感兴趣的,我不是这么轻易愿意放弃的人!”
“……”关略汗颜,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勇猛?
他没回那条短信,直接将手机揣进裤兜里,开了车门上去。
到医院已经快凌晨了,住院部看门的老大爷已经认识关略,他发了两根香烟就顺便被放行了。
整栋楼都静悄悄一片,病人都已经休息,走廊里的灯光也暗了一截,关略直接拎着食盒乘电梯上楼,走到607病房门口的时候见里面灯光已经熄灭。
《爱情公寓》四部她都看完了?居然这么早能乖乖睡觉?
关略觉得有些不对劲,推开房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被子叠得好好的,窗户开着,蓝色的床帘在夜风里摇摇晃晃。
那一瞬间关略觉得自己脑子里都浑了,无数镜头从自己眼前闪过,失重感让他脚步都有些站不稳。
关略扔下手里的保温盒就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掏手机。
这段时间他都在病房门口安插了人,就怕再在沈春光身上发生同样的事,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把门口守着沈春光的人和柳婶都联系了一遍,可是他妈全部关机!
关略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冷静,冲到服务台,可值班护士问了一遍都说没注意有谁进出过607号病房。
妈的这帮人都干什么吃的?
关略拍着桌子,要求要看医院所有出口的监控视频,可得到的答案竟然是她们要征求护士长同意。
真是…
他差不多要把服务台拆了才见护士长从另一栋楼里匆匆赶过来救场。
“先生您冷静点,那位小姐不会出事!”
可叫他怎么冷静?冷静个屁!
“我要看监控视频,现在,马上!”关略吼着声音。
护士长一脸为难:“这个恐怕不行,得等明天院里领导来了才能决定!”
“放屁!”
等一夜什么都晚了。
关略煞气冲冲地再度冲进电梯,步子都在晃,一口气跑到楼下停车场,外面开始下雨,来势凶猛,直接就是倾盆之势。
关略也顾不上拿伞了,冒着雨在偌大的停车场找了一圈,那几名手下的车居然都不在了。
他妈人都去哪儿了?
关略再度跑回自己车里,撞上门,掏手机的手都有些明显不稳。
“雅岜…”他艰难地顺了一口气,“沈春光又不见了,连带守在病房门口的几名保镖一起消失,你尽快查一下车里的定位。”
几句话匆匆交代完关略便挂了电话,浑身都湿透了,他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雨水,近乎瘫软地倒在椅背上。
很快雅岜的电话便追了过来。
“九哥,车子的定位查到了,面前在八岭山附近。”
八岭山?
邱启冠就葬在那里。
关略收掉手机又掏了烟盒出来,湿漉漉的手点了好几次才将烟点燃,费劲地吸一口,发动车子急速从车位里开出去……
从市区到八岭山大概需要开四十分钟,可是路上雨下得太大了,路况不好,特别是爬山路的时候视野很差,关略却不管不顾地一路疾驰,将车停在陵园门口便徒步跑上去。
几百层台阶他一口气跑到顶,已经不大记得邱启冠墓碑的具体方位了,他只能凭记忆四处搜了一下,在半山腰上又耗了半个多小时,雨丝毫没有要停的趋势,可除了满山遍野黑沉沉的墓碑和松柏之外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
关略派去守在医院的人手大概有七八个。
七八个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大半夜却被沈春光“唬”来这种鬼地方。
脚下是山腰子,几千块墓碑在雨雾里黑压压地看不见,他们所站的凉亭在八岭山山顶,后面是一个巨大的焚香炉,炉里的火星都已经灭了,空气中却似乎还能闻到香烛和纸钱的味道,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野猫钻进草丛的浪叫。
真是哔了狗了!
七八个小伙子坐在凉亭的台阶上都快被冻死,有人不断搓着手掌,带身上的烟都抽光了,可亭子里的姑娘却一直没有要走的意思。
“沈小姐,要不先下山吧,这雨越来越大,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柳婶的声音都开始有些僵硬,因为实在太恐怖了,她迷信啊,大半夜来这种地方会惹上不干净的东西。
沈春光却叼着烟,目光发虚地看着远处被雨雾氤氲的山峦。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跟她来的人更不知道,甚至觉得她脑子有些不正常。
“您要实在不想走也行,好歹让我给九少爷打个电话吧,要是他发现您不在病房会着急。”
着急?
沈春光终于“哼”了一声。
“他才不会着急!”余吉冬扛。
晚上护士来查房的时候都说了,那个什么小茹已经跟他私线联系上,指不准这会儿正在哪里风流快活,哪会去病房!
第297章 找到她,带她回去
沈春光含着烟站在亭口,烟雾缭绕,前方一切都被雨雾盖住了。
山上的气温很低,雨水中湿气更重了,她又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有些不御寒。
“再等一会儿吧。这雨应该会停!”烟圈从她嘴里吐出来。
柳婶没辙,只能抱着手臂不断在亭子里转圈子,真是折腾死她了,一把年纪,这鬼地方又冷又阴森。
转了几圈沈春光的烟刚好抽完,回头看柳婶的嘴唇都快冻紫了。
“你冷?”
柳婶缩了缩脖子:“你不冷啊?”
沈春光皱了下眉,她冷么?还好吧,身子哪及得上心里冷。
不过柳婶年纪大了,她怕再折腾下去真要出事,于是将烟扔了。拎起旁边地上的袋子。
“下山!”
简直如获大赦啊,坐在台阶上的保镖全都立即拍着屁股站起来,柳婶早已打开伞撑到了沈春光的头顶上。
一伙儿终于往山下去。
两个小伙儿在前面打灯。
“沈小姐您慢点儿,当心右手被雨打湿。”柳婶一路提醒,将伞往沈春光那边偏。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却发现墓园里有许多灯光,橘黄色一束束的手电筒灯光,穿透雨雾从四处射过来。
“有人?”
“还不止一个。”
“大半夜谁来这啊?”
“好像是我们的人。”
走在前面的两个小伙子打量。柳婶也眯着眼往前探。
“九少爷,那人是不是九少爷。”柳沈欣喜地扶着沈春光的手臂,“沈小姐,九少爷来找您了。”
“嘿,这边,我们在这边!”
山腰上的人听到台阶那边的叫声。一眼望过去便能看到人影和手电筒的光。
一个高大黑影先窜上台阶来,沈春光余光瞄了一眼,捏紧手指快步往山下去。
柳婶赶紧在后面追:“沈小姐您跑什么?伞,伞啊…”
可沈春光在雨里跑得飞快,很快就快要与那黑影相撞到一起,却在与他交遇的那瞬间擦肩而过。
赌气呢?她这可不像是纯粹的赌气。
关略气得龇牙咧嘴,回头再追。
“沈春光…”
“沈春光你给我站住!”
可撒丫子往山下跑的身影丝毫没有停。
“沈小姐……”
“九哥!”
保镖和举着伞的柳婶也往山下追。
关略抹着脸上的雨水冲过去。
这姑娘怎么这么能来事?
“沈春光!”
“沈春光你再往下跑一步试试!”
操!
关略磨了磨牙槽。
“唐惊程——”
“……”
前面还在跑的身影狠狠一顿,关略三两步冲下去将她一把拽回来。
雨雾里是两双深黑焦灼的眸子,山峦沉仄,电筒的光照在各自被雨水刷白的脸上,流光残影。三年了,她再度从他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心脏被他一把揪紧,所有情绪在这一瞬间冲撞……
回去的路上,关略开一辆车,旁边坐着唐惊程,后面五六辆车子随行。白色大灯穿透雨帘将山路照亮。
雨还在继续下,倾盆凶猛。
坐在副驾驶座的姑娘一路都没再吭一声,像木偶一样干瞪着眼睛直视前方。
关略开车,偶尔会转头看她一眼,她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脸上挂着水,手里却紧拽着一只袋子,袋子里装着七八只收缴上来的手机,难怪关略给保镖和柳婶打电话都关机。
真是……他忍不住想笑出来。
那帮人肯定也是日了狗了,好端端地被派去守着唐惊程,好端端又被她唬上山,冻了半夜又淋了一场雨,这会儿袋子里都是水,手机肯定早就湿透了。
造孽啊!
八岭山离关宅不算远,这么晚也不可能再去医院了,所以一行车子往老宅开去。
到门口保镖都不敢下车,只有柳婶跟着进屋。
“沈小姐,您身上都湿了,我去给您洗个澡吧,别再冻感冒了。”
唐惊程不啃声,直接拔腿上楼。
柳婶杵在客厅:“九少爷,她这是…”
“我上去看看,你送个药箱上来。”
“好。”柳婶跑出去。
关略往楼上走,之前给她住的那间卧室一直都在,进去果然见那姑娘僵直地坐在床上,他也没说话,径自走进浴室将热水打开,再返回来。
“去洗个澡。”
“……”床上姑娘不吱声。
关略尽量压住火:“衣服都湿了,你手上还有伤。”
“……”还是不吱声。
关略就燥了,大晚上她这是要折腾个什么劲。
“沈春光!”
“唐惊程!!!”
唐惊程听他这么喊终于抬起头来,眼里都是迸出来的火光,恨不得要将面前站的男人烧成灰烬。
关略忽略她的表情,沉着声音:“看什么看?我喊错了?”
“……”
“走,去洗澡!”
僵执间卧室外面有人敲门,柳婶过来送药箱,关略也瞪了一眼,妈的把她瞪回去,再走去开门。
“九少爷,药箱。”
“谢谢!”
“需不需要帮忙?”柳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错开关略的身影往卧室里看,刚好看到唐惊程僵僵地坐在床上。
关略摇头:“不需要。”
“诶…”柳婶搓了一下手,却不走。
关略皱了下眉:“还有事?”
“也没,就是…”她又往卧室里看了一眼,唐惊程的坐姿未变,卷卷的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九少爷,您也别怪我多嘴啊,今天晚上的事其实也不能全怨沈小姐,她脾气可能是有些倔,不过心里也委屈,有些事女人哪能不介意呢,所以您态度好一些,哄哄,哄哄就过去了。”
柳婶劝了一通,关略脸色很不好,也没往深里想。
“知道了,你下去吧。”
关门,拿着药箱进屋,床上的姑娘还是拉长着脸。余医私圾。
他也想哄呢,关略觉得自己这爆脾气在她面前已经够收敛了,要换了其他女人早就被他甩了八百遍。
“去洗澡,我去给你拿件干净的睡衣!”
