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捣乱,摆明了是故意的
能有什么事?
沈春光不是傻子,不过她可管不了这些,将门一顶,开了,雾菲哼哼唧唧的矫情声音就从里面传出来。`蓝=※書=
进去的时候雾菲的手臂刚好挂在关略脖子上,正甜丝丝地不知在跟关略讲什么话。
关略脸没刚才那么僵了。看样子她去洗手间这会儿功夫两人互动得不错。
沈春光呼口气,过去将杯子里的余酒一口喝完,玻璃杯往桌上一顿。拎了包就要出去。
雾菲又喊住她:“沈小姐,你不吃了?”
“饱了!”
“可我也没见你吃什么啊。”
沈春光咬了咬手指,回过头来:“吃不下了,回酒店!”
再不回去都要被这两人恶心死了。
沈春光一路走一路掏烟。雅岜见她出去也跟在屁股后面走了。
大约十分钟后关略和雾菲才从饭馆里出来,雾菲依旧墨镜口罩齐上,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整得跟国际特工似的一路小跑着迅速钻进车里。
关略跟在后面,手里捏着烟,气定神闲地从里面出来,抬头见沈春光裹着那件杏黄毛衣靠在车身上,衣服后背连的毛茸茸的尖帽子被她顶在头上,可能因为喝了白酒的缘故,素净的脸颊泛着些许红晕,只是眼睛被风吹得眯起来,手里也是烟星闪闪。
她见关略的影子压过来,抬头与他对视一眼,彼此都没说话,她先掐了烟。开门上车。
一路无话。
到酒店后雅岜在门口把他们三人先放下,自己去地下车库停车子。
沈春光和雾菲原本住的房间在同一楼层,中间大概只隔了四五个房间。
电梯门开启后雾菲还刻意回头冲沈春光挥了挥手,特有礼貌地说了句“晚安”!
呸!沈春光脸上应着,心里咒了千百遍。
各自回房,沈春光走得比较快,先将门撞上,很快也听到走廊另一头响起一声关门声,应该是雾菲和关略已经进了房间。吗在纵弟。
真是狗男女,还专门跑来云南探她的班!
沈春光一脚踢在门背上,手往口袋里踹。摸到一打小卡片。
啧啧啧……货很足哟,里面居然还有双胞胎姐妹俩一起揽活儿的,绿肥环瘦,应有尽有!看来云南果然是个好地方,难怪苏霑老往这里跑。
沈春光踢掉鞋子,整个人一下子爬到在松软的床褥上,将那些小卡片一张张摊开,数了数,一共三十四张。
足够了。
她像毛毛虫一样撅着屁股跪在床上,将三十四张卡片分为几组,又咬了咬手指,从床柜上拎过座机,先从第一张小卡片开始……
百来米外另一个房间里,雾菲已经脱了身上的外套。只剩里面一条紧身窄肩打底短裙,回头见关略正表情沉冷地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稍稍垂着头,眉峰蹙起。
光这样坐着这男人浑身上下就已经尽是蛊惑力了。
雾菲看得心里不由**,欣喜又意外。
这男人最近对自己一直不冷不热的,她还以为他腻了,可没想到他会突然跑来云南探班。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一般他很少与她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
“九哥……”雾菲扭着腰走过去。
关略没吱声,依旧低着头,似乎手机上有什么要紧的东西。
“别看了嘛,难得来陪我一次。”她边撒娇边贴坐到关略身旁,关略身子往后靠了靠,不动声地将手机的屏幕按掉。
“嗯,你先去洗澡。”
“讨厌!”
“先去洗澡”这几个字在孤男寡女独处的时候似乎代表了另一层意思。
雾菲故作矜持,大半个身子贴在关略肩膀上:“就这么心急?那早知道你今天会突然跑来昆明,我应该把上次在日本买的情趣内衣带来穿给你看……”
雾菲一边说一边用涂着鲜红甲胶的食指慢慢摩挲着关略下巴刚冒出来的胡渣。
这是极富挑逗力的动作,加之雾菲美人娇滴滴地半斜着身子,一般男人应该会给相对的回应,可关略依旧沉着脸,直起腰脊将雾菲从自己肩膀上捞开。
“乖,去洗!”这口气虽然淡淡的,但对于雾菲来讲简直受宠若惊。
“好,那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就来。”雾菲立马起身,从柜子里挑了件吊带睡衣跑进浴室。
直到浴室里响起水声,关略才拿着手机走向阳台。
“喂,九哥…”那头是雅岜低厚的声音。
“啪”一声,打火机在灯光暗沉的阳台上亮起火光,关略点了烟,吸一口,将后腰靠在金属围栏上。
“都查清楚了吗?”
“是,明晚凌晨一点,有两车会先从腾冲入境,苏家在腾冲有个中转仓库,不过具体位置还不清楚,只知道从腾冲入境的货都会在那仓库绕一圈再送去云凌。”
黑暗中烟星燎起,隐约照亮关略那双如刃的眼睛。
“知道了,让他尽快查出仓库的具体地址。”
“是,我会跟他联系。”雅岜简短说完,挂了电话。
关略又在阳台上抽了半根烟,看下手腕,雾菲已经进去洗了大概十分钟了,算算时间她应该快要出来,关略收了手机正准备往卧室里走,门铃响了起来。
他有些皱眉,这个时间会有谁来。
关略掐了烟走过去开门。
“您好,老板!”门外赫然站了一浓妆艳抹的姑娘,挎着包,穿着黑丝高跟鞋,一身红短裙勒在身上,劣质香水的味道熏得关略不免眉头越发紧。
“你找哪位?”
“找你啊!”姑娘一看到关略这番模样眼里都恨不得要冒光了。
关略看了看门外走廊,没人。
“你是不是走错门了?”脸极其不爽。
那姑娘见他表情阴寒,又往后退了几步看了眼门牌号。
“1905,没错儿啊!你是姓关吗?”
“……”
……
沈春光已经将前面二十张小卡片上的号码全部打完了,躺在床上乐呵呵地听着百米之外每隔十分钟响一次的门铃声。
那感觉简直爽到不行。
沈春光在宽大的床上翻了一个身,咬了咬手指,她都替他数着呢,走廊那头已经响起第五次门铃声。
还有大概十多张小卡片上的号码没有联系,沈春光也不急,翻身下床,打算洗完澡继续回来打电话。
十多分钟后沈春光裹着睡袍出来,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干,她拎着吹风机就跑去给前台打电话。
洗澡的时候肚子里就一直唱“空城计”,晚上光顾着喝酒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酒气散了一些,可胃里饿得发紧。
客房服务承诺十分钟之内送到。
沈春光怕自己在浴室吹头发听不见门铃声,于是过去将门掩了一条缝,又跑进洗手间。
反正她的头发现在也剪得很短,吹起来倒省事,一会儿工夫就干了,叫的客房服务还没送到,沈春光又打电话过去催了一遍,顺便加了一杯橙汁。
橙汁戒酒,也能润润她打这么多电话引起的口干舌燥。
再接再厉,沈春光挂了电话继续躺回床上,数了数,还剩十多张,继续打呗,好歹得让他不得安宁!
……
第九位来敲门的姑娘除了身材过于丰韵了些,年纪大了点之外,其实还算长得不错,好歹要比前面那八位看着顺眼许多。
至少关略有**跟她讲话了。
他将唇淡淡勾着,问这第九位姑娘:“谁叫你来的?”
“啊?不就老板您叫我来的么?”姑娘一看就是老手了,脸上带着媚笑,身子压过去想用手臂勾关略的脖子。
关略身子侧了侧,躲开,脸阴下来:“我再问你一遍,谁叫你来的?”
“九哥,你跟她墨迹什么?这明摆着有人故意捣乱,快让她走啊!”
雾菲先疯了,她穿着睡衣已经在里间卧室躲了一个多小时,毕竟是当红艺人,要被人瞧见再传得风言风语就不好,可是遇到这么操蛋的情况她再好的涵养都要绷不住了。
门口那姑娘一听里面有女人的声音,气息里“嗤”了一声,挑眉看着关略:“唷…里头还有一位呢?行,我也不喜欢抢人生意,不过今天我还没开张,要不两个一起上?”
“……”关略脸已经发青。
姑娘也不明情况,上下将关略打量一番,样貌出众,身材也好,就是脸臭了点。
“啧啧…帅哥,头一回?没事儿,头一回我给您打八折,算是给我个开张生意做做!反正您这身子板看着体力肯定差不了,要不两个一起上试试?”
关略的眼底的寒光已经汇集。
姑娘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那啥…老板您要真一回受不了俩也没事,先来后到,您玩着,下回再来照顾我生意。”姑娘还算识趣,转身要走。
关略眯着眼睛。
“回来!”
“还有…什么事?”
他也没吱声,从袋里掏出钱包,抽了两张纸币塞到那姑娘手里。
“说说,谁给你打的电话?”
“真就是您啊!”
“我吗?我怎么不记得?”关略又从钱包里抽了两张出来,叠好,一共四百,压到那姑娘胸口,“开张生意,说说看,给你打电话的人,是男是女?”
……
197 临检,数到十就开门
雾菲在里间听到一声撞门声,跑出卧室的时候外厅里已经没有人了。※蓝※※書
关略一路走过去,到门口的时候看到推着餐车的服务员正好要进沈春光的房间。
关略掏了房卡出来。
“先生,您……?”
“一起的,东西我拿进去。”
“好,那麻烦您签下账单!”服务员深信不疑。
关略接过纸笔签字。服务员收了钱便离开了。
关略睨了眼餐车上的东西,甜品,炒饭。还有果汁。
看来姑娘夜里食欲很好啊,一个人在房间吃这么多!
趴在床上的沈春光那会儿还正哼着小曲儿,听到外面有餐车推动的声音,也没回头看。就闷头喊了一声:“东西搁外面,钱挂我房间账上,另外出去的时候麻烦替我把门关上!”
“砰”一声,门被轻阖上的声音,应该是服务员走了,沈春光也没管,继续忙活手里的事。
关略在外间站了一会儿,听到里头传出五音不全的歌声。
他不禁用舌头扫了扫牙齿,从果汁杯里抽出那根吸管,用指腹将其捻扁,一路拿在手里踱步往卧室那边走。
地毯吸音,一点脚步声都没有,沈春光自然没丝毫察觉。
加上那会儿她正忙着呢。
关略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沈春光穿着酒店的睡袍趴在床上,两条裸露的小腿往后翘起来,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挺乐呵的啊。嘴里咬着笔头,含糊不清地哼着什么不着调的歌,好像还是缅甸曲子,笔帽被她摘下来当发夹夹在卷曲的刘海上,眼前摊满了小卡片。
每张卡片上她还专门用笔作了标记!
哪些姑娘已经联系过了,哪些没有。
哪些预约好几点到酒店,中间得隔开一段时间,长夜漫漫嘛,总不能全让她们挤一起。
嗯嗯,还真是一个繁复的工作。
沈春光咬着笔头在最后一张卡片上滑了一个圈圈,大功告成。
累死了。她晃着小腿将头往一边倒,身子在床上滚了半圈准备休息,结果灯影一晃,视线里出现一高大帅气的身影。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瞪直眼睛还躺在床上愣了好几秒,脑子里刷刷刷似乎有什么东西飞过去。
“嗖”一声,动作贼快,麻溜儿地一下子爬起来抱着腿缩到了床头去。
关略当时正用那根吸管在手里折着什么东西,没管她,直到手里的东西折好他才抬头。
沈春光目光惊悚地盯在他脸上。
半饷…
“你怎么进来的?”
“门开着啊!”
该死,客房服务!沈春光想起来了,她刚才吹头发的时候怕听不到服务员的敲门声,于是把门掩了一条缝,后来一忙就忘记去关上了。
嘘……沈春光做贼心虚。又不想承认,梗着脖子。
“出去!”
“不急!”关略一步步踱到床前,扫了眼床上地上散得到处都是的小卡片,随便捡了一张。
“激情一夜”
“纯情学生妹”
“爱的初体验”
啧啧……卡片上印的照片个个都性感漂亮,只是为什么实物这么不靠谱?
难怪说现在姑娘的照片都不大可信!
关略将那张薄薄的纸片夹在指端:“原来你还做拉皮条生意?”
“……”
“好玩吗?”
“……”
“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出去!”沈春光回了几分神,刚才略显惊慌的脸没了,又重新趴到床上开始收拾那些散得到处都是的小卡片。
关略就看着她一张张把卡片都理好叠在一起,上面每张都写了一个时间。
十分钟一个,算得挺好啊,卡片上的姑娘全去敲关略的门折腾一番,大半夜时间就被她耗没了。
看来这姑娘真是花足了心思。
关略捏着手里折好的东西慢慢坐到床沿上:“你这么搞,总得给我一个原因!”
“没什么原因。”
“没什么原因你需要对我这么好?大晚上给我安排这么多上门服务?”
“……”沈春光一顿,转过身来,见关略脸愠愠的,但看着不像是生气。
难道他挺受用?
妈蛋,简直禽兽魔!
“九哥难得来一趟云南,我是怕陶小姐一个人满足不了你……”沈春光说完就想吐了,这谎撒得太没水平。
关略当即大笑出来。
他很少有这么张扬的表情,笑得眼梢拉长,薄唇勾起来,轮廓硬朗的下巴中央那条棱显得更加明显。
沈春光觉得他的笑容中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蛊惑力,那副出众的皮囊下不知又藏了多少阴险诡计。吗在边号。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知道我为什么要来你房间找你么?”
兴师问罪来了?
毕竟是她扰了他和雾菲之间的好事,这男人大老远从云凌飞来昆明,不就指着跟雾菲睡么,人家**一刻值千金,她倒好,在后方派了“十万助攻”去捣乱。
这么损的招估计也只有她能想得出来。
“我怎么知道?”她抵死不承认。
行!关略忍着。
“那我来告诉你!”他压身又靠过去,沈春光已经缩到没处可躲了,刚才那股硬劲一下子没了,说穿了她还是怕这男人。
“你…要告诉我什么?”
“告诉你…刚才来敲门的那些质量都太差,实物和照片明显不符…”说话间关略已经逼到沈春光面前,深黑的眸子里渗出一点热光来,他用手指轻轻捻着沈春光的下巴,将她整张脸都抬起来面向自己……
沈春光居然没有躲,她清晰地闻到关略身上浓烈又熟悉的烟草气息,像是猛兽的牙齿龇到自己心口,她连反抗抵御的力气都没有。
“我来是想谢谢沈小姐给我安排这些姑娘,不过我这人嘴刁,能上得了我床的女人不多,不过我觉得沈小姐倒还不错,至少你这张脸这副身子还能对我有几分吸引力……”
关略淡淡幽幽地说着。
沈春光依稀觉出一些意思,但好像又没闹明白。
关略已经将唇贴过来,她往后躲,逃避的动作太明显。
他也没恼,侧过头来将唇贴到她耳际,声音轻缓舒柔:“星星对吗?”
“什么……?”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说过。”
“……”
“苏霑送了你一栋院子,你问我要星星…”
“……”
“沈春光,我跟苏霑不一样,我没有他那么好的耐心!”这话锋转得太快,沈春光根本反应不过来。
关略如果真动真格,她那点心思岂会是他的对手。
他将沈春光的手捞过来,五指被他摊开,在她掌心留了一样东西。
“你要的星星…”
沈春光将掌心打开,真是一颗星星,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尼玛,用吸管叠的星星!!!
“你……”她抬头,刚吐了一个字,关略的吻便已经侵袭而来,唇被封住, 一切来得太过迅猛,就像嗅到自己心口的猛兽,说好纯聊天的嘛,他却聊着聊着妈的一口咬下来。
沈春光一点准备都没有,简直毫无防备心。
整个肩膀和后脑勺又被他的大掌扣住,身上只穿了件酒店的睡袍,毫无抵御力,三两下几乎就被他剥得精光。
可是沈春光不能忍,怎么能在这?
雾菲就在百米之外的另一个房间,这男人说不准在那边已经跟她有过亲密接触,转个身再来碰自己,混蛋!
“唔……”
沈春光使劲推,拳头往关略肩膀上捶,可她越撒野关略越带劲。
妈的忍她好久了,再忍他妈都要被她给废了。
“沈春光……是你先来惹我的!”关略的声音已经沉哑不堪……
一切就像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她毫无准备,他其实也没有,只是随着自己体内越来越强烈的渴望走。
关略狠力将沈春光的手扣到头顶。
沈春光听到他皮带解开的声音,这次他是要动真格了。
“关略…关九……你他妈敢动我一下试试?”
真是蠢女人,这种威胁的话还能唬得得了这男人?况且这还是在床上,关略要办她就分分钟的事。
“正在试,别急!”
三两下他已经将身上的束缚解掉,沈春光绝望了,自己根本连一点动弹的余地都没有,身子带着后脑勺不断撞在床头上。
“砰砰砰……”
关略留意到她脸上抵死挣扎又犯狠的表情,就这么不愿意?
他又心疼,只能将自己一只手掌垫到她脑后去。
“你他妈别再动!”
