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爱情这把刀TXT下载爱情这把刀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爱情这把刀全文阅读

作者:茯苓半夏     爱情这把刀txt下载     爱情这把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56 他已经说不清了

    “喂…”沈春光又轻喊了一声,很快发现关略另外一只手上缠着纱布,脸上也有伤,于是赶紧撑着坐起来捞过他另外一只手:“怎么弄成这样?手上的伤哪来的?”

    关略不啃声,摇头,却再度反手将她两只手都握在掌中。 合十,抵在自己额头上。

    沈春光觉得他做完这些动作好像花了许多力气,以至于需要低头缓一会儿才能开口说话:“没事,一点点皮外伤而已。”

    “皮外伤?”沈春光当然不信,“你把手给我看看。”

    “不用看,都包好了。真的只是一点皮外伤!”关略坚持。

    沈春光也就不矫情了,她也大概已经猜出这些伤的由来。

    “把我从车里拉出来的时候弄的?”

    当时她在水里好像闻到了血腥味,模糊记忆里应该是这男人敲碎了玻璃才把自己从车内拽了出来,可能就是在那过程中他才把自己弄伤了。

    “脸上也是?”

    “没有,脸上没什么。”关略又低头。

    沈春光学着他平时撩自己的动作去勾他的下巴,看到他额头和嘴角都有擦伤,“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叫没什么?”

    “……”

    “帅哥,你都破相了,以后怎么用你这副皮囊去勾搭姑娘啊?”沈春光故作轻浮地开玩笑。可声音还哑着,脸也不好看,那模样真是叫人看了难受得紧。

    关略偏过头去错开她的手指,又把她的手握到自己掌中:“别闹!”

    “……”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春光动了动身子,全身都酸软,不过除了头晕无力之外倒没觉得哪里特别不好:“没有,你呢?除了脸上和手上有伤之外,其余地方?”

    “没有!”他回答果断。

    沈春光却探身又去撩他的外套:“那你给我看看!”

    “看什么?”

    “看你身上!”

    “……”

    我去,这姑娘可真是脸皮够厚,关略瞪她:“好好坐着,别瞎闹!”

    沈春光咯咯直笑:“哎哟您还害羞啊?”

    “……”

    “来嘛,给我看看,哪儿是不是还磕到碰到了?”沈春光难得见关略这样。又仗着自己还是病人,撒欢子就要去撩他,关略被她弄得实在没辙,外套又被她揪在手里。拽着他里面的衣端直接拉到床边,伸手摸着就往他衣服里面钻进去……

    冰凉的手指,滑不溜秋,先摸到他一小截腰肌,然后…

    “喂!”关略吼她,拍她的手臂。

    刚好那时候护士推门进来,就中午对关略态度很热情的那个小护士,结果进来就把关略他们撞了个正着。

    沈春光那会儿半个身子挂在床头。一手揽着关略的腰,一手还钻在他衣服里。

    “……”

    “……”

    小护士惊呆了,这男的不是白天见义勇为的人吗?怎么才半天功夫两人就开始在病房里瞎搞?

    关略赶紧拽着衣服往后退了两步,沈春光的手摸了个空,黑着脸不甘心地缩回床上坐好。

    护士心里大概已经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纠结似地走过去,咳了一声:“抱歉,我们这凌晨之后是两小时查次病房!”

    “这么勤?”沈春光舔着脸皮。

    小护士也没给她好脸看:“对啊,两小时一次!”

    “哦,那我们会尽量错开你们查房的时间!”

    “……”

    “……”关略脸都黑了,不由瞪着床上没脸没皮的姑娘,护士也是满眼惊愕,回头又看了关略一眼,憋着嘴就走了!

    “喂,不是说查房吗?”沈春光在床上喊。

    小护士扭头顿了一下:“查完了,207号病床精神抖擞,生龙活虎!”完了转身就出了病房,那小矫情样儿看着沈春光心里直爽。围欢协圾。

    “喂,那小护士喜欢你?”

    “别扯!”

    “真的,我看得出来!”沈春光抬头靠在床上,“像她这种年纪的小姑娘最喜欢你这一型?”

    “我哪一型?”

    “嗯…”沈春光偏头又看床前的男人,他算哪一型?

    其实这么多年沈春光也说不出这男人哪里好,不算温柔不算细致,不会甜言蜜语哄女人开心,还特没耐心,几句对不上他就要操了,但她还是不可抑制地被他吸引。

    或许是因为他身上那股劲,时而沉冷时而滚烫,血气之中藏着刀锋,可偶尔又会突然露出特别柔软的一面,比如他泡茶剔花刺的时候,比如他和阿喜在一起的时候,这男人便如水如云,异常温馨。

    沈春光忍不住抿起嘴角笑。

    关略见她脸上表情神神叨叨,又问:“嗯?我属于哪一型?”

    “属于…表面看着人模人样,其实背地里就牲口一只!”沈春光说完自个儿先乐起来,以为这男人又会燥了,可关略也只是淡淡一笑,笑容涩得很。

    牲口啊。

    自己在她心中是不是真的就是这么一个形象?

    “沈春光…”

    “嗯?”

    “你真这么看我?”

    “……”沈春光突然觉得有些恍惚,今晚这男人很反常。

    “不是,其实我也就开个玩笑,你怎么会是牲口呢对?”她剥着手指在床上尴尬地笑了两声,又补充:“再说你今天还救了我,不管怎么说我也该谢谢你,所以就算是牲口也是见义勇为的牲口…”

    沈春光原本也不会哄人,平时嘴巴又毒,结果原本一句玩笑话被她这么一粉饰就更加显得有嫌疑了。

    关略也只能苦笑,懒得再问了,走到床边坐下,扭身定定看着床上的人。

    沈春光莫名就觉得压迫感好强,伸手又去拉了拉他的袖子:“喂…生气了?哎哟你别介意,我就开个玩笑,其实…”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没什么。”

    “……”沈春光无语,这男人今天讲话也是莫名其妙。

    “算了!”

    “什么算了?”

    关略摇头,又替沈春光拉了拉被子:“饿不饿?”

    “……”话题跳转太快,沈春光有些难以适应。

    “还好!”

    “你昏迷十几个小时,真不饿?”

    “……”

    “饿的话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你在这等我。”关略起身就走了出去,空留沈春光一人坐在床上干瞪着眼睛。

    雅岜那会儿已经回去了,临走之前还是照老麦的吩咐去给买了两份宵夜来,不过现在已经半夜,宵夜早就凉了,关略拎着去住院部的水房热一热。

    大晚上水房也没人了,头顶是一长条日光灯,地上和墙上都铺着白砖,被灯一照显得四周空得令人发慌。

    关略将装宵夜的盒子拿出来放进微波炉里,拧了开关,里头黄的灯亮起来,他便独自一人靠在水池边上。

    加热五分钟,他有五分钟思索的时间,摸了烟出来点上,边抽边思索有些问题该不该问。

    五分钟过后宵夜热好了,关略把烟掐在水池里,又把食盒装着拎回去。

    病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推开才发现床上的人已经崴着头靠在床靠上睡着了。

    关略也只能无奈笑笑,将装食盒的袋子放到床头,又摇下床靠放平。

    沈春光不安分地动了动,但最终没有醒,只是舔了下嘴唇翻身过去继续睡。

    关略只能俯身替她把被子盖好,自己抽了张椅子坐到床边上。

    窗外夜空寂静,这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

    “再往前一句?”

    “对,再往前一句!”

    “再往前一句,我好像是问…病人以前肩膀是不是受过伤?”

    “你从哪里能够知道?”

    “片子啊,怕她落水过程中伤到骨头,所以刚才给她做全面检查的时候顺便拍了片子,片子显示她肩膀好像受过伤!”

    “哪一边?”

    “右边,锁骨过去右肩的位置,而且从片子上来看当时应该伤得不轻,不像是普通的摔伤,因为骨头是呈反射性粉碎断裂,这不是一般摔伤能够造成的,而且你看啊…这边,这是肋骨的位置,肋骨上也有旧伤,中间有两条裂痕……”

    关略耳边全是医生说的话,当时感觉整个世界都炸了,轰隆一声,全部毁灭,之后是死一般的沉寂,直到医生喊他他才回神。

    整个下午他觉得自己一直是飘乎乎的,可床上的人此时却睡得如此安稳。

    这世间难道真有如此巧合的事?

    如果不是巧合那她又为了什么原因要改名换姓?

    失忆?不像!

    另有图谋?可她谋什么?

    还有孩子!对,之前那妇科医生断定她曾经流掉过一个孩子,她自己后来也承认了。

    可她哪来的孩子?跟谁的孩子?

    这些问题像是一张巨大的网,把关略死死困在里面,他找不到突破口,或者确切地说他不愿意去找那个突破口。

    他怕一切都只是单纯的巧合,更怕这背后有更残忍的事实。

    关略埋头又用手揉了揉额头,床上的姑娘却又翻了个身,脸对着关略,关略呼吸断了断,这张脸,以前觉得有七八分相似,现在呢?

    说不清了,可是很多感觉他很熟悉。

    关略又俯身过去将沈春光搁在枕边的手捞了过来,捏在手里,腕上缠的那根红线似乎变得特别刺眼,下面吊了个玉坠子,仔细看才能发觉是钥匙形状。

    关略虽然不懂玉,但也看得出这块玉并不像是好东西。

    第二天天刚亮雅岜就来医院了,神严肃。

    沈春光那会儿还没醒,雅岜一进门关略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比了一个“嘘”声:“出去说!”

257 人找到了,他最怕什么

    雅岜跟着关略去了住院部楼下。

    楼下侧门出去刚好是个停车棚,关略走到棚里,熬了一夜的眼睛在太阳底下才发现里头全是红血丝。

    “九哥,您昨晚一夜没睡?”

    “嗯。”

    “就一直守着沈小姐?”

    关略摸了烟盒出来:“也不是,她凌晨的时候醒了一次,后半夜我在椅子上睡了一会儿。不说这了,聊正事!”他边说边从烟盒里抽了一根出来。

    雅岜掏出手机给他点烟,因为棚子里有风,需要两人都稍弓着身子用手挡住,头便有些挨到了一起。

    打火机“扑哧”一声,的火苗冒出来。

    “九哥。人已经找着了。”

    关略夹着烟的手指顿了顿:“嗯,继续!”烟点上,两人分开一些,雅岜往后退了几步。

    “调了事发当时周围的摄像头,车子冲进河里的时候根本没有刹车迹象,所以应该说是有蓄谋的。”雅岜顿了顿,“我也查了那辆出租车的行踪,发现出租车已经在公园里小区周围徘徊了两天,大概是在找机会下手。”

    “目标是沈春光?”

    “应该是。昨天早晨沈小姐跟您说有车子跟踪她,我也查了小区门口的录像,确实有一脸红桑塔纳跟了她一路,后来是那辆出租车主动停到了沈小姐面前,沈小姐大概是为了避开跟踪才上了出租车。”

    结果谁能料到那辆出租车也是“贼车”!

    “沈小姐上了出租车后那辆红桑塔纳还尾随了两三个路口,直到出租车钻进巷子之前才拐弯离开。”

    “所以两人是一伙儿的?”

    “有这个可能!”

    “未必!”关略否决了雅岜的话,道理很简单,如果真是一伙儿的,没必要派两辆车子,这种事办的人越多越容易失手,或者更确切地说,这次是后面那辆红桑塔纳“救”了沈春光一命。

    若不是桑塔纳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让沈春光起疑,她也不会在路上给关略发短信。关略更不可能及时赶到现场去救她。

    不过桑塔纳和里面的司机还没找到,一切都是未知,关略不喜欢在任何“未知”之前作没有依据的假设。

    “说下去!”他又抽了一口烟,身子斜靠在停车棚的支柱上。

    雅岜继续:“昨天晚上那辆出租车从水里捞上来了。已经派人查过,车牌是套的,门锁和刹车都被人动过手脚,所以对方目的很明确,是打算让沈小姐逃不出来的。”

    即置沈春光死地,让她绝无逃生之路。

    关略的目光在烟雾中一点点拢紧,寒戾之渐渐分明。

    “人都审过了?”

    “审过了,但死活问不出背后主使的人是谁!”

    “那身份呢?”

    “身份也查了。外地人口,无业游民,三年之内先后进了两次戒毒所,距离上一次出来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所以他是惯吸?”

    “对,而且起码有三四年的吸毒史。”

    关略唇角一下子勾起来:“现在人被关在哪儿?”

    雅岜说了个地方,关略将烟掐了:“带我去看看。”

    “九哥您要亲自审?”

    “说不定根本不用审!”

    雅岜驾车把关略带到郊外,九戎台下面经营的一个修车厂,平时也会进行一些车辆改装。

    厂子里的人都是九戎台的兄弟。

    关略一进门就看到那辆从水里捞上来的出租车停在那里,车牌已经拆了,引擎盖打开,里面老旧的发动机露了出来。

    关略围着车子转了一圈。

    “九哥!”几名工人认得他,纷纷过来打招呼,关略一一回了,转身正好见一个胖胖的男人走过来,男人大概也就三十来岁,穿着修车厂统一的藏青工装服,衣服上全是机油污渍,再加上满脸大络腮胡子,看上去就难免有些狰狞。

    狰狞的大胖子挺着肚子过来,喊了一声:“九哥,您还亲自来?”

    关略拍他的肩膀:“来看看你。”

    “九哥甭跟我开玩笑了,这地方哪儿是您能来得了的!”胖子声音粗犷,关略也随着笑了两声。

    其实来意大家都清楚,只是不点穿。

    “走,九哥,我们办公室那边说。”胖子带路,穿过车间后面便是一排平房,里面装了胖子的办公室。

    走到一半关略的脚步缓了缓,胖子凑到雅岜旁边去,压低声音:“九哥来见人?”

    “对,想亲自见见,不方便?”

    “方便,怎么会不方便!只是我很好奇这人到底什么来历需要九哥亲自审?”胖子其实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昨夜雅岜突然把人带他这里来,另外还拖了辆浸水的出租车,至于沈春光的事他一概不知。

    “什么来历?”雅岜哼了一声,“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来历,但是他这回是动了不该动的人。”

    “动了不该动的人?谁?”

    雅岜笑,指了指前面关略的后脑勺:“九哥边上的人!”

    “九哥边上的人不就是你?”

    “……不是!”雅岜挠了挠额头,“我是说,九哥枕边儿上的人!”

    “……”

    人被关在平房最里面一间,进门可见地上都堆着废弃的车骷颅和一些已经生锈的修车工具。

    这其实算一间废料仓库,面积很大,起码三百平米,只是平时来的人不多,地上都是厚厚的灰尘,鞋底碾上去都会扬起一地白雾。

    关略用手捏了捏鼻子。

    胖子在旁边替他煽风:“九哥,这里平时没人来打扫,有些呛!”

    关略推开他的手:“人呢?”

    “人还在里面,绑着呢!”三人往里走,绕过几排摆放汽车零部件的架子,果然见后面梁式起重机上吊着一个人,就吊在起重机吊臂下的钩子上,里头没有窗户关线又暗,这么远远一看就像是上面挂了条等着晒干的咸鱼。

    “没灯?”关略回头问了一句。

    胖子立马去开灯。

    “啪”一声,头上几十盏吊灯全都亮了,硕大的灯泡悬在下面晃了晃,吊在钩子上的人似乎也晃了晃。

    关略走过去,抬头,半空中那人手脚都被绑着,半边脸已经血肉模糊,所以也看不清楚细致面容,不过身形单薄得很,晃在半空中细细长长。

    此时似乎也没什么只觉了,眼皮抖抖索索地似张非张。

    “用刑了?”关略问。

    雅岜立即回答:“没有,他身上的伤是自己弄的。”

    “对,昨夜这家伙突然毒瘾发作,自己撞在废料上磕出来的,后来只能把他手脚都绑了,不然估计得死在这儿,妈的死在这儿就不好看了!”胖子接腔。

    关略哼笑一声:“那就不用审了。”

    “不用审了?”雅岜惊讶。

    关略笑:“他都不怕死还审什么?”

    “可是…”

    “没可是,放了!”

    “放…”雅岜顿了好一会儿才把后面的话吞回去。

    关略搓着手指:“放了,这种人扣在这里没什么用!”

    “……”

    返回医院的路上,雅岜还是一脸想不明白,关略坐在后座闭着眼睛,声音却淡淡渺渺地飘过来:“怎么就想不明白?那人吸毒,吸毒的人你没见过?”

    “见过,以前在云南的时候见多了。”

    “那他们怕什么?”

    “反正不怕死!”

    “所以啊…”关略又笑,“回头找人盯住他,既然他能把车直接开到河里去,这就说明对方是要沈春光的命,这种事没多少人有胆子做,除非命门被人握在手里,至于什么命门…”

    “九哥,什么命门?”

    “想想他最怕什么!”

    “怕…”雅岜立即恍然大悟,“怕没有货!”

    关略嗤一声,抱手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正好趁着回去的路上可以眯一会儿。

    至于那辆红的桑塔那,不要急,一个个来收拾!

    沈春光那一觉一直睡到了差不多中午,醒来房间里只有消毒水味道,床前那张椅子上已经没有人了,她想喝水,可身上酸得起不了劲。

    “喂!”

    “喂,有没有人啊?”

    门外没人回答,沈春光只能按了床铃,很快有护士推门进来。

    沈春光一看,又是昨晚那护士。

    “今天还是你当值?”围欢状血。

    “对,我同事跟我换班,你有事?”小护士对她的态度真是差。

    沈春光笑了笑:“我想喝水!”

    “喝水不会自己倒?”

    “身上有伤动不了!”

    “动不了叫你家属!”

    “家属不在!”

    “那自己看着办!”小护士对答如流,那一腔狠劲弄得沈春光来了兴致。

    “喂,你们这好歹也是三甲医院,就用这种态度对待病人?”

    “对,我就这态度,你有问题?”

    “没问题,就想麻烦你给我倒杯水喝!”

    “那可不成,给病人端茶递水不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小护士这也是实话。

    但沈春光就是跟她杠上了:“白衣天使就该爱护病人,给我倒个水能把你怎么样?”

    结果两人就吵上了,声音一大走廊里就突然跑进来七八个男人。

    为首的一个先冲小护士吼:“怎么回事?”模样凶神恶煞。

    小护士哪儿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一时不敢说话。

    沈春光坐在床上慢条斯理地咬着手指:“她不肯给我倒水喝!”

    为首男人立即半躬着身子回过头来:“沈小姐想喝水啊?”遂立即朝旁边一个手下使了个眼,手下屁颠屁颠去拿热水瓶。

    沈春光眉头一挑:“搁着!”

    “……”

    “我要她给我倒!”

258 出院,白衣天使的责任

    雅岜走出电梯就发觉病房走廊里围满了人。

    “九哥,那边咋回事呢?”

    关略一看发觉是沈春光的病房,立即快步走过去,可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头传出声音。

    “来,给姐姐背一遍,你们白衣天使的宗旨是什么?”

    后面是抖抖索索的声音:“以救死扶伤、防病治病…实行…实行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

    关略就踩着小护士颤颤的声音走到了病房门口。门口已经堵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沈春光就穿着那件松垮的蓝白条病服坐在床边上,赤着脚,剥手指,两腿挂在床沿晃荡……

    面前是昨晚那名小护士,旁边围着雅岜手底下的几名兄弟。

    雅岜一看这架势。不好,掐起来了,抬腿就要进去,关略却一把将他扯住,摇头示意他别进去。

    雅岜也只能作罢,在门口乖乖站好。

    里面护士背一半就没声儿了。

    沈春光剥着手指停下来,眼梢扫过去:“这就算是背完了?”

    “没…没有……”

    “那继续背啊!”

    小护士埂了梗脖子,看着也像是犯拧的主,不过苦于沈春光的“**威”。她就算委屈死也只能把牙齿咬碎往肚子里吞。

    “实行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宗旨,履行护士的天职,以自己的…”

    “停停停,最后一句,重新背一遍!”

    “…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宗旨…履行护士的天职…”小护士又重复了一遍。

    “好,继续!”

    “以自己的真心、爱心、责任心…”

    “什么心?”

    “责任心!”

    “不对,前面两颗心!”

    “真心…爱心……”

    “对,就是真心爱心,然后呢?”

    “然后…以真心,爱心,对待我所护理的每一位病人……将牢记…牢记今天的决心和誓言,接过前辈手中的蜡烛。把毕生精力都奉献给护理事业…”

    小护士将一大串“宣誓”背完。

    沈春光笑着将手撑在膝盖两旁,拍了拍床:“这不就完了?多简单,非要搞得跟病人有仇一样!”

    “……”

    “昨晚你那架势我就看着不爽了,今天叫你给我倒杯水都不干。我不暂时还下不了床嘛,渴死在床上你们也不管?什么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什么真心爱心责任心,敢情背半天你都没往心去?”

    “还有我看到你们护士服务台后面都贴着标语呢,明礼诚信,仁心仁术,原来也只是空喊口号而已!”

    小护士被沈春光训得哑口无言,无奈今天这理还偏站在她那边了,原本也只是一件简单的事。可被沈春光这么一拾掇就成了护士对病人无理,连倒杯水都不愿意。

    周围围观家属都开始指指点点,小护士气得眼泪在框里真打转。

    沈春光冷冷嗤了一声:“哟,这就要哭了啊?我又没把你怎样,只是让你复习一下白衣精神而已!”话虽没带任何不好听的字,可听在耳朵里就觉得刻薄得很。

    雅岜在外面有些看不下去了,就算理在沈春光那边又怎样?大庭观众之下这么收拾一名小护士也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

    “九哥,我进去劝劝!”

    “劝什么,随她去!”

    “可这事闹大了终究不好看,再说沈小姐何必去跟一个小护士计较呢?”

    多大点事啊,不就没给她倒水喝嘛!

    雅岜就觉得沈春光做得有些过分了,也不顾关略阻止,进去先把围在护士旁边的几个手下都瞪了一遍:“下去!”

    手下灰头土脸地全部往外退,原本他们也不想管这些鸡毛蒜皮的闲事,连带着门口堵住的家属也被他们一起赶了出去,可走到门口见关略站那儿,齐刷刷站定又鞠了个身子:“九哥!”

    沈春光这才抬起头来,关略揣着裤袋就气定神闲地站在人群后面,把她刚才那“大尾巴狼”的模样算是看得清清楚楚了。

    小护士听到动静也转过身去,一看关略立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雅岜心软,一时慌得厉害,抽了纸巾要递给那护士,护士瞪她一眼,推开人群就跑了出去。

    人群逐渐散开,等门口的人都走光了关略才缓步踱进来。

    雅岜因为这件事对沈春光又恨上了,之前刚刚建立起来的好感度荡然无存。

    “沈小姐,你太过分了!”说完雅岜也扭头撞门出去。

    “嘭”一声,感觉整个房间都被撞得晃了晃。

    沈春光戳了一眼,妈的雅岜都长脾气了,这下房间里只剩下了她和关略两个人。

    前者继续坐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自己的手指,后者走到床前,笑:“挺能耐啊?”