关略口气软了许多,说完便往柜子那边走,可刚抬腿就听到身后地板的声音,唐惊程起身就往门口走。
关略那个火啊……
“你干嘛去!”伸手去拽,她挣脱,要去开门下楼,关略顾忌她右手还有伤也不敢用劲拽。
“唐惊程你给我回来!”
“……”
姑娘不理,说实话她三年前脾气就很拧,这三年更是变本加厉。
眼看她已经出门进了走廊,关略狠狠舔了遍牙齿。
行,不是他不愿意哄,是这姑娘他妈实在没法哄!
一个箭步冲出去,也不拽了,直接从后面将那姑娘拦腰抱起来扛到肩上。
唐惊程气得拳打脚踹,关略抬手将她的右边手腕摁在胸口。
“右手还想废一次?”
我操!唐惊程咬牙切齿!
“骗子,你个大骗子,放我下去!”
“放你下去干嘛?再大半夜撒丫子满山跑?”关略掐着唐惊程的腰,唐惊程扭着屁股摆着臀,走廊上一窜脚步声,咚咚咚……动静太大了,柳婶在楼下听得真真的,也只能抬头望天,希望别把宅子震塌了。
关略一口气将沈春光撸进屋里,后脚踹上门,再将她扔到床上。
唐惊程翻着身要下床,关略上床用膝盖一把压住她的身子,两边手腕各被摁住。
“你再动一下试试!”
黑影逼仄地压下来,身下的人气喘吁吁,眼睛瞪直。
“操,放开我!”
放开她让她再跑?坚决不!
关略拢紧眼底的戾气,干脆将唐惊程的两边手腕交叠在一起一手摁住,再腾出另一只手开始扯她身上的披肩。
妈的他想干嘛?
唐惊程咬牙要起身,关略死死压住,他就不信制不住她了,三两下就将这姑娘的披肩扯了下来,之后是里面的线衫……
“你大爷的!”
唐惊程扑腾到后面就剩一点气儿了,可还是阻止不了被他剥了个精光的结局。
“你他妈再动!”
关略嘶吼,眼睛通红,妈的再动他就没办法控制自己了。
被他这么一吼唐惊程倒是停了,干巴巴地瞪着眼睛躺在床上。
“你碰我一下试试,牲口!”
关略吸了一口气,行他是牲口,可牲口起码还有理智。
“我不碰你!”话音间唐惊程再度被他扛到肩上。
你大爷的体力太好,扛她这点小身板简直毫不费力,唐惊程也不扑腾了,都已经被他剥得精光还怎么扑腾?
关略直接将唐惊程扛到了浴室,肩上是软趴趴软绵绵的身子,像下饺子似地“扑通”一声将她丢进热气腾腾的浴缸里。
唐惊程:“……”
你祖宗的,她差点哼出声来,被雨水捂了一路的身子早就冰凉彻骨,满浴缸的热水却一瞬间包住她的身子。
冰与火的交替,感觉每个毛细孔都在发颤。
“呼…”
唐惊程往外出了一口气,简直爽到不行,干脆两手扶住浴缸边缘将身子平躺下去,尽可能多地让自己沉在水里。
温热包裹,她缓缓闭上眼睛。
“这么舒服?”耳边响起沉哑的声音。
唐惊程抬起眼皮扫了蹲在浴缸旁边的男人一眼,他这什么表情?拧着眉,咬着牙根,水汽中那双眼睛通红发亮,像有什么东西要迸出来,却被他死死咬住憋回去。
“你说呢…简直舒服死了…”唐惊程的声音被水泡得发虚,贱贱的矫情。
关略喉结上下翻滚了一下,迅速站起身来。
“你自己洗吧,有事再加我!”
他扭头就出了浴室,一路快步走到隔壁客房,打开花洒,也顾不得脱衣服了,用凉水从头冲到脚跟子……
妈的简直想死啊,只能看不能吃!
第298章 唐惊程已经死了
关略洗得比较快,匆匆冲了一把便穿好衣服出去,回到那边卧室的时候里面还有水声,他走到浴室门口敲门。
“需不需要帮忙?”
唐惊程的右手基本不能动,光用左手穿衣服有些困难,可很快里面传来声音:“不用!”
大约十分钟后水声停了。唐惊程穿好睡裙出来。
关略正坐在床前的软榻上抽烟,目光透过烟雾看过去,她身上还是那件月牙色睡裙,湿湿短短的头发一圈圈卷在脑袋上,原本被雨水刷白的脸蛋因为泡了温水微微泛红,站在卧室的灯光下,身上像披了一层莹光。
时光在那一刻仿佛停滞。
眼前的姑娘似乎与三年前无异,却又好像哪里不一样。
“过来!”关略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唐惊程也不再逃避,坐到他身边去。
“右手给我!”
她将手伸过去,关略捞起来小心看了看。五根手指上包的纱布都被雨淋湿了,里面伤口肯定也泡了水。
“需要重新处理一下。”
唐惊程轻轻“嗯”了一声。
“忍着点!”他将烟咬到嘴里,又从旁边药箱拿出剪子和绷带,一圈圈将她手指上被弄潮的纱布先弄下来,这过程就已经够疼了,唐惊程忍不住“嘶—”了一声。
关略手里的动作停了停,抬眼看她:“是不是我手太重了?”
唐惊程咧着嘴笑。顺手过去将他嘴里叼的烟夹过来咬到自己嘴里,吸一口,烟圈吐出来。
“没事,你弄吧!”
“……”
关略被烟呛得皱眉,不过终究没阻止她继续抽,手里解纱布的动作也加快了。很快将唐惊程五根手指上缠的纱布都卸了下来。
轻轻揽住,指甲还没开始长,鲜嫩的皮肉都露在外面,红糊糊一片,灯光下伤口狰狞……
关略忍不住又舔了舔牙槽。
他不是没有见过比这更恐怖的伤口,在九戎台这么多年什么血腥玩意儿没见过,可就这一遭让他气都有些喘不过来。
憋得太厉害了,她被带回来这么久,第一次有勇气直面她身上留下的伤口。
“怎么?被恶心到了?”唐惊程吐着烟圈,语调淡淡。
关略闭了闭眼,这哪里是伤口。分明是五个血盆大口,争着抢着要把他撕碎咬烂,滋味难受极了,他又磨了磨牙齿:“家里没有医院那种药,先给你用碘酒洗一洗,明天再回病房叫护士处理。”
关略的声音莫名就沉了许多。
沈春光咬着烟将身子往后靠了一点。
“行!”
他说什么就什么吧,折腾半夜她已经没什么体力。
“那忍一忍!”
“知道了。鸡巴话真多!”唐惊程一脸嫌弃,关略皱着眉瞪她:“怎么现在嘴里这么多脏字?”
“还不是跟你学的?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
得嘞,她什么都怨他。
关略索性闭嘴,将她右手放到自己膝盖上,用蘸了碘酒的棉签在她甲瓣位置轻轻擦过去……
其实真他妈疼啊,唐惊程都快把烟咬碎了,左手抠紧软榻上的棉絮。
关略感觉到她在抖。
“疼就说,我轻点!”
“你还能怎么轻?”
十指连心,指尖真皮层中有丰富的感觉神经末梢,现在指甲没有了,指端上的肉被碰一下都疼得恨不多要把心都揪起来。
唐惊程又闷了一口烟出来,吁着气:“您赶紧的吧,这点痛我还受得了,不然之前你那心肝儿小护士给我上药的时候早疼晕过去了。”
这话听着不对劲啊。
关略停了动作,问:“什么心肝小护士?”
“还装蒜?就中午在停车场你跟她打情骂俏的那个啊!”唐惊程想起这场景心里就怄气。
关略却勾唇笑:“你介意?”
“毛病!”
“那就是吃醋?”
“我脑子进水了吃那小护士的醋?”唐惊程撑着又坐直身子,眼光闪烁之余躲避关略的眼睛,“快点,还包不包了?不包伤口一直露在外面会发炎!”
她情急催促,关略很快便将伤口洗过重新包扎好,妈呀后背都起了一层汗,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他回身把没用完的药和纱布一样样理进药箱里,转过头来的时候正好见唐惊程盘腿坐在软榻上,将五根被纱布包得圆乎乎的手指举过头顶,灯光下晃了晃,疼……
一疼她便皱眉,白雾从她嘴里吐出来,月牙色的侧影,烟雾缭绕……
“是不是以后我右手一直都会这么丑?”
关略心口蹙紧,放好药箱走回去。
坐在软榻上的唐惊程冷嘴里叼着烟,又将左手也伸到半空中与右手并在一起,灯光下可见左手纤长白皙,因为之前长期雕玉需要指骨用力,所以每根手指关节都突得有些明显,可这丝毫不影响左手的美丽,反而让柔美曲线里多了一份劲道和力量。
“不会,医生说养好了就能恢复原样。”关略试图开解。
唐惊程吐着气:“是么?呵,你每次都这么说。”
三年前右边手臂废掉的时候他也说可以恢复原样,现在又是同样的话。
关略被她讥讽得一时答不上来,软榻上的姑娘却突然抬起眸子,眼里恨意四起。
“骗子!”
短促地从她齿缝里咬出这两个字,那一瞬的眸光像利剑般刺穿关略的心脏。
猝不及防啊,关略的后背都僵了僵。
怎么就给他套了这么一个罪名呢?可是她骂得不对吗?简直太对了。
他答应过她的事哪一件办到了?余医丸技。
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
关略嘴里也“呵-”了一声:“继续!”
“牲口流氓恶魔禽兽早晚要下地狱的东西!”唐惊程一口气骂了一溜儿词,骂完狠狠喘了一口气。
关略脸上也丝毫没有怒意,反而坐到她旁边去,将她的左手捞过来,一开始她还不肯,拼命躲拼命缩,可犟不住力气没他大,他死死拽住,强迫唐惊程将右手乖乖放到他大腿上。
“你给我加的罪名我都认了,但你别躲,一样样来。”
“……”
“首先是那个小护士的事。”他主动提了这茬,唐惊程目光一冽。
“我承认我跟那小护士玩了点暧昧,不过那是纯粹为了气你。”
“气我?”唐惊程一脸“妈的你当我白痴”的表情,“你闲得慌拿她气我?”
是啊,后来关略反思也觉得自己这举动真是够无聊。
“理由呢?你总得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关略想了想,算了,总得有人先低头,解释一下也不会死。
“中午苏诀是不是去病房看过你?”