再动他还没开始这傻姑娘就已经先把自己给撞晕了。
“沈春光,你省点力气一会儿再用行不行?……”关略垂头咬她的脖子和胸口,手指已经顺着挑开她那份湿腻。
不!!!
沈春光感觉皮肤和心脏一寸寸缩紧,尖锐的声音从喉咙底部发出来,压抑,痛苦,又带着令人可耻的欢愉。
不行,真的不行,她不能这样!她这样会死的!
“放开我,我…喊人了…”
喊人也没用,都已经到这一步,还指望这男人收手?
关略无论如何今晚都要把她办了,天塌下来也要把她办了,结果他妈天还真的就塌了。
“砰砰砰……”门外突然想起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里面有人吗?警察临检……”
我操!
关略明显感觉到她那一阵缩紧,弄得他差点一口气没顶上,干脆死在她身上,去他妈的临检。
“唔……有人……”
沈春光意识到这男人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都快哭了,摇着头,声音里尽是痛苦的哀求。
“喂…你没听到吗?门外有人…”
“我知道,但你他妈现在让我停?”
他怎么停?还不如直接让他死!
关略干脆一掌捂住沈春光的嘴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再将自己的身体覆上去……
“里面有人吗?我数到十,再不出来开门我们就硬闯了…一,二,三,四……”
我靠,还真数!
关略揪紧身下的被子,后背已经汗渍津津……
198 进局子,回去收拾你
半分钟后警察破门而入,“作案现场”简直惨不忍睹。`蓝☉☉
沈春光也就刚好来得及在身上裹了件睡袍,关略套了裤头,上身裸着,三名警察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扣裤扣。
场面其实挺黄暴的,但关略脸上愣是一丝惊慌都没有。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些的警员。看样子像是仨人中的头儿,他往前走一步,靠到床前。看了眼还在慢条斯理扣着裤扣的关略。吗史夹圾。
“事儿办完了?”
“……”关略没说话,脸淡淡的,又从地上捡了皮带有条不紊地系到裤腰上。
警察看他那模样就知道是惯犯,目光在房间里巡视了一遍。床上被单很乱,沈春光穿着酒店睡袍抱腿坐在床头上,地上和枕头上都是散开的小卡片……
那警察大概也经常办这种案子,也不急,从卡片里随手捡了几张看看,又盯了沈春光几眼。
沈春光微微低着头,她还没从刚才关略像狼一样的狠劲里缓过神来,哪儿有功夫理这些人民好公仆。
领头的警员却问关略:“这妞儿长得不错啊,也是你从这些卡片里挑的?”
“当然不是!”
“我看着也不像,这些卡片里可出不了这么高规格的姑娘!”
“……”
高规格你妹!原来这些警察把沈春光也当成这些出来揽生意的姑娘了,不过她还惊魂未定,又遇到扫黄临检这么狗血的事,一时也不敢胡乱说话。
“说说,你和这姑娘之间是什么关系?”警察似乎言归正传。
关略那时候已经将皮带扣好了,又从床上捞了自己的背心过来。
“我们什么关系?你觉得我们这样子像是什么关系?”
“非正当关系!”
“非正当关系?”关略冷丝丝地笑了一声。将背心套到自己身上,“你是想说嫖客和妓女?”
“……”沈春光已经开始在心里骂祖宗,这男人怎么回事?越描越黑,难道还打算在这跟人聊天耍嘴皮子?
“抱歉,请问几位警官,我是这间酒店的住客,你们这么突然闯进来算是什么意思?”沈春光憋不住了,终于发话。
打头的警察先笑了一声:“小姐,你刚才说什么?你真是这间酒店的住客?”
“当然,我在前台有登记!”
“对,你是有登记。可我们这是临检!”
沈春光一听这话就更燥了,尼玛谁来五星级酒店临检?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扫黄临检不应该都挑那些小宾馆小旅店吗。”
“是,你说得没错,一般是这样,可刚才我们接到举报电话,说这间酒店有住客在短时间内连续打了很多电话招妓,我们刚才也已经查明了,招妓电话是从你这间房的座机上打出去的,所以这些怎么解释?”
办案警察好像还挺有耐心。
沈春光却要疯了,现在让她怎么解释?电话确实是她打的,到头来自己却被人怀疑在做情生意。
“不好意思,可能你们搞错了,我确实是这间酒店的住客,你们可以去前台查我的入住信息。”
“查了。不过前台信息与实情显然不符。当时入住的时候你是单人登记,所以你要怎么解释这位先生半夜三更还在你房间里?”
“……”
“朋友!朋友不行吗?”沈春光急了,胡乱解释。
关略也不插话,淡淡抱着手在旁边看她怎么糊弄这些警察。
“朋友是?那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你俩衣衫不整,分明是刚办完事儿,这又怎么解释?”
“怎么不能解释?难道中国有哪条法律规定朋友之间不能**?”
行,她这气急败坏的样子分明就是在强词夺理,得亏那老警员有耐心。
“好,如果你说他是你朋友,你从他手机里翻一个你的联系号码!”
“……”
“没有,姑娘,别想蒙我,我都在扫黄组干了快二十年了,什么谎没听过。”打头的警员将手里的小卡片扔掉,“还有这满屋子的证据呢,又是卡片又是举报人电话,说白了你们这也算人赃并获!”
老警员说完,往身后两个略显年轻的警察身上瞄了一眼。
“把他们带走!”
“喂,凭什么?”沈春光真的急了,翻下床扯了关略一把,“你站那看笑话吗?还不帮着解释一下?”
他回头看她,淡淡的眸子里蓄着笑意。
现在知道让他帮着解释了?
当初趴床上哼着小曲儿一个个电话打出去给他招妓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要解释?
“解释是?行!”关略将手放下来,身子稍稍站直,转向那几个警察,“首先,我跟她确实不是朋友,我手机里也肯定没有她的联系号码,其次,这些小卡片确实是用来找姑娘的,电话也确实打了,不过她不在这些卡片上!”
“那她是哪儿的?”
关略隐隐一笑:“她啊,我也不大清楚,应该是拉皮条的!”
“……”沈春光一时顿住,愣是没反应过来。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一番。
“还有,我这还有话没说完,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关略停了停,突然又转身当着那几个警察的面捏了捏沈春光的下巴,“刚才你们有句话是说错了,我和这姑娘压根没把事办完,本来已经快入正戏了,你们突然来临检,就差那么一点,结果你们硬是闯了进来!”
这笔账关略算是记下了。
沈春光却被他气得差点吐血,狗屁解释,摆明是在阴她。
“关九你大爷的!”
骂也已经无济于事了,领头的老警员懒得在这墨迹,手一挥:“带上证件,跟我们回局里!”
……
沈春光死也想不到自己人生中第三次来昆明竟会进了市局大院。
两人在里面呆了将近三个小时。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院外面停了三四辆车子,见到关略和沈春光出来,最先下车跑过去的是雅岜。
“九哥,昆明这边的公安系统我也不认识什么人,是庆哥将你保出来的…我…也实在是没其他法子了。”
雅岜言辞无奈。
沈春光似乎听不懂话里的意思。
这是在昆明,范庆岩的地盘,关略出事难道不就应该范庆岩出面摆平么?为何雅岜要如此自责?
不过关略似乎了然于心,拍了拍雅岜的肩膀以示安慰:“没事,回去再说。”
话音刚落,另两辆车里又很快下来一拨人,打头的便是范庆岩,他立即过来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九哥!”
“半夜弄出这种事,叨唠了。”难得见关略如此彬彬有礼。
沈春光差点被他这话恶心死。
“九哥看您这话说的…”范庆岩趁机拍马屁,“是那些小警员不懂事,又不认识您才会闹了出乌龙戏,不过好在九哥您没事……细想这也得怪您,来云南居然也不提前跟我支一声,摆明了是九哥瞧不上我这地儿。”
范庆岩这话说得真聪明,简直是一箭双雕,既拍了马屁,又可试探关略的心思,不过关略转得快,脸上未有丝毫波澜变动。
“我这次来是为私事。”
“私事?”范庆岩看了眼缩在关略身后的沈春光,一时恍然大悟,“对,私事,私事……你跟沈小姐之间的私事!”
范庆岩这话意思很明显了,他也误会了沈春光和关略的关系。
沈春光极其不爽,被无辜逮进局子关了半夜已经够操蛋,现在又被范庆岩误会。
简直不能忍!
“我跟他根本只是…”沈春光想抢白解释,关略却一把将她搂过来,她身上还穿着酒店的睡袍,而关略上身只有一件背心,现在被这男人搂在怀里。
刚才办案警察说他们冲进去时差不多是刚好逮个正着,就这样她还怎么洗得清?
“只是什么?”关略打断沈春光的话,一手搂在她腰上,俯身下去将唇贴到沈春光耳际,“我们都已经这样了,有些话不需要讲明白!”
“……”
妈蛋!沈春光被他弄得咬牙切齿,可这相拥低语的姿势到了范庆岩眼里全是你侬我侬的卿卿我我。
“那个,九哥,折腾半夜也不早了,外面又冷,要不我先送您和沈小姐回酒店?”
关略点头应声,在沈春光腰上又掐了一把:“走,回去再收拾你!”
啧啧……这话说得真是不害臊,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沈春光就差上去掐死他了,这男人平时不这样,今晚怎么感觉他有些不对劲?
雅岜当即听得脸涨红,立即跑过去替关略和沈春光开了车门。
范庆岩跟在最后,看着前面只穿一件背心搂着沈春光上车的关略,眼底一点点泛出阴笑。
看来自己当初果然没料错,这男人终究没能抵得住沈春光那张脸,如果自己使用得当,这丫头说不定能成为对付关略最好的一张牌。
……
沈春光被关略强行塞进车后座,撞上门,她还没坐稳,关略的手已经从她腰上收回来。
雅岜坐在前面,留意到关略脸上所有的痞气和相都没了,转而恢复冷沉样,脸黑得很,看上去像是欲求不满。
“九哥……”
“回酒店!”
199 一同去普洱
沈春光整个人缩在宽大的车后座上不发一言,脚上穿的是酒店里的一次性拖鞋,身上是房间提供的长款睡袍,里面大概连内衣都没穿,所以她将睡袍的腰带系得很紧,手里捏着护照。胳膊有意识地一直挡在胸口。
就她这副落魄的样子,因为“卖**”和“招妓”被带去局子晃了一圈。
关略也一直没说话,偶尔用余光瞟一眼身边的姑娘。姑娘这回可算是服帖了,大概知道自己闯了祸,乖乖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灯光。
那模样又不免让关略觉得好笑。
大约二十分钟后车子到了酒店门口。
沈春光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自己先开了门下车,直接走进大厅。
范庆岩坐另外一辆车也跟过来了。看着沈春光一脸气鼓鼓地先进酒店,很快关略也下了车。
范庆岩走过来打招呼:“九哥,您现在先回房间休息?”
“嗯。”关略微微点了下头,“今晚的事谢谢!”
“九哥,这点小事您还需要跟我客气?”范庆岩随即又拍了拍雅岜的肩,“是这里的小警员不懂事,不过幸亏雅岜机灵,您一出事他就给我打了电话,不然恐怕还得委屈您在里面多呆几天。”
“倒也不会,今晚的事本就只是一场误会!”
“是是是,误会!九哥您哪能瞧得上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范庆岩顺着关略的话讲,又看了眼酒店的大厅,笑言,“九哥您下回来昆明可不能再住外面酒店了,这事要让其他片区的主事知道还不得笑死我?”
“这有什么可笑?”
“当然。您难得来一趟云南,我照顾不周不说,还让您在外面住酒店,摆明了是我不懂事!”范庆岩这话说得太漂亮,关略唇角勾了一下。
“没这么严重!”
“怎么不严重?九哥您难得来一趟总得给我机会孝敬一下!不过今晚折腾大半宿估摸着您也累了,先回房间休息一下,等天亮后我再派人过来把九哥接我那去!”范庆岩设想周到,无论口吻和态度全是恭维尊敬。
关略默默搓着手指。
“你那就不去了,我这次来纯熟为了私事,更何况天亮我就去普洱了。”
“去普洱?九哥您去普洱做什么?”
关略稍稍无奈地笑了笑:“陶然在昆明这边的外景已经拍完了,明天去普洱。我答应这次要陪她一起过去。”
“陶小姐今晚也在昆明?”这点范庆岩倒完全没料到,一时错愕,又看了眼酒店的大厅,不大确定地问,“那陶小姐…难道她也住这间酒店?”
“对。”
“……”范庆岩似乎已经明白出了什么,笑,“难怪刚才沈小姐的脸不大好看,九哥,您这可是自讨苦吃啊。”
关略也只能无奈摇头:“我事先也不知道她会来这!”
“理解,女人醋劲大,特别是沈春光那种女人,自视甚高,脾气又他妈贼倔,当初霑少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代价也没沾到手。这次九哥恐怕得多花点力气才能让她消气了。”范庆岩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大概是女人堆里的经验太足了,争风吃醋的戏码他已经经历过太多次。
“那既然九哥有私事要忙,我就不留您了,但下回来云南可一定要事先通知我,让我有机会孝敬孝敬。”范庆岩又啰里啰嗦说了好些。
关略敷衍了一会儿,这才进了大厅。
电梯里,雅岜一脸犯错的表情。
“九哥,我该死,这事是我欠考虑,我不该为了这点小事就直接找庆哥帮忙。”
关略却突然笑出来,手掌拍了下雅岜圆乎乎的后脑勺。
“不,这事你干得太漂亮了。”
“……”雅岜瞬间蒙圈了,他向范庆岩暴露了关略来云南的行踪,这事难道还不够操蛋?
“不明白?”关略见雅岜一脸迷惑,依旧笑,“那我问你,范庆岩事先知不知道我来云南?”
“应该…不知道?”
“应该?”关略冷哼,“那你就错了,既然他一直在背着我拿货出货,肯定会时时留意我的行踪,就算今天他不知道我来了云南,不保证明天他还不知道,所以今晚这出戏闹得刚刚好。”
雅岜听完,一时还没闹明白。
关略眉头皱起来,不怪雅岜笨,但他已经没耐心再跟他解释了。
雅岜只能自个儿站好,脑子里咕噜噜地转,然后“哔”一声:“啊,九哥,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您今晚故意把这事闹大,故意让那几个警察把您带进局子,这样一来庆哥反而不会怀疑您来云南的目的,是这意思吗?”
“……”关略稍稍欣慰,好在这孩子的脑子没完全笨死。
“那您明天真陪陶小姐去普洱?”
“去啊,当然去!”演戏好歹要演全套。
“那沈小姐那边……”
关略脸一下子变了,冷光射过去,雅岜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立即闭嘴,站好不说话。
直到电梯到了关略的楼层,雅岜道了声“明天见。”
关略停下来:“你明天去腾冲,想办法查到苏家仓库的具体位置。”
“好!”
关略进房间已经差不多凌晨四点了。
雾菲听到开门声立即跑过去。
她已经知道关略刚才去了沈春光的房间,又被临检的警察带走,但碍于自己是艺人的身份,不敢出房间去问,怕被多事的人知道后又是借机大作文章,只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担心了半夜。
这会儿见到关略回来。
“九哥……”巴巴委屈地贴上去喊了一声。
关略倒是一愣:“你还没睡?”
“没呢,你在里面我怎么睡得着?”雾菲说着眼泪就下来了,一副又急又伤的样子。
关略也没多吱声,脸平淡,也没任何要向她解释的样子,况且他折腾半宿也累了,打算去浴室洗把脸先睡觉,可雾菲不甘心,追过去。
“九哥……”
“还有事?”
“难道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当时关略正捧着冷水冲脸,丝毫没停顿,冲完之后他才将脸抬起来,眼睛被水浸湿变得更加黑亮,就那么咄咄看着雾菲。
“比如……?”
“比如…?”雾菲不大敢看他那双眼睛,鼓了一口气,“比如你为什么会去沈春光的房间?比如为什么你们会衣衫不整地被警察带走?再比如……你们俩究竟是什么关系?”
雾菲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她真是被逼急了,惹恼了,所以竟然带了点质问关略的口气。
关略看着也不像是生气,只是抽了毛巾草草擦干脸上的水渍。
“你真想知道?”
“……对,想知道!”
“好,那我告诉你,就是你心里正在猜想的关系!”说完关略就将手里的毛巾轻扔到雾菲身上,走了。
雾菲接住,整个人顿在浴室。
她正在猜想的关系?她在猜想什么?
关略给了她一个看似某棱两可,但实则已经肯定的答案。
雾菲气得一把将毛巾甩到水池里,简直忍无可忍!吗投池圾。
公司给雾菲安排的第二场拍摄是在下午两点,也就是说两点之前他们得坐车赶到普洱。
结果沈春光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六点,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大亮,她立即起床急急忙忙地收拾行李,乱七八糟的东西又多,她也管不了了,一骨碌往行李箱里塞,结果枕头一抖便看到了那颗星星。
粉的吸管,塑料材质,不过叠得挺好。
沈春光想起当时关略给她送星星时的表情,还有之后他对自己做的事,忍不住浑身战栗。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的可怕,但当时他吻自己抚摸自己的感觉太真实,她排斥吗?