    “……”

    “没事在房里跟个小护士闹着玩?”

    “……”

    “好玩吗?”

    “还行!”

    “就为了她没给你倒杯水喝?”

    “其实也不是,就是想单纯给她找不痛快!”

    关略气绝,不过这姑娘大概也就这一点儿好了,诚实!

    “总得有原因,她惹你了?”

    “不是惹我!”

    “那她惹谁了?”

    “惹你了呀!”

    “……”关略又一口气没顶上,缓了一会儿,蓄点笑:“嗯,好像昨天下午确实惹了!”围厅休扛。

    沈春光立马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冷飕飕地问“她昨天下午怎么你了?”

    “问我要手机号码来着!”

    “就趁我不省人事的时候?”

    “嗯。”

    “那你给了吗?”

    “没给!”

    沈春光心里有些得意,结果关略又补了一句:“因为当时你还在抢救室,我没来得及,要不一会儿我去给她补上?”

    “滚!”

    沈春光扭头一下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

    关略笑出声来,突然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窗外阳光灿烂,屋里这姑娘蒙着被子生闷气,他何必管那么多原因和真相。

    她在就好了呀。

    他还能看得到她,还能见她这么没脸没皮地耍性子,不比什么都强?

    结果沈春光因为关略和小护士之间“莫须有”的暧昧生了半天闷气,傍晚的时候病房里却传来消息,说下午那名小护士被护士长拎去会议室整整骂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又是哭肿着眼睛跑出来的。

    原因是这家医院专门设了一个五星服务奖,这个月她们住院部的护士最有希望获得,次月每人就能多发两千块钱奖金,结果今天中午被沈春光那么一闹,得奖肯定无望了,而且护士长还要被上面领导批评。

    这么一来那名小护士就成了众矢之的。

    雅岜知道这事之后就更不喜欢沈春光了,觉得她简直蛮横无理还没教养。

    第二天沈春光出院,回去路上却是关略亲自开车。

    “雅岜呢?”

    “你很关心他?”

    “不是,只是好像早晨没见他在医院!”

    “嗯,大概他这阵子都不想见你!”

    “……”

    “知道为什么吗?”

    “为了昨天那小护士的事?”沈春光当然清楚,笑着说,“别啊,我知道他心软,可我早晨去找那姑娘道过谦了,还送了礼!”

    “你还送礼了?”

    “对啊,厚礼!她可高兴了呢!”沈春光讲得神乎其乎,关略不免好奇。

    “你给她送了什么?”

    “嗯…不告诉你!”

    “……”

    车子直接从医院开到公园里,沈春光先下车,眼瞅着后面两辆黑越野也停了下来。

    她微微收了一口气,其实很多事她自己心里也清楚,有人要她的命,所以住院这两天病房门口关略都派了人守着。

    两人先到了二十六楼,沈春光掏出钥匙开门,所幸那天跟她一起掉进水里的包也捞了上来,里面除了手机其余物件都没事。

    “进去,收拾几套衣服,我带你先回老宅住一阵子!”

    沈春光也不问原因,原因她也大概知道,有人盯上这里了,这个小区不再安全。

    回老宅的路上沈春光顺便又去重新买了只手机,补了张卡,里面所有号码都没有了,包括以前存手机里的东西,以至于沈春光路上一直郁郁不欢。

    关略开车时留意到她在旁边的神情。

    “怎么?掉了一只手机心疼了?”

    沈春光苦笑:“没有,还不至于!”

    “那怎么看你一副好像世界末日的样子?”

    “因为手机里之前存的东西没有了。”

    “什么东西!”

    “一张照片!”

    “很重要?”

    “对,很重要!”

    宁伯知道沈春光要来,连夜就叫下人把二楼最南边一间客房收拾了出来,不是沈春光之前去住过的那间。

    之前那间房间比较小,南面这间却足足有四十多平米,带有一个小套间和**卫生间,里面装了按摩浴缸,而且房间的朝向也好,面向暖阳,大阳台和几乎整面墙的落地窗,采光极好。

    床上的被褥和床单也都是崭新的,香槟蚕丝面料,不是其他客房里那种素的全棉标配,一看就是为她特别准备的。

    沈春光在里面转了一圈。

    “宁伯,您弄这么隆重我都不好意思了。”

    宁伯笑:“应该的,我听九少爷的意思恐怕这次您要在这住好一阵子,所以重新收拾个房间出来,希望您能住得舒服些。”

    “以前那房间就挺好了。”

    “不好!”

    “……没觉得哪儿不好啊!”

    “席梦思比较旧了,而且床也太小!”

    “不小啊!”沈春光回忆,一米八的大床,“我一个人睡足够了!”

    “是,您一个人睡应该够了,可九少爷晚上睡相不好,而且他喜欢睡**胶垫子!”

    “……”

259 入住关宅,案情进展

    沈春光差点一口气没咳上,抓耳挠腮赶紧转过身去。

    宁伯还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那沈小姐您先在房间收拾一下,若有其他需要尽管提。”

    “……”

    沈春光硬着头皮“嗯”了一声,眼睛却直愣愣看着窗外大大黄黄的那一轮太阳。

    妈的她就当没听懂,什么都没听懂。

    “那我先下楼了,沈小姐收拾好之后我们就开饭。”宁伯打了声招呼离开。还替沈春光把门带上。

    房间里总算只剩她一个人,她喘着气捶自己的胸口,真是够了,怎么这宅子里的老管家也是一副正经耍流氓的样子?

    ……

    沈春光来关宅暂住,最开心的就是阿喜,整顿午饭他就没歇过。非要嚷着坐到沈春光旁边去,还要她给他喂饭。

    沈春光当然很嫌弃,可阿喜闹得不行,她只能硬着头皮喂,结果阿喜边吃边要跟她说话,一句句“唐阿姨”喊得沈春光心里直发慌,再加上阿喜话又说不太连贯,喝的汤汤水水全部顺着嘴角滴到衣服上。

    “真是麻烦!”沈春光嘴里嘀咕,可还是抽了纸巾边喂边给他擦汤渍。

    关略当时就坐她对面。一直没说话,留意这姑娘明明脸上全是不耐烦,眼里却流露温柔的表情。

    下午关略没在宅子,吃过午饭就出去了,他自有他的事情要去办,沈春光也不问。

    闲来无事就陪阿喜玩了一会儿,可阿喜下午规定要睡午觉,所以一点过后整个宅子静得令人发慌。

    沈春光也没地儿可去,关略再三警告她近期不能随便出去乱跑,所以她在宅子里转来转去最后还是转到了自己房里,房里也是空荡荡,她甩身一倒整个人趴到了床上,天然**胶的良好支撑性服帖地托着她的身子。

    妈的难怪那男人喜欢睡这种垫子。

    沈春光像是躺在软绵绵的云层之上。身体架空,漂浮,连着这两天刻意压住的情绪也开始一点点涣散。

    她为什么会同意又住进这宅子?

    为什么会躺在这张床上?

    谁要置她于死地?

    最重要的一点,关略为什么要救她?

    沈春光抬起手臂。看着腕上挂的那枚玉钥匙,感觉自己开始越来越看不懂这男人的感情,他到底想怎样?而她自己又想怎样?

    想到最后什么都乱了,思绪浮浮沉沉,沈春光便捏着那枚玉钥匙睡了过去……

    叶覃从医院出来,手里捏着一张刚取的检查报告,等车的时候发觉医院门口的树叶都黄了。

    眼瞅着秋天即将过去,她在缅甸呆了三年。这是她回来之后的第一个冬天,可此时不过才刚进十二月,叶覃就觉得已经冷得厉害。

    她将那张单子折好收进外套口袋里,又掏出手机拨通了老麦的电话。

    那头很快就有人接了,声音里不免带着一些兴奋:“喂,叶子!”

    “你在哪儿?”

    “我在诊所啊,刚看完一个病人。”

    “那是不是很忙?”

    “有点,一会儿四点还约了个诊。”老麦喝了口水,感觉叶覃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不对劲,“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

    “……”

    老麦不由蒙圈了,这丫头从来不会无事主动给他打电话。

    “要不晚上一起吃饭?”

    “好啊,你想去哪儿吃?”老麦立即问。

    叶覃想了一圈:“算了,还是回家,回家你给我做。”

    “也行,你想吃什么?”围厅斤巴。

    “随便什么都行!”

    “好,那你在家等我,我四点那个病人会诊完就买菜回去……”

    原本老麦计划大概可以五点半到家,可路上堵了一会儿,到家已经过了六点,进门就见叶覃一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屋里没开灯,就开了电视机,屏幕上也没图像,白的雪花光把她的脸映得更加寒白。

    老麦走过去。

    “傻丫头怎么连个灯都不开啊!”他扭头又去开了灯,这才发现沙发上的人眼圈红红的。

    老麦有些慌:“怎么了?”

    叶覃缓缓摇头:“没事!”

    “骗鬼呢,能让你哭就不可能是没事!”老麦才不信,这丫头他也算是认识这么多年了,几时见她哭过?

    唯独哭的就是三年前那晚,她被关略逼着要去缅甸,临行前在百里香的包厢里喝多了酒,也是那晚两人酒后乱性,但是当时许多场景老麦还有记忆。

    比如她跟他**的时候嘴里喊的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几乎是边哭边喊,弄得老麦最后自己也红了眼。

    妈的真是矫情到家了。

    老麦将手里拎的菜随手放到地上,问:“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沈春光住进关宅的事?”

    他思来想去也就只想到这一个原因,大抵就觉得能让这丫头哭的也就关略一个人了,只是沙发上的叶覃又摇了摇头。

    老麦见他表情异样。

    “说话,是不是胃里又不舒服了。”

    一听“胃”叶覃终于有了点反应,她将手扶在小腹上,突然抬起头来,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麦博明,如果我做了让他不可饶恕的事,他会不会真的要我的命?”

    老麦只觉脑中一晃,跌到沙发上去的时候后背竟然开始起汗。

    “你想说什么?”

    叶覃一时没了声音,双手抱住脸靠倒在沙发上。

    良久,她才凉凉地开口:“他已经开始查了,或者他早就已经察觉到…应该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查到我这里。”

    ……

    沈春光那一觉睡得特别沉,一觉醒来都已经是晚上了,眼睛一睁,咕噜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你怎么在我房间?”

    妈蛋沈春光感觉自己迟早要被这男人吓成心肌梗。

    你能想象吗?大晚上一睁眼就见床前站了个人影,屋里还没开灯,黑灯瞎火地就感觉他跟幽灵一样。

    关略却不以为然,看了眼腕表:“你问我?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几点?”

    “晚上八点!”

    “……”

    “宁伯说你下午两点就回房间了,一直睡到现在?”

    “……”沈春光敲了敲睡得昏昏沉沉的脑袋,摸了手机自己看了眼,果然已经晚上八点了,她居然一觉睡了这么长时间!

    “只怪你这**胶垫子比较舒服!”她边说边下床,又从旁边衣架上捞了件外套披上。

    “你呢?刚从外面回来?”

    “回来一会儿了,已经吃过晚饭。”

    沈春光这才想起来还有晚饭这回事,一提肚子也觉得饿了。

    “你们都吃过了?”

    “都吃过了!”

    “没给我留一点?”

    “没有,厨房那边从来没留隔夜饭菜的习惯!”

    “……”沈春光也只能在心里骂娘,“算了,我下去找找看有没有能吃的东西。”

    她记得主楼有个小厨房,冰箱和柜子里常年都会备着几样材料,沈春光这会儿也就不好讲究了,打算随便弄点吃的打发自己。

    可在厨房里翻了一圈,冰箱里除了几样蔬菜,豆腐和真空包装的生牛肉,连根面条都没有。

    她不擅长做饭啊,勉强煮面还行,要让她把生鲜菜变成能吃的菜,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关略就抱手站在门口看,他知道这姑娘不会做饭。

    果然,沈春光重重将冰箱门撞上:“算了,不吃了!”扭头要出去,擦身而过之时手臂却被关略扯住。

    “就饿一晚上?”

    “我去偷阿喜的零食吃。”

    “……”

    沈春光脱开他的手要上楼,关略却抓住不放。

    “你想吃什么?”

    嘿嘿…她就等这句呢!

    沈春光立马眉开眼笑:“你给我做?”

    “先说你想吃什么?”他也厨艺不精。

    沈春光想了想:“南瓜豆腐!”

    关略“嗯”了一声,跨步就松开她进了厨房,只是沈春光觉得莫名其妙,他刚才嘴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算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做了无数次,异常熟练了,所以那份南瓜豆腐很快就好了。

    沈春光已经早就咬着勺子坐在餐厅等,关略把南瓜豆腐端过去,顺手把她咬在嘴里的勺子扯出来。

    “还是孩子?怎么老爱咬东西?”

    吸管,笔头,筷子或者手指……反正能咬的东西她都会塞进嘴里。

    “我愿意!”沈春光反驳,捞过关略推过来的碗就开始吃。

    关略嘴里似乎“哼”了一下:“你愿意?那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

    “什么说法?”

    “老爱咬东西的人大多都有强迫症!”

    沈春光差点被他这句话噎死,一口气咳了老半天。

    关略假模假样地给她递纸巾:“呛了?慢点吃!”

    沈春光呵呵笑着:“烫…”

    对,烫!干脆烫死她得了。

    就在那会儿沈春光的手机响了,真是及时雨,她扫了眼屏幕立即抹抹嘴接起来。

    “喂,陈律师!”

    对面关略一听眉头就有些不爽地紧起来,无奈夜深人静,对方的声音一丝不漏听得清清爽爽。

    “沈小姐,你这几天不在云凌?”

    “没有没有,我手机前天掉水里了,今天才去把卡补了。”

    “哦难怪我昨晚打你电话一直联系不上。”

    “是不是案子又有了什么新进展?”

    “对,昨天下午刚得到消息,警方已经查清楚了苏霑近三年的财务状况,而且马伟民也已经招供了,指认苏霑参与了整件藏毒案。”

    马伟民便是苏梵旗下加工厂的仓储部经理,苏霑这是连涉两案,既牵扯走私逃税,又连带藏毒。

260 他到底知晓多少事

    陈律师的话就像一针兴奋剂,沈春光几乎尖叫而出:“真的?”

    关略坐她对面,看她那兴奋劲就觉得心里有股气。

    “那现在是不是可以把苏霑逮捕归案了?”

    “原则上是这样,但我们国家和美国还没有达成引渡条约,所以一时拿他也没办法。”

    “没办法是什么意思?就是明知他贩毒也不能把他怎样?”

    陈律师叹了一口气:“对,大概就是这意思。不过沈小姐你也别这么消极。至少目前而言苏总应该没事了,再过两天就是开庭日。”

    “到时我会去旁听的!”沈春光立即抢白,陈律师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

    “沈小姐,我不是这意思。”

    “那您是…”

    “旁听不够,苏总说腾冲仓库爆炸的前几天他确实去过一趟云南,但当时你们一直单独在一起。所以可能到时需要你出庭为苏总作不在场证明!”

    “好,没问题!”沈春光满口答应下来,、对面关略却突然从椅子上起身而出,直接出了餐厅。

    沈春光最受不了他阴阴沉沉的毛脾气,平日里看着总是淡淡然然的,可脾气说炸就炸。

    不理他,沈春光自己收了手机继续吃东西。

    吃他做的南瓜豆腐,看在味道极好的份上,她告诫自己忍忍。忍忍他这些臭毛病。

    沈春光吃完之后把碗丢下就上楼,在走廊上转了一圈,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去了关略的卧室。

    他卧室的门关上,但没有上锁,沈春光轻轻推开进去,房间里面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没人,只从浴室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沈春光走过去,浴室门半开着,里面白亮的灯光透出来。

    关略**着上身坐在马桶盖上,正低头在撕身上缠的绷带和纱布,旁边放着药箱。

    沈春光丝毫不意外。昨天在医院她刚醒的时候就跟他闹,闹着要往他身上摸。其实那时候她就已经摸到这些纱布和绷带了。

    她也清楚这男人不喜欢把伤口露给别人看。

    他想藏着。她便配合他假装不知道,可是现在浴室里灯光敞亮,关略撕下来的纱布上还沾着干涸的血,一条条皮肉外翻的伤口直接露了出来。

    从沈春光掉进河里到现在也有两天了,他也一直没时间去把伤口好好处理一下,灯光下显得就特别狰狞。

    沈春光捏了捏拳心,她其实有时候真的看不懂这个男人。

    他对她到底什么心思?

    狠起来的时候可以要她的命,可救她的时候又那么不顾一切。

    关略已经将身上的纱布都扯下来,侧身从药箱里拿了棉签沾了酒精往腹部的伤口上擦,总归是皮肉之躯,酒精渗进去的时候不可能不疼,虽然知道他能忍,但他眉骨紧蹙的弧度还是一点点变得明显起来。

    “你就打算自己在家把这一身伤都糊弄过去?”

    关略听到门外的声音转头,沈春光正揣着手站在门口,面容很清淡,完全跟刚才她接陈律师电话的兴奋劲判若两人。围在边划。

    关略心里哼了一声。

    “进来怎么不敲门?”

    “跟你学的呀!”这男人进她房间不也没敲门?

    “……”关略于是也不再吭声了,继续埋头上药。

    沈春光不免就心里觉得有气,推门进去,这样他身上的伤口就看得更清楚了,被玻璃棱角硬生生划拉开的口子,有深有浅,有长有短,一条条像沟壑一样布在他身上。

    她又闷了一口气,稍稍弯腰:“我来给你弄?”声音不免软了许多。

    关略却不领情。

    “不用,我自己能应付!”

    “你怎么应付?前面的伤还行,后背的呢?难道你后面也长了眼睛?”

    “……”

    姑娘尖牙利嘴,关略突然觉得想笑。

    她便趁机把他手里的棉签抢过去,半跪到马桶前面,又拍了拍他两边膝盖:“把腿张开!”

    “……”

    关略照办,沈春光便扶住他的腰往前挪了一步,半跪在他两腿间。

    “坐好!”

    “……”

    这姿势一时弄得关略头脑发胀,直至沈春光手里的棉签硬邦邦地戳到他伤口上。

    “嘶……”尼玛真是下手狠啊,这姑娘根本不是做这些的料,说好听点帮他清洗伤口,说难听些就是上刑。

    手法不熟就不说了,动作还他妈完全不温柔。

    关略只觉自己掉坑里了,眉头蹙得更厉害。

    沈春光还嗤笑他:“一大男人这点皮肉伤就矫情成这样!”完了又拍他的肩膀,“前面消毒好了,转过去!”

    背上还有几道伤,只是没前面那么厉害。

    沈春光手法虽没轻没重,但动作还算迅速,几分钟便把后面都消毒包扎好了。

    轮到前面,关略要夺她手里的绷带。

    “算了,我自己来!”

    “不行!”她非要帮他弄,心里多少有些内疚加心疼,毕竟这一身伤都是为救她而造成的,所以沈春光自以为帮他处理伤口可以缓解一下内心的亏欠,可宝宝心里苦啊,他能说他压根不需要她来碰吗?

    无奈沈春光性子又拧,偏扭着关略的胳膊把他从马桶盖上又转了过来。

    “别乱动!”

    她又换了一根棉签,沾了消炎的药水往他伤口上抹,靠得那么近伤口便看得清清楚楚,藏了两天的伤,有些地方发炎红肿,有些地方甚至开始化脓,加之之前她昏迷住院,关略几乎彻夜未眠守了她一整夜,要不是他身体底子好,换作别人估计早就因为这一身伤而倒下。

    “你要逞强也不是这种逞法,要真因为救我而弄出什么事来,我是不是还该欠你一个人情?”沈春光边上药边嘀咕,这话说得也不算好听,带着一点责备和气愤,可听在关略耳朵里他却可以执意转化为另外一种意思。

    “你这算关心我?”

    沈春光拿药棉的手一沉:“少自作多情!”继而上药的动作愈发没轻没重。

    关略疼得龇牙咧嘴,好不容易捱到她把背上和腰腹上的伤口都处理完包扎好,她又捞了他的手过去:“手上的伤给我看看!”

    “不用了!”关略立即将手抽回去。

    姑娘您就行行好,他发誓他以后绝对不会再把自己身上的伤露出来给她看。

    “手上没事,在医院的时候处理过了。”

    “那我也要看!”

    “没什么可看!”

    “没什么可看也要看,我不希望你为救我而出事!”她义正言辞,抬着头,雾蒙蒙的眼里一片晶亮。

    关略只觉胸口沉闷,一把将沈春光从腿间扯起来拉到自己怀里。

    “喂……”

    他不说话,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整张脸都贴在自己胸口。

    沈春光被闷得喘不过去,挣脱着想站起来,可关略死死掌住她的松狮头。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头顶带着一点粗哑的声音:“如果我为救你而出事,你会怎样?”

    “……”

    “会难过吗?会心疼吗?会像对苏诀那样担心得寝食难安吗?”

    沈春光一时回答不上来,这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

    “放开我!”

    “你先回答我!”

    “不会!”沈春光干脆吼出来,她才不会为他担心,不会为他寝食难安,更不会心疼。

    纵使他救过她几次又怎样,三年前他向自己和孩子动手的时候可曾寝食难安,心疼担心?

    “所以你还是选择了其他人?”

    “……”

    “沈春光,你够狠!”

    关略松手把怀里的人扯出来,沈春光一个踉跄,快被憋死的气连续顺了好几口。

    “你他妈又发什么毛病?”差点被他闷死,沈春光几乎破口就骂。

    关略坐在那微微垂着头,面容有几分落寞和狼狈。

    “你两天后真打算为苏诀出庭?”

    “……”

    “你用什么来证明他去腾冲一直跟你呆在一起?”关略问了两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沈春光一开始不明白:“这事跟你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你们孤男寡女在一起过了两个晚上,你跟我说没关系?”

    沈春光这才回过神来。

    “你跟踪我?”

    “是又怎样!你跟苏诀那点破事你真当我不知道?我不光跟踪你,知道你们在银杏村那间院子共度了两个晚上,还拍了照片,想不想看?无论如何照片总比你的一面之词更有说服力!”

    关略这话就像一颗炸弹。

    沈春光突然觉得毛骨悚然,这男人居然早就派人跟踪过自己和苏诀,他到底还瞒着她做了多少事?

    “你这么做吗?”

    “有啊!”

    “觉得窥探别人的**很有趣?”

    “对,不光有趣,而且收获颇丰!”他一下子从马桶盖上站起来,逼到沈春光面前,头顶刺亮的灯光瞬时被他宽厚的肩膀遮住,背光处他的五官就显得更加阴霾。

    “想不想看看那些照片?”

    “不想看!”沈春光别过头去,拧得很,关略却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面对自己。

    “真不想看?”

    “对,不想看,不想看你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来窥探别人的**!”

    “那你意思是说苏诀比我要高尚?”

