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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新言书     月明天txt下载     月明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7章 都不准走

    “书记,村里的轻壮冬天都在家趴窝,等着明年春天种地,现在把他们的力气用完了,明年春天的地怎么办?”治安主任没领会书记的意思。

    “就是,就是,就让他们把力气用在自家婆娘身上,明年也好抱娃娃。”

    会议室发出一阵带有猥琐意味的笑声。

    “冬天里,不能下水,土地垦的差不多,就算垦出来,也来不及种,是在不好弄啊。”

    “对对,大河、小河,现在都有水,挖也不好挖,等到枯水的时候该过年了。”

    会议室的人大多不想在冬天辛苦,各家的劳动力哪是说出就出的,不是自家的地,谁愿意冒着严寒去干活?十年轻有红太阳高高照耀,各个必须充满干劲,如今太阳没有了,各自承包田地,没人愿意承担别家的活。

    郑书记知道各个队长说的都是事实,就算公社时期开地挖河也是要有上面拨资金下来的,村里出人力,劳动力干重活,妇女煮饭。不算劳动力的工钱,饭总是要管的,这部分钱从哪里出呢?郑书记把人叫来就是想让每个组都出一点,村里再出一点,借着出工的机会,把村里年轻人的精力都给耗干了,省得年轻人在外惹事。

    这次在村里发生的刑事案件给郑前进提了醒,不把村里的不安定分子安排出去绝对不行。即是下面的队长大多以各种理由反对自己,郑前进坚持自己的想法,特别是在这个敏感的时期。

    “你们的想法我都知道,没钱、灭人,大冬天上门做工作有困难,谁还没有个贪懒的时候,只是大家想过没有,我们村现在处于什么情况。”郑书记不愧是老书记,能震的住下面的人,“村里刚刚发生的事情,死了人,这事到底出在哪?蛇头自有天收,死就死了,咱们村里的人就这么死了?现在不把年轻人组织起来,还要等着出事情?我不是比你们要出去跑,要是村里再出现这样的事情,要怎么处理?你们每个组长自己想想看,都是自己身边的人,都是自己的亲戚,就忍心看他们出事吗?”

    郑书记的一连串发问,问的下面人不敢吭声。

    “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群策群力,想办法,看看怎么把这些个青皮后生安排了。谁要是再有意见,那以后哪个组出了事情,哪个组给我自己负责。”

    要命的事情,谁都不敢说自己负责,自己地界上出了事情,不仅说出去不好听,要是和自己产生什么关联,真要被冤枉死。

    “大家不说话,拿咱们就在这个屋里想,想出个解决办法才能散会。”

    书记发了话,人人都不能走,一会的时间屋里烟雾缭绕,旱烟、卷烟、过滤嘴全都上了阵,给会议室平添神秘色彩。月章不抽烟,烟雾少的时候还好,抽烟的人多了自己受不了,吸别人的二手烟危害太大。没办法,月章不得不出头,赶快解决这个事情,逃离慢性自杀的环境。

    “书记,你看现在还不能定注意,能不能先休息一会,大家都累了,换口其再说。”月章走到郑书记身边说道。

    郑前进抬头看看月章,对方似乎有话和自己单独说,点点头同意月章的提议,暂时休会,起身和月章一起到村部的小屋里听月章的想法。

    “书记,你看,现在逼着队长拿主意也不现实,他们肯定也有自己的难处。我这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想给您汇报。”月章进屋坐下,和郑书记说道。

    “你说,我信任你。”郑前进不是说空话,月章短短不到一个月,帮村里处理好几件事情,还帮着村里制服想办法,确实是一个好的助手。

    “这一阵我去修路的工地看了,修的太慢了,只要几个工人干活,估计承包单位有什么困难。您看这样,我们以村里的名义,和承包单位商量,能不能让村里的轻壮去工地上打工,让他们管吃,再发点工资,解决咱们村的问题。”

    “嗯,”郑书记心里稍微盘算,“你说的是个办法,就是这工程队的能同意吗?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们抢他们生意。”

    “书记,这个不用担心,咱们就算个临时工,干完这段时间就撤,干扰不到工程队的进度,而且我们就和工程队商量,让工程队发工资。咱们闲着也是闲着,少要点工资,还能安排轻壮。”

    “工人能愿意?”