不!怎么可以不排斥?
沈春光咬住牙闭上眼睛,深呼吸,绝对不允许自己再有下次,但最终她还是把那颗星星揣进了外套口袋里。
沈春光拖着行李箱去退房的时候发现雾菲已经站在大厅等了,虽然化了妆,但依旧遮不住肤憔悴和眼底的黑影,一看就知道她昨晚也没睡好。
“早!”沈春光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雾菲瞪她一眼:“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这就是你们苏梵所谓的专业?”
“……”沈春光知道自己迟到了,错在先,也懒得跟她争,“抱歉!”
沈春光主动道歉,放低姿势,雾菲心里对她原本就有气,更加嚣张得势:“沈小姐不需要对我抱歉,如果耽误了拍摄是你们苏梵的损失!走,车子已经在外面等了你半个多小时!”
“……”
沈春光吞了口气,跟着雾菲出去,头一抬,见关略正靠在车身上抽烟。
这什么情况?
“他也去?”
“你说谁?”雾菲故意叼问。
沈春光咬了咬手指,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关略这模样就是跟着雾菲要一同去普洱的,她还问个屁!
“没谁,上车!”她自己将行李箱拿去后备箱,那会儿工夫关略和雾菲已经坐到后座上了。
沈春光在车外又狠狠咬了咬牙齿,告诫自己要稳住,遂走到副驾驶上坐好。
从昆明到普洱大概五个多小时的车程,这真是一段胶着又尴尬到死的旅途,沈春光一上车就将耳际塞进耳朵里,眼不见耳不闻为净。
200 听到他的电话
从昆明到普洱是有专车过去的,路上走高速,沈春光塞着耳塞睡了一觉,最后却被自己的胃饿醒了。
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夜里折腾半夜,早晨因为迟到又没吃早饭。一路赶路,早就饿得心里发慌。
沈春光醒过来已经是上午九,十点了,日上高头。车子里静悄悄。
沈春光轻轻动了动身子,借着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
后座上雾菲也睡着了,眼睛上戴着眼罩,不过关略还醒着,开了窗,一条胳膊支在车窗上,手指撑着自己的下巴,从沈春光那个角度看过去,只看到他大半个侧脸,这男人似乎在想什么心事,面容淡淡,但目光很深邃,加上昨晚他也几乎一夜没睡。下巴有短硬的胡渣,俊黑的侧脸轮廓凛冽。但整个人看上去身上都披着一层疲惫和无力。
沈春光很少见到这男人如此无力的神情。
他在想什么?仿佛心里藏着很深的心事。
沈春光暗暗将目光从后视镜上移开,手还揣在外套口袋里,里面那颗用吸管叠的星星一直磕在她手掌心。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视线挪到窗外,高速两旁都是葱郁的树林,已经可以看到带有“普洱”字样的路牌。
普洱……沈春光这三年,从来没有勇气再回忆这座城市。
“前面服务区停一下。”后座的关略突然发话,司机应了一声。
沈春光被吓得一抖,立即假装闭上眼睛。
五分钟后抵达服务区,司机将车子停入车位,拿了杯子出去接水。
雾菲睡得正香,侧了个身子继续睡觉,关略拿了手机也走了下去,直接走往洗手间的方向。
沈春光在车上闷了三四个小时。想了想,也揣着手下车。
普洱是座小城,服务区设置得很简陋,一眼望过去也就是厕所和几间商店,商店门口摆着摊儿,卖当地特产和茶叶。
沈春光深呼吸,再过去几十公里就进普洱境内了,她心里莫名觉得烦躁,掏出烟来点了一支,还没抽。手机就响了。
苏诀的电话。
她立即转身看了眼车内,雾菲睡得正香,沈春光便拿着电话走远了一些。
“喂…”
“喂,在云南那边怎么样?”
“还算顺利,现在在去普洱的路上。”
“坐车过去的?”
“嗯,戚主管事先安排好的商务车,不过有些累,早晨六点就从酒店出发了,下午两点要赶到影棚,晚上可能会弄到很晚。”
这次拍摄安排得很紧,因为雾菲这阵子工作比较多,要配合她的行程来安排。
苏诀只听沈春光的声音就知道她很疲倦。
“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你听出来了?”
“嗯,而且你现在应该在抽烟。“
“……”沈春光“噗”地笑出来,“这你也能知道?”
“因为我听到你那边的风声了,而且你只有在抽烟的时候才会跟我说真话。”
苏诀还记得沈春光在新加坡养伤的时候,她前后经历过多场手术,没有喊一声疼一句累,但有天实在熬不了了,她吵着非要抽烟。
苏诀不同意。
沈春光把病房里能砸的都砸了,左手握了把水果刀问苏诀:“你不是说什么都会依着我吗?那就给我一根啊,一根就好,反正我也死不了。”
苏诀犟不过她,给了,亲自给她点的烟。
当时她右手还没恢复,不能拿东西,便用左手夹烟,抖抖索索地将烟凑到嘴边,用力吸一口,瘦削的双颊凹下去,颧骨凸起,烟雾滕起来,她双眼血红,说:“苏诀,我好累啊,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
苏诀无端回忆起这些,还有当时沈春光坐在病床上一边抽烟一边喊累的场景,他觉得那种感觉既心疼又安慰。
心疼她要这样苦撑,又安慰她能向自己喊累。
苏诀拿着手机看了眼办公室窗外的阳光,云凌工业城市,秋日天空并没有多蓝。
“唐唐,普洱怎么样?”
“啊?”沈春光突然听到他喊自己“唐唐”,着实愣了一下,“我还没到呢。”
“应该不错,我之前没去过那里。”
“那有机会来玩玩啊,虽然不是旅游城市,但空气好,而且这里的人都很朴实热情…”
“在跟谁聊天聊得这么开心?”沈春光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冷硬的声音,转身,关略黑着一张脸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面前,也是一手捏烟,一手揣在外套口袋里。
沈春光结结实实被他吓了一跳,这男人怎么走路从来没有声音?
她捏住手机对那边的苏诀说:“先这样,有事,挂了!”
沈春光直接挂了苏诀的电话。
关略见她这么躲躲闪闪的态度,脸更冷。
“对方是谁?”
“要你管?”沈春光做贼心虚,揣着兜就想转身上车,结果被身后的男人一把狠劲扯回来。
沈春光一个踉跄,身子贴到关略胸口,抬头,对上他深黑的眸子。
尼玛这样调戏她好玩儿?
“喂!”沈春光想发作,手挣着要脱开,可关略紧紧捏住不放,自己又抽了一口烟,面无表情地再将烟头扔了,手往兜里去揣了一下,摸了样什么东西塞到沈春光手里。
“拿着!”说完就走了。
沈春光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感觉到手里热乎乎地发烫,将手摊开,里面是他刚塞过来的两颗茶叶蛋,用塑料袋装着,他刚去服务区的商店里买的,一直捂在自己外套口袋里……
沈春光当时的感觉……怎么讲呢?就像心里被突然扔进了一块小石头,搅了一层浪,开始不安稳。
可是怎么可以这样?
尼玛不就两颗茶叶蛋吗?
“沈小姐,水!”司机突然过来递了瓶矿泉水给沈春光。
“……”
“拿着,关先生说您没吃早饭,让您把这鸡蛋吃了再上车。”
“……”
沈春光回头看了眼车子,关略已经在车上了,不过目光似乎没有停留在她身上。
她心里又气又急,胃里又不争气地确实饿得不行,干脆撕开塑料袋蹲在一边剥茶叶蛋,就着水,三两下就吃得精光。
上车后沈春光也没看关略一眼,就当没吃过他那两颗鸡蛋。
因为赶时间,车子也没在服务区多留,很快又驶上高速。
苏诀的短信很快就追了过来:“刚才为什么突然挂电话?你旁边有人?”
沈春光想了想,实话回答:“关略也在?”
“他飞去云南找你?”
“错,他是过来找雾菲的!”
随后苏诀便再也没有回信了,沈春光吃了两颗鸡蛋,胃里也饱实了,继续戴着耳机补眠。
下了高速之后直奔影棚,关略没兴趣在影棚等,所以独自留在车上。
雾菲反正是“女超人”,一夜未睡在路上补了两三个小时觉又精神奕奕,而且她还不吃午饭,只在化妆做造型的时候含了一片西洋参,连水都不喝,因为怕上镜看出脸部浮肿。
三点准时开始拍摄。
镜头前面的雾菲戴着苏梵全套首饰,加之灯光和布景,果然美得梦幻。
沈春光就在底下看着,不禁想,到底是年轻漂亮,二十出头的年纪,难怪那男人这几年就只在身边留了她一人。
拍摄持续了四个小时,加之后期讨论修改,弄完已经靠近十点。
雾菲在后台卸妆,沈春光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一整天就只吃了关略那两颗茶叶蛋,下午在影棚就一直靠尼古丁撑着,这会儿工作接近尾声,她想出去找找有没有超市买点饼干之类的先垫垫饥。
一出影棚就看到了关略,他正靠在车门上打电话,神情严肃,似乎在说什么要紧事。
沈春光想到白天在服务区跟苏诀通电话的时候被他吓一跳的事,想依葫芦画瓢也去吓他一下,所以捻手捻脚的走过去。
“……范庆岩生性多疑,晚上行动的时候你叫那边谨慎些,如果现场看到什么情况,别主动出击,先摸清对方底细,特别是苏家在腾冲的中转仓库位置……还有,注意安全!”
沈春光整个人定在原地,她听到了什么?
当时影棚外面是一片空地,停着好几辆车,风声带着关略冷冽的说话声传到沈春光耳朵里。
不远处的男人明显在电话里部署什么事,沈春光脚步停止,顿了顿,捏住心口返回影棚里。
夜里十点的时候拍摄工作总算结束了。
工作人员互相打招呼开始散场,雾菲的助理在替她收拾东西,完了先跟化妆师和造型师坐另一辆车走,因为知道关略来了云南,所以雾菲带来的人都很识趣,这几天能避则避,不跟在雾菲屁股后面当灯泡。
沈春光折腾一天也已经累得不行,加之又听到了关略那个电话,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走出影棚见关略和雾菲都坐到车里了,她开门上去。
“师父,去xxx酒店!”这酒店就在影棚附近,也是戚洁事先让人安排好的,可后座上的雾菲突然发话:“不去xxx酒店,去景迈柏联。”
“为什么去景迈柏联?”沈春光不明。记阵叨亡。
雾菲却稍稍往旁边的关略身上靠了靠:“九哥订了那边的房间,今晚我跟他去住那边,所以你先把我们送过去!”
我操!沈春光差点飙脏字!
“你知道景迈柏联离这多远吗?那酒店在山里啊,光山路就得开大半个小时,而且这大半夜的……”沈春光已经气得没词儿了,自己累得发慌,心里又觉得莫名委屈。
关略留意她的表情,突然发话:“你知道那酒店?”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沈春光狠狠咽了一口气,回头瞪了关略一眼。
关略也在看她,黑亮的瞳孔里映出她反应过激的面容。
嘘不能这样!会被他看出端倪!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好歹我也算半个云南人,那酒店在景迈山腰上,在这边很有名。”
关略淡笑,用考量的眼神盯了沈春光一眼。
沈春光心虚,立即转过身去。
“那沈小姐……”司机有些为难。
沈春光咬了咬手指:“算了,听她的!”
201 昏迷,苏诀也来了
从影棚到景迈山还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蓝※※書
沈春光连日劳累,上午奔波下午在影棚忙了大半天,一天几乎又没吃什么东西,加上昨晚只穿了件浴袍在昆明派出所呆了三四个小时,可能是冻着了的缘故,去景迈山的路上她就感觉不舒服。头晕晕乎乎。
大概十一点一车人到了柏联酒店门口。
车子一停下来他便下车走到一边去,掏了烟出来,边抽烟边在跟谁打电话。
沈春光故意偷偷留意,刚才一路上他就一直在收发短信。就连雾菲在旁边跟他说话他都爱理不理,现在打电话的样子也极其冷凝,月下目光如刃。
沈春光坐在车里,握紧衣袋里那颗星星。
难道他这次来云南另有目的?
沈春光猛然又想起前几日柴露给她打的那个电话,似乎范庆岩这边一直在提防着关略来云南这边?
还有关略刚才在影棚门口打的那个电话,范庆岩,苏家人,还有那个位于腾冲的中转仓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联系?
“喂,下车!”
正当沈春光坐在车里思虑之际,雾菲突然过来拍她的车窗。
“什么事?”沈春光将车窗摇下来。
雾菲随意指了指后面:“去,帮我把后备箱的行李拿进酒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气得沈春光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我又不是你助理!”
“我知道。可这会儿我助理也没在这啊!”
这话听了更气人。
沈春光这次来云南明明捎了自己的小助理,可自从关略来了之后她就把小助理支开了。乱七八糟的琐事尽管差遣沈春光去做。
今天在影棚里她就使唤了沈春光一下午,害她都没时间去吃点东西。
沈春光也不傻,她知道雾菲看自己不顺眼,为了工作她也懒得跟这女人争,所以白天拍照的时候她能忍则忍,可这会儿实在是忍不了了,她也没那力气再去跟她瞎倒腾。
“我太累了,你自己搬,不行就找你男人!”后半句话听着就没意思了,感觉就是这姑娘在跟谁怄气。
雾菲冷笑一声,脸上却端着:“九哥在忙呢,你只需要帮我把行李拿进大堂就可以走了,我一个人留下来等九哥一起回房间!”
“……”
你大爷的,沈春光使劲咬了咬手指。又看了眼不远处站在灯柱下打电话的男人,直接开门下车,抬起后备箱。
里面是雾菲一只28寸行李箱和一只超大号尼龙单肩包。
来趟云南拍外景,无非几天时间,她居然带了这么多家当!
贱人就是矫情!
沈春光龇了一下嘴巴,先将尼龙包从后备箱里拿出来扔到地上。
“喂,里面有我的鞋子和化妆品呢,你能不能小心点!”雾菲抱着手在旁边鬼叫。
沈春光懒得理她,又去捞那只行李箱,手臂伸过去的时候只觉眼前一黑。她身子晃了晃。
“能不能快点?”雾菲见她趴在后备箱里不动,又催了一声。
沈春光咬牙将行李箱的把手先捞过来,tm真沉啊,里面藏了男人?
她吃劲地从后备箱里把拉杆拽出来,准备放到地上,结果头脑一热,眼前一晃……
“喂,沈小姐…沈春光!!”
关略听到雾菲的鬼叫回过头来,刚好看到沈春光拽着雾菲的行李箱一起倒下去……
……
沈春光似乎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里有远山和雾气,大片的茶园被群山环绕,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水香和茶叶香。
有人用湿凉的指腹去探她额上的温度,顺着鼻翼的流线往下去,抵达唇峰,锁骨,最后似乎解了她两颗胸前的扣子,落于右肩那朵香艳的百日红花蕊上。
这个梦让她觉得好难受,可是指端留于她身体上的触感却异常舒服。
沈春光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坐在露台上的男人,晨雾将他围绕,他穿着素白的棉背心坐在那里烧水煎茶,为她煮一杯普洱,用小圆碗装着,茶沉,味有劲道,入她口中,顺着食道进入胃里,也入了她的心。
她迷恋那茶的味道,也迷恋那男人身上的味道,带着陈年普洱的香气,还有淡淡的尼古丁。
可是这三年间,她再也没饮过一口普洱茶,也没再回味过一次与他拥抱肌肤相亲的感觉。
但此时梦里全是旖旎,他拢着她在露台上,远山黑沉沉一片,茶园和天上的星星都睡了,他将她置于露台的小桌上,亲吻她的肩膀和背脊,一点点再将自己揉入她的身体,或温柔或用力,沈春光感觉到自己在他身下溃不成军。
“关略……”她半个身子支在小桌上,随着他的频率小桌吱吱作响,她在他身下越发战栗,睁开被**染红的眼睛,却是冷光一闪,见身上的男人正举着那把匕首欲刺向自己。
“不要!孩子!”沈春光一下子从梦里惊醒。
关略当时正站在露台上抽烟,被她突如其来的叫声也吓了一跳,掐了烟头走进房间。
沈春光已经坐在床上,目光发直,额头上全是冷汗。
“做噩梦了?”
沈春光刚从梦里挣脱出来,一转身却见关略站在自己面前,梦里他狰狞的面容与眼前的人重叠,沈春光又不由抖了抖。
“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的房间!”
沈春光这才意识到自己坐在床上,四周是床幔,帘子和露台,所有摆设都还是三年前的模样。
她深深呼口气,拍了拍额头,故意问:“这是哪儿?”
“酒店房间!”