    “当然,他至少光明磊落,绝对不会像你这样骨子里都是卑鄙无耻的阴谋诡计!”沈春光歇斯底里,内心却是挡也挡不住的恐惧。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还是低估了这男人的心思。

    关略却将她的下巴一甩,沈春光往后退了几步,眼前的男人推门出去,很快从外间抽屉里拿了一个信封出来直接甩到沈春光脸上。

    “你自己看!”

    信封落在地上,一叠照片便从里面飞了出来。

261 照片,他给她一个真相

    沈春光弯腰下去捡,一张张往后翻。

    她去腾冲车站接苏诀,两人并肩在广场上走,她手里还替苏诀拿着大衣。

    两人在车间附近的一家面食店吃饭,云南特卤面,照片上的苏诀正好背对着镜头。可沈春光的脸特别清晰。

    打车共同回银杏村的院子,她蹲在门口青砖围成的花坛里掏钥匙。

    隔天两人一起在村口的早餐摊上吃豆粉,这也是云南特之一,沈春光记得那次是特意带苏诀去吃的……

    照片上一幕幕拍得清清楚楚,仿佛情景再现。

    最后几张照片却让沈春光傻了眼。

    照片里光线很暗,看着应该天还没亮。但照片里的人却看得清晰。

    第一张:苏诀还是穿的那件黑大衣,领口竖起来,手里带着皮手套,从她院子门口的那条巷子出去。

    第二张:苏诀在村口路边上了一辆车,黑,车牌看不清,但绝对不是出租车。

    第三张:那辆黑车上下来四个人,但这四个人中没有看到苏诀,所以他应该还在车里。只是从这张照片上可看出天依旧很暗,但月光反照,所以车子旁边那条小河水面就显得波光粼粼。

    沈春光突然觉得心上被揪走一块,她似乎认得那条小河,就在她那间院子的后面,两岸都是银杏树。

    照片继续往后翻,第四张:苏诀下车了,还是那件黑大衣,背对镜头,正在跟之前那四个男人说话,不过这张照片里的天幕已经有些泛白了,可见天光即将消亮。

    第五张:黑载着苏诀车子离开,那四个男人依旧留在原地。

    第六张:依旧是在河对岸。苏诀下车,走进一间早早开门的小杂货店……

    第七张:苏诀回到沈春光的院门口。照着她的样子从花盆下面摸出钥匙。此时天光已经大亮,他手里拎着一个白塑料袋,袋口露出一点红,看着像是牙膏和牙刷的包装盒子。

    ……

    沈春光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手里厚厚一叠照片,拍得清清楚楚,可她为何就是看不明白?

    那时苏诀突然到腾冲去找她,在院子里确实住过两晚,当日早晨的场景她还记得。

    她大约是七点多起的,起来就见苏诀已经坐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电脑开着,她自认为当时他在工作。

    “大清早就工作?”

    “起床了?”

    “嗯,抱歉,睡过头了。”

    “还好,也就七点。”

    “那现在去吃早饭?”

    “好。”

    “那等我一下,我回屋洗把脸,…哦对了,你洗漱过了吗?”

    “洗了。”

    “可我这没有新毛巾和新牙刷啊,你行李箱里带了?”

    “没有,我出去买了一套。”

    “你已经出去过了?是我睡得太沉还是你起得太早?你几时出去买的?”

    “就一个多小时前。”

    “一个多小时前?这么早有超市开门?”

    “有啊,就在你院子后面。”

    “我院子后面不是就一条河吗?”

    “我是说河对岸,有间小店,里面卖杂货,也卖豆浆和早饭。”

    “……”

    他原来并没有说谎,他那日真的去了河对岸,洗漱用的毛巾和牙刷牙膏也是从河对岸的小商铺买的,可……

    沈春光只觉得心里瘆的慌,她从照片前面抬起头来,怔怔看着关略。

    关略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来,说说看,这些照片让你有什么感触?”

    她还能有什么感触?

    她只觉得这世上好像一下子荒得厉害。

    “你到底想让我知道什么?”

    “让你知道你口中光明磊落的人,其实背着你也干过许多卑鄙见不得人的勾当!”

    “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根本看不懂这些照片的意思!”她确实看不懂,又带着点抵触和逃避的心理。

    关略却哼了一声:“当时你在腾冲,他大老远从美国飞过去看你,你是不是特感动?”

    “是!”这话不假,苏决一直很关心她,他当时还在美国陪苏霑,却连夜飞到云南,她不可能一点感动都没有。

    “那有没有想过其实他也可以利用你?利用你掩人耳目,其实去腾冲他是另有目的?”

    “他能有什么目的?”沈春光还嘴硬。

    关略笑:“好,那我换个问题,还记不记得那天早晨河对岸的谋杀案?”当时去了好多警察,还上了当地的报纸,沈春光当然知道,不仅她知道,那会儿苏诀还在,两人在村口吃早饭的时候还听到许多村民在议论。

    她想到这不由背脊一凉,河对岸死的那个人,难道和苏诀有关系?

    关略见她表情阴沉,顺势看穿:“别这种见鬼的表情,人不是苏诀动的手,但却是他把小武的尸体从案发现场挪到了河边草丛里。”

    感觉又是一颗炸弹,沈春光被炸得身子往后又晃了晃。

    “小武?”

    小武她当然有印象,一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

    三年前她第二次只身去腾冲,在老街逛的时候直接被关略截了个正着,当时就是雅岜和小武出手把她在当地找的一个“地接导游”给制住了。

    后来才知道那地接导游是范庆岩装的,那时候范庆岩还只是腾冲一个小头目,成天跟在迟峰后边儿装孙子,而小武那时候还是迟峰的人。

    后来迟峰在云凌出事,小武便跟了范庆岩。

    对,沈春光想起来了,爆炸案后她正式以“沈春光”的身份回到腾冲,通过柴露进了水晶宫,借机会又接触到了范庆岩和苏霑,有几次场子里她还见过那个小伙子,总是一声不响地跟在范庆岩后面,毕恭毕敬地伺候,还是高高瘦瘦的模样,只是面容明显要比三年前棱冽许多。

    所以他应该是范庆岩的人,怎么会突然死在河对岸?

    沈春光脑子里乱得厉害,可在一团乱麻中似乎又能窥觉到什么要命的东西。

    “那我要是告诉你那间仓库就藏在银杏村呢?”

    “要证据就给我乖乖躺好,你他妈真觉得自己这么值钱?一夜就想拿走我手里的东西?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些东西雅岜死了一个兄弟!”

    雅岜死了一个兄弟!

    沈春光一个战栗,像是乱麻中间被抽出一根丝,她紧紧拽着丝的这端,放眼望去,那端便是足以另她毛骨悚然的事实。

    “小武…他是你的人?”终于想出这个缘由。

    关略哼笑一声:“倒还不是太笨。”

    “所以其实小武他是你埋在范庆岩身边的一个耳目?你早就知道范庆岩和苏霑在做什么勾当,你一直派人暗中调查,你手里已经握有他们贩毒的证据,甚至……”

    “甚至什么?”

    沈春光的眼神一点点聚拢,渐渐显出惊恐:“甚至腾冲那间仓库突然爆炸起火,也是你派人动的手脚对不对?”

    关略刚刚收掉的笑容又在嘴角绽出来,这姑娘倒是变聪明了。

    “你从何而知?”

    “因为从云南回来之后你就没再问过我仓库的地址,原因是你已经发现了仓库藏在哪里,所以故意制造了一起爆炸案将仓库和里面的石料全部曝光出来,警方介入调查,你坐收渔翁之利。”

    沈春光一口气讲完,终于把这根丝线理清,再抬头看眼前的男人,灯光暗影下那张脸棱廓分明,脸上还是那么从容淡然的样子,可背后呢?背后他一直是执棋之人,运筹布局,心思深得令人发指。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男人?太可怕了…

    沈春光需要重重喘口气才能让波涛一样翻滚的思绪缓和一些,可是他做这些到底有何目的?

    “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让仓库曝光吸引警方介入?”

    “对,为什么要这样?你不是曾说过江湖事要江湖了?”

    “是,我是这么说过,但这是对于范庆岩而言的,他是九戎台的人,我清理门户自然要用自己的手段收拾,不过苏家人不同。”

    苏家家业庞大,名声赫赫,有些手段用在他们身上不合适,更何况…

    关略笑:“让苏家身败名裂,这也是我的目的之一!”

    “你混蛋!”沈春光一拳就要劈过去。

    关略将她的手腕握在半空中:“对,我混蛋,怎么?心疼苏诀?”

    说到底若不是他制造了那起爆炸案,苏诀也不会被警方带走,现在案子还没宣判,他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是未知数。

    沈春光冷光刺向面前的男人:“你卑鄙!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拖累无辜之人!”

    “无辜之人?你是指苏诀?”关略口吻毒寒,带着一点嘲讽,“别忘了他也是苏家人!”

    “那又怎样?他是无辜的,他对这些事一概不知情!”

    “你真这么认为?”关略简直想笑出来,傻姑娘!

    “看来刚才那些照片你还是没看懂,你以为他专门飞去腾冲看你,怎么就没想到他另有目的?”关略一下甩开沈春光的手臂,“知不知道我为何突然就找到了仓库的具体地址?”

    沈春光当然不明。

    关略难得有耐心跟她解释:“所有从缅甸偷过境的货,第一站肯定先到腾冲,连夜押往位于银杏村的仓库,范庆岩会派人直接在仓库收货验货,留下一部分在云南流通,剩余随石料再运去云凌,抵达云凌之后石料会直接送往苏梵名下的加工厂,马伟民派人接货,取出石料里面藏的东西,石料便当成普通仓储品按照正常流程进行切割处理,至于从石料里面取出来的货自然就到了苏霑手中。”围在乐技。

    所以这是一条已经很纯熟的运送线,缅甸,腾冲仓库,苏梵玉石加工厂;克钦邦**军,范庆岩和苏霑三者之间的势力相辅相成,共分一杯羹。

262 你怕吗?我怕

    沈春光睁着空洞的眼睛几乎震惊,她没想到这其中会牵扯这么多人。

    “可是就算如你所说,这跟苏诀又有什么关系?”

    “是跟他没关系,但我能这么快找到仓库地址全要谢他帮忙!”

    沈春光一愣:“这话什么意思?”

    “还听不懂?小武的尸体是在河岸草丛里发现的,但经过警方调查那里并不是第一作案现场,苏诀之前应该已经派人查到仓库的具体地址。所以故意用见你当借口住在银杏村的院子里,夜里再找机会去河对岸查探,不巧刚好被他手底下的人发现小武的尸体,所以他便将计就计,派人将尸体扔到了草丛里面,而那间仓库就藏在离草丛大概只有两百米的一间老式地窖里…”

    关略道出这些他一直隐瞒掉的事。沈春光却还是理不出一个平顺的逻辑。

    如果小武的尸体真是被苏诀的人转移,故意移到仓库附近,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不合理呀,难道他故意要把仓库地址暴露出来。

    沈春光摇头……

    关略冷笑:“想明白了?”

    “没有,我不信!”

    “不信我说的话,还是不信苏诀原本也是一个阴狠毒辣之人?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也要将自己的亲弟弟置于死地?”关略一语点穿

    沈春光的脚步不断往后退。

    “在腾冲那次,他明明跟我说他不清楚苏霑的事,他说他什么都没查出来,他一无所知……”

    “他一无所知?他把仓库地址都查出来了。他会不清楚苏霑在做什么事?或者确切点说他根本是有备而来,他故意把小武的尸体弄到仓库附近,目的是暴露仓库地址,从而让警方介入调查此案,只是很不巧,警方在现场取证的时候并没有搜到那间仓库!”

    事后雅岜却因为小武的案子而找到了藏毒的那间地窖。

    “所以你故意制造了一起爆炸案?”

    “也算是替他达成心愿,既然他想让仓库曝光,想让苏家身败名裂,我就送他一程,所以你刚才说我坐收渔翁之利,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你!你口中所谓光明磊落的苏诀,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可以任意把自己的亲生弟弟送上绝路之人,所以你这阵子替他操的心算是白操了。苏梵遭此一劫他功不可没,估计他也已经算准了一旦仓库曝光他必定会受牵连。可这不是他的绝路!”

    他的路在后面。这是他为苏梵和苏霑铺好的绝路。

    只是沈春光还是想不明白。

    “他为何要这么做?”

    “为何?争来抢去无非一个利字!”

    “可苏梵是他这么多年的心血,苏霑是他弟弟,就算他恨苏家人,他有必要把苏梵也搭进去?”

    “那就要问他本人了,苏诀的野心绝对不止一个总经理职位和17的股权,他要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或许哪天苏梵上下就不再姓苏了!”

    关略的意思已经讲得十分明确,沈春光需要扶住门把才能勉强让自己站稳。

    这些年她经历过这么多事这么多人,也看过太多阴暗面,自以为已经百炼成钢,可得知这些真相之时她还是觉得心口颤抖不止。

    人心啊,人心到底有多深才能见底?

    她与苏诀在一起相处三年有余,可到头来她连他一点皮毛都不算了解。

    这个平日里总是诸多冷清的男人,面部表情甚少,一度被沈春光暗喻为面瘫人,可心里居然在谋如此一场大局。

    那她这次在苏诀的局里又充当什么角?

    沈春光寡淡笑,看着关略:“行,你们都狠…我自认玩不过你们……”她将手里那叠照片拍到关略怀里,转身出去。

    两日后苏梵石料藏毒案正式开庭,沈春光没有被传唤上庭作证,也没有去旁听,但中午网上便有新闻曝光,因证据不足,公布苏诀和其余几位苏梵高管当庭释放,但苏闳治因牵扯到走私逃税一案,所以依旧无法脱身。

    整个下午沈春光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她却一个都没接。

    关略晚上回到宅子的时候她已经吃过晚饭,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她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抽烟,手机就放在脚边的矮桌上。

    秋风朗朗,将她额头的卷发吹得飞起来,烟星火光之间她的眼眸却被夜衬得分外明亮。

    “听说今天你没去上庭?”

    “听说?”沈春光哼笑一声,“你还派了多少人跟着我?”

    “那倒没必要,只是我原本以为你肯定会去,所以早晨走之前还特意安排了司机和保镖。”

    “那我是不是还应该说声谢谢你!”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不会介意!”

    “……”

    沈春光一时又被他正儿八经无耻的样子逗笑,嗤一声,有些无奈。

    关略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两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围史呆弟。

    短短半根烟的功夫她手机屏幕已经亮了七八次,只是早就被她调成了静音,只屏幕亮,其余都没什么影响。

    沈春光依旧慢条斯理地抽烟。

    手机亮到第十三次的时候关略终于耐不住。

    “为什么不接?”

    “不想接!”

    “就为了他没跟你说实话?”

    “不是,就单纯不想接。”

    她不知道接了该和电话那头的人说什么,原本这就是他一早设好的局,亏她这阵子还百般替他担心,到头来却一起被他算计了进去。

    屏幕连续闪了十几秒之后又暗了,屏幕上显示这已经是今天第74个未接电话,来自同一个号码。

    沈春光无动于衷,继续抽烟,只是抽得有些猛,快抽完的时候手机又开始闪,她还是没有要接的意思,旁边关略却有些糙了。

    “不接?”

    “不接!”

    “行!”

    妈的不想接就爽快点,他自己抽了沈春光的手机过来摁了“接听键”。

    “喂,她暂时不想接你的电话,麻烦别再打过来了!”遂后直接替她按了“关机”键,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

    手机被关略丢到她腿上。

    “多简单!”

    “……”沈春光无语,瞪他一眼,拿了手机和烟缸就转身进屋去,起身之时还丢了两个字“毛病”。

    关略被她气得够呛,这姑娘简直有恃无恐,难伺候得紧。

    不过见她没接苏诀的电话心里多少有些美。

    就先这样,他觉得有些事他暂时还没勇气。

    那晚沈春光回房后便没再出来,关略也没再去找她,难得睡了一夜安稳好觉,却在早晨五六点的时候被电话铃声吵醒。

    一看是雅岜的电话,关略睡意也消了几分。

    “喂,九哥,出事了。”

    “嗯。”他口气照常平稳,这么早接到雅岜的电话已经有所预料了,“什么事?”

    “那司机死了。”

    “死了?”关略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昨天夜里,尸体是在一间小旅馆发现的。”

    “死因?”

    “注射毒品过量,发现尸体的时候针管还插在身上!”

    关略听完用手揉了揉脸,雅岜一时也不敢出声,好一会儿才听到电话那端“噼啪”一下,应该是他点打火机的声音。

    “九哥…”

    关略抽口烟,雾气浓浓将睡意全部驱赶干净。

    电话里又是一通沉默。

    “有没有查到货是哪儿来的?”

    “查到了,之前派去盯着他的人有看到他跟白鹿山庄的人接触,货就是从对方手里拿的,高纯度海洛因。”

    “一次的量?”

    “底下人没太看清,当时是晚上,不过底下人说应该不止一次的量。”

    “那有没有在小旅馆的房间翻出剩下的海洛因?”

    “没有。”

    关略似乎有些了然,抽口烟,用手指刮了刮眉心:“好,那说说你的看法!”

    雅岜又是一通沉默,几秒之后才开口:“九哥,您怀疑是人为?”

    去他妈的人为!

    关略直接掐断了电话,猛抽了几口烟下床,穿着裤衩打着赤膊在房间里踱步。

    一圈,两圈,三圈…床头那束玫瑰开得正艳。

    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

    ……

    沈春光睡得正香之时被敲门声吵醒,不情不愿地从椅子上捞了件睡袍去开门。

    “谁呀?”

    这么早,外面天还没大亮呢。

    沈春光糊里糊涂地将睡袍披在身上,门打开,却见关略一身t恤裤子站在门外。

    “你赶大早来…”话音还没完,门外那人已经挤了进来,一臂将睡意朦胧的沈春光揽到怀里…

    妈的大清早来,大清早你干啥来了?

    沈春光的下巴被迫搁在他硬邦邦的肩膀上,身子被他拢得很紧。

    “喂,你松手,又发什么神经!”

    关略却揉着她的后背几乎要将怀里的人镶到身体里,如果连最起码的生命保障都不能给她,他还谈何“珍惜”和“拥有”。

    “怕吗?”

    “什么?”

    “在那辆出租车掉进水里,你发现连门都打不开的时候,怕吗?”

    这是事发这么多天两人第一次提及这件事

    沈春光趴在他温厚的肩膀,闻着他身上熟悉的烟草味道,突然觉得又难过又好笑。

    “还好,不算太怕,怎么大清早突然跑来问我这种问题?”

    关略搂着沈春光软软的身子,将脸埋在她颈窝里重重吸一口气。

    好一会儿,听到他微哑的声音:“因为我怕…”

    “你怕什么?”

    “怕很多事情再重来一次。”

    “……”沈春光一时失语,只是也不再动了,任由关略这么抱着自己,难得他愿意这么肉麻地抱着自己。

263 清晨,去见苏诀

    清晨窗外还没消亮,感觉整个世界都还未醒,可是沈春光的身体却被这个男人撩醒了。

    他吻她的脸庞,嘴唇,她吻他的喉结和缠着绷带的每一条伤口,以至于他给她的每一次起伏都异常温柔轻缓。

    沈春光从未享受过他如此细密柔和的欢宠。声音一点点就从齿缝里溢出来。

    关略笑着去揉她的卷发,将她的脸埋在自己胸口。

    “叫出来!”

    她拼命摇头:“不!”

    “可是我想听…”

    “……”

    沈春光死活不肯松嘴,关略便开始卯足劲,几下她便气虚了,呜呜嘤嘤地在他怀里发声。

    “嗯?叫出来。”

    “九哥…”

    “名字!”

    “关九…”

    “……名字!!!”

    沈春光咿呀半天,还是喊出了口:“关略…”

    “大声一点!”

    “关略……”

    “再大声!”

    关略咬着齿根。像凶猛的狼一般在草原上驰骋,沈春光被他弄得浑身发软,唯独声音叫得欢畅:“关略…关九……你他妈混蛋!”

    关略笑得一脸得意,往后全是浑身的劲,沈春光叫到后来便没气儿了,开始咬,咬他的胳膊和手臂。

    窗外渐渐消亮,战况趋于平稳,当第一缕阳光撒到床上的时候关略正在亲吻沈春光的额头。额头上全是沾着汗的发丝,他将头发撩开,从她的额头一直吻到眼睛。

    完事之后她总是一副好像已经死过一回的样子,眼皮半张半合,嘴角勾着,浑身懒散。

    关略不愿意起身,继续趴在她身上,揉了揉她汗津津的卷发,问:“为什么把头发剪这么短?”

    沈春光意识还昏昏沉沉:“一直这么短。”

    “以前是长的?”

    “嗯,可那是好久以前了。”

    “剪了不心疼?”

    “心疼,可由不得我不剪。”

    关略不由觉得心口又是一抽紧,将脸压下去埋在她的肩膀上:“几时再留起来?”

    “不留了,这样挺好。”

    “可是我还是喜欢你长头发的样子。”

    沈春光忍不住发笑。拍他的后脑勺:“说什么呢?搞得好像你见过我长发似的。”

    关略也不吱声了,双手搂着她的腰。越揉越紧。紧到沈春光快喘不过气了,她才用劲去推身上的人。

    百般不舍和胶着,他有那么一秒差点就喊出她的名字,可又怕她不是,或者不承认,或者说出什么让他无法接受的事实,所以最终还是忍了。

    这样就挺好。

    他曾经说过,只要她活着,其余一切都不重要。

    “别动,抱一会儿!”关略继续埋头缠在她身上。

    沈春光忍不住笑出来,觉得自从自己落水出事之后这男人变得越来越婆妈。

    “你最近转性了?”

    “什么?”

    “感觉像个磨人的事儿妈!”

    “……”关略居然没恼,还哧地笑了一声。

    沈春光只能仰头看头顶的吊灯,身上的人还是没动静,她再度去拍他的后背:“喂,趴够了吗?能起来了吗?你都重死了!”

    说完沈春光又在他的后背和肩膀上猛掐了几下,关略这才不情愿地起身,往旁边一翻便滚到了床上,沈春光侧身想下床,身后却又突然勾过来一条手臂将她直接捞到怀里。

    这男人又缠上来了。

    沈春光无奈,只能被他硬生生地抱着,背对着他,他便将脸贴在她的脊背上,脊背上全是他吐出来的热气,呼吸声粗粝密集。

    好一会儿,他没有动,沈春光也没有动,清晨的阳光洒在两具疲惫却交缠的身体上。

    两人都累极了。

    直到后背的呼吸声渐渐平稳,沈春光听到关略低弱的声音:“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讲?”

    “…什么…话?”

    “没有吗?”

    “没有!”

    又是长久的缄默。

    “算了!”关略嘴里含糊地吐了这两个字,随后手臂缠到沈春光的小腹上,指端绕着她的肚脐眼转了一圈。

    沈春光被他弄得又是一阵燥热。

    “你干什么?”

    “能不能跟我聊聊孩子父亲的事?”