    “工人?管我们什么事,那是工程队自己请的人,干的好坏是工程队的事情,咱们就算抢了哪些工人的活,也是要他们干活太慢。”

    “这样不地道吧。”

    “书记,您放心,地不地道不是我们说了算,工程队愿意就是地道,=工程队不愿意说啥都是不地道。”

    “那行,咱们试试,就怕他们用上级单位压咱们村啊。”

    “怕啥,路不是还没出咱们村,强龙还能打得过地头蛇?”

    月章和郑前进在村部把村里轻壮就这么安排出去,郑前进负责召集村里的轻壮,月章负责和工程队谈干活。

    “好,你说的对,过会我跟各个队长介绍你,年里说一说怎么敢。”郑前进现在才想起来介绍月章,心里也不是全然放心村里这个新人。

    “书记,别,我都不认识,介绍了我也记不住,您把队长安排好了,我这就去找工程队谈谈。”月章推辞道,“那屋里仙气太足,我受不了,我就先走一步,我尽快和工程队谈好。”

    “好,你去吧,村里的事情我来。”郑前进顺坡下驴。

    月章和郑书记打完招呼就出门回家。郑前进在村部里继续思考月章提的建议,越想越感叹这个城里年轻人脑子转的快。村里的人形成固定想法,安排轻壮都是村里想办法出钱让轻壮去干活,月章却想着让别人出钱请村里的人干活。不仅村里不用往外掏钱,村里能干活的要是知道大冬天还有管饭、拿钱的机会,一个个不然抢破了头皮也要来。不得不说,这是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

    郑前进把嘴里的烟抽完,步伐轻快的往会议室走去。把任务布置下去,队长又要抢着送人来了,郑前进心里很是舒爽。

    会议室的烟雾更加弥漫,站起身隔桌相望都有些模糊,汗臭味、脚臭味、旱烟味、卷烟味,还有老人味混杂在一起,给人以不可名状的感受,也不怪月章这个有轻微洁癖的人受不了。

    烟草的味道既是压下屋里怪味的方法,也是对焦躁不安心灵的抚慰。坐在屋子里的都是从各个时期过来的老人,平均年龄要到五十岁以上,要不是民兵队长把整体年龄往下拉一拉,这群队长平均年龄要再升个五岁。

    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郑书记风风火火的推门而入。

    “我们接着来开会,”郑书记没坐稳,开始说话,“大家讨论的怎么样了?”

    是个瞎子都能听出来郑书记已然有了想法,大家默契的不说话,等着郑书记发表意见。

    “既然打击还没商量出个结果,那我提议,咱们村的轻壮趁着这个时间都出去打工。”郑书记声音洪亮的宣布。

    “打工,去跟资本家打工?”这下可炸了锅,大家是在接受不了这样的反转,不说农民一辈子勤勤恳恳在土地刨食,过去受到的无产教育也让老人无法接受。

    “别吵,有钱拿。”郑书记胸有成竹。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既然有钱拿,自己的想法不是不能变一变。有的人已在心里盘算,是不是赶快自己的子侄叫出来打工,有钱不赚是傻子。

    “书记,这个打工,是打长工吗?到哪家去打,现在也没地主啊?村里的人没文化,只能干地里的活,镇上的几个大资本家也不要我们呀。”有懂事的提出疑问。

    “这个呢,还在商量,估计着这两天能有消息,你们先回去把人组织起来,有钱赚总比没钱赚要好。不是说改革嘛,肯定要越改越好。”郑书记把问题抛出去,后面还需要月章把工程队谈下来。

    会议开的严肃,散的没头没脑。多数人不知为何而来,不知为何而去,心里奇怪为什么书记前后的脾气变化这么大。在市场经济的环境里,不用书记组织,人们就知道自己去出卖自己的劳动力,但刚改革开始的时候,敢于外出、敢于尝试的人很少,小岗村若不是被逼到没活路,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