“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在酒店门口晕倒了,医生过来给你检查过,过度劳累和长时间未进食导致低血糖,不过刚才已经给你挂了营养液,应该没事了。”关略的声音难得温和。
沈春光这才想起来,雾菲让她帮着拿行李,她扔了一只单肩包出来,随后提拉杆箱之后的事情全都断片儿了。
估计那会儿自己就直接晕在了酒店门口……
沈春光又拍了拍发涨的额头,真是太丢人太没有出息,可脑中一闪,抬起头来,尼玛这是关略的房间?那雾菲呢?
不好不好!
沈春光立即撩开被子光着脚就要下床。
关略见她急吼吼的样子,莫名其妙。
“你做什么?”
“**一刻值千金!”
“……”
沈春光一边往脚上套鞋子一边解释:“你大老远从云凌飞来云南,还刻意提前在这酒店订了房间,我不能扰了你们俩的好事。”
什么意思?关略脸有些沉。
“我先走了,再见!”沈春光已经将鞋子穿好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头。
关略依旧站在床前。
沈春光吸口气,折回去:“不过九哥麻烦你待会儿悠着点,这几天雾菲还要拍两组照片,所以衣服遮不到的地方你尽量少留痕迹,不然做后期的时候会很麻烦!”
说完她又急吼吼地往门口冲,走一半似乎又想起什么事。
外套!对,她的外套!
“不好意思,外套没拿!”沈春光又晃回床边,丝毫没发现关略的脸已经黑到极点。
她从床头捞了自己的外套。
“谢谢,走了!”她闷着头又从关略眼前擦过去。
关略用牙齿龇了下舌尖!这姑娘怎么可以这么作?
“回来!”
“再见!”
“我他妈叫你回来!”关略上前两步一把将沈春光扯到自己胸口。
“嘭”一声,门被他用脚揣上!
“你哪儿来这么多……”关略骂到一半就愣住了,怀里的女人抬起头来,一脸泪光。
沈春光哭了,是,她承认她没办法在这房间里呆,这里的每一件物什,每一样家具,甚至每一寸空气,还有眼前这个男人,满满全是美好的回忆。
这些年她将这些曾经拥有过的美好和刻骨都从记忆里剥除了,她以为不去想便能当不存在,可是身临其境,还是在这样的境况之下,她还是忍不住情绪崩溃。
关略没料到沈春光会突然掉眼泪,心口一震。
“怎么了?”
怎么了?沈春光难以启齿,她用手捻了捻眼角,抽回自己的手臂:“没什么,你弄疼我胳膊了。”
“……”关略眼底一阴,“就为这原因?”
“不然呢?”沈春光呼口气,“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
沈春光要出去,关略闷口气,手臂拦到她面前。
算了,他今天不想跟这姑娘争,好歹她刚醒。
“这间房留给你,我重新去开一间!”关略推门出去,又折回来。
沈春光还愣在那里,却见这男人突然眯了眯眼睛。
“对了,刚才你昏迷的时候手机一直在响,同一个号码,我怕有急事,所以替你接了!”
沈春光一时预感到不妙,立即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满屏幕全是苏诀的未接来电。
“他也来云南了,我告诉他今晚你住这间酒店!”
“……”记阵布血。
“所以刚才那句**一刻值千金,我现在用来送给你!”
你大爷的!
沈春光一时无语,关略已经勾唇笑着走了出去,还不忘替她撞衫门。
又是“怦”的一声,沈春光用手捂住脸!
天哪天哪!
这谎该怎么往下圆?
202 见面火药味,查出仓库地址
沈春光在房间给苏诀打了电话,被告知他正在上山的路上。蓝∞∞
沈春光跑去大厅等他,等了大约十多分钟,烟瘾犯了,干脆站酒店门口抽了一支烟。
心里烦躁得厉害,想着要是关略怀疑她和苏诀之间的关系。她该如何解释。
就那么一根烟的功夫,苏诀打车赶了过来,沈春光立即跑过去,见他只带了只很小的行李箱。上面是连着的商务电脑包。
身上也是西装和衬衣,站在眼前的苏诀就像是刚从某场会议回来,或者临时决定要飞一趟云南。
简直难以自信。
沈春光忍不住皱起眉,开口第一句便是:“你怎么突然来了?”
“你不是说这里的空气好,人也热情么?所以我想来看看。”这便是苏诀的回答,带着他一贯淡淡毫无波澜的口气,还真是任性,三四个小时的飞机,说来就来了。
好,沈春光也不能多说什么,笑,无论如何看到苏诀来,自己心里还是有些开心的。
“那为什么来之前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要提前跟你说什么?”苏诀还是那副淡淡的口气。“说了是不是你就不会在他房间里。”
“……”
沈春光嘴里“嘶”了一声,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跟苏诀解释一下。
“你误会了。我刚才在他房间是因为突然晕倒了,当时雾菲和他都在现场,大概是他帮我找的医生,所以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刚好在他房间里。”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苏诀没有怀疑,只问:“怎么好端端的会突然晕倒?”
“医生说是因为血糖低。”
“工作太累?”
沈春光细微地叹了一口气:“可能,行程安排得比较紧,而且我今天忙一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她刻意忽略了昨晚在昆明被带进局子蹲了半夜的事。
就这样苏诀已经心疼了,低头看她的脸,确实不大好。
“就算工作再忙也得吃东西,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下回不能再这样!”苏诀半关心半警戒。
沈春光笑:“知道啦,你先去办入住。”
苏诀提着行李进了酒店大厅,乘他办理登记的时候沈春光就将身子靠在宽长的台边上,还是不甘心。又问:“你大老远跑普洱真的只是为了看风景?”
“当然不是!”
“那还有什么原因?”
“来看你!”
“……”
“你说你在这边太累,我怕你工作不适应!”
“……”沈春光立即将头低下去,咬了咬手指,好,她还情愿接受之前“来看风景”的那个理由。
苏诀见沈春光一脸尴尬,只能在心里苦笑一声,这么多年了,她仿佛对自己还存在芥蒂。
“我只不过开个玩笑而已,这回来普洱是顺便路过,明天上午我就走了。去美国。”
“去美国?”沈春光一时好奇,“出差?”
“不是,为了私事!”苏诀边说边接过酒店前台递过来的信用卡账单签字,嘴里却平缓地说,“苏霑在美国的第二次手术失败,受伤的右眼眼压持续升高导致头部歇息性剧烈疼痛,所以医生建议摘除。”
“摘除?就是把右眼…”
“明确地说是实施眼球摘除手术,因为那只右眼已经不可能再恢复视力,长期头痛会严重影响正常生活,所以医生才会建议摘除,不过我父亲不相信,要我过去再联系医生帮他复诊一遍。”
“……”
沈春光突然无言以对。
那一枪是关略动的手,看来自此苏家人和关略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抱歉!”
“你对我说抱歉做什么?”
“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苏霑毕竟是你的弟弟!”
“那又怎样?我跟他之间除了一个姓氏,其余你觉得还有什么关系?”
“亲情。”
“亲情?”苏诀调子冷淡,“你说血缘或许还合适些,若论亲情,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说话间他已经将签好字的信用卡账单递给前台服务员,表情深冷,态度却平淡,仿佛苏霑摘掉一颗眼球跟他真的丝毫没有关系。
沈春光看着苏诀冷冽的侧脸不由一愣。
传言都说苏家两兄弟不合,苏霑不顾兄弟情分,苏诀屡屡忍让,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当大哥的比较有良心,可今天沈春光亲眼看到了苏诀对苏霑的反应,也亲耳听到了这些话,心里百感交集。
原来并不是所有“血缘”都可与“亲情”相提并论,眼前这个在人前永远表现得大度温良的苏诀,背地里根本也是一颗冰冷寒漠的心。
“办完了,走。”苏诀突然开口,将沈春光从思绪里拉出来。
“去哪儿?”
“去我房间!”
“我为什么要去你房间?”沈春光不明。
苏诀笑:“别误会,只是配合你演戏!”
“……”
“刚才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是关略接的,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我只能将计就计!”
“……”
沈春光还是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正准备问,却听到身后有女人娇滴滴地喊了她一声。
“沈小姐…”
沈春光顺着声音转身,雾菲挽着关略的手臂已经走到自己面前。
苏诀也回过头来,雾菲结结实实被惊了一下。
“苏总,您怎么在这?”
“我过来视察一下工作!”
这话分明就是扯淡么,当人家都傻子?他堂堂一个总经理会亲自飞趟云南只为看一看宣传照片的拍摄工作?
而且苏诀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看了眼旁边正咬着手指的沈春光,这表情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已经把一切都讲明了。
雾菲了然于心,暧昧地笑了笑:“哦懂了,苏总原来和沈小姐……”
“我们只是同事,上下属关系!”
“是,同事!”雾菲也不揭穿,每个搞自己手底下员工的老板都不会愿意承认自己吃了窝边草。
苏诀也是坦荡荡,或许这世上就是有一类男人能够把原本“可耻”的事做到“刚正不阿”的地步,他一手捏着钱包和行李箱,一手干脆揽过沈春光的腰。
沈春光也不躲,将计就计,干脆就这样喽,索性将身子软软贴在苏诀胸口。
关略眼底开始有戾。
“关先生,好久不见。”
“是,好不见,没想到能有机会在这见到苏总。”
“那看来还是陶小姐的面子大,竟然请得动关先生来探班。”
关略眼神阴鸷:“彼此彼此!”
两男人交锋便是一股浓浓的火药味,沈春光只能在旁边又用手搓了搓脸,扯了扯苏诀的手臂,略带撒娇:“走,先陪你回房间放下行李,我都饿了,一会儿陪我出去吃点东西。”
“好。”苏诀回过头来宠溺地拍了拍沈春光的手背,“那关先生,陶小姐,先失陪了,回头见。”
苏诀搂着沈春光出了大厅,门口有酒店提供的区间车,将载他们去说订的房间小木屋。
关略搓着手指,勾唇笑,目送他们离去。
雾菲当时的心情,既好奇又暗自暴爽。
“九哥,你说这沈春光什么时候跟苏诀有了一腿?看来这女人确实不简单,之前跟苏霑纠缠不清,现在又和苏诀出双入对……这苏诀也挺奇怪,居然为了她专门跑一趟云南,以前看着他可不像这种人,行业里他口碑很好的,也很洁身自好,我听人说他这么多年除了死掉的那个未婚妻,也就三年前跟一女玉雕师有过绯闻…这沈春光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本事,啧啧……或许在场子里呆过的女人勾搭男人确实有手段…!”
雾菲滔滔不绝说了好些,就是眼力劲差,居然没发觉旁边关略的脸已经越来越沉。
“不说他们了,九哥,走,你刚才不是说要去喝点东西么…”雾菲试图去挽关略的手,他往后甩了甩。
“怎么了嘛?”
“你自己去,我还有事!”记岛纵才。
关略沉着脸也出了大厅,把雾菲一人撩在原地。
雾菲气得直跺脚,跺完才发现是在公众场合,有损形象,立即戴上墨镜也匆匆离去。
……
景迈柏联的房间都是一栋栋带全景落地窗的小木屋,分散在景迈山半山腰的茶园里。
木屋之间各自隔了一小段距离,由茶园里蜿蜒的小径相连。
关略站在自己房间的露台上,一手捏烟,一手托着半杯红酒,目光所触之处刚好可见沈春光所住的那间木屋,小半个屋子隐在葱郁的茶树中,里面没有亮灯。
她跟苏诀走了,或许今晚那间屋子再也不会亮起灯。
关略摇着杯中酒,冷笑一声,这情景让他想起三年前,那个女人也是执意要跟着苏诀去缅甸,他没有试图去挽留,却没料到那次即是永别。
露台上风凉月冷,关略掐了烟,正准备回房间,雅岜的电话便适时打了过来。
关略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半。
“那边如何?”
“如之前我们得到的消息一样,半小时前从缅甸过来的两车货经猴桥口岸入了云南边境,其中一车直接连夜开往云凌,另一车留在腾冲,送往苏家的中转仓库。”
“那是否已经查到中转仓库的位置?”
“是,已经查到!”
“在哪儿?”
“九哥……”雅岜的话突然变得有些支吾,“我都怀疑是不是我查错了,今晚那辆要入仓库的卡车,直接从边境去了…去了…”
“去了哪儿?”
“去了银杏村,就之前苏霑给沈春光买了一栋院子的那个小村庄。”
203 她是谁?她到底什么目的
关略让雅岜查苏家藏于腾冲的仓库地址,查出来却是位于之前沈春光所住的银杏村中,这个结果完全出乎料想,也难怪雅岜要怀疑自己查出的信息。
“九哥,我觉得不大可能,估计是哪个环节的信息出了问题。”雅岜对这个地址完全不确定。
关略捏着手里的杯子。目光越过露台前面的小径和茶园,最终落于沈春光所住的那栋木屋上。
屋里依旧没有灯光,她此时应该正和苏诀在一起,或许两人正在酒店某个餐厅吃东西。也或许沈春光正在苏诀的房间里……
一切兼有可能,当然也包括苏家的仓库就隐于银杏村之中,更或者……
关略眼底蓄起戾气。
“为什么你会觉得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银杏村是百年老村,里面历代住的都是当地淳朴的村民,而且这几年村子被政府开发成旅游景点,每天都有很多游客往村子里去,苏家为什么要选这么一个热闹的地方当仓库?不明摆着没事找事嘛!”
雅岜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
按照正常逻辑,如果仓库里的东西真的有问题,选址不该是很隐秘么?为何要选这么一个人群汇集热闹的地方?
“更何况苏霑之前给沈小姐买的院子也在那,沈小姐以前是苏霑的人,这不就是……”
“此地无银三百两?”关略接话。
雅岜像是突然被醍醐灌顶,一口凉气吹到他背脊上:“九哥,您的意思是…沈小姐她……”
“你刚才自己都说了,沈春光以前是苏霑的人,苏霑和范庆岩这几年暗地里一直都有来往。前段时间你也查了苏霑的财务状况,他给沈春光买的那栋院子已达七位数,如果沈春光的身份真的只是一个爱慕虚荣的风尘女这么简单,那苏霑对女人也未免太大方!”
“……”
雅岜在脑中极力消化关略的话。
“九哥,您是说沈小姐其实是苏霑那边的人,她接近您另有目的?”
关略眼底阴寒,他很少作任何没有证据的猜想。
“沈春光是谁的人?她接近我,或者说她突然进了苏梵,背后到底有何意图,一切都还只是未知数。”
但有一点关略已经能够确定,这姑娘绝对不止他先前想的那么简单。
“你继续留在腾冲那边,想办法查出仓库藏在银杏村哪个地方?”
关略挂了雅岜的电话,凉风从远山那边扑面而来,带着茶香。
对面那栋小木屋里依旧没有灯光。
三年前他曾带着另一个女人住在那里,彻夜厮缠,他迷恋她的身体。她的味道,她在身下辗转低吟的表情。
在那栋木屋里,唐惊程曾躺在他身下说过:“关略,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可她却给过他最珍贵的回忆。
她也曾捧着他煮的那杯茶,半开玩笑地安慰他:“没关系。好人坏人最本质的区别不是做没做坏事,我说你是好人,你就是好人!”可她口中这个“好人”最后却给她留了满身伤痕。
她更曾依偎在他胸口,肌肤相贴之时。她喜欢用指腹摩挲他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刀痕。
“关略,我会好好的,治病,复健,听你话,重新鼓起勇气去尝试着爱一个男人,不放弃…”
那是邱启冠走后唐惊程第一次鼓起勇气准备好好活下去。
关略也一直记得她说这句话的样子,柔柔的,静静的,因为受神经紊乱而在身上留的冷冽执狂一点都没有了。
关略知道她喜欢这个地方,这间酒店,还有这满山遍野的茶园。
“就这么喜欢这儿?”
“嗯,非常!”
“那以后有机会再带你来!”
“我一定会来,但到时候未必是跟你!”
“……”
“关略,这世界分分秒秒都在变,以后什么事都有可能!”
关略将杯中最后一点余酒喝尽。
这世界果然分分秒秒都在变,他当初怎么也没有料到唐惊程会永远留在缅甸,更没料到若干年后他重回普洱,对面那栋木屋住的竟然是另外一个女人,长相与唐惊程如此相似的女人!
她到底有何目的?
关略站在露台上,又抽了烟盒出来,刚想掏打火机,却见对面小径的茶园里走出一个人影。
沈春光!
刚才在大厅见她的时候她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条纹套头线衣,现在却披着苏诀的外套,外套也不是苏诀身上穿的那件。
显而易见,她刚才去了苏诀的房间。
关略看了眼腕表,已经凌晨两点,他们在一起呆了将近两个小时。
操!两个小时,该干的事都干完了!
关略真心烦自己的房间正好对着沈春光的屋子,他捏着空酒杯回到卧室,心里燥得厉害,拿了换洗衣服去浴室冲澡,冷水从头上浇下来,猛然又想起雅岜刚才的电话。
如果沈春光真的是苏霑或者范庆岩那边的人,她为何又要去招惹苏诀?
欲拒还迎?左右逢源?或者说苏诀也是苏霑和范庆岩要对付的目标之一?
那她又有什么本事可以同时游走在他和苏诀之间?