    沈春光的背脊明显一僵:“没什么可聊的,纯属一场意外,很多事我都忘了。”说完她便推开身后的男人下床,光着脚,从地上捞了睡袍披上,系好腰带。

    关略怀里瞬时空了,他独自趴在枕头上又闷了一会儿,算了算了,不问了,其实他也根本没有刨根究底的勇气,等以后再说。

    关略捞了裤子穿上,随她下了床。

    沈春光已经站在窗口抽烟,左手弯曲托着右边手臂,那根烟就夹在右手指端,腕上那根红绳缠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特别显眼。

    关略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又捏住她的手腕,摩挲着上面垂下来的那枚小钥匙。

    “你喜欢玉?”

    沈春光吐着烟圈:“还行,我妈以前在腾冲做过玉石生意。”

    “后来怎么不做了?”

    “她身体不行呗,而且也没什么盈利,最后就撑不下去了。”

    “那你应该很懂玉?”

    沈春光想了想:“懂一些皮毛。”

    “那这块玉如何?”

    “你是说我手上这块?”

    “嗯。”

    沈春光突然大笑起来:“我手上这块啊,在腾冲估计丢地上都不会有人愿意捡。”

    “……”

    “根本不值钱的,而且雕工还这么粗糙。”

    “雕工?”关略细看那枚小钥匙,确实形状很粗,“你雕的?”

    “嗯,没事儿雕着玩儿。”沈春光自觉说得有些多了,将手腕从关略掌中抽了出来,“不说这些了,有些饿,下楼吃早饭。”

    她根本一脸都是逃避躲闪的神情,关略没再追问下去。

    两人洗漱好一同下楼,正好看到宁伯从院子里走进来。

    “九少爷早,沈小姐早!”

    沈春光不免有些尴尬,像是做坏事被逮了个正着,不过宁伯面无异,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早饭已经准备好了,九少爷,沈小姐,你们是现在吃还是待会儿?”

    “现在吃。”关略看了眼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沈春光,“她饿了。”

    “……”

    两人吃早饭的时候沈春光的手机又连续响了好几次。

    关略留意对面姑娘的表情,她没什么动静,一直慢吞吞地喝着牛奶,不像要接的样子。

    那会儿他心里就想,姑娘心真狠啊,对方都已经打了她一百多个电话,她愣是一个都不肯接。

    “他不像是这么不知趣的人,可能找你真的有事。”关略开口。

    沈春光想了几秒,最终还是放下了牛奶杯。

    摁了接听键。

    “喂…”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寡淡,餐厅里晨光流转,却毫无动静。

    电话那端的人坚持不懈,打了她一整夜电话,现在她接了,一时却没了声息。

    这么僵持半分钟。

    关略把玩着手里小巧的一枚金属打火机。

    沈春光看着牛奶沿着杯壁往下淌,最终叹了一口气:“说话啊,不说我就挂了。”

    苏诀这才出气,声音有些沉:“能不能见一面?”

    “现在?”

    “不方便?”

    “倒也不是,你定地点。”

    沈春光挂了电话,关略手里转动的打火机停了,将之轻轻拍在桌面上。

    “去见他?”

    “嗯,你不是说他可能找我有正事?”沈春光说完便从餐桌前面起身,也没跟关略找招呼,上了楼。

    二十分钟之后她从楼上下来,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餐厅里早就没了关略的踪影,只是烟灰缸里多了一个烟屁股。

    “沈小姐,您上午要出去的对?”宁伯从外面走进来。

    沈春光点头:“要去市里一趟。”

    “九少爷临走前已经跟我说了,让我给您安排人和司机。”

    ……

    因为藏毒案和走私案,苏梵最近被媒体推到了风口浪尖,虽然苏诀和其余几名高管已经从案子里脱身出来,但记者还是紧追不放,所以有些太公开的场合苏诀去不了,怕被记者缠上,于是和沈春光约在那间深巷里的云南私房菜馆见面。

    沈春光到的时候看到苏诀的车子就停在院门口。

    她在车里又踟蹰了一会儿。

    “沈小姐,到了。”司机是宁伯另外安排的,宅子里的人,并不是雅岜,不过身后跟的几辆车里都是雅岜的人。

    自从上次落水之后关略就特别交代过,只要沈春光踏出关宅的门,后面就必须有人跟着。

    “那我先下去,你在门口等我。”

    沈春光下了车,后面跟的大概七八个人也跟着下了车。

    她推开院门进去,七八个人也跟着进去,一直跟到苏诀预先定好的茶室门口。

    茶室门关着,外面垂着老式的布帘,两边站着服务员。

    “沈小姐对吗?苏先生已经到了,在里面等您。”

    “谢谢!”沈春光抬腿就要进去,后面已经有人伸手替她撩了帘子。

    “你们也要进?”

    “对!九哥交代过,必须跟着您寸步不离!”

    “……”

    两边服务员见这架势脸开始讪讪。围史余才。

    沈春光回头瞪了一眼:“别跟了,站门口等我!”遂自己捞过帘子进去。

    苏诀在里面其实早就已经听到外面的动静,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从木椅上起身,回头。

    沈春光已经走到内室。

    初冬难得的暖阳,白的墙,白的灯,桌上碧瓷窄瓶里插着早开的几枝腊梅,桌案上摆着成套茶具,壶里的水烧得正吱吱响,半边腾出来的热气刚好被苏诀的身影遮住。

    他穿了件浅麻的套头毛衣,大衣挂在不远处的架子上。

    脸萧索,看上去清减了不少。

264 离开吧,找个干净一点的地方

    “唐唐,来了?”苏诀一开口,语气里就带了几分难得的讨好。

    真是难为他了,一百四十九个未接来电,他那脾气何时这么对人死缠烂打过?

    沈春光是第一个,又见他形貌疲惫萧索。不免有些心软。

    “抱歉,你是不是等好久了?”她边说边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也挂到架子上。

    苏诀立即回答:“没有,我也刚到一会儿。”

    “哦……”

    两人就这么冷场了,最后还是苏诀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坐,坐下说。”

    沈春光便坐过去,案上摆着成套的盖碗和茶具。水已经烧开。

    苏诀镊了一块压成扁圆形的小茶块到她面前的盖碗里。

    “普洱,你爱喝的。”

    “谢谢,可我现在不爱喝了。”

    苏诀也不介意,继续倒水洗茶:“没必要,人的喜好很难改,你以前就爱喝普洱,现在也一样,就像你以前放不下他,心里纵使再恨再怨。三年过后你绕来绕去最终还不是要绕到他身边去?”

    苏诀这话的意思沈春光听得懂,说白了他是介意,介意昨晚关略接了他的那个电话。

    沈春光也没打算瞒着。

    “前阵子我出了点事,所以最近暂住在他那里。”

    “我知道,你出来一趟还有这么多九戎台的人跟着,想必出的也不是小事!”苏诀说话的调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淡,只是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一会儿工夫已经将茶泡好,挪到沈春光案前。

    “不说这些,尝尝。”

    沈春光留意对面苏诀的样子,整个人都明显瘦了一圈,毕竟也在看守所里呆了这么久,吃不好睡不好。肯定会瘦,但脸上没有太多颓靡之情。

    难怪之前田信和陈律师都说他在里头的状态不错。之前沈春光只当他生性稳实。原来却是他早已大局在握。

    害她白白在外头担心,日夜吃睡不好就说了,甚至为了替他寻证据没少受关略羞辱。

    沈春光想到这些不免就觉得心里委屈,没喝他泡过来的茶,只抱手靠在椅背上:“我还以为你找我有什么正事。”

    “正事?”苏诀苦笑,“正事你不都知道了?”

    “……”

    “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沈春光倒一下子有些接不住,她没料到苏诀会这么回答。

    “所以你是承认了?”

    “没什么承认不承认,事实就是这样,关键是听的人怎么想。”

    “我怎么想?”沈春光哼了一声,“其实说白了整件事跟我关系不大,更何况这是你们苏家的事,只是我惊讶苏总原来你还藏了这么深的本事。”

    一场好戏,搅得整个苏梵和珠宝届都风雨翻滚,这两天沈春光也仔细想明白了,其实真跟她没关系,除了苏诀刻意隐瞒她某些事实之外她也没有受到太多实质性的伤害。

    她这么愤慨无非是觉得人心荒凉,又有些怒自己不争气,一个与自己相处了三年的人她尚且看不透,还有什么理由喊着要回来报仇。

    从玉麒麟的真相被揭发到现在,一**巨浪朝她盖过来,仔细想想每一片巨浪都不曾跟她有关系,她一直是最无辜的那个人,但最后总被牵扯其中。

    如今也是这样,浑浑噩噩地被牵到了这起藏毒案里,她之前还以为自己察觉得很早,从怀疑范庆岩和苏霑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营生开始,她还一味提醒苏诀去查,到了缅甸又意外发现了营地仓库里藏的那些碎石,自以为洞察力不错,可到头来才知道原来苏诀和关略早就察觉,不仅察觉,还已经撒下大网。

    苏诀要把苏霑和整个苏梵拉下水。

    关略要清理门户,铲除异己。

    他们各自都有目的,暗地里在布局谋略,只有她像个傻子,站在明处一事无成。

    好,她承认她不聪明,以前虞欢喜就老说她,说她脑子里只有一根筋,那根筋还是直的,想人想事从来不舍得拐个弯。

    现在三年过去了,她经历了这么多事,自以为脑子里的筋已经学会拐弯,可还是技不如人。

    拐弯也没有用,这世上大有高山海洋,重峦叠嶂,她那颗小心思根本淌不过去。

    沈春光看着瓶子里那枝早发的梅花发笑:“骗我是不是觉得很有趣?”

    苏诀也不想解释,很多事情她不可能明白。

    “唐唐,你有时候过于善良。”

    “善良?是傻!”傻才会被他骗得这么团团转。

    苏诀苦涩笑了笑:“随你怎么说,但有件事你必须要相信我,我是瞒了你许多事,但我的初衷是好的。知道太多反而不安全,所以我才故意不跟你说。”

    这话听着就像狡辩,不过沈春光也无所谓了。

    “我只是好奇你接下来会怎么做!”

    现在苏梵因为这案子已经声名狼藉,走私逃税案还没判,所以账户资产都还在冻结中,大楼也封着,沈春光思来想去还是想不透苏诀要这么干的理由。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男人肯定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

    “接下来怎么做,我还是那句话,你不需要知道,知道太多对你不好。”

    “呵……那就死死瞒着。”她也没兴趣知道,扫了苏诀一眼,他眼里有疲惫,也有冷清。

    这个城府极深,贪欲极强的男人啊,他的终点到底在哪里?

    “能不能再问你个问题?”

    “说。”

    “你费尽心机导演这场戏,自己能够全身而退的把握有多少?”

    苏诀手指绕着杯沿想了想:“五成!”

    “五成?也就是一半?”

    “对!”

    沈春光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伸手向苏诀比了一个数字:“七年,陈律师告诉过我,如果你的罪名成立,至少也要判七年,你知道七年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一旦这件案子有任何差池,你便再也没有翻身之日!”

    苏诀不免发笑,心里又涩又暖。

    “我知道,陈律师也跟我说过,他还说你在外面很担心我,所以仅为这一点我也很欣慰。”

    这句话是真的,他在里面呆了这么长时间,沈春光的关心和在乎是支撑他挺下去的信念之一。

    “谢谢你为我这段时间做的所有事。”

    虽然这些事最终未必能够帮到他,但是她有这份心就已经足够了,他心存感激。

    “可是你当时都不愿意见我!”想到这沈春光又觉得委屈,她好不容易求着关略带她去看守所,弄到最后苏诀却拒绝见她。

    苏诀沉了一口气,伸手过去捏住沈春光搭在桌面上的手臂:“对于这点我也要说声抱歉,但当时那种情况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怕看到她担心难过,自己忍不住把事实告诉她,有时候确实是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好,就算你不愿见我,那有没有想过自己会失败?五成的概率,一半啊!”

    他有一半会赢,也有一半会输。

    赢,他自然会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输,便是后半生声名狼藉,一无所有。

    这场赌局太大了,筹码压了这么多。

    沈春光死活都想不明白。

    “难道利益在你心里真的这么重要?重要到可以摒弃兄弟之情?重要到可以抛开自己的安全不顾?”

    苏诀被她逼问得无所回答,手指轻轻刮了刮眉心。

    “可能是,很多事在你眼里或许觉得不可思议,我做这么多无非为了一个利字,但事实或许不是,不过我也不想解释了,只是有句话你该听过,置之死地而后生。”

    苏诀将扶在额头上的手挪开:“这么说,其实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在不断进行着一场又一场的赌局,而我的身世你也清楚,我无权选择自己的父母和出生背景,所以第一场赌局我就输了。”

    苏诀稳稳缓口气。

    “十二岁的时候我母亲去世,没几个人知道她的死因,去世之后我联系上了我父亲,我记得当时他给了我两条路选,第一条:他出钱,送我去国外读书;第二条:进苏家,承认我是他苏闳治的儿子。”

    他说到这停了停,突然问沈春光:“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哪一条?”

    沈春光想了想:“应该是第一条,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第一条。”

    因为第二条路便意味着寄人篱下,面对冷言讽语,这对一个才十二岁的孩子来说未免太残忍了。

    可是苏诀却苦笑:“我选了第二条,路不好走,但未来还有无限可能,最重要的是我终于有了父亲。”

    沈春光听到这的时候心里不觉就被撕扯了一下。

    “那你觉得自己选对了吗?”

    “说不清,可能选对了,可能这条选择题无解,无论我怎么选都是错。”

    “为什么会这么说?”

    苏诀一时没说话。

    沈春光绕开这个问题:“然后呢?”

    “然后第二年我便进了苏家,日子可想而知,我这出生在苏家肯定不好过。”

    连他唯一的至亲之人苏闳治都对他不管不问,苏家其余人就更不用说了。

    “好不容易我熬到大学毕业,分配到市立医院实习了很短一段时间…”苏诀讲到这便抬头看了沈春光一眼,笑容瑟瑟,“也就是在那一小段时间里我在医院认识了你,可惜你没记住我。”

    “……”沈春光不免尴尬,头往旁边偏了偏:“我那时候眼睛失明。”

    “我知道,或许这也算我和你之间的一种缘分。”

    缘分注定他们在十年前就认识,可牵扯这么多年关系还是若即若离。

    “也就你出院没多久,我跟医院提了辞职,弃医从商,这是我堵的第三场局!为这事峥子还跟我大吵过,不过我主意已决,没人能够改变。”

    这事沈春光也听闻过一点点,苏诀一开始毫无从商经验,又无人支持,刚进苏梵的时候他是从基层开始做起。

    “一切从零开始熬,夜很长,路很远,我一度以为自己那次赌错了,直到我认识了姚晓棠……”苏诀微微垂下头。

    沈春光突然觉得心口闷得紧,陈年旧事了,为何提到姚晓棠她还是觉得难过。

    “你负了她。”这四个字沈春光几乎说得咬牙切齿。

    “没有!”苏诀也分辨得坚决,这是姚晓棠去世这么多年之后他第一次为自己辩解,“我承认我心里装的不是她,但我从没想过要负她,我计划里是要娶她的,所以与其说是我负她,不如说是我负了自己。”

    他为了自己心里想要的东西而放弃了婚姻和爱情,去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一辈子那么长,他这是拿自己的终身岁月去赌。

    沈春光明白这个道理,吸口气,看着苏诀:“你连自己的终身幸福都舍得拿出来当筹码,所以你不赢都没有天理。”

    这么狠的男人啊。

    沈春光这话听在耳朵里就是**裸的讽刺,苏诀也不生气:“对,我赢了,可是这不是我最终的目的,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走的每一步都是算计,步步为营,草木皆兵,所有人和事他都可以信手拈来当作自己攀上高峰的踏脚石。

    当年迟峰手里的证据,姚海政的势力和资金,加上这次苏霑贩毒一事,甚至三年前唐稷入狱,玉麒麟被盗一案,原本已经被关略压了下去,可苏诀却将其曝光了出来。

    他便是这么一个人,为了目的可以不折手段,甚至不惜把自己都搭进去。

    沈春光还是不明白:“你现在拥有的已经够多了,苏梵总经理一职,只仅次于苏闳治之下,还得了他名下17的股份,还有什么不满足?”

    “当然不满足。”他要的岂止这一点点,而且很多事并不如沈春光想的那么简单。

    “我父亲偏向谁大家都心知肚明,有朝一日他去世了,整个苏梵归于谁已经了然,到时候就算我不动手,苏霑也不会再容得下我。”

    商战如同战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苏诀未雨绸缪也好,狼子野心也罢,反正他先踏出了这一步。

    “更何况苏霑利用石料藏毒一事早晚会败露,败露得越晚苏梵越没救,所以倒不如由我来动手。”

    他先起牌,拨个头筹,至少可以掌握一点主动权。

    对于这些理由沈春光真是无可反驳。

    他似乎说得一点都没错,可是她就是想不明白:“你拥有这么多,真值得用所有一切去换一个未知的输赢?”

    “拥有这么多?你真觉得我已经拥有很多?”

    “……”

    苏诀依旧苦笑,这男人苦笑的时候眉头皱得很紧,看上去有一股令人心疼的无措感。

    “好,这么说,牌面越大赌注越多,最后赢的也就越多,这是赌桌上的定律,你不会不懂。”

    呵…道理真是一点都没错。

    沈春光只能用手捧住半边脸,笑:“苏诀,我们果然不是一路人。”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正在狠狠鄙夷我。”

    “这倒没有,或许三年前我会鄙夷,就像当初你用手段把我手里那樽出水芙蓉夺走一样,我那时候多么恨你,觉得你这种人简直无耻,可是现在不会了。”

    经历这么多她总该有些成长,对人对事沈春光也不再像三年前那样永远只站在自己主观的立场去评判。

    “你有你的功利心和手段,不能简单地论对错,只是我刚好不能接受而已。”

    “你不能接受?”苏诀摸着凉凉的茶杯,杯子里的水已经冷了,他突然抬头问了个让沈春光无法回答的问题:“那他呢?他既然能够告诉你这些事,就说明他早就已经洞察一切,甚至那起爆炸案应该也是他一手策划,所以他这些手段,你能接受?”

    沈春光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用手抱住自己的脸。

    苏诀将她的手拿开:“唐唐,别说你跟我不是一路人,你跟他其实也不是。这世上有的是暗涌波涛,远比你想象的要凶猛,更何况九戎台是什么地方?三教九流各种人物都有,可他竟然能够坐稳主位那把椅子,可想而知他在背后使了多少手段,这些你都清楚吗?”

    她不清楚,她当然不清楚,她也根本清楚不了!但她知道关略也不会干净到哪里去,那个男人也是心思深冷,细细嗅应该能够嗅到手上沾的血腥味,甚至应该比苏诀更狠。

    “唐唐,你其实心里都明白,只是放不下执念,不过我想劝你一句,离开像我们这样的人,找个干净一点的地方,认识干净一点的人,或许你会过得比现在要好。”

    沈春光终究没有留在那里陪苏诀吃午饭,茶也没喝,只是临走前问苏诀要了那张照片。

    “之前我手机落水烧坏了,里面存的东西无法恢复,那张照片你还有吗?”

    “有,不过在另外一只手机里。”围投广圾。

    “能否找个时间发给我?”

    “可以。”

    沈春光起身道别,拿了大衣穿上。

    苏诀坐在那里开始煮第二壶茶,烟还没冒出来。

    沈春光走到他身边:“谢谢你曾为我做的一切,我会铭记在心,至此感激。”

    最终他也只是换来她“感激”二字。

    苏诀苦笑,轻轻“嗯”了一声,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捻茶叶,没再多说一个字。

    沈春光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那个男人依旧稳稳坐在那里,背对着她,烧水煎茶,案上瓶里插着一枝梅花,却衬得他背影潇漠,不动不移。

    “我先走了,有机会再见!”

    她撩开门帘出去。

    半分钟之后茶案上摆的手机闪了闪,沈春光发来的短信,一段英文:“we are allthe gutter, but someus are lookngthe ”

    至此水已经烧好,烟雾滕起来模糊掉手机上的字。

    苏诀捏着茶杯的手沉了沉。

    沈春光穿好大衣走出院子,七八个人立即围上来。

    “沈小姐…”

    “走。”她坐上为首的一辆车子离开。

    几辆车缓缓驶出小巷,刚行上大道时沈春光突然接到雾菲的电话。

    “喂…”

    “喂,陶小姐?”沈春光口吻是掩饰不住的惊讶,这女人怎么会突然给她打电话?

    “有事吗?”沈春光直接问。

    雾菲在那边似乎虚虚地笑了一声:“没事就不能找你?”口吻过于热络了些,弄得沈春光都有些不自在了。

    “也不是,出院了?”

    “嗯,昨天办的出院手续。”

    沈春光算了算日子,距离雾菲出事也就大半个月的时间,那么大一个手术,这么快就出院?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就那样,不活不死,只是在医院里躺乏了,而且老有记者去,所以想想还是索性回来,回来清净。”

    沈春光也不便多说什么,她与雾菲之间本没有太多交情,只是人家主动打电话过来,她也不好拒绝。

    “对了,上回你去医院看我,我对你态度不好,实在是当时心情比较糟糕,弄成这样我自己也是…”说着说着雾菲的声音便有些哽咽。

    沈春光赶紧接上去:“没事,我理解。”

    “你能理解就好,为这事我一直过意不去,这不一出院就给你打电话,想请你吃顿饭表示一下歉意。”

    “不用了。”沈春光立即拒绝,“都过去了,我也没放心上。”

    “要的要的,不然我会一直良心不安。”雾菲顿了顿,“春光,你不知道,这次住院我也算看清了,这圈子果然都是虚情假意,红的时候谁都排队巴结你,一旦失势了恨不得谁都要往你身上补一脚,我住院这阵子其实也没几个人去看过我,你却是其中之一,所以就为你这份情谊,我也该请你吃顿饭。”

    雾菲声音诚恳,又是惆怅又是亲热地喊她“春光”,弄到后面沈春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能应了下来。

    “那你定时间地点。”

    “好好好,那要不就今天中午?”

    沈春光想了想,赶是赶了点,但这会儿反正她人也已经在市里,于是便答应了。

    “也行,在哪儿?”