“是啊,有问题?”唐惊程觉得有些奇怪,苏诀又不是第一次去看她,怎么突然对这不满?
关略用手指刮了刮鼻梁:“然后你们在阳台做了什么?”
阳台?
唐惊程努力回忆,目光一闪。
“你他妈蹲墙角?”
“至于么,我只是刚好进来看到,足足二十分钟啊!”关略想想心里就燥得慌,青天白日,他们两人居然在阳台搂了二十分钟,把他当空气呢。
“所以你才是吃醋?”
“……”
“你有什么资格吃醋?”唐惊程将左手又抽了回来,这真是天大的笑话,“来我问你,关先生听过一句老话没?”
“……”
“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
“今天苏闳治一审,那毕竟是苏诀的父亲,他心情不好来找我倾诉,搂一下又怎么了?”
“……”
“再说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凭什么就对我这态度?而且关略我告诉你,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那谁都别藏着掖着,这三年来我过的什么日子?如果不是苏诀我估计早就死了八百回了,所以给他搂一下算屁,以身相许都不为过!”
后面几句话几乎是直戳着关略的心窝子去的,够狠啊,这姑娘心里其实啥都明白,什么人什么事在她心里什么地位都捋得清清楚楚,关键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让关略无法反驳。
她没说错啊,三年里她九死一生,是他把她推进那场地狱,却是苏诀把她一次次又从地狱拖回来。
一个是仇人,一个是恩人。
关略在这会儿根本就没有丝毫胜算的余地,原本他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现在被唐惊程直接揭穿,连这点侥幸都没有了。
她果然怨恨自己,经历这么多,大概比他当年间接害死邱启冠的那份恨还要深。
“抱歉!”沉默许久唐惊程才听到这两个字,还是他一如既然深沉的口气。
呵…真是够有诚意!
唐惊程将手里的烟压掉,起身就要走,关略赶紧再去追。
“你去哪儿?”
“不需要你管!”
可他怎么能不管?要不管他也不会痛苦成这样!
“回来!”
“呸!”唐惊程拎着裙摆就往外走,步子飞快,关略觉得这一整个晚上就是在玩老鼠抓猫的游戏,他是老鼠
她是猫。
可唐惊程真的不想见他啊,无法面对,没有勇气,三年来有些伤口被自己埋得太深,太深便能当没有发生,可他一声“唐惊程”却要企图将所有伤口都撕开,里面都是脓疮和腐烂。
疼……
她都疼够了,所以才想逃,可是关略岂会让她逃。
“唐惊程你能不能消停点?”几步跨过去又把她拽回来。
一个回眸,三年流光飞逝,她在这男人怒戾的暗影下剧烈晃了下身子,咬牙,吐字:“别叫我这个名字,我不是唐惊程,唐惊程已经死了,死在你给她的那片火光里……”
第299章 解释,三年前的疤
关略心口急剧收缩,一恍便松了唐惊程的手,她顺势往后倒,他再将她揽住。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唐惊程眸光凉寒。
关略牙根咬了一下。
“三年前那场爆炸…”
最沉痛的一截伤疤即将被撕开,关略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讲话也会抖得厉害。
他将揽着唐惊程腰的手臂紧了紧。抬头,与她寒凉的目光相撞。
“不管你相不相信,有些事我必须澄清,三年前那场爆炸我完全不知情,我所得到的信息与其他所有人一样!”
唐惊程脚下一软:“你说什么?”
关略喉结滚了一下:“爆炸发生后一个月我才知道你在缅甸出事的消息,派人去查过,汇报给我的信息是当地武装暴乱,你当时不巧正好在现场。”
“武装暴乱?正好在现场?”唐惊程一时笑出了声,两眼空洞看着某个地方,“不是武装暴乱啊。是有人蓄意,是你派去的人,枪声响之前我接到你的电话,你说……”
唐惊程痛苦地闭上眼睛。
如果这三年里大大小小受到的伤,皮肉上的,无论多疼她都能忍,唯独当年“关略”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几乎把她推入暗无天日的地狱。
那种切骨之痛,猝不及防,她连反抗和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说什么?”余爪共弟。
“说……”唐惊程的声音全被堵在喉咙口,痛苦地闭了闭眼睛,眼泪下来了,关略赶紧用手指替她抹。
“如果不想说就不说了。”
“不是……”她摇头。身上一点力都没了,腿脚发软,虚虚地靠在关略身上喘气,就这么缓了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睛。
有些伤疤重复揭开确实会疼得厉害,可是真相更残忍。
唐惊程慢慢找回一点理智,抬头看着关略:“你说不是你派去的人,你没骗我?”
关略将她的腰收紧,举起一只手:“我发誓!”
“那就是另有其人?可在爆炸之前我接到电话,那边明明是你的声音。”
“说了些什么?”
“说……”唐惊程勉强在他怀里站稳,“说我和孩子都不能留在世上。你跟我告别,然后我就听到了枪声,子弹射穿后面的柴油桶,爆炸声很大……我被滚烫的火光抛到地上,后面就没了知觉。”
她大概描述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也不过就短短数秒,却改变了她此后的命运。
后面的事关略已经从苏诀口中得知。他不想再听第二次。
“傻姑娘…”他将怀里的人搂紧,“怎么可能是我?”
“怎么不可能?”唐惊程趴在他肩头冷笑,“你觉得是我害死了楼轻潇,你要我的命也不稀奇!”
关略简直被她一句话怄死,狠狠在她后腰上掐了一把。
“你这姑娘有没有良心?”
“……”
“三年前你非要去缅甸,我记得你走之前我去找过你,当时我说的话你都忘了?”关略第一次那么低声下气地哄一个女人,可这女人却丝毫不领情。
“而且我都不知道你已经怀孕,你却怀着我的孩子跟苏诀跑去缅甸…”关略心里也在淌血,“说实话,我现在都想掐死你!”
可嘴里这样讲,怀里的人却快被他揉到身体里去。
唐惊程已经被他搂得快要喘不过气,左手握拳在他后背敲了敲,他不撒手,她也只能由着他去。
既然最关键的话都已经挑明,还需要再执着什么,心反正都藏得那么深,他不说,她也不说,一切言语都化在这个怀抱里。
也不知抱了多久,怀里的人有些站不住了,他个子太高,唐惊程吸着拖鞋像是挂在他身上,不舒服地动了动。
“可以松开我了吗?”
不料腰上的手臂又紧了紧,唐惊程倒吸一口气:“关略…”
“嗯?”
“松吧,快喘不过气了。”
“嗯…”他似乎含糊地应了一声,却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将手臂松开一点,唐惊程借机站稳,可下一秒面前的人已经压下来,捏住她的下巴将她柔软的唇咬住。
唐惊程不想,可不容反抗,这个吻来势凶猛,只在她唇沿辗转几次便长驱直入,手也很快揽住她的臀,慢慢往下移。
唐惊程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睡裙,隔着布料很快便感觉到他胸口透过来的温度,炽烈滚热,裙摆也很快被他撩了起来,指端磨过她的皮肤,她开始剧烈战栗。
太敏感了。
关略轻笑一声,索性截腰把她抱回床上。
温热的身体贴上去,唐惊程却在下面用左手将他撑住。
“怎么了?”他嗓音暗哑。
唐惊程摇头:“不想。”
“……”
“很累,心里难受,你不能这样对我!”
“……”
她的脸色看上去确实不好,身上还有伤,又在山上淋了雨。
算了,关略趴在唐惊程身上喘了一会儿气,他能说他也难受得想死吗?可这事儿他也不能强上。
“不舒服就早点睡吧,我去洗个澡!”
他没再看身下的人,直接下床进了浴室。
唐惊程躺在床上听着浴室里的水声,滚了一圈,将被子滚在了身上。
真的好累,有些话说开了心里更累。
……
关略在浴室里呆了很久,又冲了一遍凉水澡,好不容易将冒出头的欲望全部又摁了下去,完了又光着膀子坐在马桶盖上抽了两根烟,两根烟的时间他把他与唐惊程之间的事从头到尾又想了一遍。
她现在对他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
她是不是还在恨他?
这种恨该如何消除?
可是依然没有答案。
两根烟之后关略走出浴室,发现床上的姑娘已经睡着了,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像个蚕蛹一样。
她怎么这样也能睡着?
关略站在床前笑了一声,再爬上床去扯唐惊程裹在身上的被子,她还不愿意,嘴里哼哼唧唧,那声音弄得关略心里又开始燥热起来。
妈的还能不能好好睡了?
“喂,起来!”
“喂,唐惊程,你这样会勒死,起来重睡!”
“……”
折腾好一会儿唐惊程才不情不愿地从被子里滚了出来,撅着屁股爬到床头又抱着枕头睡了过去,很快传来轻鼾声,关略没辙,捞了被子盖到她身上,又走回浴室把头发擦干,回来发现这姑娘已经睡得四仰八叉霸占了大半张床,关略只能弓着颀长的身子缩在床边,拉了一点被角过来勉强盖住肚子,又怕自己睡着了压到她的左手,所以不敢靠她太近。
可这姑娘睡着了也不安稳,一直翻身动来动去,到天亮的时候嘴里还哼哼唧唧。
关略睡得迷迷糊糊,伸手去揽她的腰,腰身柔软,他不知足,挑开领口往里面去,结果手掌所到之处摸到一把汗。
“唐惊程…”
关略一下醒了,爬起来去拍旁边姑娘的脸蛋,脸上也都是汗,人却怎么也叫不醒。
关略赶紧下床开灯,吓了一跳,唐惊程把自己紧紧拢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面色通红,嘴唇白发,额头摸一下烫得惊人。
发烧了?
关略迅速在身上套了一件T恤,拿体温计给她量了一下。
妈呀烧到40度。
不得烧傻了?难怪怎么喊都喊不醒。
关略捞过床头座机给楼下打电话,边打边站着往腿上套裤管,很快柳婶上来了,一看床上唐惊程的样子就知道烧得不轻。
“柳婶你先给她穿衣服,穿厚一点,我去楼下拿个冰袋。”
分工行动,关略随便披了件外套就下楼,拿了冰袋再度回到卧室的时候柳婶已经帮唐惊程穿好毛衣和裤子。
“九少爷,要不要给她先喂点退烧药。”
“不用,我现在送她去医院,你跟我一起去!”关略把冰袋扔给柳婶,又捞了自己的大衣和围巾过来将唐惊程从上到下都裹得严严实实。
楼上动静闹得太大了,宁伯也被吵醒。
他爬到楼梯口的时候刚好碰到关略抱着几乎晕厥的唐惊程跑下来。
“九少爷,您这是……”宁伯也吓了一跳,他不知道昨晚关略把唐惊程带了回来。
关略也没时间跟他解释了。
“她发烧了,我现在送她去医院,你打电话让雅岜过去…”边交代边往外面走。
宁伯追到门口:“好,那需不需要我安排司机送您和沈小姐过去?”