就靠她那张脸吗?那张和唐惊程如此相似的脸!
……
第二组照片拍摄定于两天之后,地址腾冲。
腾冲是翡翠之乡,苏梵今年的定制新款为“金玉良缘”系列,既然来云南取景,肯定少不了去腾冲。
不过随后两天雾菲有其他工作,需要飞一趟临省,按照日程安排,沈春光需要先独自去腾冲等她,两日后再会合进行拍摄。
隔日苏诀飞美国的航班是下午四点,从昆明起飞,所以一大早沈春光便陪苏诀去餐厅吃早饭。
“这次你在美国准备呆几天?”
“看情况,如果手术顺利,我在那边两三天就能回来。”
“如果不顺利呢?”记休斤血。
“起码得呆到我父亲过去。”苏诀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有些无奈,公司那边的事本来就很忙,苏闳治还非要他亲自飞过去料理手术的事,说到底苏闳治还是心疼他这个小儿子。
“你是不是不愿意过去?”
“只是觉得没这必要!眼球摘除在那边也不算大手术,之前我也已经把医生和护工都安排好了,大老远让我再飞一趟美国有何意思?”
“可是你还是准备去了啊。”沈春光笑着反驳。
有时候她也觉得很奇怪,字里行间苏诀似乎都不大喜欢自己这位父亲,可每回苏闳治提的要求,即使无理无趣,他也都愿意去做,而且竭力做好,从不抵触。
“问你一个问题。”沈春光突然放下刀叉问。
“什么?”
沈春光想了想:“你觉得你爱你父亲吗?”
“这个问题……”苏诀喝了一口牛奶,他不知如何回答,“说不清!”
“好,那我们换个问题,如果哪天有人伤害了你父亲,你会怎么样?”
“大概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沈春光错愕。
苏诀笑着摇头:“别这么怪异地看我,说到底他毕竟是我父亲,给过我生命,就算他再不喜欢我,我也改变不了血缘里的事实。”
这是苏诀对苏闳治的感情。
沈春光从未想过他会这么回答。
“怎么会突然问我这种问题?”苏诀随意将切好的一小块牛肉放到对面沈春光的盘子里。
沈春光捏着刀叉柄,笑了笑:“没什么,随便问问!”
……
关略一大早就被雾菲的敲门声吵醒,他去开门,只见雾菲穿了一条半透视的睡裙站在门口。
“什么事?”
“九哥,我今天上午要飞临省,明天那边有个开机仪式。”
“嗯,恭喜,接了新片子。”关略面无表情,边说边踱步回房间,岂料雾菲一下子奔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腹。
“九哥,我跑来不是为了跟你说这个。”
关略眉头蹙起,略带烦躁地剥开缠在自己腰上的那双手臂,转过身去:“那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雾菲低眉顺眼,娇嗔着再度缠上关略的脖子,“你看,你大老远从云凌飞来云南看我,这两天乱七八糟的事情又没消停过,我今天又要飞临省,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见……不过我的航班在中午,司机大概一个小时之后上山来接我,九哥……你说我们要不要……”
雾菲说着说着就将手指顺着关略的领口往里探。
沈春光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么一副场景:雾菲穿着性感的睡裙,双臂缠在关略肩膀上,关略上身赤膊,两人胸口相贴,晨光大好。
“抱歉!”是她不该这时候闯进来。
沈春光跑进去将怀里抱的一件男士外套扔到床上。
那件外套是关略的,之前在昆明那晚,关略和沈春光被临检的警察带走,走的时候他没来得及穿上外套,所以外套就留在了她的房间。
后来退房时沈春光又走得太急,收拾行李的时候也没发现关略的外套,一骨碌全部揉进自己的行李箱。
这会儿她下午就要先去腾冲了,这才发现这件外套,想拿来给关略,却不巧撞到了别人的好事。
“我只是来送个衣服,你们继续!”
沈春光几乎是闷着头从关略身边擦过去,还好心替他带了门。
“砰”一声。
关略牙齿龇过舌尖,心里狠狠操了一句。
204 缅甸那边来人了
沈春光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蓝¤¤書¤
关略推开缠在身上的雾菲,想追已经来不及了,跑到门口已经不见沈春光的踪影。
“九哥……”雾菲气鼓鼓地也跑了过去。
关略心里燥起来,转过身,只见雾菲眼里已经泪光涟涟。
“你这次专程飞来云南,到底是为了见我。还是为了见沈春光那臭婊子?”
这话说得真难听啊,关略眉头不禁蹙起来。
雾菲的眼泪来得太快,眼里已经白茫茫一片。
关略似心疼地伸手过去替她抹了抹眼睛,记得自己当初第一次见雾菲的时候就迷了这双眼睛。像是里面有散不尽的雾气,麋鹿一样。
“九哥……”雾菲见关略似乎心软了,贴着他伸过来的手掌将脸靠过去。
关略阴冷地笑。手指仍留在她的眼角:“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选你?”
“因为九哥喜欢……”
“是,是挺喜欢,但知不知道我最喜欢你哪里?”
雾菲吸着鼻子突然笑出来,她以为关略在跟她风花雪月谈情说爱,不由娇嗔:“知道,九哥说过,你喜欢我的眼睛。”
“那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的眼睛?”
“这个……”雾菲就真的不知道了。
关略却勾唇一笑:“你刚出道的时候眼里还很干净。”
那时候的雾菲确实有几分唐惊程眼里的神韵。
“也知情知趣,懂得拿捏好分寸,不过现在好像哪儿都不一样了。”关略淡淡言,手指轻扣在她的眼睑,动作如此舒柔,却突然垂下头去。
“陶然,我睡过的女人很多,但能在我身边留得久的没几个。你算其中之一。念在你跟了我两年的份上,原本还想多留你一些时日,但听你刚才的口气,大概是这两年我太过纵容了。所以这次从云南回去之后就到此为止。”
关略幽幽说完。
这男人向来话不多,这真是雾菲记忆中他对自己说的最长的一段对白,可是她心里像被撕开了一条口子,风往里面呼呼灌进去。
雾菲慌了。
“九哥,你在说什么?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呢?可是这一点都不好笑啊!”
“听不懂?没关系,到时候就懂了。” 关略收回自己的手指,表情又恢复往日的淡然,“行了,你不是说中午的航班要飞么,走,回房间收拾一下去退房,时间也不早了。”
关略在下逐客令。
雾菲这回算是真真切切地听明白了,可是她偏不走。
“九哥,你不能这样,你得把话跟我说清楚,好端端的,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什么意思?”雾菲又要过来扯关略的手臂。
他侧身挡掉,眼里已经有烦躁和戾气。
好,是他当初太天真,一双眼睛长得再像也不可能是那个人。
那姑娘虽然脾气臭了些,但从来不会像雾菲这样缠人。
“陶然,我耐心不好,这点你应该知道。如果你再纠缠下去,我没办法保证你能安然从云南回去。”
雾菲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寒战。
她差点就忘了,眼前这男人就算表面多么淡然平和,骨子里还是恶戾的性子。
他是九戎台的主位,她应该能够闻到他身上散发的血腥味。
……
沈春光几乎是一口气跑进了自己的房间,用最快的速度套上外套拎着行李包出去。
她要离开这里,这间酒店有她曾经最美好的回忆,此时空气中却能嗅到关略和雾菲腻歪在一起令人作恶的腥气。
一个多小时后沈春光坐上了去腾冲的大巴,抵达腾冲已经是晚上。
沈春光需要在腾冲呆上好几天,没有住戚洁提前安排好的客栈,而是去了银杏村。
苏霑之前送给她的那栋院子,产权还在她手里,不过估计以后也不大会再来住了,所以沈春光想借这次回来的机会把院子里剩下一些行李收拾一下。
银杏村到车站也就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只是时间已经太晚,村民都闭门在家休息了,村子里静悄悄,唯有出租车开在落满银杏叶的小道上,发出咔咔的声音。
偶尔能听到几声犬吠,村口稍宽一点的马路上有卡车开过去的声音。
出租车到了院门口,沈春光付了钱下车,开门,院里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银杏叶子。
她十月份去的云凌,转眼已经十一月了。
沈春光走进屋里,开了灯……
如果撇开苏霑不说,她其实真的很喜欢这栋院子,清净,雅致,更重要的是院子里种了好几棵银杏古树,只是她得回云凌,这院子她往后也得想办法还给苏家人。
沈春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这三年她从缅甸辗转去新加坡,又从新加坡去了德国,兜兜绕绕,她一直不停在换住处,挪窝次数多了,行李便越来越少。
之前去云凌已经带了一部分过去,现在留在院子里的也就一些生活用品,衣物和贴己的东西。
这些年自己总在不断换地方,漂泊不定,学到最重要的一个新本领,即懂得舍弃。
所以院子里的一些生活用品是肯定不会再带走了,衣物也只挑了几身自己喜欢的出来装进箱子,但有个小木盒子,差不多是首饰盒的模样和尺寸,沈春光小心翼翼地把它从柜子底部拿出来。
木盒上带着小锁,小锁的钥匙她都随身带着,从包里翻出来,将锁打开……
所有前程往事便随之而来。
里面都藏了什么?
她当年带去缅甸的一套玉雕小刀具。
亲手雕出来准备给宝宝当见面礼的那枚玉锁和钥匙,只可惜钥匙已经在那场爆炸中碎成碎片了,锁片却还在,只是边上磕了一个角,玉身上有几条明显的裂痕……
最后是那枚短匕首,链子已经断了,沈春光只将匕首从木盒里拿出来,拉开刀套,刀锋尖利……
三年前她得玉麒麟的真相,也知道了邱启冠的死因,她曾试图用这把匕首去刺杀那个男人,可惜自己终究近不了他的身。
她那时真是万念俱灰了,想着就算杀不了他,死在他面前也可以。邱启冠死了,唐稷死了,她一个人,还跟这男人睡了那么多次,这么脏,总该用血来冲刷一下他在自己身上留下的耻辱和伤痕。
可惜她连让自己死都办不到,颈脉白白割了一刀,那男人硬是不允许她死,他给她包扎伤口,让人把她送去医院急救。
夜里他来看病房她,也带来了那把匕首。
匕首上有她的血,也有他的,可那时血都已经被他全部擦干净了。
他重新给匕首串了一条链子,挂到她受伤的脖子上。
当时他说了什么?
他说:“我把匕首还给你,以后别总做这么冲动的事了,你现在还杀不了我,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
他还说:“唐惊程,如果你真的恨我,那就好好活着!我等你,等你以后来取我的命!”记豆狂技。
沈春光站在那栋院屋里,看着匕首上发亮的刀锋,哼笑一声。
果然来日方长!
她也再不是当年那个傻到明知得不了手,却还是要当众向他亮刀子的傻姑娘!
沈春光将衣服和小木盒都妥善装进箱子,大清早从普洱赶来腾冲,坐了一整天长途汽车,她也累了,正准备洗漱睡觉的时候却突然接到了柴露的电话。
“喂,杏儿,回来啦?”
沈春光不由惊讶,佯装笑:“露露姐,你怎么知道我回腾冲了?”
“当然,我可是在你身后派了人的。”
“……”沈春光不禁背脊一凉,转身看,院门口亮着阴白的灯,满地金黄。
可是她这次回腾冲谁都没通知,自己刚进院也就个把小时,柴露的电话却追过来了,不可能这么巧。
“露露姐,你就会开玩笑!”沈春光假装听不明白,笑着跟她撒娇,“我这刚回来呢,累死了,找我什么事?”
“知道你刚回来,这不庆哥心疼你嘛,让你来一趟水晶宫,他有东西要给你。”
沈春光捏着手机已经走到了院门口,月惨淡,那会儿已经快凌晨了,有什么东西范庆岩必须今晚还她?
“露露姐,杏儿今天坐了一天车都累死了,明天,明天上午杏儿过去给范哥请安。”
“别啊,缅甸那边来人了,今晚就想见你,庆哥这会儿刚巧也在水晶宫,有些事想跟你说说。”
沈春光又是一惊。
“缅甸那边?谁?”
“你来了就知道,我现在已经让车子过去接你,对了,化个妆啊,弄漂亮点过来……”
“……”
果然二十分钟之后车子就已经抵达沈春光的院门口。
“沈小姐,晚上好!”司机毕恭毕敬地下来替她开了车门。
这是水晶宫里雇的老司机了,专门给范庆岩和柴露接送一些贵客。
苏霑每次来腾冲都是这司机接送他。
沈春光上了车,坐在后座上,想了想:“师父,今天场子里有缅甸的客人在?”
“可能是,我看到后堂都贴了谢绝宾客的牌子,好几辆车都是从后门进的,范老板早晨也到腾冲了,看样子是有贵客。”
沈春光不由心口一阵恶心。
她知道是谁来了。
205 要挟,她去不去
沈春光到了水晶宫之后,柴露先带她去见范庆岩。`蓝=※書=
通往后堂的中庭门口果然立了“谢绝宾客”的牌子,两边走廊都站了好些人,虽然已经换了便装,但看肤和身形便知是边境过来的缅甸人。
“将军过来了?”沈春光试探性地问。
柴露“嗯”了一声:“上午刚到的,这会儿正在贵宾包厢。”
沈春光的脚步不由沉了沉。
三年前苏梵在缅甸帕敢的玉矿发生塌方。死伤很严重,沈春光正好也跟着苏诀去了现场,当时就从苏梵外派在帕敢当地负责玉矿的人口中听到过“昂莱”的名字,说他教唆当地矿工闹事。
这也是沈春光第一次听到“昂莱”的名字。只是那时她的心思全在孩子身上,没有多问多去管,更不清楚昂莱是谁。什么身份,到底跟苏家有何联系。
那场爆炸发生之后沈春光一度又在帕敢镇医院呆了一段时间,后来被辗转送去密支那接受手术,手术后被留在医院疗养。
疗养期间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关于“昂莱”的事。
三年前昂莱也只是克钦邦第一特区的指挥官,如今却是缅北三区**军总头领。
沈春光三年前就知道苏家和缅甸**军有些瓜葛,毕竟是在缅甸的地盘经营玉矿,不可能与当地政府和武装没有一点关系,而且当年苏家玉矿出事,死伤那么多人,昂莱借着矿工闹事想敲诈苏家一笔,当时苏诀和沈春光都在帕敢矿区。
那是沈春光人生一个转折点,所以那段时间的记忆她记得特别清晰。
记忆中塌方事故发生之后,苏闳治和苏霑连夜飞抵密支那,老爷子要求苏诀去密支那与他汇合。说有急事要处理。而让苏霑去矿区料理事故后事。
当时沈春光还一度纳闷苏家人的处事风格真的很奇特。
苏诀人都已经在矿区了,为何老爷子要将他又临时叫去密支那,而再折腾着让苏霑来矿区?