    “要不嫌弃就来我家,现在外头我也不敢去,这副样子没法见人,而且到处都是记者。”

    沈春光听了难免有些心酸。

    “那好,半小时后我到。”

    “好,地址还记得?上回你来过。”

    沈春光一听这话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上次雾菲请关略去她家吃日料,沈春光问苏诀要了地址上门闹过。

    现在想起来觉得那会儿自己真是幼稚。

    “记得。”

    “那一会儿见。”

    “好,一会儿见。”

    沈春光挂了雾菲的电话,转手又给关略打过去,不过他当时正在通话中,想想不过是去见雾菲一面,吃不吃饭在其次,更何况还有这么多人跟着,应该没事,所以她也就没再打过去。

265 去查旅店,她人在哪里

    那名“司机”暴毙在小旅店中,还是旅店老板发现了其尸体,遂马上报了警,警方介入,调查了现场,也做了尸检。尸检报告显示确实死于高纯度海洛因过剂量中毒。

    事后雅岜带人去旅店“暗查”过,可惜一无所获,老板不大肯配合,旅店里其余人也都说跟他不熟悉。

    警方那边没有任何进展,关略便抽空亲自去了一趟旅店。

    旅店建在工业区里面,周围全是新建的厂房和民工宿舍。地皮都是以前村庄拆迁之后空出来的。

    不过说是小旅店,其实只是一间用老式居民楼改建出来的而已,楼上楼下一共三层,墙体打通,用三合板隔成一间间小屋子,每屋大概只有几平米,没有卫生间,没有窗户,就像个四周封口的盒子。里面勉强放张单人床和小柜子。

    就这样规模的小旅店云凌有很多,隐在各个边角旮旯里,没有显眼的标识和店名,只在墙上用黑漆刷了“旅店”或者“住宿”几个字。

    可想而知,这种地方肯定三证全无,消防安检都不过关,但贵在房费便宜,一夜大概只需要30至50元不等。

    原本也只是弄堂或老街里的一套普通居民楼,里面住的人也都是三教九流之辈,有从外地来打工还未落下脚的人,有穷途末路没地儿可去的人,更有许多赌徒酒鬼瘾君子。

    这种地方就像是蝼蚁的洞**,里面藏的都是最低贱的生物。就像是隐在阴山背后的一棵树,原本也无人会关注。但那“司机”突然在房间里暴毙。警方介入,让原本看似普通的小旅店一下子“热闹”起来。

    老板更是有苦难言。

    关略去的时候小旅店门上已经贴了封条,“相关部门”都已经去走了个过场,罚的罚,封的封,谁让他无证营业呢,所以雅岜说明来意之后被老板一口拒绝。

    “……别再来问这些有的没的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谁知道他能死在屋里啊,真他妈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走走走,我也只是小本经营,现在弄得店也开不成了,你们还来问什么问!”

    “…摄像头?你当我这里是大酒店?”

    “不知道,没看见,谁留意有没有人来找过他啊!”

    老板心里全是怨气,好好的营生被搅黄了,现在弄得自己一头屎,自然不肯配合。

    雅岜见什么都问不出,有些糙,撸起拳头就想来硬的,关略在后面咳了一声。

    “算了!”

    “九哥…”

    “回车上说。”

    车子停在旅店不远处的一块杂草地上,关略一路摸烟,雅岜跟在后面。

    工业区地理位置比较偏,野外风又大,吹起地上枯黄的草屑,有一些就粘在裤管和鞋面上。

    关略就这么一路踩着枯草一路点烟,直直走到车子旁边,也没急着上车,而是半倚着车门抽烟,目光定在不远处那栋三层楼的旅馆屋顶。

    烈风枯草日光里,关略保持这个姿势抽了半根烟,眼睛被太阳光熏得微眯,神情便显得有些倦怠。

    见他这样雅岜也不敢先上车,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九哥,你觉得那司机不是杜虹的人?”

    关略一时没应声,叼着烟猛吸了一口。

    “你觉得呢?”

    “我觉得应该是,因为给他货的人我已经查清楚了,确实是白鹿山庄的人。”

    按照正常逻辑这整件事很好理解,杜虹指使那“司机”加害沈春光,完事之后给他“货”作为“酬劳”,可惜他任务失败,现在杜虹要杀人灭口。

    一般人都会如此理解整件事。

    关略却一直没吭声,烟快抽完了,他将烟灰顺着车门掸了掸。

    “那你说说杜虹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去动沈春光?”

    “……”雅岜一时没了气儿。

    对啊,杀人总得有杀人动机,雅岜也实在想不出杜虹和沈春光之间有何仇怨。

    “难道她们以前就认识?”

    “你觉得呢?”

    “……”雅岜不说话了,他知道关略不喜欢某棱两可的答案,他不胡乱猜忌,所有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东西必定已经成为现实。

    这是个拿主意拿得很准的男人。

    关略终于将烟都抽完,踩在地上的干泥里。

    “这么说,如果真是杜虹要杀人灭口,那她先把货给他,随后再找人对他下手,还让人死在房间里,这招数是不是有些烂了点?”

    “……”雅岜听完自觉有道理,“九哥,您的意思是要动沈小姐的另有其人?”

    “不光另有其人,而且对方还在试图隐瞒身份。“

    雅岜听完似乎一下子了然了:“对,好像真是这样,对方似乎很怕您知道,所以才要在行动失败之后对那司机下手。”

    “行动失败之后?”关略哼了一声,“这倒未必,如果对方一心要隐瞒身份,不管事情能不能办成,这司机恐怕都已经活不了。”

    “卸磨杀驴”这种事道上见得太多了,更何况从那日“司机”的手段可看出对方确实是要置沈春光于死地。

    而那“司机”是惯吸,毒瘾大,只需稍加利诱便能把命都豁出去了。

    仅凭这一点关略就已经能够排除杜虹和范庆岩那帮人的可疑性了,因为首先他们没有理由去动沈春光,其次,就算他们真动了也没有理由非要找个惯吸用“出租车刹车失灵落水”的方式,如此大动干戈,无非是想要借人之手达成目的,却又不想让关略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只是关略实在想不出来谁非要跟那姑娘过不去,而且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对方一次行动失败,应该还会策划第二次。

    “九哥,敌在暗我们在明,那现在沈小姐是不是很危险?”

    关略用手又搓了一下被风吹僵的脸,他很少露出如此疲惫的表情。

    雅岜不敢再多问了。

    “回市区!”

    “好!”雅岜立即启动车子离开。

    路上关略神情冷凝,雅岜细细留意,只听到后座上一声声有些发沉的呼吸。

    大概开了有十几公里路,关略终于说话:“前几天你跟我说有人在云凌看到范庆岩的踪迹,后来有没有进一步消息?”

    “暂时没有。”雅岜握着方向盘,想了想,“杜虹那边也没消息,但云南那边的人说她前几天来了云凌。”

    这是关略意料之中的事。

    范庆岩和杜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现在范庆岩出事,杜虹肯定要竭力保他,可区区一个白鹿山庄在关略眼里还成不了大器,就算洪五手里还有人也肯定不是九戎台的对手,更何况洪五凭什么要来淌这趟浑水。

    聪明人应该不会轻易跟九戎台作对,所以关略思来想去,觉得杜虹手里应该没有什么能够保住范庆岩的筹码。

    除非……关略心思抽紧,突然想起前几日跟踪沈春光的那辆红桑塔纳。

    “今早沈春光出门你派了几个人跟着她?”

    雅岜开车开得好好的,突然听到这么一个问题,倒有些愣了愣。

    他轻轻踩了下刹车:“七八个。”

    “可靠?”

    “应该可靠,有三个是宅子里的,其余都是一直跟着我的。”雅岜觉得关略这问题问得有些奇妙,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九哥?有问题?”

    “没有,开车。”

    关略颔首,想想还是觉得心里不大踏实,又掏了手机出来给沈春光拨了个电话,一开始占线,随后拨第二次,关机。

    关略心口一沉。

    “停车!”几乎是嘶吼而出,吓得雅岜立马急刹车。

    “九哥怎么了?”

    “联系早晨跟她出去的人!”后座上的男人浑身都泛出阴气,雅岜立马觉察出事情好像有些不妙,立即掏出手机拨号码。

    对方很快就接了,雅岜问了下那边的情况,心里一块石头稍稍落下。

    “九哥。”他拿着手机转头汇报,“沈小姐早晨去见了人,回去路上被陶小姐喊去吃饭了,现在正在陶小姐的别墅里。”

    “陶小姐?陶然?”

    “对啊,陶小姐昨天出院了,非要请沈小姐过去,跟去的人说一切正常,现在两人正在屋里听歌吃饭。”

    听歌吃饭…屋里……

    关略直接抽过雅岜手里的手机:“你们在外面?”

    电话那端的人一听是关略的声音,吓得先哆嗦了一会儿:“九哥…我们…沈小姐…不对,陶小姐…陶小姐说我们这么多人进屋不方便,让我们在外面等,所以…我们就没进去。”

    关略一下子五指揪紧,尽量稳住脾气:“进去!”

    “进去?可是门关着呢!”

    “关着就撞开,他妈听不懂我意思?”

    电话那边的人被唬得有些慌神。

    关略坐在车里,短短半分钟的时间,他听到手机那端的对话声。

    “进去,九哥说进去看看。”

    几个人应声,一通有些杂乱的脚步声,有人拍门,没人应,撞…

    关略的心跟着越揪越紧。

    “嘭”一声,门大概是被撞开了,又是一通更为杂乱的脚步声,所有人鱼贯而入,屋里果然有音乐,黑人摇滚,嘈嚷的音乐声在手机这端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更为清楚的是音乐声中混的一些女人呜咽,像是被人堵住嘴的鸭子,尖锐的叫声从胸腔和喉口发出来,绝望凄楚……

    “九哥…”

    那么漫长的半分钟,关略手心已经全是汗,终于有人在电话那段回应:“沈小姐…沈小姐她…不见了……”

    天光黯淡,野外的草屑被风吹得漫天都是。

    他始终坚毅的腰肌突然一软……

    “怕吗?”

    “什么?”

    “在那辆出租车掉进水里,你发现连门都打不开的时候,怕吗?”

    “还好,不算太怕,怎么大清早突然跑来问我这种问题?”围投余号。

    “因为我怕…”

    “你怕什么?”

    “怕很多事情再重来一次。”

    ……

    雾菲的别墅在机场附近,还是关略之前给她买的房子,后半段路雅岜开得胆战心惊,感觉车内的空气都结冰了。

    一路过去不敢再吐一个字,因为后座上的男人已经浑身都是杀气。

    工业区到机场需要穿过一整个城区,上二环转机场高速,下了高速还需要再开大约二十公里。

    以前给雾菲选这里觉得非常合适,周围没什么繁华的商业区,又因为临近机场所以连小区楼盘都很少有,谁愿意买房子买这里来啊,成天在家听着房顶飞机螺旋桨飞过去轰隆隆的声音,因此这一带很开阔,没有高楼,没有密集的居民人口,只有一间私立国际学校和高尔夫球场。

    别墅区就建在球场后面,寥寥只有七八栋房子,又因为周围配套设施不健全,所以这七八栋迄今都没全部卖出去。

    不过当时雾菲就图它这一点,周围没人,清净。

    果然清净,雅岜的车子从小区门口开进去,宽敞的林荫道两旁连虫鸣鸟语都没有,只有一排发着白光的路灯。

    雾菲的别墅在靠围墙那一栋,此时大门敞开,雅岜的车也顾不得停进车位了,到门口随便踩下刹车熄火。

    门口站着两名手下,见到关略和雅岜过来吓得差点跪下。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跌撞到关略面前:“九哥…”

    关略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跨步进去。

    大门敞开,屋里所有电子帘幕都落着,以前雾菲在家也经常这样,怕外面有埋伏的记者或者狗仔偷拍,所以家里几乎从来不开窗也不拉窗帘,24小时亮着灯。

    进去前厅,丝毫无异样,直到走到通往客厅的走廊才听见里边传来断断续续的闷叫声。

    “再他妈吵,小心劳资弄死你!”

    一记响亮的耳光,随后闷叫声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呜呜的哽咽声。

    关略手指搓了搓,终于走进客厅。

    客厅里一时鸦雀无声,几个下手围在里面,闷头谁都不敢说话。

    里头灯光显得更亮,眼前场景一目了然,雾菲披头散发地被人绑在靠椅上,面蜡白,满脸横泪,嘴里被硬生生塞了一团布条。

    地上和沙发上满是狼藉,摔了一只琉璃烟缸和桌上装饰用的花瓶,花瓶里的花散了一地,茎叶上还沾着血渍,有几滴就落在雪白的大理石地面上。

    红白那么显眼,刺得人心里发慌。

    关略不觉捏了捏拳,牙齿龇着牙槽,停在门口止住了脚步。

    “怎么回事?”雅岜声音也有些抖。

    旁边没人敢回答,所有人都闷头杵着地上,室内鸦雀无声,刚才电话里还唱得欢畅的摇滚音乐声也没有了,音响被人关掉,偌大的客厅里透不进一丝阳光,死寂得就像是一个密封之后被人丢弃到深海的匣子。

    关略站在门口迟迟得不到回答,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

    除了雾菲之外没人敢看他,但每个人额头都开始渗汗。

    大雨将至,风暴之前的平静,最后关略将目光定在为首一个高个子身上。

    他是跟着沈春光这七八个人里面的头儿。

    “大山,你来说!”雅岜叫那个高个儿的名字。

    被唤作“大山”的那个高个子看上去还算稳当,倒不像旁边几个那么吓得哆哆嗦嗦,他左右看了看,大伙儿都闷头盯着地上,这时候谁先站出来谁就先伸头挨刀子。

    罢了。

    高个儿也知道这事儿躲不过,索性往前站了一步。

    “九哥,事情是这样的。沈小姐今天早晨去市区一间弄堂四合院里见人,进去的时候不准我们跟着,大伙儿就在门口把守,沈小姐在里面大概呆了大半个小时,出来之后就准备回去,可半路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前头司机往这地方开,我们也只能随着来,来了才知道是来见陶小姐…”

    说到这高个儿又睨了眼被绑在那的雾菲。

    雾菲泪眼婆娑,吭不了气儿。

    “然后呢?”雅岜继续追问。

    “然后我们就全部跟着进来了,但陶小姐硬要说这么多人全呆在屋里不方便,要我们在外面等。当时沈小姐也没提出异议,我们几个四处看了看,也没觉得这屋里有何异常,所以就出去了,但出去没多久屋里就传来音乐声和女人的笑声……”

    关略听到这眉峰不禁往上扬起。

    “音乐声和女人的笑声?”他将目光又挪到雾菲脸上,雾菲抽抽哒哒的声音总算停了停,被关略那双剐人的眼睛吓的。

    “这套别墅当初装修的时候用的全是隔音玻璃和吸音墙纸,你们站在门外还能听到里头的音乐和笑声?”

    大山不敢接话了。

    那只有一种可能,即音乐和笑声太大,刻意为之,让外面的人以为屋里一切都相安无事。

    关略又搓了搓手指:“继续!”

    “然后我们几个也没当一回事,以为她们在里面聊得不错,直到九哥您打电话过来,我们冲进屋里才发现…人没了…”

    不仅人没了,雾菲被绑在椅子上,屋里还一片狼藉,明显有打斗过的痕迹。

    可是那么一个大活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前后门都有人把守,难道飞天遁地?

    “中间没有人来过?”

    “有!”大山脸上已是一副懊恼之情,“说是家具店的,过来给陶小姐换一顶柜子,谁他妈能想到……”

    讲到这整件事基本已经了然了,沈春光应该是被人藏在柜子里一同抬了出去。

    大山狠狠拍了下自己光秃秃的脑门:“九哥,是我们几个办事不利,没有把沈小姐看好,您就照帮规处置,怎么罚我们都行!”

    其余几个也异口同声:“九哥,我们甘愿受罚!”

    可是人都不见了,罚又有何用?

    关略咬着牙根合了合眼皮,睁开,整个屋里更加清冷,他将眼光扫到雾菲身上,雾菲巴巴睁着那双雾蒙蒙的大眼睛,呜咽声又渐渐起来,眼里全是希冀。

    关略便踩着满地的碎瓷片走到靠椅前面……

    靠椅上的雾菲见到他过来兴奋地摇头哼叫,声音被堵在喉咙口,刚干掉一点的眼泪又全部涌出来,那模样看着真是凄厉又可怜,大概也是被吓惨了,现在见到关略进来,以为终于来了救星。

    关略却需要花十二分力气才能忍住不炸毛。

    “雅岜…”他向雅岜又睨了一眼。

    雅岜立即会意,过来抽走塞在雾菲嘴里的布条。

    一时气却有些喘不过来,咳了好一阵她才找回一点声音,却是长长颤颤地一声啼哭:“九哥…”喊得那叫百转千回,肝肠寸断。

    关略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动,只是稍稍弯下一点腰,黑影盖下去,抬手一把捏住雾菲的下颚。

    雾菲吓得浑身激灵,拼命摆着身子从牙齿缝里挤出字来:“九哥…你…干嘛…”

    干嘛?

    旁边人全都缄默不敢说话。

    关略眼底沉着厚厚的杀气,蹙紧眉头,终于迸出几个字:“她人呢?”表情不咸不淡,可声音却寒彻渗骨。

    只可惜雾菲这姑娘着实不聪明,她眼里心里大概还对这男人抱有幻想,竟然僵硬地梗着头:“我不知道!”

    好一句“我不知道!”

    屋里人都不敢再喘气了,关略眼底的杀气像拢不住的雾一样散开来……

    “再问你一遍,知不知道?”捏住她下颚的两指开始慢慢收紧,雾菲的脸被捏得变形,哭声渐渐出来,身子在椅子上胡乱扭摆。

    旁边人甚至能听到骨头错位的声音,大家都捏了一把汗,感觉关略手指再用力一点雾菲的下巴就要被他捏碎了。

    “嗯?”他又虚虚地问了一句。

    雾菲眼泪扑朔扑朔往下淌,湿了关略一手,却还是僵着背脊:“我…真的不知道!九哥…你要我说什么?”

    还嘴硬!

    关略眼梢眯了眯,松开手指。

    他对女人也就这点耐心,更何况雾菲根本是自不量力!

    “雅岜…”

    雅岜立即过来,腰口一摸,一杆枪口就指到了雾菲脑门心。

    这是真枪实弹,不是她平日在片场用的那些道具,现在正凉飕飕地顶在她脑仁上。

    一时间她终于嗅到了这男人身上的硝火和血腥气,开始没头没脑地叫,眼泪鼻涕糊得满脸都是。

    “九哥……不要…九哥……九哥……”她摇着头乞饶,却偏不肯吐一个字。

    关略摸着雅岜的手爬上枪杆,“嘭”一声,子弹上膛。

    “最后一次机会,她人在哪里?”声音淡淡凉凉。

    雾菲后腰一软,一点念想都没了。

    这男人原来真的舍得对自己动枪。

    “说!”枪口又被关略扯着往她脑门上顶了顶。

    雾菲抖索着肩膀,抽搐了半天最后才松嘴:“好,我说…我说……”

266 毁了她,多么深的仇怨

    陶然在网上公布的个人档案里写她出生在上海宝山区,父母都是高校老师,她是家中独女,从小娇生惯养。

    可事实呢?事实恰好相反。

    她档案是成名之后伪造的,里头除了三围和年龄相对真实一点之外,其余都是假的。连她的名字也是。

    陶然的真实出生地是在陕北一个山里的小县上,家里条件很差,父母也不是什么高级知识分子,母亲甚至是文盲,大字不识一个,在家务农拾掇孩子。父亲常年在外打工。

    她在家里也不是独女,上面有个比她大了十多岁的姐姐,下面还有个弟弟,弟弟比她整整要小一圈,所以陶然就属于中间那个。

    一般中间那个孩子都不讨喜。

    只是经不住陶然长了一张漂亮脸蛋,七八岁的时候扎着两根小辫子,一起玩儿的丫头们脸上都是被山风吹糙的印子,鼻涕邋遢,只有陶然生得白白净净。那粉雕玉琢的模样站山沟沟那群荒孩子里头实在显得扎眼。

    村子里的人有时候就会跟她开玩笑:“老陶家那丫头,就你这模样将来得去电视上当大明星。”

    “真的呀?”

    “是呢,电视里的人会到处选演员,说不定哪天就选上你进城了。”

    久而久之陶然也开始觉得自己跟村口那些成天爬树玩泥巴的孩子们不一样,她将来肯定不属于这道山沟,她会上电视,会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这个信念就开始在她小小的心里扎根发芽,时间一久她便开始清高心浮起来,总觉得自己漂亮,自己以后是有大出息的料,可长到十七岁也没人来山沟沟里选演员。

    她的明星梦却在少女花一样的年纪中日益发酵,最后干脆书本一丢,偷了家里一点钱只身来到云凌。

    第一年艺校没考上。

    在山沟子里她还有优越感。梳着辫子穿着旧花袄,光光往那一站就感觉能够美过山里的流水白云。

    可到了云凌就显然不行了。第一轮面试就被刷了下来。浑身上下乡味浓郁,开口还是一股子陕北口音,面试老师也很直白地告诉她不适合走演员这条路,故事至此应该就完了,可陶然偏还要强好胜。

    当不上大明星怎么回去见父老乡亲?

    她一咬牙干脆就在云凌住了下来,打工兼职读夜校,熬了一年,第二年索性直接报考了电影学院。

    结果还真是天有神助,里面那个面试主考官刚好是她老乡,加之经过一年大城市浸染,陶然身上的乡味褪了不少,只剩下那年纪该有的清纯干净,又苦练过普通话,所以马尾一束,站在面试官面前的农村丫头看着特别赏心悦目,倒比旁边几个大城市姑娘显得更为生动有可塑性。

    陶然就那么脱颖而出,成功进了电影学院。

    三年大学生活,虽没有大红大紫,但也算顺风顺水。

    毕业后没多久就遇到了关略,命中第一个贵人,也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让她一夜之间成了炙手可热的新星,后面演艺事业自然一路飙升,短短一年多时间“雾菲”这两个字红透了整个华语影视圈。

    或许就是得来的太容易,容易到她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她理所当然要吃“演员”这碗饭,理所当然要大红大紫,更理所当然要这么一直顺畅下去。

    直到沈春光出现,直到她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最后因一场阴差阳错的玩笑话而被关略摘了子宫。围讽页划。

    不仅身体垮了,连她这些年得来的演艺事业也一夕坍塌。

    经纪人冷言讽语,苏梵那边催着要违约金,她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一夜之间就成了颗弃子。

    住院的这大半个月,关略那边的冷落就不用说了,多的还有其余人的刻薄尖酸,人情冷暖生生就把她给逼到了极端,所以住院期间陶然想的不是好好养身体,而是出院之后该怎么报复打击。

    不过想归想,夜里诅咒似地也要把害她的人一刀戳死,可她也是有心无胆,或者就算有胆也没本事去实施。

    直到有天有人给她打电话……

    “……对方应该用了变声软件,所以我听不出是男是女,也不清楚对方的身份,第一次通电话,对方说是沈春光那个贱人勾引你,摘子宫这个主意也是她出的,对…妖言惑众…对方当时就用了这四个字…我相信,我以前演过这样的角,戏里的男主角被贱人迷了心窍,贱人几句话他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所以我恨,恨你绝情,更恨沈春光那个贱人从中捣鬼…对方就在电话里问我想不想出这口恶气,我当然想,对方就说他能帮我,我还问他为什么愿意帮我,他的回答很明确,他说他也看沈春光那贱人不爽,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我一心只想报复,也没管那么多,就问该怎么做,他说很简单,我只需要想办法把那贱人骗出来,其余的都交给他来办……”

    雾菲的声音断断续续,一开始还有些战栗的哭音,讲到后面就越来越连贯了。

    别墅里静得可怕,在场所有人都在竖起耳朵听她陈述。

    这个可怕的女人,可怕的妒忌心和报复心。

    “然后呢?”关略的手依旧摸在枪把上。

    雾菲大概也清楚事情远没她想得那么简单了,吓了一场哭了一场,这会儿回过神来,渐渐清明。

    “然后?”她居然还冷飕飕地笑了笑,带着一点得意,“然后我今天上午就给她打了电话,约她来我这里吃饭,一开始她还不愿意,可经不住我哄了几句。”

    这个又笨又傻的女人。

    关略咬着牙槽。

    “继续!”雅岜在旁边催。

    雾菲抽了一口气儿:“她来了啊,还给我买了花,就你现在脚底下踩的那束!”