“不用…”话音刚落关略已经走没影,柳婶回房套了件外套也匆匆跟出去,很快听到门外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一串白光将银杏道照亮,落叶被疾驰而过的车轮旋得飞起来……
到医院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门诊没有人,直接送去病房找了急诊医生。
检查下来唐惊程是因为体质虚弱受寒着凉,又因为伤口浸水再度感染,所以导致一夜之间发烧,温度很高,来势凶猛。
量体温,检查伤口,重新包扎上药,挂吊瓶,折腾完这些外面天色已经开始消亮,床上的唐惊程还没有醒,关略疲惫地瘫坐到沙发上。
柳婶好歹还睡了一会儿觉,精神要比他好一些。
“九少爷,您在沙发上睡一会儿吧,沈小姐我来守着。”
关略确实是累得够呛了,用手指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那你注意好吊瓶。”
“知道,挂完我会按床铃,您睡吧,我看您脸色也不好。”柳婶又替床上的唐惊程掖了掖被子,回头却发现沙发上的男人已经睡着了,头就仰在靠背上,两条修长的腿自然岔开蜷曲,身上也就一件单薄的线衣,扣子还没来得及扣上。
“哎……”柳婶摇头,把床尾放的一条薄毯抱过去轻轻盖到关略身上。
第300章 他给她试体温
唐惊程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门口走廊上有家属和护士走动说话的声音,可病房里却安静得很。
柳婶刚好有事出去了,唐惊程睁眼只看到几步之外的关略,颀长的身子斜靠在沙发上,头稍稍往一边崴着。 身上盖的薄毯早就滑到了脚边,身后光影刚好都打在他轮廓刚劲的脸上,折腾半宿身上穿的外套和T恤都皱了,下巴冒出来许多青色的胡渣。
现在关略的模样有些邋遢,不过他好像也从来没精致过。
他跟苏诀不同,苏诀永远都是西装革履,领带花纹和衬衣总是搭配得很完美,就算在家也会穿得清清爽爽,而关略几乎不穿西装,夏天总是黑白两色T恤和背心。冬天一件皮外套恨不得可以穿一季,偶尔穿件衬衣也总是没有正形,倒不是说他的衣服买的有多便宜,好些也都是高档品牌,可穿他身上总没了好衣服的样子。
实在是他不适合穿好东西。
你看他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好东西穿他身上也显不出样儿。
唐惊程又想起第一次在腾冲那辆大巴上看到关略的样子,棕色皮肤。皮夹克里面是格子衬衣,衬衣里面是半旧棉质背心,松松垮垮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沾了很多泥的登山鞋。
就这幅邋遢的样子,还拽得不行,分明不是唐惊程会喜欢的类型。
她爬起来下床。站在沙发前面盯着睡眠中的关略看了好久,不觉眉头皱起来,摇头:“啧啧……当初怎么就看上了你…”
哪知沙发上的男人似乎有心灵感应似的,原本闭好的眼皮突然弹开,视线一张便看到面前直拔拔站着的唐惊程,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
他瞬间在沙发上坐直上身,手掌在额头上拍了拍。
“你这么站我面前干嘛?”
“你怎么一声不吭说醒就醒?”
“……”
“……”
最后是唐惊程噗嗤一声先笑出来,关略捡起地上的毯子起身。
“还笑?”
“觉得你刚醒的样子特别逗。”
“……”
关略无语:“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昨晚40度高温烧糊涂也正常,可唐惊程眼睛一瞪:“你才烧糊涂了呢,说你逗是夸你!”
关略这才意识过来,他很逗么?貌似第一次有人说他逗。他忍不住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只摸到一手扎人的胡渣。
“哪儿逗?”
“表情!”
“……”
“你每次刚起床的时候表情都很松快,不像平时那样绷着端着。”平时他是九戎台的主位,不绷着端着怎么坐得稳。
关略对她这个发现不置可否,懒得搭理,抬手在她额头上盖了盖,还有些烫。但温度明显比之昨晚是退下去许多了,昨晚高烧她头搁在自己怀里就像抱了个火球。
“还难受?”
唐惊程摇头,拍掉他依旧盖在自己额头的手:“好很多了。”
“右手呢?”
“右手?”唐惊程抬起来看看了看,感觉纱布跟昨晚关略包的不一样了,只是伤口明显有痛感,她不由皱了皱眉,关略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情况不大好。
“别乱动,昨晚送你来医院后医生又重新给你消毒包扎了一下。”
“难怪包得比昨晚要好看了许多。”
“……”余欢叨血。
关略嘴里又“嘶”了一声,行吧,反正她现在逮着机会都要数落自己,念在她身体不适的份上可以不计较。
“一会儿给你重新量一下体温,等主治医生来之后再把右手检查一下。”
原本定了明天做甲床修复手术,昨晚因为淋了雨伤口又继发感染,也不知道手术还能不能如期做。
这点上关略心里其实挺恼火,姑娘拧就拧吧,偏偏每次闹脾气的时候就跟自己过不去,以前是拿刀子往自己手腕上割,现在反正浑身都是伤,往那病怏怏一站就够惹人疼了,还不顾外面危险撒丫子要跑出去。
昨晚关略来医院发现病房里没人都急疯了,要再玩一次“失踪”再收到几片血淋淋的指甲盖他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冲出去杀人。
“以后不准再这么闹脾气!”
“你担心我啊?”唐惊程挑着眉贱贱地笑,还没完全退烧的脸上还带着两团红晕,眸子晶晶亮,看得关略心里有些发闷。
他捏了下手指。
“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怕你行了吧!”
怕她再玩这么刺激的游戏,给他留点寿活命吧。
唐惊程看关略一副吃瘪的样子心里就爽到不行,忍不住又笑了一声,心里有些乐,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在乎自己的对吗?不然昨晚半夜他也不会冒雨满山坡去找自己。
唐惊程在心里默默想了一遍,自问自答。
关略见她有些暗戳戳的样子,拧眉,这姑娘又在憋什么坏主意?
“你是不是真烧傻了?”抬手又要去摸她的额头,唐惊程的身子却敏捷一闪。
“没!”
“你躲什么躲!”
关略的手被晾在半空中,干脆改了计划直接将她的下巴捏住。
“你……”唐惊程的话还没说完,后面的句子全被他用吻含住,唐惊程气得要去推他,无奈只能一只手着力,根本动弹他不得,关略贴在她唇翼辗转厮磨一番,舌头不动声色地搅了进去。
“别动,试试体温!”
大爷的你以为自己的舌头是温度计?而且两人都没刷牙。
唐惊程被自己的想法结结实实恶心了一把,一拳敲在关略的肩膀上,还没来得及将这男人推开,身后已经响起脚步声。
“沈小姐您醒……”
一个“啦”字直接被柳婶吃掉了,她拎着食盒站在沙发前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都怪床周围的一圈帘子,她进来的时候只看到沙发前面站了俩人,却没看到这俩人在办什么事。
这一嗓子吼出去就已经收不回来了。
唐惊程羞得立即推开关略,脸上本就烫,这么一来就红得没边儿了。
这男人却像没事人一样,舌头在自己牙根上添了一圈:“还行,没昨晚烫!”
唐惊程:“……”
柳婶:“……”
一个眼里冒凶光,一个恨不得自己变成隐形人,唯独关略表情自然,回头看了眼柳婶:“早饭送过来了?”
“啊?”柳婶这才回神,“是啊,宅子那边司机刚送来的,我想着别吵您和沈小姐睡觉就自个儿下去拿了。”
没想到回来就看到这么一幕场景,柳婶忍不住又偷瞄了一眼唐惊程,她正对着关略龇牙咧嘴,关略眉头拧了拧:“那你把早饭弄好让她先吃吧,我去漱个口。”
柳婶应了一声,立即去找勺子和碗,关略进了病房自带的洗手间,唐惊程站在原位,总觉得他最后一句话听得有些不顺心。
越想越不对劲,唐惊程推开洗手间的门进去,关略正趴在水池上往嘴里捧水。
她往门框上一靠,想了想:“你刚亲过我,转个身就来漱口,几个意思?”
关略已经将口漱好,扯了架子上的毛巾顺便用冷水洗了把脸,面容清爽了许多,他转过身去,又用手捏了捏唐惊程的下巴:“你高烧未退,我怕传染给我!”说完就走了出去。
唐惊程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觉过味儿来立马气鼓鼓地走出去,一腿踢在关略的膝盖上。
关略吃痛,柳婶立马丢了碗筷跑过来。
“哎哟这又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刚才还好得黏在一起呢,唐惊程冷光一扫,冲关略吼:“你等着!”
刚巧门外响起敲门声,柳婶也懒得管了,丢下去开门,很快听到门口传来一串柔滴滴的声音:“九哥在吗?我来给沈小姐挂消炎药。”小茹的声音。
唐惊程又往关略身上瞪了一记,妈的来给她挂消炎药需要喊他喊得这么亲热?
柳婶也不是瞎子,看得出这姑娘对关略有“不轨”心思,她站门口哼了一声:“在是在,不过今天护士来病房怎么来得这么早?”
小茹讪讪:“也不早了吧,平时都差不多这时间。”边说边推着车子进了病房,看到关略和唐惊程同时从洗手间里走出来。
前者表情淡淡,后者怒目圆瞪。
小茹心里衡量了一下,看这样子两人又掐了?
“九哥……”小茹又甜丝丝地喊了一声。
关略被她喊得心里发毛,懒得应,唐惊程却在后面往他腰上重重掐了一把:“九哥,这姑娘喊你呢!”
“……”
关略回头吼她:“别闹!”
唐惊程龇牙咧嘴,妈的就闹!