后来沈春光才了解到,老爷子叫苏诀去密支那是为了与政府军洽谈。而让苏霑来矿区是为了安抚矿区这边的**军不要借机闹事。
毕竟那场塌方死了逾一百多人,这种事故在国内便是灾难,加之缅甸政局动荡,政府军,地方武装,各种势力之间抗衡相存,苏家要在缅甸经营玉矿,各势力之间都不能得罪。
不过苏家和缅甸当地势力这些背后的动作都是沈春光事后才了解到的。
爆炸发生之后她接受了多次手术,从帕敢到密支那,又在仰光呆过一阵子。记叼布弟。
虽然每次手术都由齐峥安排,但苏诀都会尽量抽时间飞去缅甸陪她,有些工作上的事他也没有刻意隐瞒沈春光。
沈春光知道这几年苏诀与缅甸政府军一直有联系,但也仅限于工作上的联系,却没料到苏霑和**军之间会有私交。
知道他们有私交也就在三四个月之前。
当时沈春光刚从缅甸回腾冲,“认识”了柴露和范庆岩,后又经他们介绍“认识”了苏霑。
苏霑头一回见沈春光也着实被惊了一下,因为她那张脸和死去的唐惊程长得太像,但范庆岩已经调查过沈春光的身世,也就腾冲镇上一普通人家的姑娘,背景清白,苏霑也没怀疑。
至于头一回见昂莱,大概是在她认识柴露的半个月以后,也是在水晶宫,柴露带她进了后堂专设的贵宾包厢,里头坐了好些人,苏霑也在。
当时的情形沈春光还记得,敞亮的包厢里一溜儿男男女女,男人喝酒,女人穿着清凉的衣服在旁边伺候,沈春光进去的时候包厢里的气氛已经很乱很暧昧了。
范庆岩就拉了她走到角落一个缅甸男人面前。
男人年纪不算大,四十多岁,面宽肤黑,身上是一件土黄的短袖军装,身形偏胖,胸口依着一姑娘,穿着缅甸的笼基,一边往他嘴里塞水果,一边叽叽歪歪地说着缅甸语。
“来,沈小姐,介绍个人给你认识!”范庆岩就蹲下去在那缅甸女人耳朵边说了几句话,那缅甸女人大概是翻译,抬起身来跟旁边的胖黑男人聊了几句。
男人抬起头来看了沈春光一眼,眼里当即冒光,挥手让翻译坐远一些,拍了拍自个儿边上的沙发,示意沈春光坐过去……
“你是缅甸女人?”这是昂莱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中文,不过很不标准。
沈春光也是在那天才真的见到昂莱,也知道原来苏霑一直和昂莱有私下联系,甚至范庆岩也牵扯其中。
不过那晚还出了一件乌龙。
昂莱大概是腻透了缅甸姑娘,肤偏黑,身形干瘦,到底不如中国本土的姑娘来得水灵,所以见到沈春光这样水准的“缅甸籍”姑娘他就收不住了,当晚就要带她回酒店。
沈春光当然是不肯,她不是水晶宫的人,况且凭什么要让她去陪一个“死胖子”,可范庆岩又不敢得罪昂莱,叫柴露把沈春光拉到旁边的小包间,足足在里面当说客当了半个小时,说到最后沈春光还是不愿意。
柴露那性子也是急脾气。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直接叫了人过来要把沈春光绑酒店去。
沈春光没法子,只能赌一把,面红耳赤地挣着跑回贵宾包厢,泪眼婆娑地一下就扑到了苏霑怀里。
“霑少,杏儿不想去陪那个死胖子,你帮帮杏儿好不好……”
那一哭可把苏霑的心肝儿都哭碎了,更何况沈春光还带了那张脸。
男人,有时候他们的心理构造真的很怪异。
当初唐惊程当着众人的面一刀戳碎了苏霑的蛋蛋,这事后来被关略用一只玉麒麟硬生生地压了下去,但这口气这笔账一直记在苏霑心里,特别是唐惊程向他下刀子时那股狠劲,苏霑做梦都梦到过很多回了,事后也一直伺机想要了唐惊程的命。
现在却好,恶狠狠的唐惊程死了,换了个千娇百媚的沈春光软着身子趴在自己怀里。
“…杏儿不想去陪那个死胖子,你帮帮杏儿好不好……”
沈春光这么一撒娇,苏霑当即就找不到边儿了,这张脸,梦里都出现过很多次的脸,现在要求着他帮忙,他当然要帮,当晚为这事苏霑就跟昂莱翻了脸。
范庆岩从中调停,两边不得罪,好在昂莱也不是“小器”之人,总不会为了一个沈春光就真的跟苏霑闹翻,况且两人之间还有利益勾结,所以最后还是昂莱让步了。
那晚沈春光有幸逃过一劫,也借此和苏霑勾搭上了关系,此后便有了那栋银杏村的院子,再往后她就在水晶宫见到了关略……
“到了,庆哥在里头等你。”走在前面的柴露突然说话,将沈春光的思绪从回忆中带了出来。
沈春光抬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间小包门口,她在心里闷口气,脸上却笑着:“露露姐,到底什么事啊,非要把杏儿半夜叫过来,而且还弄得这么神秘兮兮…”
柴露抱着手笑:“你进去就知道了,反正也不会是什么坏事!”说完她就走了。
沈春光又在包间门口站了一会儿,推门进去。
里头灯光调得很暗,拉了帘子。
沙发上的范庆岩一手捏烟,一手把玩着电视遥控器,见到沈春光进来,他立即掐了烟走过去。
“杏儿,来啦…”范庆岩一副笑丝丝的样子,沈春光却被他无辜喊得心口一颤。
这男人在人前一般都喊她“沈小姐”,唯独有事的时候才会如此喊她的小名儿。
沈春光今晚从踏进水晶宫第一步开始就已经有不好的预感,这会儿人都已经在他网中了,索性身子一软,坐到了范庆岩身边去。
“庆哥,你这么晚把杏儿弄来,看着像是有事?”
范庆岩依旧笑着,面无异:“杏儿就是聪明。”
“庆哥又消遣我,露露姐之前还总说杏儿死脑筋呢。”
“哈哈…柴露这么说过你?”
“当然,就为了先前昂莱将军的事啊。”
“那就是柴露没你聪明了,那晚为了你,霑少可差点跟昂莱的人打起来,所以你那一招借风使力用得实在妙。”
“……”沈春光心里哼笑,嘴上却装傻,“哪儿有你说得这样,那时候杏儿就是不愿意嘛,露露姐又一直逼我…”
“那今晚呢?”
“什么今晚?”
范庆岩笑,用缺了两根手指的手指了指门口。
“昂莱今晚就在水晶宫呢,指明要见你!”
“我不去!”
“去不去可不是你说了算,难不成苏霑现在还能从美国飞回来帮你?”
“……”
“别忘了苏霑那只右眼是被谁弄瞎的,我估摸着他哪天出院回国,第一个要弄的就是你!”
沈春光的心口乍凉,她知道苏霑现在肯定是恨不得她死了,但让她去陪那死胖子,绝对不行。
“庆哥你这是要逼死杏儿不成?”
“哪能啊?先不说我且舍不得,就算我舍得,有人还舍不得呢!”
“……”
范庆岩阴笑一声:“怎么样,去不去?去了我觉得对你也有好处,苏霑早晚要收拾你,你若能把昂莱伺候舒服了,保不准他会护着你!”
沈春光转过身去:“我若今晚不去呢?”
“不去?”
范庆岩丝毫没有恼的意思,而是转了一下手里的遥控器:“行,那我给你看样东西!”
206 恐惧,一时情急
范庆岩将遥控器抬起来,对着墙上那台66寸的壁挂式超大液晶屏按了个按钮。
画面亮起来,屏幕上是大片鲜艳的红绸和灯光,白皙如玉的身体横在红绸之上……
面积不算大的包间里装了整套进口环绕音响系统,沈春光站在其中听到自己的**和男人粗狂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
这是一场灾难般的山洪崩裂,她曾经一度不敢回忆自己被困于白鹿山庄地下室的那十二个小时。
沈春光咬着牙转过身去。
液晶屏上的画面还在继续。画面中的姑娘有一副姣好的躯体,白玉一样的身子,躺在红被面上,床幔摇晃。看得范庆岩都两眼冒光。
没想到这姑娘有具这么漂亮的身子,难怪之前苏霑要缠着她不放。记以节血。
范庆岩越发觉得口干舌燥起来,逼迫自己按了暂停键。
画面停止,像妖一样的**和吟叫也随之消失。
世界终于清静了。沈春光将胸口闷住的一口气缓下来,转过身去:“你想用这段视频来要挟我?”
范庆岩抬起头来看眼前的沈春光,好样儿的,都这种时候了她还能做到面不改,这姑娘确实有几分胆量。
“要挟算不上,我这也是替你以后打算!”
“那若是我不在乎呢?”
“不在乎?”范庆岩用那缺了两根手指的手再次按了遥控器,画面继续播放,像妖一样的喘气声再度从四面八方缠向沈春光。
范庆岩却享受般闭起眼睛:“真好听啊,要是杏儿能这么在我床上叫,死了都愿意。”
混蛋!
沈春光捏紧双拳,手心冒汗。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包间里呆了,再呆下去她得疯掉。
“说,你到底想怎样?”
“很简单,昂莱喜欢你,上回被苏霑抢了先,为这事他一直不高兴。今晚刚好他在水晶宫,你替我去哄哄他就行……”
沈春光笑了一声,确实很简单,只需要“哄哄”。
“怎么样?”
“让我考虑一下!”
“行,我给你一根烟的时间,不能太久,他人还在那边包厢等着你过去!”范庆岩已经显出一丝不耐烦。
沈春光冷笑:“好。出去!”
范庆岩也没对她的语气恼,从自己烟盒里抽了一支烟,连同打火机一起放到沈春光面前的茶几上,与她错身而过的时候又停下脚步,用切断的那两小截手指肉段轻轻摩挲沈春光的半边脸蛋。
“听话些,我这也是为你打算!”
范庆岩替她关了门出去,包厢里只剩下沈春光一人,她缓步踱过去,从茶几上捞了那根烟点上,烟是范庆岩常抽的牌子,用的是云南当地特供的烟丝,味烈,抽到嘴里一股辛辣气。
转过身去,液晶屏上的画面还停留在“暂停”键上。
沈春光将口中的烟雾吐出来。嘘了一口气,另外一只手揣进外套口袋里,摸到了那颗塑料星星。
“星星对吗?”
“什么……?”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说过。”
“……”
“苏霑送了你一栋院子,你问我要星星…”
“……”
“沈春光,我跟苏霑不一样,我没有他那么好的耐心!”
沈春光将那颗星星握在手里,不由发笑。
苏霑送了一栋院子,他却只用吸管叠了颗星星,这么小器!
……
十分钟后柴露抱着手来敲门。
沈春光独自捏着小半截烟坐在沙发上,面前一地玻璃碎片,墙上那台66寸的液晶显示屏已经被她用烟缸砸得稀巴烂。
“唷,这么大脾气?”
沈春光抬起头来,将烟直接掐在玻璃台面上。
“走!”
“去哪儿?”
“不是说今晚让我去陪昂莱?”
“……”
这下轮到柴露措手不及,她本是范庆岩派来当说客的,知道这姑娘脾气犟,可没想到完全不费口舌她就答应了。
“这样才对嘛,昂莱虽然老了点挫了些,但把他伺候舒服了,还怕以后苏霑再对付你?”
沈春光哼了一气儿:“所以我还得谢谢你和庆哥给我牵桥搭线?”
柴露略尴尬地笑了笑:“杏儿,你哪儿都好,就一张嘴太不饶人。你总说你不是我们水晶宫的人,可说白了你跟我们水晶宫这些姑娘有多大区别?如果不趁着现在还有些资本找个靠山捞几笔,将来你还未必及得上她们!”
真是要谢谢她的金玉良言了,沈春光转身盯着柴露冷看一眼。
柴露被她那一眼看得有些毛骨悚然:“杏儿,别这么阴丝丝地看我,姐真是为你好,况且这也算是你情我愿,没人逼你。”
“是,没人逼我。”
“所以走,先去换身衣服化个妆,你这一身行头不行!”
昂莱还是喜欢缅甸姑娘,所以柴露给沈春光拿了一身笼基换上,还是红的料子,白带条纹的裙子。
妆也是柴露给她化的,描眉的时候柴露还夸她:“看你这双眼睛,啧啧…都能汪出水来,所以姐头一回见你就觉得你将来能靠这张脸吃饭。”
“……”沈春光没作答,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那颗塑料星星。
“是不是紧张啊?没事,昂莱虽然是个粗人,但还算懂得怜香惜玉,场子里那些缅甸姑娘每天都盼着他来呢,出手又大方,将来把他哄好了,指不准给你个将军夫人当当。”
“……”沈春光差点笑出来。
将军夫人?这柴露是在说戏词么?
“他这回要在腾冲呆几天?”
“这个……”柴露欲言又止,“我也说不准,可能明天就走了,可能要呆一阵子。”
“来跟庆哥商量事?”
“算…是。”
“我看到他这回来带了很多人,有大事要发生?”
“……”这回轮到柴露不啃声了,她将眉笔收起来,又替沈春光刷了些胭脂,顾左右而言其他,“男人们的事就崩去管了,真有什么大事发生也轮不到我们操心,走,他在贵宾间等你。”
柴露把沈春光领到贵宾间门口,里头有闹哄哄的缅甸歌传出来,推门进去,里头乌烟瘴气。
昂莱半个肥嘟嘟的身子瘫坐在沙发上,挽着袖子,金黄的金属表带特别显眼,身上土黄的衫子已经解开了上面几颗扣子,胸口有汗渍和酒渍,棕黑的脖子上挂了一块又大又厚的翡翠玉牌子,整个人就那么瘫在沙发上,脸发红,双眼发直,看上去有些不正常的亢奋。
沈春光觉得不大对劲,扫了眼面前的茶几,果然见上头摆了一支针管,针管里面已经空了,旁边几个场子里偷渡过来的缅甸女人正在给昂莱捏肩捏腿。
柴露拉着沈春光走过去,喊了一声:“将军,杏儿来了。”
昂莱能够听得懂简单的中文,一听“杏儿”两字便将肉肉的眼皮抬起来,甩开两边缠的姑娘,想站起来,却站不稳似的一下子又跌回沙发去,只能冲着沈春光伸出手:“来,来……杏儿…来……”
不标准的中文,又带着酒后七醉八晕的那种滑稽丑态。
柴露立即推了沈春光一把:“过去!”
沈春光跌撞着往前走了两步,刚好一把被昂莱扯过去压到自己的膝盖上。
柴露笑出来:“那杏儿留在这陪将军,其他姑娘我就带走了。”遂使了个眼,其余人全部跟着柴露出了包厢。
沈春光半个身子躺在昂莱的大腿上,抬眼看他,这男人似乎比上回见的时候又肥了些,肉呼呼的鼻子埋下来闻沈春光的脸和脖子。
“杏儿…真香……”
香屁嘞!
沈春光忍受住这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汗馊味,咖喱味和酒味,轻轻推开他一些坐起来。
“将军你别这样,杏儿有话问你…”
“嗯,杏儿问…”
沈春光笑着,干脆心一横,俯身过去贴到昂莱心口处:“将军,你这回来是不是专门看杏儿的?”
“…看杏儿!”昂莱意识糊里糊涂,中文又听不大真切,嘴里也就胡乱答着,伸手要去扯沈春光笼基的绑带。
沈春光当然不肯,撅着屁股往后缩了缩。
“将军你这么心急…杏儿话还没问完呢。将军如果不是来看杏儿的,突然来是为了什么事?”
“什么事?”昂莱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耐烦了,“过来…”
“将军你先回答我,来干什么了?”
“来…”昂莱瘪了一下嘴,不往下说了,一把掳过沈春光的腰将她压在沙发上,低头就要亲,沈春光用手使劲撑在他胸口,半悠着套他的话。
“将军坏,先说呢,来腾冲做什么了?”
“来看货…”
“看什么货?”沈春光边问边主动把唇贴他耳朵边上去,弄得昂莱浑身酥痒,“告诉杏儿好不好?…”
“好…好,这几天有票大的,在仓库……仓库……嗯……”后面的声音开始含糊不清,昂莱全身重量都往沈春光身上压下来,沈春光被压得动弹不得,他的手却还不断往她笼基里撩,快撩到底了,她也是一时情急,胡乱伸手过去在茶几上抓东西,刚巧就抓到了那根针管。
昂莱嘴里呜呜叫着往下咬沈春光的脖子。
“香……香…”后面是一窜叽叽歪歪的缅甸语。
沈春光脑里一热,抬起针管就胡乱朝身上的人戳过去,只觉身上的人浑身一僵……
207 她失手还是故意?
沈春光以为他是吃疼懵了,借机使劲推了他一把,谁料昂莱肥胖的身子整个从她身上滚了下去,连着茶几上的酒瓶也一起被带到了地上……
“哐啷”一窜声音。
昂莱两眼圆瞪,像死猪一样趴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沈春光脑子里一片空。手里还捏着那支空针管。
“喂…”
“喂……”
她连跌带滚地也从沙发上摔到了昂莱身旁,踢了踢他,可地上的人直勾勾地睁着两只眼睛,没了声息。
沈春光一下子又想起来楼轻潇。
当年她也是这么毫无声息地躺在自己面前的地上。双目圆整,瞳孔变成了两个见不到底的黑窟窿。
“啊……”
沈春光丢了针管一下子抱住头。
外面有人冲进来的时间只见她整个人跌跪在昂莱旁边,双手揪住头发,脸上一点血都没有……
昂莱死了。死在水晶宫的包间里,昂莱带来的人当晚就将水晶宫围得水泄不通。
关略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连夜从普洱赶往腾冲。
路上雅岜的电话及时而来。
“喂,九哥,水晶宫那边出事了。”
关略声音淡稳:“范庆岩已经给我打了电话,昂莱在包厢里暴毙。”
电话中范庆岩已经跟关略大致描述了一下情况,昂莱在水晶宫突然身亡,案发时包厢里就只有沈春光一人,昂莱死因不明,所以现在什么都说不清。
不过人到底是死在九戎台的场子里,而且昂莱身份又特殊,牵连甚广,这事九戎台一时也脱不了干系。
雅岜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九哥,我们守在银杏村的人看到沈小姐大概三个多小时前被水晶宫的车接走,我这边得到消息,今晚她是专程过去陪昂莱的。”
一个“陪”字就已经让关略脸沉下去。他坐在车后座上,搓了搓手指。
“你想说什么?”
雅岜不大确定,但想想还是问了:“九哥,您说会不会是沈小姐向昂莱下的手?”