    雅岜一听立即条件反射地往旁边闪,他妈发现脚下果然踩了一束花,正红的玫瑰,花骨开得刚刚好,现在却被踩得四零八落,下面茎叶上滴的血渍还未干涸,一滩滩晕开,竟看着比那花骨更加艳丽。

    雅岜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留意旁边关略的脸,他眼梢分明暗了暗,杀气四起。

    “继续往下说,挑重点!”枪口又被关略往前顶了顶。

    雾菲被逼着靠在椅子上,目里已经全无刚才的恐惧。

    “后来的事你们应该能够猜到了,我的本意也不是叫那贱人来吃饭,她害我被摘了一颗子宫,这笔账我总得跟她算。”

    “你打算怎么跟她算?”

    “把她彻底毁了!”雾菲似乎说得理所当然,“要毁掉一个女人的办法太多了,划花她的脸,找几个男人群j,这些路数在戏里都演过,她要毁我,我也能毁她!反正不能让她这下半辈子好过!”

    关略捏着枪口的手在她这些话里渐渐收紧。

    雅岜已经感觉出他身上的杀气快要关不住了,立即打断:“好了,九哥说挑重要的说,根据刚才大山的说法,对方应该是把沈小姐藏在柜子里弄出去的,那来搬柜子的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

    “几个人?”

    “四个。”

    “模样身形?”

    “男的,差不多都是中等个子,戴着帽子穿着防风服,所以模样我没看清!”雾菲这是不配合。

    雅岜也有些没耐心了。

    “陶小姐,希望你能对你说的每一句话负责,现在事情远比你想得要复杂,对方不仅仅只是要出口气,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雾菲突然歇斯底里地抢白,“是,我承认我巴不得她死,可是我真不知道对方那些是什么人,说实话我把她骗来也只是想出口恶气,可是现在弄成这样我也没料到,谁叫她仇家那么多呢?如果她真因为这事没命了,那也只能说明这贱人咎由自取!”

    被绑在椅子上的女人突然像疯了一样,心里那股积怨到底有多深啊?深到非要置人于死地?

    关略重重沉了一口气,直接夺过雅岜手里的枪。

    “嘭”一声,地面大理石被子弹擦出一片火花,散落在地上的红花瓣也随着飘了飘。

    震耳欲聋的枪声,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周遭一切都在那一枪之后完全失声了,空气中能够闻到子弹的硝火味,雾菲耳朵里嗡嗡响,好一阵子才吓得在椅子上一个哆嗦,眼泪后知后觉地又开始往下滚。

    他来真的,不是演戏,也不是道具。

    关略再度低头,将还在冒烟的枪口顶在雾菲左边脸颊上,脸颊变形,上面全是咸凉的泪,一颗颗淌过枪口。

    “陶然你听着,摘你子宫完全是我的主意,你要有什么仇恨就冲我来,没必要在背地里搞这些无聊的小把戏,不过我也能告诉你,最好你求神拜佛保佑对方真的只是小把戏,如果沈春光这次有一点闪失,我会让你直接在这世界消失!”

    关略一席话说得雾菲直接瘫在椅子上。

    其实不用他说她心里也清楚了,对方那些人来势凶猛,根本不像只是“出口气”那么简单。

    “留下两个继续问,问到她把所有知道的事都说出来为止!”关略已经沉不住气了,满心都是火药味,估计再在这跟她耗下去就得炸。

    “雅岜,你去调这周围的摄像头,其余几个出去给我找,找不出就别回来!”

    关略吼完将手里的枪扔给雅岜,低头又剐了雾菲一眼。

    雾菲咬着下唇抖得不敢再吱声。

267 她被绑走,查无音讯

    关略带人直接杀去了白鹿山庄,可里面除了几个留下来守门打扫的清洁工大妈之外,其余已经楼去人空。

    雅岜调了别墅区的监控,果然如雾菲所言,在沈春光登门大概二十分钟之后有辆黑半旧皮卡停到门口,从里面下来四个中等身材像搬运工一样的男人。统一戴着鸭舌帽和纱布手套,穿着连帽防风服,只是因为摄像头角度问题,所以脸都拍不清。

    四人下车后直接去敲了雾菲别墅的门进去,在里面只停留了五六分钟便抬着一顶单门衣柜出来。围岁肠扛。

    柜门锁着,也看不见里面是否真的有人。不过从四人的步伐和手法可见干脆利落,丝毫没有任何犹豫和踟蹰,可见是老手。

    好在摄像头还拍到了皮卡的车牌。

    雅岜立即安排人去查,但结果可想而知,通过车牌查到的车为银白,车主为云凌本地人,在农贸市场做水果批发生意,不过这辆银白的皮卡早在半年前就已经报废,所以车辆用的是假牌。

    有备而来。自然不会留下任何破绽和证据。

    雅岜也安排人去查了别墅周围和机场附近其余地方的摄像头记录,临近傍晚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丝讯息,在机场往西大概三四十公里的地方发现了那辆黑皮卡的踪影。

    不过这消息真不能算是好消息,因为机场往西就是云凌的高速出口。

    按照目前的形势对方大概是要把沈春光带出城了,可那条高速同时有三个不同出口,通往周边三个不同的城市。

    到底是往哪边去?而且一旦沈春光被带出城便犹如大海捞针,要找到的可能性就更加小!

    那一夜整个九戎台上下都不得安宁,关略下了死命令,所有能出动的人都出动了,每个路口去排查,所有能藏身的地方都被搜了一遍。

    命令一层层下去,不出一夜时间,整个九戎台乃至整个云凌。都知道关九在找个女人,可即使动静闹得这么大依旧了无音讯。

    前后不过短短几个小时。那辆车和那个女人就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雾菲那边也再没问到任何有利信息。

    一开始她还嘴硬。可渐渐也察觉出事情好像不大秒,似乎不像她想得那么简单,恍然大悟自己被人利用了,可一切都已经为时太晚。

    雅岜回到关宅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天还没有完全消亮,整个云凌仿佛都被沉在一片阴霾之中。

    郊外风大,可走进宅子却发现里面静得可怕,就连平时吵吵闹闹的阿喜好像都已经察觉出气氛微妙,被几个下人守着看在他自己的卧室里。

    宁伯是最能嗅出事端之人,山雨欲来,在宅子里当了这么多年差事,又见昨天早晨跟着沈春光出去的司机和其余几个人一整夜都没回来,他立马就料到要有大事发生。

    雅岜从外面走进后厅的时候正好见宁伯从楼上下来,手里端着原封不动的几样菜和早就凉透的汤。

    “九哥在楼上?”

    宁伯抬头看了眼雅岜,见面前黑壮的小伙子也是一脸疲惫和萧索,不免叹了一口气:“在楼上。”

    “那我现在方便上去找他?”

    “上去,估计他也在等你。”宁伯摇了摇头便走出了后厅。

    雅岜看了眼盘旋而上的木楼梯,又在厅里顿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上去。

    “九哥……”雅岜敲了敲虚掩的门。

    里头没声音,他只能自己推门进去,一进去便闻到空气里弥漫的烟雾气,呛得好,加之房间里也没开灯,窗帘拉得死死的,关略正背对着他坐在电脑前面,身上还是那件昨天穿的皮夹克,没换鞋子,手里夹着烟,旁边的烟缸里已经横七竖八躺了满满一缸烟蒂,而面前的电脑屏幕刚好正对着雅岜。

    雅岜偷偷用看了一眼,见电脑上还是那段别墅的摄像视频,只是被关略按了“暂停”键,画面静止,刚好停留在沈春光从车里下来的那个镜头。

    虽然视频影像相对要比较模糊一些,但沈春光那个特写还算清晰。

    她身上应该是那件常穿的杏黄外套,牛仔裤和球鞋,手里捧着一束花,很正的大红。

    “九哥……”雅岜又喊了一声。

    椅子上的人稍稍动了动,像是发沉的思绪被打断,他将脸偏过来一点,手里滕起来的白烟刚好遮住他大半张脸。

    “有消息了?”声音暗哑低沉。

    雅岜却只能惭愧地摇头,摇完才发现自己这样他看不见,于是开口:“已经加派人手在全力找了,但还是没什么消息。”

    还是没什么消息,短短几个字,关略将脸又侧了过去,长而猛地吸了一口烟。

    拉长的眼梢扫过电脑屏幕上的时间,那会儿已经快六点了,再过几个小时便要整整一天一夜。

    当初她被苏霑的人带走,他迟了12个小时,那12小时里发生的事他一直不敢想。

    那么这次呢?

    一天一夜,24个小时,她被人藏在柜子里带走,车子在高速出口附近被发现踪迹,随后查无音讯,也没人与他联系,对方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九哥…”雅岜干脆走到他旁边去,“我觉得这事肯定和范庆岩他们脱不了干系,前阵子就有人在云凌发现他的踪迹,我也安排人一直在找,但就是找不到,所以我肯定他已经和杜虹联系上,是杜虹的人把他藏了起来,不然我不可能找不到!”

    这事情不难理解。

    云凌是九戎台主位所在,直白点说就是在关略眼皮子底下,范庆岩这个亡命之徒居然敢跑到关略自己的地盘上来,找死?

    不,他肯定不是来找死的,他是来找活路的,而现在谁还能救他?

    昂莱死了,索明德唯利是图,只站在利益那一边,所以是敌是友分不清。

    至于苏霑,苏霑若不是藏在美国早就被警方抓捕归案了,他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所以这种时候谁还能救他?

    想来想去也只有杜虹了。

    关略大概在一个月之前查出范庆岩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和杜虹有很深的渊源,两人之间的账户往来甚至可以追溯到迟峰死之前,可是在关略的记忆中,迟峰丧礼上范庆岩和杜虹还表现得很生疏。

    当时杜虹乃至整个九戎台的人都怀疑是关略向迟峰下的手,仅仅因为迟峰向他女人开了一枪,之后唐惊程出现在迟峰的丧礼上,杜虹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她一个耳光。

    那时候范庆岩还站出来替唐惊程和关略说话,硬是在丧礼上和杜虹吵了一架,以当时范庆岩的身份,他们俩也确实该吵。

    范庆岩是范丽丽的哥哥,那时候范丽丽刚死,而杜虹是迟峰明媒正娶的老婆,这两人面上肯定合不了,可现在想来大概那时候只是逢场演戏,连关略都不得不佩服这两人演得确实好。

    “杜虹的行踪查出来了吗?”

    “查不出,但应该人还在云凌。”

    “在云凌也正常,她父亲以前跟着老爷子打江山,云凌这边的几个老主事都当过他父亲的手下,现在虽然她父亲已经不在了,但多少还要卖些她父亲的面子,所以有时候找起来就不那么方便了。”关略掸着烟灰说话,声音沉沉凉凉,意思含糊不清,可雅岜听得懂。

    九戎台看似是关略一人坐主位,可下面几十个主事各据一方,面上看着和和气气,可每个人的心思都猜不透,所谓人心隔肚皮,利益怨恨,谁说得清楚?

    更何况云凌这边的几位主位都是关略的叔伯辈,当初关略被老爷子授为接班人的时候他们就是一肚子不服气,虽然这些年也算相安无事,但备不住被杜虹或者范庆岩一挑唆,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九哥,您是怀疑……?”雅岜心口突然一晃。

    关略将烟叼在嘴里,烟雾翻腾,他细长的眉梢又扫了一遍电脑屏幕。

    电脑屏幕上的人正抱着那束花,仔细看可看出脸上的表情微笑安宁。

    他的傻姑娘,他很想知道她当时踏入雾菲别墅的时候脑中正在想什么。

    “现在什么事都不好说,但范庆岩来了云凌这么长时间都没找到,就说明其中肯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雅岜关键时候脑子就有些跟不上,或者说关略的思绪转得太快,而他又不喜欢把意思说白。

    “九哥,我…”他有些恼糙地挠着脖子,“我不大懂您的意思。”

    关略却将烟灰一掐。

    “我的意思是,范庆岩在我眼皮子底下却搜不出来,这就说明有我眼皮子底下的人在帮他……“

    他用的不是“或许”,也不是“可能”,而是万般笃定的语气。

    吓得雅岜脚下都一软,立即摆手澄清:“九哥,我发誓,绝对不是我!”

    “……”关略被他那模样弄得又气又好笑。

    “九戎台纪律严明,特别是对背信弃义之人向来严惩不贷,所以我想这人胆子也不是一般的大,而你应该没这胆子!”关略凉飕飕说完。

    雅岜暗松一口气之余,背脊已经全是汗。

    如果关略说的是事实,那么他大概已经感觉到有大事要发生。

268 发现皮卡,血衣

    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沈春光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距离她被掳走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个小时。

    整个云凌几乎都被九戎台的人翻了一遍,可连根头发丝儿都没发现。

    雅岜也开始觉得奇怪,因为这不是“掳人”之后的正常逻辑。

    “九哥,如果对方真要用沈小姐来威胁您,为什么迟迟没人跟我们联系呢?”

    现在那边意图不明确。人又找不到,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关略却似乎已经了然于心,习惯性地将唇角勾起来,勾出一抹凉淡的笑:“对方在试,他手里只有沈春光这一个筹码,可能还不能确定这个筹码到底有没有用。所以暂时不敢显露意图。”

    被关略这么一说雅岜才枉然大悟。

    说白了对方就是在试探,试探手里这个筹码到底值不值钱,就好比你得了一块石头,却不知这块石头到底有多少威力多少价值,所以不敢轻易出手。

    现在沈春光就是那块石头,对方将其藏起来按兵不动,这就是在考量,考量这女人对关略来讲到底能有多重要,是否重要到可以用她来交换自己的企图。

    “那是不是说明沈小姐暂时还不会有生命危险?”

    关略用手扶住额头。声音还算稳当:“按照正常逻辑来说,应该是这样。”

    “那我们这边,还是派人继续搜?”

    关略想了想:“算了,停掉!”

    昨夜为了找个女人他把九戎台搞得鸡犬不宁,白白闹了一宿,底下那些“叔伯”肯定多有微词,更何况关略知道就算搜也绝对搜不出什么。

    对方执意要用“沈春光”这张牌来跟他赌,那他就陪着跟他们赌。

    雅岜听到关略“停掉”的命令也立马松了一口气,在他心里“沈春光”便是沈春光,跟唐惊程丝毫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在这次事情里他也不赞同关略如此大动干戈的做法,毕竟关略的身份摆在那,九戎台的主位。行大事立心骨,怎么可以为了个女人就如此大肆操办。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好。那我安排下去先暂停所有行动,看看对方还能耍什么把戏。”雅岜立即应了。

    关略搓着手指,心内闷住一口气,示意雅岜出去。

    晚饭的时候关略总算吃了小半碗饭,吃完之后他站在院门口抽烟,顶上一小方夜空,缀着寥寥几颗星星。

    宁伯走过去。

    “九少爷,您今晚还住这里?”

    关略没吱声。

    宁伯叹了一口气,从昨晚到现在宅子里的气氛一直冰着,他虽不管帮内事务,但有些事他心里有数。

    更何况雅岜来来回回好多趟,宁伯不可能全然不知。

    “沈小姐还没找到?”

    “没有。”总算回了一句。

    “那对方怎么说?”

    “还没人跟我联系。”

    宁伯也不好再多问了,但见关略脸阴沉,知道这次事情应该不简单。

    “九少爷,您放宽心,对方既然有目的就不会敢对沈小姐怎样,估计也只是绑了她想争点东西。”

    “争点东西?”关略冷笑,“最好他只是想争点东西。”说完又用力抽了一口烟。

    烟雾里他的眼睛总是微微眯起来一点,让人看不清他的神究竟是什么样子。

    宁伯站在旁边看着,默默叹息,他知道关略的脾气,喜怒不表于情,什么事都喜欢藏在自个儿心里压着,这么多年坐主位也还是这样。

    “九少爷,我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沈小姐吉人有天相,肯定能够逢凶化吉的,您也别过于担心,更何况现在也没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

    现在这种时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关略清楚这个道理。

    他将烟灰沿着门楣掸了掸:“我知道,很晚了,你休息。”

    宁伯见关略脸上似乎确实没有太过悲郁之情,也就没再劝了,但谁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就在关略说“停掉”搜寻行动的五个小时之后,大概夜里**点钟的样子,雅岜突然接到消息,那辆黑皮卡在洛水被找到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雅岜已经在赶去洛水的路上,关略想亲自过去,于是打电话叫老麦一起。

    老麦答应得爽快,主动要求给关略当司机。

    洛水是时州下属的一个小县,距离云凌大概三百多公里,再往西便是邻省了。

    关略坐车连夜赶过去,到洛水县大概凌晨左右,皮卡就丢在镇上一间废弃的厂房里头。围序丽圾。

    关略到的时候雅岜已经在现场处理了,另外还有两名时州这边九戎台的人。

    “九哥,您说您要亲自来看,所以按照您的吩咐车子没人挪动过。”时州这边一个小头目在现场接应。

    关略看了眼车子,果然是视频里拍到的那辆黑皮卡,上面的车牌还在,只是里面的人都没有了,包括那顶柜子。

    “看来是换了一辆车。”

    这也正常,对方肯定知道雾菲的别墅区会装有监控摄像头,所以黑皮卡的目标太大,不换辆车根本很难逃出省。

    关略在车内车外看了一圈,一辆比较老的车,车身漆水不错,因为翻新过,但驾驶室里却很破,座椅上的封皮已经被磨得发毛破裂,脏兮兮的棉絮从里面露出来。

    座椅旁边竖着两只一次性纸杯,里面扔了许多烟头和烟灰,后车厢里更是脏得离谱,随处扔着喝空的饮料瓶和啤酒罐,角落里还有两三只黑垃圾袋,里面装着吃过的泡面纸盒和一次性白袋子,不过除此之外并没有在车内发现任何异常,也没发现哪里有打斗过的痕迹,这也让关略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说明沈春光在车上没和那些人发生过争执。

    他从车里跳下来,关上门。

    “时州这边都找过了?”

    “找过了,当时一有人发现这辆车我们就安排人在附近搜,也找关系在高速公路上设了卡口,可是仍然没有对方任何音讯。”

    关略大概已经料到:“没音讯也正常,时州这边不用再找了。”他语气淡淡,让在场所有人都摸不准他的想法。

    “老九,这怎么能算正常呢?”老麦插话,“既然车子在洛水发现,就说明对方肯定来过这里,可这边的人却说找不到,怎么可能?难道他们能长个翅膀飞出去?”

    “是啊九哥,要不再找找?好不容易有一点线索。”雅岜也帮腔,关略却摇头。

    “不用再找了,人应该不在时州。”

    “九哥您怎么知道?”雅岜依旧不大明白。

    关略看了眼老麦,又看了眼面前停的车子,没吱声:“回云凌。”

    “九哥……”雅岜还有些不甘心,关略却已经跨步往厂房门外走,几个手下跟上,可刚走到门口却听到老麦在后面喊。

    “老九!”

    关略回头,老麦手里拎着一只黑垃圾袋,袋口原本是系着的,此时却被老麦扯开,从里面露出一点杏黄,可那杏黄上分明沾着血迹。

    关略眼一紧,将垃圾袋接过来,顺着袋口将那点杏黄重重往外一扯,黑垃圾袋彻底破了,整件毛衣外套便全部露了出来,上面从前襟到袖口全是斑斑血渍,只是因为血已经干涸,所以一滩滩发硬发黑地僵在上面。

    杏黄加上暗红,颜刺得很。

    雅岜瞬时暗吸了一口冷气,其余两个手下也垂头不敢吱声。

    “老九,这…”这会儿也只有老麦敢说话了,“是沈春光的衣服?”

    关略不吱声。

    老麦问不来答案,只能转向雅岜,又问了一遍:“是沈春光的衣服?”

    雅岜哪敢回答,闷头不说话,不过老麦看这些人的表情就已经知道答案了,他微微叹口气:“老九,你冷静点,或许…”

    “我哪里不冷静?”关略答得爽冽,目光扫过去眼底波澜不惊,而此时那件沈春光的血衣正被他捏在手里。

    老麦一时心口被闷得窒息,他看不透这个男人,纵使自己的心理学念到硕士,他也还是看不透这个男人。

    “你能冷静就好,我是怕你为了一个女人干出什么冲动的事。”

    “冲动的事?在你心里怎样才算冲动的事?”

    老麦又答不上来了,只能讪讪笑了笑:“没有最好,那现在回云凌?”

    关略用舌尖顶了顶牙槽:“回云凌!”

    一干人等都低头不语,关略打头走在前面,厂房里灯火通亮,照得前头那男人手里的杏黄血衣直戳人眼。

    回云凌的时候关略还是坐雅岜的车子,一路他都坐在后座上,手里捏着那件血衣,脸上看不清是怒还是悲,只是偶尔路灯晃过去的时候雅岜会瞥见他的一点神情,眉宇锁得很紧,目似有杀气。

    就这么阴了一路,雅岜后背都恨不得起了几层薄汗。

    下云凌高速的时候关略的手机响了起来,打破这一路回来的僵局。

    “喂…”

    “老九,我跟你不同路,先回去了,你回去之后也要记得休息,别胡思乱想,有些事急也急不得,衣服的事也别放心上,或许对方只是想吓唬吓唬你。”老麦略带粗沉的声音从手机扩音器里流出来。

    雅岜在前面听得清清楚楚。

    关略一时没回应,顿了大概有好几秒时间,雅岜才听到后座上的男人短促地回了几个字:“我知道了,辛苦!”

    老麦那边也没再说什么,挂了电话。

    车子很快进入市区,刚好凌晨五点半,清晨的阳光还没浮起来,整片天幕鸦青一片。

    路上还没什么行人,车速匀稳。

    关略收了手机靠在椅背上,等雅岜从后视镜往后看的时候发现后座上的人已经合了眼睛。

    雅岜不禁叹息,自从沈春光失踪之后关略已经两夜没有合眼了,这会儿见他总算肯睡一会儿,于是雅岜故意放慢车速,开始胡乱开着兜圈子。

    兜了大半个小时,出了市区,却突然听到后座上的声音。

    “前面十字路口往左拐。”

    “……”

    吓了雅岜一跳,立即应着声回答:“好!”