    月章并没有把村里人介绍给工程队这件事当做多大的事情,街上不是多了很多的店铺,村里几个人出去打零工能算什么。回家的路上,到修路的工地转了一圈,进度还是很慢,干活的人少,出力的人更少。堆放泥沙石子的旁边有两间搭起的简易小房,一间是看工程器械的,一间是工程的现场管理。月章冒冒失失的进了管理室,里面坐着头戴安全帽的满脸肥肉的胖子,看着不像工程队的,干活的人哪有这么胖的?

    “你好,请问工程队长在吗?”月章客气的问。

    “你找队长干什么?你是哪个?你怎么进来的?”对方倒是很不客气。

    “我是前进村的,过来找队长问点事情。”月章先自我介绍。

    “前进村的?不像啊,前进村什么时候出个文化人。”胖子对前进村似乎很熟悉。

    “我刚来,从县上调下来,分到前进村,您是?”

    “哦,驻村干部是吧,我听说了,上个月好多年轻人被打发到基层去了。可以啊,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也只有你们这些年轻的干部被掐着脉才能下来,要不然又是一次上山下乡。”

    看对方对县里很熟悉,也是个有经历的人,月章等着对方自报家门。

    “哦,请坐,我是建筑公司的,来看看路修的怎么样,鄙人姓赖,**的赖,和小英雄一个姓,您贵姓。”

    “免贵姓月,月亮的月,单字一个章。”

    “你也是稀有姓氏,有缘啊。同志,来这有啥事,你跟我说。”

    “您是这里的负责人?”

    “我不负责这里,建筑公司都是服务负责的。”

    “哦,原来是大领导啊,幸会。我来呢,是有件事打听,我看你们修路的进度是不是太慢了,工人是不是不足啊?”

    “唉,没办法,也是活见鬼了,有钱招不到人。你们下基层了可能不知道,最近县里体制改革,建筑公司要从县里直属转变成自负盈亏,工人自己找活干,那帮子工人正在县政府闹事呢。”

    “这事还很没听说,自己找活干不挺好,现在不缺活吧。”

    “是不缺,可自己干了没政府给兜底,以前干活偷懒的能愿意?还不是几个平时就不好好干的造谣说要开除所有人。我这也是来工地躲躲清静。”

    “那好,你看,我这有人,你要不要。”

    “你有人?你有啥人?”

    “我们村里有好多个轻壮闲在家里没事,你这要是缺人,让他们老干活,不说技术啥的,力气肯定有一把。”

    “你是说前进村的人吧,他们行吗?一个个榆木疙瘩,在家闲的蛋疼也不出来挣钱的,闲在能挪开窝?”

    “您放心,只要你要,我就能给你招来。”

    “那行,修路就是力气活,我找两个老师傅指导他们修就行,前提是你得把人给我招来,我这耽误一天可损失不少,你们要来就得干完,不能说干个把月就不干了。”

    “您放心,明天就能来人,只要按时发钱,我保证人能天天来。还有,这工钱……”

    “他们是临时工,不能按正式工算,这样吧,一天七毛,不管饭,你看怎么样?”

    “那行,到时候村里一起结账,村里招人一句话的事。”

    “那行,你把人招来,这条路赶快修完,以后工程多这能,只要能干,我这都要。”

    建筑公司的赖经理和月章达成口头协议,拆迁款都能及时打到镇上的账,估计工资也不会欠。毕竟还没转变成自负盈亏的单位,后面还有县政府扛着,月章对于拿钱并不担心。明天要和书记说招人的事情,到底能来多少人还没谱,最好把闲着的轻壮都给抓来,省得在村里闹事。