“现在一切都是未知,等我到了再说,你暂且先别露面,我已经打电话让老麦来云南。”
关略从来不下任何揣测出来的定论。
他不清楚昂莱为什么会死在水晶宫里。但有一点已经可以完全确定,她肯定是范庆岩那边的人。
关略坐车抵达水晶宫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水晶宫里一片死气沉沉,门口挂了“暂停歇业”的牌子。
昂莱的人一个都没有撤走,将水晶宫各个关口都守住了,里面人心惶惶,都等着关略过来主持公道。
关略的车子到水晶宫门口后自有人通报,有个小头目模样的缅甸兵出来领着关略进去。
小头目穿着土灰的军服,带着边帽,会讲几句简单的中文,直接将关略领到了后堂会客厅。
厅门口依旧站了许多缅甸兵,统一穿着绿军装,神僵硬。
走在前面的小头目替关略开了厅门。
先跑过来的是范庆岩,神慌张,像是闯了大祸似的:“九哥。您可算来了,再不来这可真要出事了。”
“能出什么事?不过就死了一个人!”关略语气淡然。
范庆岩清楚他的个性,遇事从来不慌。
照理这种场子里出人命也是常有的事,水晶宫开了这么多年也不是头一回碰到了。
范庆岩跟在关略屁股后面,边走边解释:“是是是,九哥您说得没错,可这回情况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那边副将硬要说是我们的人错手杀了昂莱。”
“我们的人?”
“对,怀疑是沈春光。”
关略眼又是一沉,转过身去扫了范庆岩一眼。
范庆岩真是扛不住关略那双如刀刃一样的眼睛:“九哥您别这么看我,是昂莱一早看中了沈小姐,我劝也劝不住,今晚也是沈春光主动要去陪昂莱的,结果不知怎么就弄到了这步田地。”
范庆岩的意思是沈春光失手杀了昂莱。
关略眼底一片阴鸷。
“她人呢?”
“谁?”
“沈春光!”
范庆岩立即上前回答:“被带走了。”
“被带走了?”
“是,昨晚昂莱出事后他的人就把她带走了,我们拦也拦不住,更何况也没这胆子拦。”范庆岩欲言又止,转身看了看跟在后面的缅甸小头目。
好在小头目听不懂太复杂的中文。
“九哥…”范庆岩又上前一步,几乎凑到了关略的耳朵边上,“这些人都带着家伙的,我怕事情闹大不好交代,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沈小姐带走了。”
“知道带去哪儿了吗?”
“这倒不清楚,应该还在云南境内。”
“那昂莱的尸体呢?”
“尸体也被对方一并带走了,我们要留下来作个尸检都不准。”
“原因!”
“原因……”范庆岩有些为难,“九哥,缅甸是佛教国家,特别是克钦邦的人很注重信仰,人死后是绝对接受不了尸检解剖的,而且昂莱身份还这么特殊,他的遗体必须完整地被带回克钦邦进行火葬。”
范庆岩的话道理满满。
关略也没再吱声,三人已经进入正厅,小头目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接通后只听到他说了一串缅甸语,随后将手机递给了一旁的范庆岩。
范庆岩接过去,说了几句,转过身来,一脸为难:“九哥,沈小姐被……被带去缅甸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两三个小时之前,索明德派车过来把她带走了。”范庆岩又偷偷看了眼那小头目,“另外,索明德在电话里说要见您,这事出在九戎台的场子,您不出面,他就让沈小姐给昂莱陪葬!”
……
关略把会客厅所有人都支走了,独自坐在沙发上抽烟。
柴露会拍马屁,带了茶水和杯子进去给关略沏茶。
“九哥,这杏儿也真是的,心性高,什么男人都想沾,一会儿霑少,一会儿昂莱,我听说她在云凌的时候还跟苏家大少爷不清不楚,但真到关键时候又豁不出去,看看,这回捅了这么大篓子……”
柴露站在关略旁边的矮桌前,一边烧水洗茶一边议论沈春光“失手错杀”昂莱的事。
关略始终没有声息。
柴露留意沙发上男人的脸,淡淡的,看不出一丝不稳和着急,她不由在心里偷偷嘘口气。
“九哥,我看这事您也甭管了,虽说人是死在水晶宫的,但杏儿也不是我们水晶宫的姑娘,而且昂莱想睡她,她也是心甘情愿来陪的,谁知道他们俩在包厢里做了什么事,死了也不能赖在我们水晶宫头上。要说她被索明德带走也是咎由自取,怎么能让九哥您亲自过去跑一趟…”
柴露这话越说越多,茶叶都已经泡开了。记土反扛。
关略睨了一眼杯子:“你先出去,叫范庆岩来见我。”
“欸,好!”柴露立马退了出去。
关略将烟掐了,看了眼旁边刚沏好的新茶,普洱,一看就是好货,茶面莹亮,热气氤氲。
范庆岩很快就敲门进来,进来的时候关略正在喝茶。
“九哥,您找我。”
关略稍点了一下头,捏着茶杯的手轻轻搁到交叠的膝盖上。
“说说,昂莱死前是不是注射过东西。”
“这……”范庆岩知道关略这几年查毒查得很紧,九戎台场子里一缕不允许有人贩卖这些东西,“九哥,案发现场确实发现了针管,而且沈小姐也承认自己用针管戳了昂莱一下,不过我对天发誓,这东西是昂莱自己带来的,水晶宫里绝对没这些。”
范庆岩极力撇清关系。
关略冷不丁笑了一声:“你在紧张?”
“没…没有!”
“那他在水晶宫吸毒是不是已经不是头一次?”
范庆岩用缺了手指的右手摸了一把额头的汗,但眼里惊恐还是很明显地流露出来。
“九哥,我承认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也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不该准许带进场子里,可昂莱什么人啊,我也不敢得罪,他前些年在腾冲买了一栋屋子,没事就过来住几晚,有时候就带货来水晶宫自己玩,我也阻止不了,又不能关着门不让他进来,可谁知道这次会出这么大一个纰漏。”
范庆岩似乎一肚子委屈。
关略淡淡看着他,又晃了晃手中的杯子。
“那说说,索明德是什么人?”
“这…”范庆岩大概受不了关略弹跳性如此大的问题,一时愣了愣,“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克钦邦**军的副将。”
“你之前跟他不熟?”
“不熟,都没见过面,但听昂莱提过他几次,他是昂莱收的义子,年纪应该不大,而且说起来他还算半个华裔,云南芒市出生的,后来去缅甸参了军。”
关略眯着眼睛,又喝了一口茶。
“所以如果昂莱死了,他以后就是克钦邦**军的主将?”
“……”范庆岩一时答不上话。
关略又笑了一声:“别紧张,我只是随便聊聊,还有,如果我不去缅甸见他,他会把沈春光怎样?”
“这个……”范庆岩捏了捏拳,“九哥,这事谁都说不准,不过可以肯定那姑娘在那边肯定没好果子吃。昂莱是克钦邦**军的首领,突然在这边死了,索明德作为义子总要给底下人一个交代,再说他又是军人出生,性子暴,我估摸着沈小姐是凶多吉少!”
208 对方发了沈春光的照片
老麦大概是中午时分到了水晶宫,一进门见到里头“群兵围攻”的局势也是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睡个女人还睡出国际纠纷了?”也真是难为他,这种时候居然还能有心情开玩笑。
昨天夜里他突然接到关略的电话,要他赶来腾冲一趟,路上基本也已经把情况都了解清楚了。
关略亲自替他沏好了茶。
“坐。”
“大老远把我叫来这鬼地方,就知道你肯定没好事。”
“嗯。让你过来收拾烂摊子!”
“我不!”老麦撇嘴,“你还真打算把这事往九戎台身上揽?”
“那你觉得目前这情形我还推得掉?”
“当然,这事跟九戎台有什么关系?”老麦就不明白了,“说穿了那女人也不是水晶宫的人。她自己犯贱要去勾搭昂莱,至于两人在包厢里做了什么,昂莱怎么死的,这跟我们场子有什么关系?更何况昂莱的死因到现在还没查明。对方又不接受尸检,就一个电话要你去缅甸面谈?这不摆明了要下套么!”
老麦说完,自己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吓。
关略却已经淡淡笑出来:“你这回总算没有太笨,看明白了?”
“不是…”老麦脑子里似乎抓住了一些什么蛛丝马迹,但很快又消失,他越发蒙圈,“你的意思是……”
“什么?”
“你怀疑是…”老麦顿觉头上盖下来一张天罗地网,他不敢确定自己的想法,睁大眼睛盯着关略。
关略依旧气定神闲地摸着杯沿,杯里热气翻腾,他伸到嘴边闻了闻,半边眼睛被雾气盖住。
那双平时总是淡淡,关键时候却能化为利剑的眼睛啊。
老麦看得毛骨悚然。
“老九,你想怎样?”
关略笑,喝了口茶。
十一月,深秋。腾冲空气中都能闻到树叶的枯焦味。
老麦预感不妙。
关略将茶杯放到桌上:“云南地处边境,这地方一直不安稳,当年老爷子在的时候就屡屡出事,可知道为何他还要让迟峰过来管吗?”
“为什么?”这也是老麦一直不明白的地方。
迟峰当年是因为“犯事”才被关钊荣发配到云南来的,可如果云南是多事之地,就更不应该把迟峰调来这里。
“迟峰性情太燥,但其实人不坏。老爷子在的时候他也算尽心尽力,最重要的是他心不贪。”
“什么意思?”
“云南这地方虽然地处边境,说白了穷的地方很多,可如果你贪念重一些,可以生钱的门道也很多。”关略的手指慢慢沿着杯沿滑动,“当年云南这边全是路子,走私柚木,石料,药材,贩卖野生动物,偷渡,从蛇头手里低价购买缅甸女人,这些都是生钱的道,自九戎台成立以来就已经存在了。而且根枝日益繁密,换谁来做云南片的主事都不可能清净。”
“所以老爷子才会把迟峰调来云南?”
关略笑:“对,迟峰跟了老爷子快三十年,老爷子对他还是知根知底的,把他调来云南老爷子也知道他早晚会生事,但他不算太贪,捞钱有底线,这是老爷子比较放心他的地方。”
这也确实是实情。
迟峰这些年在云南算是捞足了,不过他也只是碰了一些不痛不痒的东西,最大一桩门道也就是跟苏闳治勾结一起做石料走私生意,但这些都还算有底线。
“九戎台几万兄弟,光云南片就有三四千人,三四千人都要靠着这些门道养活,所以从我个人角度而言,我能原谅迟峰当年跟苏闳治所做的事。”
“那既然这样为何三年前你又要对迟峰下戎贴?”
那道戎贴一下去就意味着迟峰要回云凌领罚,因为犯了帮规里禁止的事。
关略却不回答老麦的问题,而是径自端过他面前那只空杯子,里面已经放了一些洗好的茶叶,他晃了晃,问老麦:“看到里面有什么吗?”
“茶叶啊。”
关略不动声地拎了水壶往里面浇了一点水。
“现在呢?”
“水!”
“颜!”
“普洱,深红。”
“所以这就是一种平衡,水将茶叶泡开来,茶叶将香气散到水里面去,可是茶叶和水本身不会相溶。”
“你的意思是…”
关略知道老麦听不懂,笑,将杯子里的茶晃了晃,茶叶顺着水往下沉。
老麦看他这气定神闲的模样已经快没耐心。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关略丝毫不急,继续晃着手里小小的骨瓷茶杯:“其实道理很简单,九戎台里的人便是这杯子中的水,而帮里的规矩便是底下沉的茶叶,规矩都是立出来制约人的,没谁愿意乖乖听话,可如果这几万人没有规矩,九戎台就不会发展成为现在这番样子,所以规矩制人,也能扶人,就像茶叶和水一样,明着不相溶,但其实已经化到了一起……”
关略一番说辞,着实让老麦惊讶,可是道理确实如此。
“那么你呢?你是水还是底下沉的叶子?”
关略笑,将杯子放下:“我既不是水也不是底下的叶子,我是在旁边泡茶之人,必须掌控好水温和茶叶的量,水太烫不行,太温也不行,茶叶太多不行,太少也不行,差一毫泡出来的味道都会不妙。”
说话间关略已经将手里的一杯茶沏好,将它放到老麦面前。
“你尝尝看。”
老麦接过去,抿了一口,茶香四溢,温淡刚好。
“难怪老爷子生前就爱喝你泡的茶。”
“因为我有分寸,一毫一厘都拿捏得刚刚好。老爷子希望九戎台千秋万代,谁来破了规矩都不行,但几万人总得吃饭,有些门道根本洗不干净,所以要平衡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就只能靠我手里拿捏的度,加之九戎台几十个片区,每个主事都有私心贼胆,哪些我要治,哪些我得装瞎子,这里面的一杆称我必须端得刚刚好。”
这是关略坐主位以来第一次谈论这种话题,坐在水晶宫中庭树下的木椅子上。
面前那杯茶快要凉了,老麦一口气喝尽。
九戎台说白了是一群流氓地痞起身,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许多事情都介于黑和白之间,关略要带着几万名弟兄在灰地带求生存,老麦清楚他稍稍偏差一点便有可能尸骨无存。
“我就知道老爷子当初扶你上主位很明智,你小子大脑里的沟壑弯弯太多,心里一笔笔账算得清清楚楚,干干净净!”
关略还是笑:“那你就错了,老爷子让我坐主位可不是因为我脑子好使。”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关略讲一半却停了,“这事以后再说,我跟你讲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坐在这个位置,做每一件事都是有原因的,当年我能动迟峰,现在也能动范庆岩,当初怎么把他扶上去的,现在我就怎么把他拉下来!”
关略起身回后堂的时候老麦还站在那棵树下,面前那杯茶已经被他喝干了,只剩里面湿湿的茶叶。
“老九……”老麦突然追上去。
“还有事?”
“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当年迟峰如果见了戎贴按期回云凌,你是不是会对他网开一面?”
关略顿了顿,略微颔首:“是,可惜范丽丽和那个还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死了,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但他用错了方式,他不该绑架楼轻潇和唐惊程。”
唐惊程在那次绑架中肩部受了一枪,关略这辈子都无法忘记她中枪时那双像刀刃一样锋利的眼睛。
“所以这次范庆岩用沈春光引诱你去缅甸,你也是非去不可?”
“当然,这笔账迟早要算清楚的,只不过范庆岩比迟峰还要蠢,他不但用错了方式,而且用错了人。”
在关略眼里,沈春光怎么可能和唐惊程一样!
唐惊程是独一无二的,死了,便再也不会有别人!
……记土讽才。
大概傍晚的时候范庆岩又接到了缅甸那边打来的电话,甚至收到了一张对方发过来的照片。
范庆岩拿着手机去找关略。
关略正在抽烟,眯着眼睛看了眼凑过来的手机屏幕,上面便是那张照片,照片中的沈春光穿着一件红笼基,被人绑在一棵类似于棕榈树的树杆上,头向一边歪着,身上的衣服半湿,意识似乎不大清醒……
关略抽口烟,表情丝毫未变:“对方怎么说?”
“说还在等您过去…”范庆岩举着手机一直留意关略的表情,他眼波很淡,只是吐出来的烟圈绕在他面前显得他整个人都有些阴沉。
“索明德说如果十二小时之内再见不到您过去,他就把沈春光扔到军营里去了。”
“扔到军营里去”的意思很好理解,就沈春光那张脸,还不是一只小绵羊被扔到狼群中吗?
关略迟迟不给答复。
范庆岩等急了,又催了一句:“九哥,您这边怎么说?”
“你看呢?”
“我看啊…按我看您就甭过去,缅北那边成天打仗,死个将军也不算什么事,更何况索明德用这招也无非是想讹我们九戎台的钱,真是天真,他还真当您稀罕那姑娘呢!”
范庆岩说说自己倒先笑了出来,好像索明德用沈春光当诱饵真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
关略依旧没吱声,只是伸过手去用指端在屏幕照片上点了几下,所点之处刚好是沈春光的脸。
范庆岩看不懂关略的意思,这男人做事向来手段很深,他不免心里又升出一些恐惧。
“九哥,您看…”
关略将手指收回来:“不看了,叫人备车。”
“备车?”
“不是说让我十二个小时内赶到克钦邦?”
209 抵达缅甸,收网
2007年中国腾冲至缅甸密支那的二级公路通车。※蓝※※書
云南腾冲人对“密支那”这个名字应该很熟悉,在马帮时代这里就有数不清的羊肠小道把腾冲与密支那相连,两边做生意的商人便是骑着马穿过茂密的丛林从小道上来往两国边境。
后来出现了公路,终于宣告了马帮时代的终结后。
顺新公路从腾冲猴桥国家级口岸出境,到密支那才一百多公里。
关略带的几辆车子傍晚从腾冲出发,驶上顺新公路的时候天还没黑。车子在路面上疾驰,道路平坦修直,路边还有许多未来得及拆除的窝棚、留着挖掘机深深爪痕的崖壁,那些窝棚和崖壁很快就一闪不见了。
从腾冲到密支之间覆盖着茂密的丛林。靠路边的树林里会看见一片片简易的茅草房,远望过去像一只只鸟巢,巢边的绿荫里偶尔冒出青烟。
车子在路上行驶了半个多小时,渐渐驶入南里卡河附近。这带的路都是从莽莽原始森林中开辟出来的,关略坐的越野车行驶在路中间,时至夜里,路上再也看不到其他车子,也没有路灯,月光被头顶的树荫遮挡,光线很暗,唯有靠车头大灯照明。
几辆车的灯一致向前,路两边的树和路面都被白光照亮,车速飞驰,扬起一路灰尘。
路边窝棚里的山民那晚大概都能听到几辆疾驰而过的车子发动机轰鸣声,沉闷响烈,像是深夜出没在丛林中的猛兽。
车里的气氛也是同样的压抑。
关略坐的车在最前面,雅岜开车,老麦坐副驾驶,关略坐后面。
一路上这男人就没说过什么话。偶有月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穿透过来,明明暗暗间可见他低头坐在后座上叠着什么东西。
噼噼啪啪的塑料纸声音,不知他在叠什么,但这声音弄得死寂的车厢里更加沉闷了。
老麦实在受不了,问:“老九,要不要停车休息一下?”