    领命,雅岜认真开车,不敢再往后看一眼,到了十字路口的时候乖乖向左拐,左拐去哪儿啊?雅岜心里也没底,后座上的人也不再说话,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开。

    就这么又开了两个路口,关略突然抬了抬眼皮。

    “右拐。”

    “右拐?现在?”雅岜立即踩刹车扭动方向盘,车子一个急转弯,前方小区大门便已经到了眼前。

    都到这了雅岜已经了然,这是唐惊程以前住的小区。

    雅岜捏方向盘的手心已经开始冒汗,车速放慢,有些踟蹰:“九哥,要开进去?”

    后座上的人搓了搓手指:“开进去。”

    雅岜便没再说话,后面便轻车熟路,很快车子便停到了唐惊程那套公寓楼下。

    后座上的人依旧闭着眼睛,手里那件血衣被他捧在怀里。

    好一会儿,他没动静,雅岜才敢催:“九哥,到了。”

    “到了?”

    好快啊,关略睁开眼睛,停车坪周围的绿化带还是三年前的样子。

    他已经三年没来这个地方。

    “雅岜,去给我买包烟来。”关略开口,声音哑得令人吃惊,甚至听上去有气无力。

    雅岜却有些犯难:“九哥,这会儿才六点多,不知道小区门口有没有超市开门。”

    “去看看,随便看着买。”

    雅岜只能下车,大跨步往小区门口走。

    直到走没影了关略才将手里那件衣服放到旁边座椅上,自己开门走下去,摸出烟盒,点上,烟雾里他抬头看顶楼那扇窗。

    微微有些浮起的晨光刚好撒在上面,旋出一道金的光……

    雅岜跑到小区外面,门口超市没有开门,他跑了将近一公里路终于找到个便利店,买了烟就往回跑,跑到公寓楼下的时候见关略正背对着自己,半侧身子靠在车门上,头微微往上仰着,那背影在晨光中是说不清的落寞和疲惫。

    雅岜心里看着不免难受,他摸不清关略这种时候来唐惊程的公寓干什么,又不敢问,只能拿着烟跑过去。

    “九哥,您的烟买来了,不过没买到您平时抽的那种,您就先将就着…”雅岜话还没说完,关略却转过身来,眼梢眯着,指端上夹的烟正在往上腾着白气。

    雅岜一时愣住,跑了一路的气儿顺不过来,半饷才回过神,疼得他眼圈一下就红了。

    “九哥…”

    “嗯?”

    “您是不是又想唐姐姐了?”

    关略勾唇绽出一抹酸涩的笑。

    “没有,你刚好开到这,就顺路过来看看。”说完他便将烟头掐了,开门上车。

    回关宅的路上雅岜倒结结实实哭了一通,不过也不敢大声,就默默地掉眼泪,不过他思念唐惊程的情绪在关略面前向来不遮不藏,关略也由着他去。

    等快到关宅的时候雅岜才止住。

    “哭完了?”

    “……”

    “哭完就别再想刚才的事,把我送回宅子之后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晚上再来宅子里找我。”

    “好。”雅岜抹了抹眼睛,从后视镜里偷看关略,那件血衣已经被他搁到一边了,他脸上的神情也丝毫没什么异样。

    雅岜不禁想,沈春光毕竟是沈春光,到底不是他心里要的女人,于是雅岜胆子也大了几分。

    “九哥…”

    “说!”

    “为什么不让时州那边的人继续找?”

    “沈春光不在那儿!”后座上的人回答笃定。

    雅岜一愣:“您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对方用的是障眼法,不然谁会傻到在两省交界处的地方换车。”

    这不明摆着让关略知道他们是带着沈春光往邻省逃吗?

    被他这么一点拨,雅岜才恍然大悟,继而又是一个惊叹号:“那九哥您的意思是,人应该还在云凌?”

    关略没吭声,只是凉瑟地笑了一声。

    关略回到宅子后冲了个澡,满身疲惫被水总算冲走了一些,换了身清爽的衣服,刚坐下便接到了苏诀的电话。

    苏诀也是早晨才得知沈春光“失踪”的消息,担心之余便是满满的愤怒。

    前天上午沈春光去那间四合院见他的时候还都是好好的,怎么才两天功夫就音讯全无了呢?

    思来想去苏诀还是给关略打了电话。

    “喂…”

    “有事?”关略的声音哑哑沉沉的。

    苏诀也不客气:“你觉得我找你能有什么事?”

    关略苦笑,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为了沈春光。

    “如果是为了她的事,抱歉,无可奉告!”

    “什么叫无可奉告?从她失踪到现在已经两天过去了,你们九戎台不是弟兄众多能只手遮天吗?为什么连找个人都找不到?”苏诀这话说得或许有些激愤了些,但道理确实如此。

    九戎台几万手下,各地都有密切的联络网,要找个人岂不是容易?可沈春光却迟迟没有消息,这点让苏诀觉得很不可思议。

    关略却是一肚子说不出的灼燥:“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有多复杂?我也已经查过了,这次事端是由雾菲挑起的,雾菲是谁的女人?你对她做过什么心里应该清楚,说白了她只是寻仇报复,却为何每次都要报在沈春光头上?”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以前迟峰那一枪废了沈春光的手臂,现在又因为关略惹的情债而让她再度身陷险境,一次又一次,苏诀觉得那个傻姑娘不值。

    “她现在人还在不在云凌?”

    “不清楚!”

    “那对方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

    “也不清楚!”关略这是实话,可听在苏诀耳朵里便全部成了推诿。

    “什么叫不清楚?是你真不清楚还是根本没花时间去找?”苏诀心里全是按捺不住的愤怒和担忧,“好,既然你不清楚,那我报警!”

    关略一听立即制止:“这事不能报警,对方绑她出于什么目的还不知道,盲目报警只能让她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关略现在最怕的就是对方狗急了跳墙,但苏诀已经没那么好的耐心。

    “那难道你就放任她不管,这样空等下去?”

    “我自有打算!”

    “你的打算?你的打算就是宠一时腻一时,然后永远把她置于最危险的境地,以前是,现在是,将来肯定也是!”苏诀几乎是无法抑制似地一吼而出,吼完才发觉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电话里一时间没了动静,两人之间是短暂的沉默,最后还是苏诀听到那端一声清脆的“噼啪”声,应该是关略点烟的动静。

    关略坐在厅里,猛抽了两口烟,苏诀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反驳自己,可几秒之后只听到一句淡淡幽幽的声音:“我知道,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让她卷入危险之中。

    最后一次让她无助地呆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也是最后一次让她感觉到恐惧和绝望。

    苏诀听了一时有些迷茫,感觉电话那头的男人此时也是满心无助,两人又静默了数秒,苏诀沉沉地闷了一口气。

    “好,我希望你能记住自己今天说过的话,最后一次,不然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她从你身边带走。”

    听了关略不由冷笑一声。

    把她从自己身边带走,这事苏诀又不是没干过,三年前要不是苏诀要把唐惊程带去缅甸,或许也就不会有以后这么多事。

    “你把她带走?你能把她带哪里去?”

    “至少没有这么多帮派纷争和私人仇怨。”苏诀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你自己心里都清楚,她根本不适合九戎台这种地方。”

    关略当然知道,这姑娘心思太直,关键时候脑子总是很难转弯,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伤。

    这次也一样,若不是她轻易相信雾菲的话,或许就不会出事。

    可是那又怎样?他已经失去过一次,所以纵使刀山火海他也要把沈春光带在身边。

    “不合适”不代表他要放弃。

    “苏总,我会处理好这次的事,另外也希望你能够自重,有些话我不想讲得太直白,但有一点你必须清楚,她是我的女人,我会负责她的生死,所以不需要你来插手!”说完关略直接撩了电话。

    好一句“她是我的女人,我会负责她的生死!”

    苏诀被狠狠地怔了怔,坐在办公室拿着手机愣了好久。

269 两个男人对峙,兼为一个情字

    老宅这边,关略几口便把那根烟抽完了,苏诀的电话更是让他心烦意燥,伸手再到桌上去捞烟盒,却发现盒子里已经空了,里面一根也没剩下。d7cfd3c4b8f3

    雅岜临近傍晚的时候又去了一趟关宅。

    关略已经下楼了。披了件外套坐在院子里,头顶是葱郁的树冠,他就坐在树荫之下,夕阳余晖星星点点地照在他肃冷的侧脸上。

    他全然没发现雅岜进了院子,双腿懒散地曲着,闷头手里好像正在撕着什么东西。

    而宁伯就站在他旁边。手里端着厨房那边刚送过来的粥和点心。

    “九少爷,您好歹吃一点。”

    “不用了,我不饿。”

    “怎么可能不饿,中午也没见您吃什么东西,光抽烟又不顶饱,还是吃一点。”宁伯将热腾腾的粥放到桌子上。

    关略却看都没看一眼,手里撕东西的动作没停。

    宁伯也清楚他的脾气,摇头叹了一声,回身却刚好看到雅岜站在院门口。

    “劝劝你九哥。好歹让他吃点东西垫饥。”宁伯错身而过时在雅岜耳边嘀咕了一声,雅岜应着点头走过去。

    院子里的人身影潇寒,侧脸可见眼窝陷下去,从沈春光“失踪”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四十八个小时。

    能找的地方都已经找过了,依旧查无音讯,这个男人也几乎一直没阖过眼,她在某个地方受煎熬,他也在这里陪她一起熬。

    “九哥…”

    关略似乎轻轻应了一声,之后就再也没下文了。

    雅岜这才看清他手里在撕的东西,一个捏扁的旧烟盒,外皮塑料膜已经被他撕干净了,他将里面的银锡纸抽出来,一点点折成细细的长条。这些动作在雅岜眼里便是无趣之时随手玩弄的小把戏,可关略此时却折得异常认真。脸上表情全无。满眼都是沉默和静穆。

    这也是雅岜最服关略的一点,即外面就算天塌地陷,也很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慌乱之情。

    道上人都说关九那颗心被他藏在十八层地狱里,藏得太深,一般道行的人根本看不清。

    雅岜也深有体会,毕竟在他身边跟了这么多年。

    树荫之下的男人一直没说话,手里折叠的动作连贯。

    雅岜也看不出他在折什么,只是等了一会儿等不到动静,他才缓步靠近,又看了眼旁边桌上的粥,还在腾腾往上熏着热气。围乐农技。

    “九哥。”雅岜轻喊一声,“您叫我傍晚过来,是有什么事?”

    关略手里折叠的动作似乎顿了顿,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又继续下去,嘴里却淡淡言:“发帖子下去,晚上八点,将军府议事。”

    雅岜直接愣在那里。

    每年九戎台年尾年中两次聚宴,各地主事会齐集云凌,但突然集中议事的先例却很少,实在是因为九戎台表面祥和,内里却明争暗斗得厉害,各地主事都有自己的小势力和小算盘,暗涌之流频发,加之九戎台支系庞大,一次聚会浩浩荡荡数十桌人,加上各地主事带来的亲信手下,数百辆车几乎能把将军府周围的路都堵死,所以如此“排场”太大,每次都弄得上头“相关部门”草木皆兵,因此这样的聚会能免则免。

    可现在关略却突然要召集议事。

    雅岜喘口气,有些为难:“九哥,是不是有些太突然了?这会儿都已经快五点了,云凌本地的人还好,外地的恐怕怎么赶都赶不回来了。”

    关略依旧低头在折着手里的锡纸,半饷,听到他凉凉的声音:“外地的就不必了,云凌本地的就已经足够。”

    雅岜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反驳,领了命准备出去,却又听到关略将他叫住。

    “等等!”

    “九哥您还有事?”

    “给麦博明打个电话,就说我有事要找他…”

    雅岜又是一个激灵,但想想也没敢作声,领命出去。

    雅岜走后院子里只剩下关略一个人,夕阳已经往西边斜去,金的光线回笼,树冠之下一片阴影。

    他就坐在那片阴影里,手里的东西已经叠好,银的锡纸被折成一枚小巧的星星,他将星星放入掌中,偶有夕阳余晖撒在上面,竟也泛出一丝冷冶的光泽。

    ……

    老麦接到雅岜电话的时候他正在菜场挑猪骨,叶覃这几日食欲都不大好,家里请的烧饭阿姨实在也做不出对她胃口的东西,好不容易她中午给老麦打电话说想吃他煲的莲藕猪骨汤,这不老麦一从诊所出来就驱车往超市赶。

    可超市的猪骨大多不新鲜,老麦逛了一圈也没挑到满意的,只能再赶去附近的菜场。

    那会儿也就晚上五点左右,菜场正是热闹的时候。

    老麦穿着大衣挤在一群家庭主妇中间,在肉摊和蔬菜摊子前面挑挑拣拣,好不容易挑到两根满意的猪骨,他手指在上面捏了捏,肉质很好,半精不肥,正要问摊主价钱,雅岜的电话就在那时候打了进来。

    “喂,麦哥,现在有时间吗?九哥想见你一面。”

    老麦的手指一时就僵在了那根猪骨上。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他笑了笑:“现在吗?可我还在菜场,能否晚一点?我一会儿自己给他打过去。”

    雅岜却说:“不行,九哥说好六点的,好像有事找你。”

    对面肉摊老板已经开始叫嚷:“喂这位先生你还买不买啊,不买别用手捏,我还得做生意呢!”

    老麦一听立即将手收了回来,又拣了两根猪骨装进袋子,笑容淡然:“买,给我称一下,多少钱?”

    这边雅岜听出老麦似乎在买东西,于是等了一会儿,等到他将钱付了才问:“麦哥,你怎么说?”

    老麦却将猪骨拎在手里,又看了眼周遭的人群,这是附近拆迁安置小区的一个综合性菜场,自然比不得超市的环境来得干净,地上都是泥泞的脏水,各肉摊鱼摊和蔬菜摊摆得到处都是,叫卖声混着大妈大婶讨价还价的声音……

    老麦不禁狠狠吸了一口气,空气里都是生肉和鱼腥气,可他竟然觉得神清气爽,这个充满世井凡俗的地方。

    “麦哥?”雅岜的声音有些急,又催了一句。

    老麦笑了笑:“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过去。”

    “那我把地点告诉你!”

    “好!”

    ……

    关略约的地方是九戎台下面的一个射击场。

    那地方也不大好找,在一栋老旧的四层写字楼里,一楼二楼本要租出去,但碍于地段不好,所以一直没人要,已经空了好多年,三楼四楼便另辟出来作射击场。

    三楼有好几个房间,每个房间是**的,对外营业,会员制,有专业的教练陪练,有客人要过来玩枪便能提前预约订房间,而四楼整层被打通,大概有四百多平米,五条射击枪道,却只对关略一人开放。

    老麦以前倒是进去过一次,因为地点特殊,所以每个进射击场的人都需要经过身份识别系统,特别是去四楼,楼梯口就已经装了视频监控和指纹扫描,但这次却不一样。

    四楼楼梯口到射击场的大门全部敞开,老麦几乎通行无阻。

    他缓着步子进入,空阔的射击场,几十盏顶灯全部打开,照得地坪蹭蹭发亮,而关略就站在射道前面,外套脱了,上身只剩一件黑背心。

    手里握着枪,肩肌收紧……

    “嘭嘭嘭”连续三声,每一枪都不偏不移全部射入靶心。

    老麦站他身后不禁一个激灵,关略却已经收了枪回头,浅淡一笑,扫了眼他手里拎的袋子。

    “你就这么来了?”

    老麦明白他在说什么,有些讪讪地拎了拎手里的袋子,里面装着两根猪骨和一小把葱,大半截莲藕露在外面白白胖胖。

    你能想象那样的场景么?

    满是硝烟味的射击场,灯火通明,老麦却拎着猪骨和葱站在关略面前,关略哼着笑了一声:“你从菜场过来?”

    “嗯。”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会做这些事?”

    “那以前我也不知道你会做这些事。”

    两人的对话听着有些无趣,像是在打哑谜,可彼此之间却又似乎心知肚明。

    “叫我来有什么事?”老麦直接问。

    关略却不慌不忙地将手里的枪放到一旁,又捞了另外一把在手里:“叫你来试枪。”

    老麦笑:“来新货了?”

    “上周刚到一批。”

    这很正常,射击场是经过公安厅审批的,定期会有新枪到。

    老麦却笑着推辞:“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些东西。”

    “知道啊,但凡事总有第一次。”关略拿着手里一把枪走到老麦面前,直接塞到老麦手里。

    老麦那只手瞬时就往下沉。

    这是真枪,枪身崭新,油光噌亮,老麦一时觉得心口开始发紧。

    关略却面平淡:“俄罗斯制贝加尔mp161k型,6mm口径,步枪,配装国产运动型实心铅制子弹。”

    他很专业地介绍,完了又补充一句:“你自己掂量掂量,沉不沉?”

    说这话时关略面容依旧平顺,只是眼梢微微拢起,显得眼底那点戾更为清明。

    老麦手心开始冒汗,一手拎着猪骨和葱,另一手无力地拎着那杆手枪,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组合,他从菜场直接赶来射击场,一手拿菜一手拿枪。

    “怎么?说话啊!”关略又逼了一句,眼底的戾更明。

    老麦不禁抖了抖唇:“沉!”

    “知道沉就好,这是真枪,里面装了子弹,你试试!”

    “不用了,让我拿书看病都行,就这玩意儿我玩不起。”老麦说的也是实话,他虽一直跟着关略,早些年替楼轻潇看病,也会处理帮内事物,百里香和另外几个场子也归他管,但他在九戎台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份位,不是因为关略不给,而是因为他不想要。

    为什么不想要?

    “你玩不起?”关略冷涩地笑了笑,“老麦,还记不记得当初你说过的话?”

    那时候老爷子还在位,阿喜也刚出生没多久,可他身体情况已经不大好,底下各路主事开始蠢蠢欲动,都想争主位那把椅子,可老爷子迟迟不表意,反倒把关略拉了起来。

    那会儿关略连个主事都不算,充其量只能算关钊荣身边一个替他办事跑腿的小头目,可某天老爷子突然兴师动众,在将军府摆了十几桌宴席,当着整个九戎台的面收了关略当义子。

    义子啊,听着不算什么,又没血缘关系,今儿认一个明儿也能认第二个,况且老爷子以前在兴头上也说过好多次,说阿九讨他喜欢,要认他当干儿子,但也只是嘴上说说,没料他竟有天会这般认真起来。

    大宴宾客,关略给他敬茶,他让关略当着所有人的面喊了他一声“父亲”,这意思还不明白?

    更何况那时候阿喜刚出生,被医生诊断出患有先天性脑瘫。

    老爷子盼了这么多年也就盼了这么一个亲儿子,临到头却是个傻子,节骨眼上他收了关略当义子,传位之意已经很明显。

    一夜之间关略就成了众矢之的。

    各路人恍过神来之后便开始暗地里对付他,而老爷子又在那会儿突然提出要“金盆洗手”,有些不干净的业务九戎台不准备再干了,偏偏他又把这事扔到了关略头上。

    当时对于关略而言是怎样一种局面呢?

    原本那些老主事就因为“传位”之事对关略诸多不服气,现在关略又要收掉他们手里不干净的业务,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利益啊,就像在老虎头上拔毛,老虎自然是要怒的,更何况当时还不止一只老虎。

    老虎们就开始群聚起来给关略使绊子,甚至有人暗地里找了人要动他,关略那时候就是腹背受敌,可关钊荣不管这些。

    他只跟关略说了一句话:“阿九,成与不成,就看你怎么从这困境里冲出去!”

    关略也知道自己前路险阻,后路封死。

    关钊荣虽认了他当义子,但绝对不会维护他,甚至恰恰相反,他把关略推到了一个两难的境地,可以说当时对于关略来说既是机会也是生死关口。

    往后退,那些他得罪过的人不会放过他,往前去,那些他要得罪的人更要取他性命,所以前后都是死路,他只能咬牙冲出去。

    可那时候他羽翼未丰,周围除了叶覃也没几个能够轻信之人,于是他想拉老麦进来,一开始老麦不肯,可经不住关略几次坦诚相求,加上那时候关略的处境确实艰难,所以老麦才点了头,但他点头之时也有条件。

    如今这么多年了,关略突然提起当年之事,老麦悠悠笑了声:“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我说要我进九戎台可以,但别给我位份,也别让我干任何沾血的事。”

    关略当时答应了,也信守承诺,这么多年老麦还是开着他那间小诊所,帮关略处理一些场子里的事,九戎台底下那些人见到他也要毕恭毕敬地称一声“麦哥”,可天地良心,关略真的从未让他干过任何一件沾血的事,所以他自然也没拿过枪。

    可如今关略硬往他手里塞了一把枪。

    “好,既然你还记得自己当年说过的话,那现在就把枪拿好了,举起来,对着任何你想射的地方打出去!”关略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冷冽,目光中的戾气让老麦不寒而栗。

    他一时手抖竟然握不住手里的枪杆,关略却握住他的手将枪杆抬起来顶到自己额心。

    “里面有一发子弹!我们这么多年兄弟,当年我答应你的事没有食言,可你呢?你说你这双手绝对不沾血,

    现在为什么又要自己废了规矩?”

    老麦被关略吼得都有些晃神,眼前这个男人啊,一身贴紧的黑背心,面容冷寒,眼底是这么多天熬出来的黑眼圈,眸子里却是越来越浓郁的戾气。

    两人就这么对视几秒时间,头顶白烈的灯光像流水一样倾泻下来,各自都把对方的面目看得清清楚楚。

    气息在这几秒内起伏,急缓,最后一点点平定。

    许久之后还是老麦先开口,带着一点笑,那双不大的眼睛在厚厚的镜片下面竟也能聚拢光束。

    他说:“老九,罢了,弄到最后我们还是要为女人翻脸,不过你先冷静点,把枪收起来。”

    关略没动,那杆枪已经顶在自己额心。

    “我没想跟你翻脸,如果我想跟你翻脸今天就不会叫你来,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要么你冲我开一枪,要么你把人交出来!”

    老麦听完脚底不觉一软。

    他之前其实已经料到关略迟早会察觉到一些什么,毕竟整件事做得并不严密,只是他没料到关略会选这么一个场合把事情挑明。

    而此时自己手里的枪正顶在这男人的额头上!

    要么你冲我开一枪,要么你把人交出来!

    关略只给了他两个选择,老麦突然颓然一笑:“要是我说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呢?”

    “不会,你不是这么糊涂的人!”

    “可人总有犯糊涂的时候,我会,你也会!”老麦顿了顿,又说,“当年你为了唐惊程让楼轻潇含恨而死,现在你又为了沈春光把枪逼在自己头上,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义,竟然比不过一个女人?你敢说你不糊涂?”

    关略却笑,笑容扯得很大,眼里都是淡漠的清寒。

    “不糊涂,现在反而是我最清醒的时候。有些事情我不想解释,但是趁着你手上的血还能洗干净,把人交出来。”

    老麦见关略主意已决,干脆直接推辞:“我真不知道,沈春光不是我叫人掳走的,你说我掳她有什么用?”