小茹见这两人在自己面前掐来吼去的样子心里暴爽,看来她还是有机会的,昨晚的阴影好像又一扫而光了,偷偷瞄了关略一眼,转过去对着唐惊程的态度却明显恶劣了许多。
“沈小姐你身上伤还没好,最好别下床到处乱跑。”
行,唐惊程也不多说,乖乖走回床上坐好。
小茹将车子推到床边上,拆开针管针头很熟练地做准备工作,很快做完,手里拿着针头和绑血管的皮筋带子。
“躺下,把左手袖子捞起来,快点,给你扎完我还得去其他病房!”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唐惊程忍着,不跟她计较。
小茹也不客气,捞过她的手背在上面重重拍了几下,一针扎进去,唐惊程嘴里明显“嘶-”了一声。
“不好意思扎偏了!”
你他妈!
唐惊程差点爆粗口,小茹已经将针拔了出来,管子里有鲜红的血回流进去。
关略看见了走过来。
“怎么回事?”
“她血管太细了,一不小心没扎对位置!”小茹又改了一副唯唯诺诺好像做错事很抱歉的样子。
关略拧着眉:“不会扎就滚!”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还顶嘴。
柳婶也看不下去了:“我换个护士过来。”
“不用!”唐惊程从床上又爬起来,妈的敢来找她麻烦,也不掂量一下自己有几分胆量!
“让她扎吧,反正我不怕疼,多扎几下无所谓,她应该知道!”边说唐惊程还边往小茹脸上使脸色,小茹被她瞄得心里发毛,第二次乖乖就扎上了,推着车子灰溜溜出去,离开前还不忘偷看关略两眼。
第301章 不喝粥,要吃肉
小茹走后病房里的气氛出奇的诡异,唐惊程直挺挺躺在床上挂点滴,她不说话关略也懒得解释,况且他解释个屁嘞,他跟那个周茹又没什么关系,可不解释又总觉得哪里不顺畅。就光看这姑娘躺那的死人脸就知道她还在生气。
真心烦啊,关略发誓下回再让他看到那小护士死皮赖脸地缠上来就一脖子把她掐死。
“你先让她吃早饭,我出去抽根烟。”关略对柳婶说了一句,摸了茶几上的烟就走了出去。
唐惊程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目光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柳婶叹了一口气,想想这姑娘送来医院的时候已经被折腾得没人样,昏迷半个多月才醒,身上都是伤,这会儿又因为一个小护士的胡搅蛮缠弄得惆怅伤心。
惆怅伤心之余还全都一个人忍着,特别是昨夜她独自站在八岭山凉亭里的那抹身影。裹着单薄的披肩,嘴里叼着烟,目光被雨水逼得清冽一片,浑身都是寒气。
那样的唐惊程让人看了心疼,即使柳婶是外人也看着心疼。
毕竟都是女人啊,看她这样实在觉得有些惨。
“沈小姐,您是不是还在生九少爷的气?…其实我觉得九少爷对她好像没多少兴趣。应该是那姑娘自作多情自己凑上去的……”
“而且九少爷您也知道,有权有势长得又好,搁那一站确实很讨女人喜欢,平时少不了有脸皮厚的自个儿往上贴…”
“…男人嘛,没几个不花心,送上门的也确实很难拒绝。不过您也别嫌柳婶多事,我得替我们九少爷说句公道话,他对您真的很用心,您不知道您前阵子昏迷的时候他天天守在病房,啧啧……足足守了大半个月,整个人看着都快垮了…”
柳婶站唐惊程床前唠叨,唐惊程眼珠子终于转了转,偏过头来,看到茶几上摆着关略的手机,突然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
“柳婶,今天雅岜是不是还没来过医院?”
“……”
柳婶莫名其妙。
“是啊。还没过来,不过应该也快到了,昨晚送你来医院的时候九少爷就交代要让他过来的。”
“行,那他到了叫他来见我。”完了唐惊程又用嘴巴朝茶几上弩了弩,“麻烦把那手机给我。”
柳婶照办。
唐惊程让她把手机平放在床上,用插着吊瓶的左手点开屏幕。
“沈小姐您要做什么啊?”柳婶就怕她动来动去把针头弄偏,到时候又要再扎一遍。
唐惊程却暗戳戳地盯着屏幕。很快翻到她要的东西,再用手指点着一个个打字。
“没事,一会儿就好。”
信息很快发出去,大约只等了半分钟,手机“滴-”一声,唐惊程打开,屏幕上就显示两个字:“好的,那晚上见。”
后面还跟了一颗跳动的小红心。
尼玛小贱人果然奔放,唐惊程鼻子皱了一下,将信息删除,让柳婶又把手机还了回去,费劲翻了一个身,喘气。
“吃早饭吧,饿了!”
柳婶立即把碗筷端过来:“那我喂你。”
不喂她也没法儿吃啊,左手吊瓶右手包得像个粽子。
“好,麻烦了。”
柳婶又将床靠摇了起来,唐惊程试坐稳,目光顺势瞟过去只看到碗里烂乎乎白花花一片,眉头立即就拧成了两朵蝴蝶结。
“又是粥啊!”
最近每天三顿不是粥就是果泥蔬菜汁,妈的她觉得自己身上都快长出叶子了。
“我不吃!”
“这……”柳婶为难,吹了吹粥面上浮的白气,“还是吃一些吧,听司机说今天这粥里加了两勺蜂蜜。”
“……”
白粥加蜂蜜?关宅的厨子是黑暗系毕业?
“不吃,闻着都能反胃!”
那会儿关略正好抽完烟走了进来,刚巧看到唐惊程皱着眉坐在床上干瞪眼。
“又怎么了?”
柳婶端着碗:“沈小姐不想吃这粥。”
“身体不舒服还是没胃口?”
“都不是!”唐惊程干脆把碗推开,“成天吃这些你不觉得腻?”
关略也知道,她嘴巴叼,难伺候,可没辙啊,她还在发烧,也只能吃些清淡的东西。
“把粥喝了,等你身体好一点我会让厨师在里面适当加些荤腥!”
“又是这句话!”唐惊程白他一眼,“不喝粥,我要吃肉!”
“肉没有,吃掉!”
两人又犟上了,柳婶在旁边看着实在为难。
几个回合下来关略有些炸毛,这姑娘耍脾气能不能分一下场合和事情?不过他忍着,就再忍她一次!
“柳婶,把碗给我!”
“九少爷…”
“给我,我来喂她!”
他就不信了,不信她今天不吃!
柳婶只能把碗给了关略。
“那九少爷您喂吧,给沈小姐洗脸的热水还没打,我现在去趟水房。”
看这架势待会儿肯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柳婶赶紧寻了个借口出去,病房里只剩下关略和唐惊程两个人,关略手里还端着那碗粥,也不看床上人的脸色,挖了一勺子吹吹,把热气吹散,直接送到唐惊程面前。
“吃掉!”
唐惊程把脖子梗过去:“不吃!”
“真不吃?”
“对,不吃!”
“理由!”
“没肉!”
“就这么想吃肉?”
“对,就想吃肉!”
妈的她都素了多久了,一个月出头,再不来点荤腥她走路都能晕过去。
关略却气得直点头,行,想吃肉是吧!
他将碗往旁边桌上一顿,一手拿着勺子一手突然捞过唐惊程的脖子,气势汹汹地吻上她的唇,舌头很快顶进去,搅一圈,退出来,速度虽然飞快,可来势过于凶猛,唐惊程被弄得面红耳燥,薄唇微启,眯着眼睛有些出戏,下一秒关略却拧住她的下巴将一勺子粥塞进她嘴里……
关略:“肉,粥,都吃掉!”
唐惊程:“……”
脑中那秒是空白的,之后千万只草泥马从她眼前呼啸而过!
踏马的简直了……这男人还能不能好好喂饭了?她还能不能好好吃了?
唐惊程心里抓狂,脸上却丝毫不凌乱,她迅速将嘴里塞的粥咽下去,抬起左手朝关略勾了勾。
“来…”
关略想送过去第二口,岂料唐惊程用右臂绕住他的颈脖用力一勾,滚热的唇贴上去,张嘴就咬,小尖牙锋利啊,关略吃疼“嘶-”了一声。
唐惊程用力吮一口,嘴里尝到血腥气。
她撒手,身子往后仰,满足地用舌头舔了一下唇:“你大爷的,这才叫吃肉!”
关略简直哔了只狗!
行啊姑娘,敢往他嘴上咬,他目光寒了一下,但很快松开,用指腹擦了擦自己的下唇,上面明显带着血腥丝。
“挺疼的吧,这是教训!”唐惊程还欠揍似地吧唧了一下嘴,心里乐得开花,得意忘形之时关略已经俯身下来,一手掐住她的脖子就吻了上去。
这次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花了狠劲,一口口恨不得把唐惊程肺里的氧气全部吸干净。
“唔…松开…”唐惊程握拳去敲他的肩膀。
关略吻得凶猛:“松什么松,不是要吃肉么?干脆一次给你吃个够!”随后直接扣住沈春光的后脑勺,不容她抵抗,吻得霸道密集。
唐惊程眼神开始迷离,握拳的左手松开,最后只能死死拽住他的衣领,开始试着回应……
……
柳婶回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是另外一幅光井,唐惊程坐在床沿上,护士蹲在她面前帮她重新扎针。
针扎好了,护士冷冰冰地唠叨了两句:“挂水的时候家属在旁边看着点,今天都连插三针了吧,看这左手都青了,她右手又不能换着挂!”
“……”唐惊程吃痛忍着,还要听护士数落,回头只能对关略使眼色,一副“都怪你”的样子。
柳婶将热水瓶拿去洗手间放下,又折回病房。
护士已经走了,唐惊程重新躺回床上。
“怎么回事?怎么我去一会儿工夫您这手就肿成这样?”
唐惊程自然不知道如何回答,柳婶又转过身去看关略,关略也不说话,站在沙发前面用手刮了刮眉心。
“九少爷,您嘴上怎么破了,在冒血珠子!”
关略赶紧用手指又捻了捻,果然还有血,妈的那姑娘属狗的吗?咬一下伤口这么深?
“需不需要我叫护士来给您看看?”
“不用。”关略将唇抿了一下,又看了眼床上的唐惊程,她脸上明显是幸灾乐祸的表情,关略勾唇笑出来:“看也没用,估计得去打一针破伤风!”
你大爷的!