后座上的人摇头:“不用,天亮前必须赶到索明德的营地。”
他这么说老麦也就只能不说话。后座上的男人依旧在叠东西,叠了一小会儿,突然问:“叶子什么时候能到腾冲?”
“明早能到。”
“好,让她原地待命,别擅自行动!”
……
索明德的府邸离**军营地还有一段路,坐车过去大概十分钟,建在半山腰上,两排,前排是大平层,后排一栋两层小楼,横径很长,楼前有大片青木和腰果树,中间辟了一条路,可以供两辆车通行。
沈春光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府邸规模对于克钦邦满山遍野的窝棚来说简直就是宫殿了。
“#……”押着沈春光的一名缅甸兵叽叽歪歪说了一通,沈春光因为之前在缅甸呆过一阵子,所以大概能听得懂这位缅甸兵的话,意思是“让她快点进去,索明德将军正在等她”之类。
沈春光跟着那名缅甸兵进了府邸,有专门像大婶一样的下人带着他们穿过正楼前面的大厅。
“&&……”下人跟缅甸兵又叽叽歪歪一通,不过沈春光听不懂,听着也不像是缅甸语,应该是克钦邦的当地语种。
沈春光被安排在一间小会客厅模样的屋子里灯,随后门被关上了。
等了大约十五分钟,门外响起军靴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沈春光从椅子上站起来,回过头去……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见到索明德,完全是中国男人的模样,四方脸,五官周正,身形颀长,身上的军装烫得笔挺,显出军人飒爽英挺的气质,完全没有昂莱的大腹便便和肥腻慵散。
啧啧,克钦邦**军的副将,沈春光完全没有料到他会是这模样。
“请问你是…”沈春光还用的是缅甸语。
“听说你想见我?”
“……”
“你会讲中文?”
“我是中国人!”索明德字正腔圆,声音有军人的浑厚低沉。
“……”沈春光瞬间有些蒙圈。
索明德又盯着她看了一眼,她身上还是那件笼基,只是在树上被绑了大半天,衣服好多地方都擦破了,脏兮兮地显得有些窘迫不堪。
“坐!”索明德又出声。
沈春光走到刚才的椅子前面坐下。
“晚上吃过东西了吗?”
“……”
沈春光不吱声,可是吃屁啊,她在营地里被人绑在树上绑了半天,没中暑而亡就已经不错了,谁还管着给她送东西吃。
被这么粗鲁对待,完了到了索明德的府邸他又如此温礼相待,几个意思?
“索将军!”沈春光将手盖在膝盖上理了理裙子,“知道我为什么要见你?”
“嗯,不清楚,不过你可以说,我愿意听。”
“……”沈春光嘘口气:“好,那我要是说昂莱不是我杀的,你会不会信?”
“信啊。”
“……”沈春光一顿,“那你还把我绑到缅甸来?”
“不把你绑来我怎么给下面的人交代?更何况某些人怎么会跟着一起来?”
“什么意思?什么某些人?”
谁还会来?
沈春光脑中炸开,像是捕捉到了一些信息:“你把我当诱饵?”
“看来沈小姐也不像范庆岩说得那么笨?”
“……”沈春光又是一炸,难道他和范庆岩一早就认识?似乎有千头万绪往沈春关的脑子里涌。
以前邱启冠就经常说她,说她一根筋,做事想事从来不会拐弯,可被推到了这条道上,她一直在试图逼着自己变聪明。
特别是昂莱死后,她被昂莱的人当场掳走,一路从腾冲带到了克钦邦营地,很多事情她虽然一时想不透彻,但暗涌之上她还是能够窥到一点眉目。
“昂莱的死是范庆岩设的局?”
索明德端坐在椅子上笑:“沈小姐算是想明白了?”
还真是这样!可昂莱不是和范庆岩一直往来得很好吗?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沈小姐就不需要知道了。”
“那你大费周章地把我绑来缅甸又是为了什么?”
索明德调了调腰上束紧的皮带,挑眉:“刚才已经说了,为了引个人过来。”
“谁?”
“关,他是姓关对吗?这个字好像在中国的百家姓里排得很后。”
沈春光心口蹙紧,不大相信地看着面前的索明德:“你跟他有仇?”
“算不上,我跟他之间连面都没见过,哪来的仇?不过有人想要取他的性命,我们之间只是互惠互利。”
这么讲沈春光自然也就明白了。
“范庆岩帮你设局杀了昂莱,而你再帮范庆岩取关略的性命,对不对?”
索明德没正面回答,只是伸手过去捏了捏沈春光的脸颊:“在缅甸,太聪明的女人都不讨男人喜欢。”
沈春光恶狠狠地将索明德的手甩掉:“他不会来。”
“他会啊。”
“不会!我对于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他不可能为了救我而贸然到你的地盘来。”
“你真这么想?”
“当然!”沈春光笃定关略不会来救自己,可索明德却笑了笑,掏出自己的手机来:“刚腾冲那边打过来的电话,他已经在来克钦邦的路上。”
……
缅北地区是一望无际的大山和丛林,克钦邦是缅甸最靠北部的省邦,其东部与中国的云南和**接壤,西部与印度相邻,在这片丛山围绕的荒野之中,各种势力和民地武装林立,扼守要关,割据磐守,背后是翡翠,柚木和罂粟种植所带来的巨大利益,武装便从这些利益链中牟利,从而饲养军队并购买枪记役匠巴。支。
其中最大最有势力的一支部队便是克钦**军,数十年来他们以顽强的生命力生活并战斗在这片野莽大山中。
天光初亮,金缕一样的阳光浮动在荒野中,关略的车子已经正式驶入克钦邦**军控制的地区,一路过去都有驻兵关卡,不过大概是上头有人提前打好了招呼,所以关略的车子一路畅通无阻。
只不过缅甸境内的道路就不如顺新公路那么宽敞了,多是狭窄的土路和山道,轮子碾在上面尘土飞扬。
放眼望去尽是重叠的山峦,傲然挺立的大青树和疯长的藤蔓野草缠绕在一起,这是一片贫瘠的土地,建筑稀疏,晨雾中还透着一丝原始气息。
关略的车子一路从山道驶入索明德的府邸,进门之前雅岜和老麦被拦在门外,只允许关略一人进去。
又有专人过来搜关略的身,不过关略坦荡荡。
他既然能够踏到这片土地上,就没想过要带家伙来。
“九哥…”雅岜还是不放心,就怕关略进去会出事。
关略站在铁门之内,冲他和老麦点了一下头:“在车里等我。”随后铁门被拉上,一华人模样的士兵带着关略进去。
索明德在正厅与关略见面。
“没想到关先生这么年轻。”
关略笑,把玩着手里撕下来的小半截烟盒纸:“我也没想到索将军这么年轻。”
“……”
“……”
叶覃大概是上午十点抵达腾冲,没有直接去找范庆岩。
中午时分她接到老麦从缅甸打过来的电话:“老九与索明德见过面了,谈得很顺利,你那边可以收网!”
一夜之间,形势大变。
210 厮杀,清理门户
叶覃带人直接进入水晶宫,范庆岩已经嗅出索明德“叛变”,不过昂莱留在水晶宫的缅甸兵也没有轻举妄动。┏篮↘↘書√
这也是关略在缅甸与索明德谈下的条件之一,毕竟范庆岩是九戎台的人,就算要清理门户,关略也要自己的人来动手。而且按照帮内规矩,范庆岩必须被带云凌接受帮规裁决。
叶覃到的时候范庆岩已经被人看守在水晶宫的客房,即他每次来水晶宫留宿都要住的那间房。
房里拉着窗帘,灯光黯淡。范庆岩坐在床边上,面苍白,神情颓唐,手里还剩最后小半截烟。
短短数个小时而已。数小时前他还大胜在握,可数小时之后已经落到这步田地。
叶覃只身走过去,站到窗帘投下的阴影里。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范庆岩哼笑一声,摇头:“成王败寇,自古都是这个道理。”
“所以你是打算束手就擒?那看来我这趟来腾冲倒是省事很多。”
范庆岩一时没吭声,将最后一口烟抽尽,烟头踩到脚下,他便从烟雾里抬起眼皮,扫了叶覃一眼:“束手就擒?那看来叶主事还是不够了解我!如果今天关九是派别人来收网,我范庆岩肯定必死无疑,可换叶主事来,倒是未必了……”
范庆岩悠哉哉地直起了身子,脸上神情泰然,笃定叶覃不敢把他怎样。
叶覃冷着脸:“你凭什么会这么想?”
“凭我和叶主事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放屁!”叶覃反应激烈:“谁跟你是一条船上的人?”
范庆岩笑:“看来叶主事在缅甸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呆了三年,脑子都呆傻了,难道三年前的事都忘了?”
“你……”叶覃咬紧牙齿。脸更寒,“范庆岩,你威胁我?”
“不算威胁,只要叶主事今日放我一条生路,当年唐惊程和楼轻潇的死我都会带进棺材里!”范庆岩幽幽说着,这是被藏在时光缝隙里最阴暗的一层腐肉,三年过去。又被人揭了出来,面目狰狞。
叶覃不愿听,也不想听,手在腰口扫过,一杆枪眼已经顶到了范庆岩的太阳**。
“指望用这事来威胁我?范庆岩,你知不知道你败在哪里?就败在自作聪明!是,我承认是我叫人向她们下手,可把楼轻潇从楼上推下去的人是你的手下,事发后那人应该也已经被你灭口了?而当年在缅甸射杀唐惊程的狙击手是昂莱手里的兵,现在昂莱都死了,我这一枪下去,这世上便再也没人知道这些事。”
“啪”一声,叶覃手里的枪已经子弹上膛。
范庆岩感觉到太阳**的阴冷。
他从腾冲片一个小头目坐到今天这位置,胆儿不小。自然也不会这么笨。
“叶主事若觉得只要把我杀了就能够相安无事,那尽管动手。”
“……”
“当年我既然能够帮你杀关九身边的女人,就已经料想到会有今天,只不过我是替叶主事不值!”
“别废话!”叶覃将枪又往他太阳**上顶了顶。
范庆岩的头便向一边歪去。
“你自己想想看,你十六岁就跟了关九,可他心里几时有过你?先是楼轻潇,之后是唐惊程,你费尽心机把他喜欢的女人全部杀尽了又能怎样?三年来他把你丢在缅甸那蛮荒之地不闻不问,自己却在云凌又找了个小明星,完了沈春光来了,他能抛下自己的安危不管只身去缅甸救她!对,我承认索明德变节叛变了,但关九这一步走的何尝不是险棋?要是索明德跟他谈不拢呢?今天要死的就是他妈关九!”
范庆岩一口气讲完,句句话叶覃都听得明白,她已经从老麦口中知道沈春光的存在。
真悲哀啊,三年前她耗尽心机把楼轻潇和唐惊程都除掉了,可关略身边自会有新的女人,陶然也好,沈春光也罢,或者日后还会有其他,但唯独没有她叶覃。
叶覃不笨,很多事情自己心里都清楚,只是不愿意承认。
爱到疯狂的程度便是迷途。
“范庆岩我告诉你,无论你怎么说,只要你敢动九哥,就是跟我叶覃为敌!”叶覃顶着枪口,范庆岩听到太阳**剧烈跳动的声音。
额头开始渗汗,他稍稍侧头看着激动颤抖的叶覃。
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揭开一条缝。
范庆岩眼稍变,慢慢从床上站起来,一手举过头顶,一手扶在床边的一根方木栏杆上。
“丫头,你别犯傻,男人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特别是像关九那种人,睡过的女人太多了,你真以为他还会对谁有真情?所以你这样不值得……真的,不值得……我死不要紧,但我死了,有些秘密就会受不住…”
“不,不会……就算九哥知道当年的事,我也相信他会放过我…”
“啧啧…”范庆岩憋着嘴,“到底还是年轻,对男人的心都看不透…”说话间范庆岩已经悄然站到了叶覃前面,一手扶住旁边的木头床栏,一手试图去撇开她顶在自己太阳**的枪口。
“听我一句话…别冲动……”
“把枪放下!”就在范庆岩与叶覃周旋之际,叶覃脑后顶过来一管枪,柴露将枪口顺着叶覃的后脑勺慢慢滑到她侧面的太阳**。
叶覃身子一颤,哼了一声:“柴小姐这算什么意思?”
“别废话,把枪放下!”柴露性子爽辣,到这点上自然不愿意多墨迹。
叶覃一直知道柴露是范庆岩的人,只是没料到关键时候她会挺身出来。
“柴小姐,你只不过是场子里的妈妈,我劝你别蹚这趟浑水!”叶覃也不是好忽悠的人,她十六岁就开始见血了,这些年生死场面见了太多,就算此时被柴露用枪杆顶在脑门上她也丝毫没有任何慌意。
柴露往旁边唾了一口。
“丫头,姐不想为难你,只要你把他放了,啥事也没有。”
“那我若是不放呢?外头可全是我的人,就算你今天把我伤了,你跟他也绝对跑不出水晶宫。”
“那我不管,到这份上横竖也就那么回事!”柴露举着枪,咧着嘴笑,唇上还有昨夜残余的口红,三十出头的年纪,妩媚里有无畏的爽烈,风韵刚刚好。
当初苏霑第一眼就瞧上了柴露,这女人有劲道。
叶覃也不慌,举着枪,彼此胶着。
范庆岩就站在两个女人面前,个子要稍高一些,他微微低头,扫了叶覃一眼,一手握住她的枪头。
“叶覃,这是我跟你之间的事,别把柴露扯进来,她不算九戎台的人!”
说完又偏向柴露,眼里有柔情,语气却狠冽:“柴露你给我出去,这不是你该管的茬儿!”
听听,倒有些男儿气魄。
柴露笑着,心里不免感动,吸了吸鼻子:“范庆岩,到这份上你总算说了句人话,也不枉我柴露跟了你这么多年……”
范庆岩苦笑,伸手过去揉柴露发红的眼圈,你侬我侬,看得叶覃直恶心。
范庆岩又稍稍往后退了小半步,伸出一只手:“来,把枪给我。”
柴露不同意,继续顶在叶覃的脑门上。
“别这样,叶主事是自己人,你别管,出去!”范庆岩伸手要柴露的枪,目光盯着她看,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他一个眼神柴露就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
柴露点头,准备放下顶在叶覃脑门的枪。
范庆岩眼一凉,叶覃似有察觉,知道不妙,扣下扳机之时柴露却在旁边狠狠推了她一把,她整个人失重趴到床上。记吗引弟。
“砰”一声,那颗子弹也随之射在了客房墙上。
“庆岩,接着!”柴露将枪扔给了旁边的范庆岩。
叶覃起身举枪回头,只见眼前人影晃过,范庆岩一直扶在床栏上的手突然旋了旋,床前一块地板突然揭开,往下去便是地道。
叶覃万万没想到这房内藏了地道,枪口扫过去,却见范庆岩一把扯过旁边的柴露。
又是“砰”一声,那颗子弹贯穿柴露的心口。
柴露双目圆整,或许真是应了刚才范庆岩对叶覃说的话:“你别犯傻,男人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叶覃也足足愣了两秒,她没料到最后范庆岩居然拉过柴露替自己挡了那一枪,待她转神时范庆岩已经跳入地道,盖板自动合上,再也打不开。
门外的人鱼贯而入,房内已经一片狼藉。
柴露浑身是血地躺在床边上,叶覃走过去一把揪住她的胸口:“快说,地道的出口在哪里?”
柴露却只是笑,头顶是天花板上荡下来的水晶灯,叮叮当当,染红了血光。
地上的女人巴巴张了张嘴:“我不知道…出口在哪里……”
她这一生,小时候穷苦劳顿,大一些进了红尘,这一路过来到底看了多少绝情负心,可偏偏还是着了这条道。
这条道没有出口啊。
爱一程,傻一程,最后到死才看清这男人的心,却赔上了自己的命……
……
沈春光昨晚后半夜从索明德府邸出来之后就被人又带回了营地。
**军的营地很简陋,只是在平原树林里搭了几十间窝棚,周围是茂密的丛林,窝棚就零散分布在丛林之间。
沈春光自被带来缅甸之后就一直绑在营地旁边的树杆上面,这会儿夜已深,把她从索明德府邸带回来的士兵直接把她丢进一间窝棚里,又送了些水和食物进去,那是她被带进缅甸后吃的唯一一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