    对,这也是关略想不通的地方,他不知道为何老麦要参与其中,难道仅仅是为了替叶覃掩饰?

    可叶覃需要掩饰什么?

    关略手里目前所查到的证据只能证明叶覃肯定和范庆岩那伙人有勾结,但他想不出叶覃为何要这么做?

    难道也是受利益驱使?

    不,按照关略对叶覃的了解,她应该不是对金钱利益有如此**之人,更不会为了利益而背叛自己。

    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还要用沈春光来当棋子?

    可当务之急对方的目的不重要,关略只想先把人找到。

    “昨晚那件黄外套你也看到了,那是沈春光的衣服,既然你有胆把它找出来故意让我看到,就说明你们有赢我的把握,好,那我今天就给你一次机会,要么现在停手,要么就直接对着我开枪!”

    关略将老麦的手腕箍得更紧,枪口被他顶着往自己额头肉里戳,那双刀刃一样的眼睛已经开锋了。

    他坚决要把自己的生死和那女人绑在一起,如此执着,竟让老麦觉得不可思议。

    “你这又何苦?女人有的是!”

    “那你又何必?叶覃她就值得你为她这样?”

    两个男人举着枪对峙,临到头也只是为了一个“情”字。

    老麦闭了闭眼睛,深呼吸。

    “老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也根本不知道沈春光在哪里,不过就冲你为了一个女人要跟我弄到动枪的地步,说实话我也很心寒,不过无所谓,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你无非是怀疑我和叶覃串通一起背叛你,但我可以摸着良心说,我们没有,从头到尾叶子没有参与过这件事!”

    老麦说一半又停下来顿了一口气,“你也知道叶子这阵子身体一直不大好,在缅甸的时候她把肠胃折腾坏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家吃中药调理,不过似乎疗效不好,还是经常觉得胃里泛酸,吃东西老吐,这不中午她打电话给我说想吃猪骨汤,我还得赶回去给她炖呢!”

    老麦说着说着竟然笑起来,面容祥和安宁,好像就是在聊家常的样子,完了还举了举自己手里的袋子,里面是他买回去炖猪骨汤的食材。

    “把枪收起来,我不喜欢碰这些东西,而且我知道你这是在唬我呢,里面应该也没子弹。”老麦轻松说完,将手里的枪往旁边偏了偏,试图想要放下。

    岂料腕上的力度一紧,枪身被关略捏住往旁边移……

    “嘭”一声。

    对面靶心被射穿,枪口一股白烟冒出来,鼻息里全是烧烫的硝火味。

    枪还被老麦拿在手里,他手抖得厉害,没有料到里面真有子弹。

    “老九,你疯了?”

    “滚!”

    “你……”

    “滚啊!”

    关略转身面向射道,留给老麦一个绝冽的背影。

    老麦手里握着空掉的枪又呆站了几秒,最后还是把枪放下,只捏紧手里那个袋子,袋子里是要回去炖的猪骨和莲藕。

    这便是各自的立场。

    一个举枪,一个逛菜场。

    他要守着叶覃,用精心熬出的汤水来焐热她的心。

    他要守住整个九戎台,还要保住自己女人的命。

    谁比较难一些?

    “老九,你自己保重。”老麦拎着袋子转身离开,四百平米的射击场留下他一串沉重的脚步声。

    关略等到身后的人离去,场子里空得令人心寒。

    他转身看了一眼,灯光刺眼,他将手机从裤袋里掏出来,拨了个号码:“行动!”

270 鸿门宴,长夜灯明

    晚上八点,关略一袭黑衣准时出现在将军府的宴会厅。

    他是从射击场直接去的那里,所以身上浓重的硝火气还没有散尽,加之面冷寒,往人前一站戾杀气四起。

    只是偌大的宴会厅也只有寥寥几个人,坐的全是云凌当地的几位主事。还是按照惯例用的长桌,分餐制,碗筷和餐食都已经上来了,为首是关略的位置,底下按辈分一字排开往后坐。

    关略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入座。

    这几天云凌风声鹤唳,关略突然召集议事大家也已经猜了个**不离十。所以厅内一时没什么声音。

    关略走到自己位置上,没有及时坐下,冷光扫了眼底下的人。

    老爷子还在位的时候仅云凌一城便有九位主事,前些年归天了一个,即杜虹的父亲,另外迟峰又被老爷子发配去了云南,而另外两个因为“犯事”被关略按规矩撵了出去,手下地盘尽数都被关略收了回来,所以现在余下也只剩五位。

    不过这五位也已经够呛的了。

    照理一个地方只能有一个主事。五位盘踞在一座城市自然磕磕碰碰少不了,但也没办法,这是以前遗留下来的老问题,而且这五位还都是关略的“叔伯”辈,根系深厚势力盘踞,一时之间他也动不得。

    至于为何云凌一个地方就有这么多主事之人呢?

    那得追溯到初建九戎台之时,那会儿有几位是跟着关钊荣打江山的,而云凌又是九戎台的势力发源地,所以这些人便渐渐在云凌生了根,等九戎台已具备一定规模之时这些人也都年纪不小了,妻儿老小都在云凌,自然不愿意挪窝。

    可不肯挪窝他们的“功德”还在啊,毕竟是“开朝老将”。就算按辈分也得给他们安排份位,所以老爷子便将云凌按区划开。加上周边下属的几个县级市。将云凌硬生生划了九个区,几位“叔伯”各掌一个区,类似于堂口,可自行收人设场子。

    原本老爷子这么做也是考虑到当年跟随的那份恩情,可没想当年苦厄之时所有人尚且可以齐心同力,日子好过了反倒开始各打各的小算盘。

    大抵人心总是这样,私欲无止境,渐渐九戎台云凌这边的人便开始涣散不齐心,这也是当年关钊荣要利用关略“肃清”的目的之一。

    道理也显而易见,老爷子既怕这些人手里沾染不干净的东西,有朝一日会成为九戎台覆灭的缘由,又怕哪天谁心中不甘,“揭竿而起”之余就把自己的主位抢了去。

    所以老爷子才会动了“金盆洗手”的念头,关略便在那场角逐中被老爷子选中,撵了迟峰,瓦解了杜家的势力,随后又找由头处理掉了另外两位主事。

    关略当时仅用了两年时间就把云凌当地的一半势力都收归于自己手中,其余五位自然愤愤不平,却也不能拿他怎样。

    随后老爷子去世,关略顺理成章登了主位,那些心里不舒服的“叔伯”虽有时还会给他使绊子,但无奈于他羽翼渐丰,行事又准又狠,自然没人敢再挑篓子,这些年大家也算相安无事。

    可如今长桌设了五张位置,却只坐了四个人。

    关略左手边那张椅子竟是空着的,那是云凌赵长德的位置。

    赵长德也是当年老爷子的轻信之一,十五岁就进了九戎台,刚进九戎台时他是跟着杜老爷子的,是杜老爷子一手提拔出来的人。

    杜老爷子在世时赵长德已经位于主事之位,与杜老爷子平起平坐,可他偏还一直敬杜老爷子一声“杜爷”,敬杜虹为妹妹,自降辈分只是为了感恩,感杜家对他的知遇和提携之恩。

    这是出于真心的,以至于杜家势力被瓦解之后赵长德一直跟关略作对,可这么多年关略一直没动他,还给他留着长桌左手边的位置,只是敬他一份情义。

    说到底道上之人,生生死死见得太多,命数反而被看轻了,唯独“情义”二子为重。

    关略一直觉得赵长德是这几位“叔伯”之人中最有情义的一位,可惜他一心都帮着杜家。

    杜家当年因为杜老爷子的死而江河日下,杜虹虽然接任了一小段时间主事,但老爷子以“九戎台没有女主事先例”为由,最终还是把杜虹的主事之位卸了去。

    随后杜虹便跟着迟峰去了云南,无奈所嫁并非良人,迟峰生性好,加之杜虹肚子不争气,担着“迟太太”的名分多年却生不出一儿半女,迟峰在外面沾花惹草就愈发不知收敛,直到范丽丽怀了儿子…

    这原本是一本旧账宿怨,婚姻红尘俗事,算不清是谁对谁错,搁在普通人家里也就吵吵闹闹日子还得往下过,可偏偏就是迟峰和杜虹,都是刀尖上立足之人,更何况杜虹那性子…

    关略冷光又扫了一下左手边的空位置,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德叔不会来了!”

    底下人一时没人敢发声。

    关略这口气,没有用疑问句,没有用反问句,而是直接肯定句,听上去好像他事先已经知道了一样。

    “既然不来,那就把他的椅子和餐碟都撤了,也别白白占着一个位置!”说完关略便招了雅岜过来,雅岜领命,直接把那张椅子搬了出去。

    至此主位左手边的位子便空了,底下几个偷看一眼,又面面相觑一番,没人敢吱一个声。围乐上技。

    关略也不着急坐下,抬起一只手。

    “雅岜,上酒。”

    外头进来两排服务员,将事先斟好的酒一杯杯送到各位主事面前。

    一时大家面前都多了一杯酒。

    关略将酒杯举过头顶,台下众人立即跟着起身。

    他也不急不缓,就端着那杯酒面向台下众人。

    “感谢各位抽时间来吃这顿饭,平时大家都各忙各的,虽然同在云凌,但能够聚到一起吃顿饭的机会并不多,今天趁着刚好都有空,场合也合适,我先敬各位叔伯一杯,承蒙各位叔伯这几年的辅佐和关照,我先干为敬,大家随意!”

    话音落,他仰头将杯中酒喝尽,干脆利落。

    底下几位叔伯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实在不知关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谁敢“随意”啊,于是都各自举着酒杯喝得一滴不剩。

    关略面容还是那副淡然从容的样子,只是唇角往上扬着,扬出一抹邪冽的笑。

    一杯酒喝尽,身后自有服务生收了各自的杯子。

    随后关略再度抬起一只手:“雅岜,茶!”

    雅岜领命,在门口喊了一声,又是两队服务员鱼贯而入,将泡好的茶碗放到各位面前。

    关略将碗盖揭起来,再度把茶碗举过头顶。

    “酒为义,茶为道,道义二字是维系九戎台世代不息的根源,所以这杯茶我也敬各位,希望各位在其位谋事,别忘了道义二字!”关略说话的口气还是那么不急不缓,说完又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最后将空碗放到桌上。

    底下几位手心里开始冒汗,踟蹰几秒还是随着将茶喝掉。

    只是一杯酒一杯茶下肚,关略的意图却还是看不真切,这才是最要人命的地方,所以一时之间也没人敢先说话,就等着看关略大摆阵仗是要演哪出戏。

    岂料关略喝完茶只是淡淡一笑,招手让后边的服务生将茶杯收尽,遂谦卑地微微欠了个身:“可以了,都坐下吃饭。”

    “……”

    然后在场所有人都懵住了,连雅岜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傍晚他领命下帖让云凌各主事齐集议事,以为还真有什么要紧的事,现在却没什么实质性话语,喝了酒敬了茶,然后就吃饭?

    仅仅是为了吃饭?

    各主事更是一脸惊愕,关略却已经在一片目光中稳稳地坐了下来,一手微抬,往下阖了阖:“都坐啊,吃饭!”遂自己拿起筷子先吃了起来。

    台下几个叔伯也没辙,各自坐下,全都跟着拿了筷子。

    厅里一时只剩下筷碟相撞的声音,没有说话,这是一顿极其压抑的晚饭,可关略却吃得特别稳妥,最后一份汤端上来的时候他还夸了一句:“这是将军府近日的新菜,我也是头一回来吃,各位尝尝,若是味道不好就尽管提,回头叫厨子那边再改良。”

    那浅淡的口气说得好像他真的只是为了请各位吃顿饭,台下几位主事见他这般,紧张了一晚的情绪也稍稍放松了一些,其中竟有位真的像模像样地品尝起汤来,喝完还评头论足一番。

    结果那碗汤刚喝完,厅外便冲进来两队人,将那张长桌团团围住。

    四位主事这才惊觉似乎被人撒了网,好一个瓮中捉鳖!

    立马有人从椅子上蹭地跳起来,特别是刚才对汤水评头论足的那位叔伯最为嚣张,直接指着关略的鼻子嚷嚷:“关九,你他妈这算什么意思?”

    关略也不着急,依旧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地放下手中的汤碗,又抽了餐巾擦了擦嘴角,这才缓缓抬起眼皮,一眸波澜不惊。

    “各位叔伯别紧张,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如果不出意外明早就能放你们回去!”

    “明早?妈的关九你翅膀硬了来跟我们玩这一套?”

    “没有,敬你们是长辈,所以只是想留你们在这吃顿晚饭!”

    “晚饭?晚饭连着夜宵和明天早茶一起请?你他妈这么做不合规矩!”那个最嚣张的“叔伯”拍了下桌子,都一大把年纪了火气还那么大,关略有些无奈,终于撑着桌面站起来。

    一时台下又没声了。

    关略这些年已经将身上那股收敛自如的气场练到炉火纯青,此时只需往那一站,眼梢拢紧,主位之势便能尽数显露出来。

    “规矩,好,既然您跟我提规矩,那我们就来谈谈规矩!”关略手指敲了下桌面,眉目里的戾渐渐分明。

    “九戎台一直是按规矩办事,其中有一条大家应该还没忘。所谓仇怨有主,恩怨分明,绝不累及妻儿,想必在座各位都清楚。”

    此话一出,厅内顿时鸦雀无声,就连刚才吵着嚣张的那位叔伯也没气儿了。

    这两天关略为了找个女人大动干戈,这事在九戎台内部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可实在没料准关略会大摆筵席把这事拿到台面上来讲。

    “当年迟叔一事,他绑了我身边的人,事后迟叔死在水天大浴场后巷,整个九戎台上下大概都以为这是我派人下的手,为这事我也没有解释,因为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可现在有人非要重蹈覆辙,好,那我们就来翻一翻旧账!”

    关略双手撑住桌面突然顿了顿。

    底下人全部屏住呼吸等着他接下来会说什么,结果数秒之后关略抬头,眼里竟有了几分痛惜之情。

    “迟叔死在云凌我很难过,他在九戎台三十年,老爷子临走之时还再三嘱托我要好好稳住他,可最后他竟然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出的事,为此是我处事不够严谨,让人钻了空子又白白被利用。”

    一席话,说得底下四人更是云里雾里。

    关略知道会是这样的反应,却也不点穿,只说:“九戎台一向纪律严明,当年迟叔违纪在先,我下戎贴让他事先回云凌也只是照章办事,后面怎么罚怎么处置自有规矩可循,但他不回来就是违抗命令在先,此后范丽丽突然出车祸死在腾冲,前后不过两三天时间,细想应该很难有这么巧的事。”

    关略这么一说底下已经有人了然,这是借用身怀六甲的范丽丽来激化关略和迟峰的矛盾。

    “后面的事各位也应该都知道了,迟峰一怒之下绑了我两个人,开了一枪,自己跑了,没多久便死在水天大浴场的后巷,警方调查下来是他在临检之时不慎坠楼身亡,案子就这么不了了之。”

    此后迟峰火花,丧礼办在云凌,杜虹带着桐桐以未亡人的身份来拜祭,在丧礼上还大闹了一场。

    这事在场各位也都知道,当时一时传为谈资,唐惊程也是在那场丧礼上露了面,知道关九身边除了楼轻潇之外又多了个女人。

    “可一次是巧合,两次呢?未必!更何况水天大浴场是什么地方?九戎台名下的,谁的人在管?”

    关略稍稍点了点,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左手边那张空掉的位置,一时全部倒吸一口冷气。

    难怪晚饭刚开始之时他要笃定地说一句:“德叔不会来了“,临到头原来竟是水天大浴场捅了篓子,而水天大浴场一直是赵长德在管。

    再联系刚才关略说的话,范丽丽的死,赵长德和杜家人的关系,最后迟峰死在水天大浴场后巷,仿佛一下子就解开了所有谜团。

    竟然是这样?四位主事脸上全是惊恐之情,又带点不确定,毕竟这个答案太令人唏嘘。

    杜虹啊,她可是迟峰明媒正娶的妻子,虽然感情一般,但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最后怎么就弄到如此田地?

    有人不相信,有人惊叹,最后有人问:“好,就算当年迟峰的死和老赵有关,那为什么要把我们全部留在这?我们又没参与此事。”

    “对,我们和此事无关,更何况老迟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你这算什么?秋后算账?”另外有人附和。

    关略浅淡笑,寒眉蹙起:“秋后算账?我要是真算这笔账三年前就能废了赵长德,杜虹也绝对不会有命活到现在,但好歹杜老爷子生前为九戎台作过不少事,你们这一辈的叔伯中他为人最是光明磊落,可竟生了一个这么阴狠的女儿!”

    话从关略口中一字一字吐出,句句珠玑,说得底下四位主事有些忏愧难安。

    关略稍稍存了点气。

    雅岜在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这个一向坚盾如石的男人在人前生出一丝脆弱感。

    那个人人都要争夺的主位其实很难坐,要权衡利弊,处理每件事都要找准最恰当的点。

    雅岜竟不知原来关略早已洞察一切,范丽丽的死,迟峰的坠楼暴毙,甚至赵长德和杜虹暗中的联系,每一样他都知晓分明,可却一直压在心里。

    难怪道上人都说关九的心被他藏在十八层地狱,狠,准,透!

    “原本看在杜老爷子的份上我也该留杜虹一条命,可她万不该坏了九戎台的规矩。”

    所谓“坏了规矩”在座各位也应该都已经有所耳闻。

    云南片主事范庆岩联合苏梵二少爷走私贩毒,关略前阵子去云南“清理门户”,范庆岩侥幸逃脱,这事在九戎台都已经传遍,此后有人看到范庆岩在云凌出现,杜虹也来了这边,沈春光被人掳走,前日关略带手下大肆搜了白鹿山庄,结果却是人去楼空,在场各位都是道上混了几十年的老狐狸,这些事情只需轻轻一嗅就能嗅出个**不离十。

    难怪关略刚才要说“不累及妻儿,重蹈覆辙”之类的词,说到底是范庆岩和杜虹掳走了他的女人。

    “我不清楚杜虹这么做是出于什么目的,我也不知道除了赵长德之外云凌还有谁在帮她跟我作对,但范庆岩在云凌藏了这么多时日,还能从我眼皮子底下掳走人,就说明肯定还有人在帮他们!我今天把各位请来这里,如果配合,那就是和和气气一起吃顿饭,以后各位还是我的叔伯,份位不变,该是你的还是你的,如果不配合……”

    关略搓着手指,目光扫了眼自己左手的位置。

    “如果不配合,这张长桌上的椅子我不介意再撤掉几张,所以各位叔伯自己掂量掂量!”

    话已至此,关略的意图已经相当明显,试探也好,收网也罢,恐怕这一夜之后九戎台的形势将大不一样。

    雅岜站在关略身后已经腿脚发软,事先他也一无所知,竟不清楚关略居然已经默默布下了这一盘棋。

    四位主事更是心里渗得发慌。

    关略却缓缓又坐到了位子上,刚才眼里的戾尽数收去,又换了平日里淡然的面孔,却将手一抬:“菜都凉了,撤下,上茶和点心!”

    这真是要夜宵连着明日早茶一起奉陪的架势,而且还是好生招待。

    古语里说先礼后兵,他这是边礼边兵!

    这厢将军府的贵宾厅夜灯长明,外厢开始大肆行动,先从赵长德的水天大浴场开始,五位主事所管地盘一个也不放过,底下人挨个盘问,是人是鬼也就在今晚。

    就如关略下命令时所说的一句话:“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番大肆活动,整个九戎台都草木皆兵。

    如此折腾了大半宿,各路牛头马面都逐渐现身,这事牵扯的人太多,暗处里的利益勾结一点点浮出水面。

    最先被盘问出的是那辆红桑塔纳司机,不出意外果然是赵长德的人,可对方只承认上头让他去跟踪沈春光,找机会对她下手掳人,但结果却被另外一辆出租车捷足先登。

    也就是说那辆红桑塔纳和出租车“司机”并非一路人,这也在关略的预料之内。

    随后有人供出出租车司机在小旅店因“吸毒过量”而暴毙是由人为造成,对方是叶覃以前的手下,事成之后他便得了一笔钱离开了云凌。

    事情已经一点点有了眉目,与关略之前设想的差不多。

    赵长德和杜虹的人绑了沈春光,而叶覃起码是帮凶,关略一向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如今证据在握。

    天光将明,将军府的贵宾厅里气氛冷清,经过一夜排查肃清,大部分真相已经搞清楚。

    四位老主事出了半宿的汗,就怕最后查到自己人头上,好在除了赵长德之外其余几位都没出什么大篓子。

    凌晨五点左右的时候关略的手机响了响,外头传来的短信,简短几个字:“赵长德已经被控制住。”

    关略睨着手机屏幕,将手里大半截烟掐在烟缸里,起身从椅子上站起来,厅内一片死寂。

    台下四位主事都捏着气。

    关略却淡淡一笑:“茶都凉了,就不留各位吃早饭了,散了。”

    屏了一夜的气终于舒了出来,几位主事也不敢再逗留,立即拖着熬了一宿的身子出了贵宾厅。

    厅里只剩下关略和雅岜两个人,长桌空档,上面茶盏早就酸凉,盘子里装的果子和点心尽数未动。

    谁敢动啊,这么荒唐的夜晚,感觉整个云凌的空气都薄了三分。

    雅岜也出了一夜的汗,这会儿终于得空缓了口气,看着依旧站在长桌前面的人。

    “九哥,接下来…”

    “接下来我要去见一个人!”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555/ 第一时间欣赏爱情这把刀最新章节! 作者:茯苓半夏所写的《爱情这把刀》为转载作品,爱情这把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爱情这把刀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爱情这把刀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爱情这把刀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爱情这把刀介绍:
未婚夫突遭车祸身亡,唐惊程因此患上精神隐疾。
他以陌生人的身份与她接近,一点点融化她的心。
两人夜夜厮缠,她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依靠,可当真像揭露之时才得知他另有身份和目的。
就连她未婚夫的车祸也另有隐情。
唐惊程:ldquo你知道吗,我如此信任你,就算你抵在我胸口的枪响,我也相信只是你的枪走火。rdquo
可到头来她只当了他的一颗棋子。
*** *** ***
真相前(宠宠哒)
唐惊程:什么声音?
关略:被子掉地上了。
唐惊程:为什么声音那么大?
关略:因为我在被子里helliphellip
真相后 (虐哒哒)
唐惊程中枪倒在关略怀里:quot你若一定要把她的命算在我头上,好,如你所愿,我把这条命还给你。quot
她为他挡了一颗子弹,他从此心不由己。
一场棋局,他算对了所有人和事,唯独没有算对自己的心。
【此文无狗血,无撕逼,无玛丽苏,坑深口味重,喜欢看小白文的请慎入】
爱情这把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爱情这把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爱情这把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