唐惊程又是一记冷光扫过去,关略假装没看见,把桌上已经凉透的粥端起来拿给柳婶:“你来喂吧,我还有事要出去!”说完就走了。
唐惊程气得又用左手拧了拧被子,柳婶看见了,立即叫出来:“哎哟沈小姐您可别再拧了,再拧又得重新扎针。”
唐惊程这才松开,喘口气:“算了,喂我吃早饭吧。”
柳婶立即又盛了一碗粥过去,床上的姑娘像吞毒药似地勉强喝了小半碗,什么玩意儿啊,白粥加蜂蜜,简直就是黑暗料理!
柳婶也不勉强了,将剩下的粥倒掉,又把保温盒和碗勺洗干净,回来重新装进袋子,一会儿中午的时候再让送午饭的司机带回去。
就柳婶装保温盒的时候唐惊程的目光又扫到了桌上另外一只袋子,里面好像装了什么东西。
“那什么?”她指了指。余欢台才。
柳婶拿过袋子,里面稳妥地放了一只小炖盅。
第302章 孩子,去见叶覃
柳婶拿过袋子,里面稳妥地放了一只小炖盅。
“打开看看。”
柳婶将炖盅打开,唐惊程一眼就认出来了,南瓜豆腐,可惜已经凉了。
“谁送来的?”
柳婶想了想,摇头:“肯定不是早晨司机送来的。而且这袋子昨晚送您来病房我就看见已经在了。”
唐惊程猛然一下就明白了过来,昨天她闹脾气不肯吃东西,关略被气走了,大概是晚上他回去做了一盅南瓜豆腐送来医院,结果发现她人不见了,白白又折腾了一晚上,折腾到她手发炎,身体发烧,虽说是她自己闹的,可好歹她是病人。到头来关略连句哄人的话都没有。
谁说她什么都能扛的?
她到底还是个女人,在没有遇到关略之前她被父亲和自己的男人宠得无法无天,所以有时候她挺讨厌关略,真的很讨厌。
感觉他对自己的心思远远近近,远的时候她感觉这是个无底深渊,她触碰不到他的心,他把心藏得太深了。可近的时候又觉得他心里应该有自己,不然他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自己这臭脾气。
但爱是什么?
唐惊程以前觉得爱便是她对邱启冠那样,非他不可,笃定到可以抛开自尊,年龄,身份和世俗的牵绊去争取。就如向日葵追逐烈日,那么心无旁骛。
可遇到关略之后呢?
她最初勾搭这男人的时候也是凶猛激烈的,这跟她的性格有关,喜欢干脆直接,可她那时候只贪图他的肉体,至少唐惊程一直这么定义,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可能真的喜欢一个像关略这样的男人。
这男人与她理想中的爱情太不一样了。
她理想中的爱情必须是像邱启冠那样的,可以宠她,可以纵容她,能够甜言蜜语也能够温情柔意,愿意为他煲汤也愿意当她的心灵伴侣。这是细水长流的爱情。
而关略呢?
他与唐惊程之间的距离隔得太远,成长和教育经历导致两人不可能有共同语言。
再说脾气,她脾气拧,他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谁都不愿意先服软,所以几句话说不顺就会开始互掐,偶尔她想要男人哄的时候他也绝对不会主动“跪舔”。两人身上都穿着硬邦邦的盔甲,就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产生爱情?
那如果不是爱情那两人之间这么多年的纠缠又算什么?
唐惊程兜兜转转三年为何还是要转回到他身边?
想不明白啊想不明白!唐惊程仰面喘气,柳婶倒吓了一跳:“沈小姐,您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是啊,难受得想死。”
“那我去叫医生?”柳婶急匆匆地就要出去。
唐惊程叫住她:“叫医生也没有用,你把我手机拿过来,我发条短信。”
……
老麦其实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云凌人,他母亲大概在他三岁的时候才只身带他搬到了云凌,此后一直在这座城市定居。
雅岜派人带老麦的母亲去殡仪馆见了老麦一次,一大把年纪还要承受丧子之痛,据说当场就哭晕了过去,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她要带老麦回去。
年纪大的相信落叶归根,无论这一生走多远的路,爬多高的山,最终死在哪片土地,但精魄总要回到最初生养的地方。
为这事关略亲自给黄澎打了电话,又托人去局里打了报告,也办了相关手续,定于三天后九戎台安排人和车送老麦的遗体回去。
老麦的家乡在喌山坪县,离云凌也不算太远,高速开车大约六个多小时。
为防止老人这几天想不开,关略还另外派人守着老麦的母亲,他母亲提出要见关略一面,关略想了想,最后还是没答应。
他知道老人为何要见他,也知道她会问些什么问题,所以他不想见,因为有些事他自己也没有答案,他只是九戎台的主位,说穿了也是个很普通的男人,七情六欲与其他人无异。
他不是神,没有必要去承受这些。
更何况还有一个叶覃。
叶覃前阵子情绪还算稳定,可这几天又开始闹起来,成天喊着要见关略,雅岜早晨也来了电话,说叶覃已经绝食一天一夜。
关略觉得真稀奇,到头来怎么一个个都来逼他?这些烂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但转念又想到老麦,想到老麦死前说的那些话,关略还是没办法将心硬到底。
叶覃自从窑口镇回来后就一直被九戎台的人关在老麦以前住的公寓里。
关略过去的时候差不多上午九十点,门口守着的人见他出现都松了一口气。
“九哥…”
关略看了眼紧闭的大门:“起来没?”余欢欢弟。
“起了,刚起,昨晚足足闹了半宿,这会儿还算安稳。”
关略点头:“早饭还是没吃?”
“没吃!就是没吃才担心,这已经是第二天了,再绝食下去怕身体受不住。”守门的人就怕叶覃有个什么闪失,所以看她绝食不肯吃东西也很担心。
关略用手刮了刮鼻心:“知道了,你们在外面继续看着,我进去。”
门是从外面反锁的,守门的人立即掏了钥匙出来替关略把门打开一条缝隙。
“九哥您小心点,她疯起来的时候没脸没边。”下手讨好地提醒。
关略颔首:“我知道了。”将门那条缝隙再撑开一点,里面漆黑一片,唯独门缝里透过去一道细白的光束。关略跨步正要进去,眼前却冲过来一道黑影。
“放我出去!”
声音冲撞的劲很大,埋头正好顶在关略胸口,他身子都往后仰了两步,一把拽住叶覃的手臂。
“滚回去!”
“他妈再碰我一下试试,杀了你,杀了你!”叶覃嘴里语无伦次,推着关略的肩膀还想往外冲,可外面早有人将门合严,那道细白的光束再度消失。
黑暗中是一串门外传来的锁门声。
“啊…你们这帮混账东西,怎么敢,谁给你们的胆子?”声音撕扯尖利,手臂乱舞着往关略身上捶,关略干脆揪住她的肩膀将她一把甩到客厅的沙发上。
“别他妈再撒野!”丢下一句狠话后他走过去将客厅的窗帘全都打开。
“嘶拉”一声,仅仅一瞬间,房间里变得敞亮无比,初春暖阳跳跃着光影从外面直射进来,所有一切都被暴露在阳光下,丑的美的,假的真的……
“啊…不要,关上,关上,我不想看!”叶覃像受了极大的刺激般一下子扑倒在沙发上,双手蒙住自己的脸,仿佛阳光里有恶魔和妖怪。
那是恐怖到极致才会有的反应。
关略冷笑着走过去,一把将叶覃从沙发上拎了起来,强行瓣开她的手。
“怎么?你怕?你他妈也会有怕的时候?”
叶覃近距离听到关略的声音,身子一晃,将手从脸上挪开,终于看清面前的男人,阳光刺眼,他逆光而立,面目冷寒,眼底全是如锋戾气。
是啊,她怕啊,可是怕有什么用?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
叶覃手臂晃了晃:“九哥……”喊得如泣如咽。
关略哼一声,将她手臂直接甩开,叶覃再度被甩到沙发上,纤瘦的身子半趴在上面,撑了好一会儿才坐稳。
“你终于愿意来见我。”她靠在沙发上重重喘气。
关略居高临下,目光扫过去,叶覃明显瘦了很多,以前颧骨就高,现在消瘦成这样整张脸上好像就剩了一双眼睛,眼睛也无神,空空淡淡,半长的头发凌乱披散在肩头,大概因为好久没洗的缘故一束束全都黏在一起。
身上还是黑白格子的外套,里面穿了条棉布裙子,脚上没有穿鞋,趾头缩着将腿弯在沙发上。
这么一身使她显得更加单薄不堪,仿佛是被人随意丢弃在路边的孩子。
关略不是同情心会泛滥的人,只是目光触及叶覃微微隆起的小腹,心口还是不自觉收紧。
前几日安排过来给她做检查的医生说了,叶覃的肚子已经十六周,十六周的孩子已经成型,不过出于之前种种原因胎儿有些偏小,所以医生建议家属要多注意,特别是母亲的情绪,母体情绪也会影响到胎儿发育,甚至还会产生其他更加严重的问题。
关略捏了捏手指:“要不是为了你肚子里这点种,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多看你一眼!”这口气和表情分明是满满的嫌弃。
叶覃冷笑,坐直:“你就这么讨厌我?”
“讨厌?”关略忍不住嗤了一声,“何止讨厌!”
他是憎恶,痛恨,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可显在脸上的表情却是归于不削一顾的冷淡,而这种冷淡对于叶覃而言比在她身上捅刀子更加疼。
叶覃又换了个姿势,靠在沙发上:“我知道,要不是你念老麦那点旧情,我也不会活到今日!”
“你知道就好!”关略又开始烦躁起来,他从裤袋里摸出烟盒,抽一根想点,但瞄到叶覃隆起的肚子,最终还是将烟又塞了回去,“叶覃我希望你有自知之明,老麦死之前求我把孩子保住,说到底他还是想保你的命,所以你最好给我好好吃饭,让孩子出世,要是孩子有任何闪失,你也别想再有机会活下去!”
说到底现在这个孩子是叶覃的护身符,孩子在她在,孩子没了,关略也不会再把叶覃留在世上。
叶覃明白这个道理,她不傻,她跟了这男人十几年,自然了解他的脾气,可心里怎么就能甘心呢?
她这该死的一根筋的性子,弄到这步田地还是不甘心。
“你以为我愿意这么活着?”她现在这种情况连“苟且偷生”都算不上。
“你倒不如把我杀了,一了百了,我也图个痛快,把我关在这里算什么意思?”
“等孩子出世!”
“出世以后呢?”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但现在我绝对不会让你死!”
“你有什么权利?”叶覃突然嘶吼出声,这算什么意思?
她被关略“软禁”的这一个月以来简直生不如死,以前她怕关略要她的命,所以犯了一个错误之后拼命再用另外一个错误去弥补,可是却没想过自己有天会被他圈起来。
圈在她和老麦曾经共同生活过的公寓,公寓里还残留着老麦的气息,可是那个男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死在自己面前,而她腹中现在怀着他的孩子,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恨纠葛像网一样缠住叶覃,恐惧和痛苦在这个被封闭的黑暗空间里任意滋生,她变得脆弱无力,丝毫没了一点反击的能力,只能任由那张网将她吞噬,把她带入无边地狱。
这种痛苦远比杀了她还要来得残忍。
叶覃不想活了,这是她在窑口镇第一眼看到关略时脑中的第一反应,可为什么他还要留住自己的命?
“九哥,你杀了我吧!”叶覃跌爬着从沙发上滚到关略脚边,双手缠住他的腿,到如今她再也没有争下去的力气,倒不如痛快一点。
关略笑一声,盯着叶覃那双空洞的眼睛。
“死有多容易?你在九戎台这么多年难道不清楚这一点?”
“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她才一心求死,“我活不下去,九哥,真的,我实在活不下去……”
关略一脚踢开缠在腿上的叶覃:“活不下去也得给我撑着,你欠老麦一条命,所以我留你是为了老麦,就算你多么不愿意也得给我熬下去!”
他不准她死,就算他再恨叶覃,她也是老麦用命要护住的女人,如果最终叶覃死在他手里,那老麦一条命怎么算?
叶覃摇头,痛苦万分:“有意思吗?九哥,这样有意思吗?我心里没有老麦,我不想这个孩子出生,你杀了我吧,我会感激你!”她再度爬过去缠住关略的小腿。
关略一手捏拳,蹲下去用掌括住叶覃的下颚:“你不想这个孩子出生?叶覃你应该求神拜佛祈祷这个孩子没事,你应该谢天谢地我还能够容忍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机会的,当年唐惊程就没有,她没有,那个孩子也没有,那是我的孩子,我他妈能把命都给她,你居然敢去动她和孩子的主意,所以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说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关略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鲜血淋漓。
叶覃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关略甩开手,任由她独自一人瘫坐在那里狂笑不止……
第303章 善良的姑娘,神明保佑你
关略从公寓里走了出去,外面守着的人立即围上来将门再度锁住。
“九哥…”
“看住她,别让她有什么闪失!”
“可…”看守的人为难,“她绝食,不肯好好吃饭!”
“不肯吃就掰开嘴灌!”
“……”
“一个大活人都养不住?”关略脸色极其不好看,不单单是阴冷。浑身还带着杀气。
底下人不啃声了,默默低头领命。
关略又捏了捏手指:“另外每周安排医生过来给她检查一次,我不希望孩子有任何闪失。”
关略只要保住她腹中的孩子,九泉之下对老麦也算给了个交代。
“好,记下了。”
“还有…”
“九哥您还有什么吩咐?”
关略沉了口气:“三日后老麦回坪县,到时候你们把她一同带去。”
他与老麦做了这么多年兄弟,临走之前让他再见一眼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关略觉得情分已尽,他也只能做到这样。
回到车上后关略又抽了两根烟。
他既然打算现在不动叶覃,那就已经作出了选择。可是怎么过唐惊程那一关?
现在唐惊程还不知道当年那场爆炸,甚至这次的绑架案都与叶覃有关,所以她还不会闹,可一旦她知道真相,以她那性子肯定不会轻易饶过叶覃,毕竟叶覃对她造成的伤害不是一点点,她不闹个天翻地覆肯定不会罢休。
关略现在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一边是自己的女人。一边是他对老麦的承诺,该怎么选?
可唐惊程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真相,难道他还能瞒她一辈子?更何况这样对她也不公平!
关略捏着烟趴在方向盘上,直到兜里的手机响起,唐惊程的电话。
“喂,在哪儿呢?”电话那端是姑娘娇滴滴的声音。莫名其妙娇得关略心里直发毛。
他咬着烟,皱眉:“护士早上给你喂错药了?”
“呸!”贱男人给点颜色就发狂,“问你话呢,在哪儿?”
“在外面有点事。”
“很忙么?”
“还好,怎么了?”
“也没怎么。”唐惊程顿了顿,“中午还来医院么?”
“……”
唐惊程突然这么软绵绵地问,问得关略嘴皮上莫名一疼,手指摸过去早晨被她咬的地方已经结了一层硬硬的痂。
“你想我过去?”
“想啊,那你来么?”唐惊程的声音听上去蛮有蛊惑力,关略手指又在嘴唇上摸了一把。
“你想我就过去。”
“行,那记得再做份南瓜豆腐带来。就这样,挂了!”唐惊程直接撩了手机,关略听着电话那端“嘟嘟嘟”的声音,心里狂操不止。
妈的这姑娘现在怎么变成这样?谁给她的胆?
关略恶狠狠地盯着手机半饷,最后还是掐了烟发动车子,算了就依她一次,回宅子给她做份豆腐送去。
两个小时后。医院病房。
柳婶找借口出去了,关略喂唐惊程吃豆腐,她一口一勺子,一会儿工夫就把一盅南瓜豆腐都吃完了,恨不得连南瓜皮都不放过。
“就这么好吃?”
“一般般吧,实在是荒得要命了,再不济总比白粥蔬菜汁好吃。”
“……”关略真想一掌拍死她,讨了便宜还卖乖,瞪了唐惊程一眼,又扔了张纸巾过去。
忍!继续忍!
他抬手往唐惊程额头上贴了贴:“温度没早晨高了。”
“嗯啊,上午护士又给我打了一针退烧药。”
“那手呢?手怎么样?”
“手就不大妙了,医生说浸水感染,需要再挂两天消炎药。”
“所以甲床手术做不了了?”
唐惊程擦了擦嘴,别过脸去:“应该暂时是做不了了吧。”她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关略真想把她直接掐死,这姑娘到底是心大还是干脆没心?
闷口气,他将唐惊程的右手又小心翼翼地捞过来:“疼么?”
“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
唐惊程抬头看了看关略,撑着从椅子上坐直:“有点疼,不过还受得了。”
“你几时说受不了过?”
“……”
“下次再撒丫子跑出去?”
“知道了!”唐惊程将右手抽回来,突然舔着脸对关略笑,笑得他毛骨悚然。
“你肚子里又憋什么坏主意?”
“没有啊,就觉得你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
“你说呢,大半夜突然跑没影,连带把柳婶和守在门口的保镖也一起拐着跟你跑!”关略就纳闷了这姑娘哪来这么大本事?
柳婶被她拐走他还能理解,可门口七八个保镖居然也被她弄得团团转。
唐惊程抬眼看了看门外,走廊上依旧人来人往,可是她上午就发现守在门口的人已经全部换了一批,不是昨晚那些了。
“喂,你把昨晚那些人都怎么了?”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唐惊程耸耸肩,转念一想,脸色顿变,“不会都被你咔嚓了吧?”
“……”关略无语,有时候真不知道她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他们没有把差事办好自然会受罚,不过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从今天开始我会安排几批人轮流守在医院,所以你别再想什么坏主意挑唆他们跟你出去!”
居然还知道没收他们的手机,关略觉得这姑娘就是一个大写的“坑”!
唐惊程不置可否:“随你怎么折腾吧!”
关略又被气了一下:“不是我要折腾,我是不想你再出事,而你居然还瞒着我大半夜跑出去,唐惊程,你什么时候能够学会保护自己?很多事远比你想象的要危险,你…”余厅役扛。
“我知道!”唐惊程打断关略的话,“我知道很多事远比我想象的要危险,人心也比我想象的要凶残,况且我又不是没有经历过,三年前那场爆炸,你说不是你派人指使,那肯定另有其人,还有这次被范庆岩绑架,绑架那几天我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所以你以为我不清楚世道险恶?”
她淡淡冷笑一声:“简直笑话,我承受了这么多,没人比我更懂‘世道险恶’四个字了,可是懂又怎样?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可他们一个个对我都是处心积虑,那你告诉我,我要怎么保护自己才能把这些劫数躲过去?”
真是伶牙俐齿啊,她用这么寡淡的口吻说,却让关略一点反驳之力都没有,因为她说的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没有错。
她是无辜的,从最初玉麒麟那件案子到现在,她都是无辜的,可是最终一次次承受灾难和痛苦的却一直是她。
关略清楚这一点,越清楚便越痛苦,痛苦之余就会迷茫,迷茫唐惊程受这么多伤,始作俑者是不是就是他自己?
“算了…”他抬手去揉唐惊程的头发。
唐惊程将身子往后仰,避开他的手:“什么算了?”
“没什么,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
“你这几天自己小心注意好右手,别再碰水了,也别磕到伤到,争取这周把手术做完,下周出院,我带你去坪县。”
“去坪县?”唐惊程有些懵,“去坪县干嘛?”
“老麦的遗体要送回去,葬礼在他老家办。”
唐惊程一时间顿在那里,恍惚了一下,笑出来:“你开什么玩笑?”
关略没吭声。
唐惊程又推了推他的手臂:“喂,可没人拿这种事儿开玩笑,他是你兄弟。”
关略磨了磨牙根,反手将唐惊程的左手握住,握得很紧,唐惊程开始有些发抖,声音哽咽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
关略抬起头来,面色冷凝:“就之前在窑口镇,把你从范庆岩手里救出来的时候,老麦替叶覃挡了一枪,子弹擦过心脏,没能救得过来…”
老麦死于心脏衰竭,心肺重度感染。
“当时你也正在昏迷中,整整昏迷了半个多月才醒。”
醒来也没人在她面前提过老麦的事,所以她一直不知情,现在这么大一个死讯突然砸下来,虽然她跟老麦没什么过深的交情,甚至老麦一直看不上唐惊程,可那到底是一条命,一条鲜活的命。
唐惊程至今还记得老麦替她做心理咨询的场景,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她呆坐在那里好一会儿,阳光洒在身上都不觉暖了,心口一股气有些喘不出来。
半饷,唐惊程才抬起眸子:“那叶覃呢?”
“叶覃?”关略没想到她会突然问叶覃,捏了捏手指,“她怀了老麦的孩子,已经十六周了,现在在养胎。”
“真的?”
“对!”
“那真是谢天谢地!”唐惊程居然一下笑了出来,“好在还留了一个种,不然麦医生就绝后了。”
关略一口气又没顶上:“你真这么想?”
“对啊,虽然我不喜欢叶覃,跟麦医生也没什么交情,但毕竟有了孩子,孩子就是希望,也算给麦医生传宗接代。”
说这些话的时候唐惊程就盘坐在沙发上,目光浅淡,面容安静,阳光在她毛茸茸的头顶投下一圈光晕。
这样的唐惊程柔和安然,美得令人心慌。
关略一臂将她揽到自己怀里……
善良的姑娘,愿所有神明都能听到你的话,让你从此以后免于灾难,福寿安康。
“谢谢!”关略将呼吸埋在唐惊程的发顶。
唐惊程有些听不懂:“……谢什么?”
“谢你这么善良!”
“……”
唐惊程无语,难的看到这男人如此矫情,她挣着从他怀里钻出来,突然狡黠一笑:“要谢我是吧?那就拿出你的诚意!”
“什么?”
“我今晚不想住在医院,我讨厌医院里的味道,你一会儿带我回宅子好不好?”
第304章 收拾这对狗男女
唐惊程想住回去,软着调子跟关略撒了一会儿娇,关略哪儿受得了她这样,只能答应了。
他去找主治医生打了声招呼,又让护士过来她给量了一遍体温,体温基本已经恢复正常。右手感染无大碍,于是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关略就开车带唐惊程回去,柳婶自然也一同跟了回宅子。
车子快到关宅的时候唐惊程的手机叫了一声,短信,寥寥几个字:“事情已办妥!”
她回复,更短,一个字:“乖~”
关略偏头刚好看到副驾驶座上的唐惊程正捏着手机笑,咬着一点点嘴唇,笑得一脸奸佞。
“看什么需要笑成这样?”
“没什么,你好好开车!”
唐惊程将短信删了。手机揣回兜里,将脸别过去捂着脸朝窗外笑了一路。
因为柳婶已经提前打电话回了宅子,所以宁伯知道今晚唐惊程要住来这里,最开心的就数阿喜了,车子刚到银杏道上,老远就看到宅子门口有辆轮椅。
车子绕着喷水池开过来的时候下人推着轮椅迎上前。
车门一开。
“唐阿姨……唐阿姨……”
轮椅上的阿喜踮着脚就想下地,可因为急了点没站稳一屁股又跌到了轮椅上。下人赶紧过去扶住:“小少爷您慢一些…”
阿喜还不乐意,皱着眉要抽自己的手臂:“不要…不要你…”意思是不要下人扶,下人只能撒手。
刚下车的唐惊程只见阿喜一陂一陂地往自己面前跌冲,她赶紧主动走过去,还没来得及伸手,阿喜已经一个踉跄扑到她身上。
“嘶——”右手被阿喜不小心磕到。唐惊程疼得头皮都麻了一层。
“小少爷您当心!”旁边柳婶见状赶紧过去将阿喜拉到一边,“沈小姐手上有伤,小少爷您最好离她远一点!”因为刚才那一撞唐惊程脸色十分难看,知道肯定疼得不轻,所以柳婶这口气就难免重了一些。
结果阿喜一听就哭开了。
“我要唐阿姨…我就喜欢唐阿姨……为什么要离她远一些?”这一哭弄得柳婶也心慌起来,在关宅她毕竟是拿工钱的下人,阿喜这脑子又不是能够说得通理的,一时柳婶站在那有些不知所措。
唐惊程挺过了那阵疼,弯腰下去替阿喜抹了把眼泪:“唐阿姨不好好在这吗?又不走,你哭什么?而且你看看你都多大了,快长成小男子汉了。还爱哭鼻子是不是很丢人?”
关略停好车过来的时候就刚好看到唐惊程在哄阿喜的场景。
她微微朝阿喜弓下身子,右手自然下垂,左手盖在阿喜的脑门上,脸上表情温和柔静,夕阳的余晖在她身上披了薄薄一层。
原来人性温暖真的会发光?
关略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唐惊程会是个好妈妈。
他以前一直觉得这姑娘脾气臭性子倔,说话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全凭自己一时之快,就这种性格的人应该没多少责任心,更不会照顾人,可现在关略发现自己错了。
她心有青山流水,那种发自本能的善良会指引她去成为一个合格甚至伟大的妈妈。
关略因为自己心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而感到无助痛苦,三年前那场爆炸不仅让她面目全非,而且连同腹中孩子也一并夺走,当时她是不是痛不欲生?
“在看什么呢?走啊,进屋!”唐惊程回头突然冲站在风口的关略吼了一声,阿喜已经被柳婶和下人带着进门了。
关略脸色有些难看,他用手搓了搓被风吹凉的半边脸,摸了烟出来:“外面风大,你先进去吧,我抽根烟。”
唐惊程也没多说什么,只瞪了他一眼,扭头就尾随柳婶他们进屋。
晚饭是在宅子里吃的,厨房炖了鸡汤,唐惊程在饭桌上盯着那碗金灿灿的鸡汤差点连口水都掉下来,关略见她那怂样既好笑又心疼,最后还是破戒让她喝了半碗,喝之前先用勺子帮她把漂在上面的油腥都去掉。
唐惊程像是素了几辈子的和尚似的,半碗鸡汤凉透后居然一口气就喝完了,喝完之后就用手胡乱抹了一下嘴,将碗凑过去还想盛,却被关略一掌拍掉。
“不准!”
“就再喝半碗!”
“多一口都不行!”关略义正言辞,他不是什么事都能无条件依着她的,唐惊程气得不行,她都已经多久没碰荤腥了?更何况这鸡汤煲得这么好喝,她以前怎么从来没发觉鸡汤可以美味成这样?
妈的不管了!
唐惊程就当关略是在放屁,半个身子欠在桌面上伸手要去够那汤碗,关略动作比她灵敏,长臂一捞汤碗便到了他手里。
“柳婶,把鸡汤撤下去!”
“关略你大爷的!”
“叫我二爷也没用,撤下去!”干脆谁都甭喝了。
“……”余在见圾。
柳婶在旁边看得哭笑不得,这两人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老为了一些幼稚到极点的事掐架?而且关略那身份,以前在家都是板着一张脸很少有表情,估计也就在这姑娘面前他会喜怒不定。
“沈小姐……”柳婶憋住笑,“鸡汤以后有的是机会喝,您还是先把自己的身体调理好要紧。”她自然站在关略那边,将鸡汤端了过去。
唐惊程趴在桌子上就眼睁睁看着那碗漂着荤腥的汤从自己面前飘走,她咬着嘴里的勺子,一脸愤慨。
早知道刚才那半碗就慢点喝了,至少要尝出一点味儿呀!
唐惊程吧唧着嘴,没滋没味地挑着碗里熬得很浓稠的粥,真希望奇迹发生让她从粥底挑出一点荤腥来,即使肉丝丝也行啊,可翻来挑去也就挑出一点淮山和玉米粒。
“好想吃肉啊…”她又不属兔子!
关略就坐在她对面,看她那怂劲心里其实已经快憋不住了,可脸上还是装得深沉。
“想吃肉?晚上!”
“真的?给我弄夜宵?”唐惊程一下子又将勺子咬进嘴里,脸上难掩欣喜之情。
关略舔了舔牙根:“嗯哼…夜宵,但前提是你先把面前那碗粥喝了。”
“好,那我等着!”唐惊程立马顺服了,三两口就用左手将那碗粥扒拉光。
晚饭后阿喜又缠着唐惊程陪他玩了一会儿,柳婶怕再磕到她右手所以一直在旁边看着,这应该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夜晚,直到八点多的时候关略突然接到百里香那边打来的电话。
“九哥,您现在有时间吗?方不方便过来一趟?”电话那头是阿莱。
关略看了眼正在院子里陪阿喜玩的唐惊程,说实话他今晚不想出去。
“有事?有事找雅岜。”
自从老麦走后百里香那边的事暂时交由雅岜去管,可阿莱顿了顿,似乎有些为难:“雅岜也在呢,不过最好还是您亲自过来一趟吧。”
“到底什么事?”
“不好说啊…”阿莱似乎满口的难以启齿,弄得关略都有些毛了。
“有什么不好说?到底他妈什么事?”
阿莱被关略吼懵了,反应了半天还是没胆子。
“九哥,您还是自己过来看看吧,姑娘还在包间里闹呢,哭着喊着要见您…”
“姑娘?什么姑娘?”
“不知道啊,好像以前也没来过,不过她说她认识您,是您叫她来的,而且还…”阿莱说话扯东扯西,关略捻着手指:“说重点!”
“……重点就是她现在非要见您,见不着就打算一直在场子里闹下去!”
最终关略还是打算去看一眼,不管怎样百里香都是九戎台的地盘,要真有谁在里面出事说不过去。
关略拿了外套和车钥匙出去,经过院子的时候朝唐惊程招呼了一声:“我出去办点事,你别跟阿喜疯了,早点休息。”
唐惊程立即点头:“好,路上开车小心!”
难得见她如此温柔,关略还有些受宠若惊,愣了一下,有些木讷地回:“知道了”。
半分钟后听到门外汽车发动的声音,唐惊程咧着嘴笑出来。
阿喜摇着她的手臂:“唐阿姨……你笑…笑什么?”
“笑今天晚上有好戏看了。”
妈的一对狗男女,在她面前眉来眼去当她瞎啊,简直欠收拾!
关略到百里香停车场,阿莱已经在那等。
“什么情况?”
“一时说不清,人还在包厢闹呢,雅岜暂时在那稳着。”阿莱说得好像情况挺严重似的,关略转身打量,“你他妈再不讲事给我滚蛋!”
“……”
阿莱顺了口气,考虑再三,妈的这事他能讲?
“九哥,人是您约的,还是您自己上去看吧。”阿莱舔着脸,跑到前面去带着关略往楼上走,坐电梯直接到了顶楼,最里面一间包房,雅岜就站在门口,走廊里也围了好些场子里的保镖和服务生。
雅岜见到关略过来脸色明显变了一下。
“九…九哥…您来啦?”
关略眼底阴沉,他妈什么事一个个弄得像便秘一样?
“人呢?”
“还在里面。”
关略顺手去推门,却发现门被上了锁。
“怎么回事?”
“她喝了酒折腾得太凶,怕跑出去闹出什么事来所以才…”阿莱边解释边拽了钥匙开门。
门一开,里面灯光低糜,暧昧的音乐声混着酒气铺面而来。
关略不禁皱了皱眉。
“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