第181章 投钱

    一天的事情告一段落,能幸运地遇到建筑公司的负责人,解决许多问题。原来准备找施工队长向上申请,这下一次全部解决。

    今天也是小有成就啊,月章的内心十分喜悦。

    家里还是一样的环境,在愉快心情的衬托下,月章感觉家里特别温暖,已经过了一个月,夫妻俩也过了一次久违的快乐生活。

    “你说村里面建房子,我们能不能弄两套?”秦岚不顾丈夫的辛苦,拉着快要睡着的丈夫说话。

    “哦,”月章还在半睡当中。

    “村里的地都不值钱,咱们也搞个小门面,自己不做生意也可以往外租,家里是不是就多了个收入。”秦岚继续自己的畅想,“我们也不占集体的便宜,该多少钱就给多少钱,重要的是先占个地,开始的时候总是最不之前,等路边兴旺起来了,那就是钞票啊,你说是不是。”

    “钱啊,拿来的钱买地啊?”月章很没力气。

    “没钱可以借啊,现在借一点,等工资发下来慢慢还。”

    “大家都缺钱,你说能找谁借,能借多少。地皮是不值钱,那也不得百十块一间,弄两间就是两百块,快是我一年的工资了。”

    “家里不是还有点积蓄,拿出来,全投了。”

    “不行啊,那是宝宝奶粉钱,都花出去,家里怎么过。”

    “不是还有工资,怕什么,机会就要抓住,错过这次,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再想想,我要睡觉了。”月章实在撑不住,白天、晚上都劳累。

    清晨,冬天的早晨,最容易做的事情就是赖床。月章不用去单位点到,在家里磨磨蹭蹭不想起床,妻子和孩子已经穿好了棉服,妻子抱着孩子咿咿呀呀的说话,月章仍蒙头大睡。昨天连续的兴奋事件确实耗去月章不少体力。

    满足的妻子看丈夫辛苦,把孩子塞到丈夫怀里,下床准备早饭。

    秦岚把早饭端进屋里时,丈夫躺坐在床上逗弄孩子。

    “昨天说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啊。”秦岚还没忘投钱的事情。

    “什么事啊?”月章不想把家里的家当给掏干。

    “你装什么傻,房子,拿钱建房子的事情,这么好的机会,你可别错过了。”

    “你说房子啊,”月章躲不过去,“怎么建还不知道呢,先等等看。”

    “你注意点,还有你说工程队要干活的人,你说让小弟去怎么样?”

    “小弟,先不说去不去,这么冷的天,他能起来吗?”

    “唉,你别瞧不起人,他怎么就起不来?”

    “你自己说,天冷,他要是能受得了在工地干活的罪,以前那样事情他干不成?”

    “吃吧你,少说两句。”秦岚被丈夫噎的没办法。

    秦岚的弟弟在普通人眼中就是不务正业,好好的单位不呆,非要自己出来闯,闯来闯去,名堂没闯出来什么,钱花了不少。老丈人只能把自己的人脉、资源用到了女婿身上,等自己真老了,至少还有女儿的关系可以走走路子。

    老丈人的助力使月章从学校一文不名的教师转到了县里的事务局,是个巨大的进步。从事业单位转入公务单位,大多数人既羡慕又恨,这样的操作实在太困难。老丈人做完这件事,算是把手里的人情用光,月章想要在公务单位再进一步,只能靠着自己,外力太少了。秦岚知道家里的情况,自己的弟弟人不错,心太大,总是想着一步登天,结果是摔的鼻青脸肿,家里给他准备的结婚积蓄都快败的差不多了。一家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说也说了,劝也劝了,小弟的心还是自由飞翔,收拢不回来。秦岚心底记挂小弟,总想让丈夫在某个方面帮助自己的弟弟,可至今也没找到机会。

    月章能理解妻子的想法,也很感激老丈人的帮助,但帮助人也讲究机缘,不是自己硬要给才是好的。月章也出生在多子女的家庭当中,亲兄弟之间的感情一点不比别家弱,然而亲人之间隐隐存在的竞争也时刻提醒月章在家务事上不能着急,问题要慢慢解决。妻子的小弟,心不定,自己用力不一定能帮上忙,还可能激起对方的抗拒心理,等着小弟自己能认识到需要安定下来,才是自己出手的时刻。

    村里的事情还等着自己去商量,月章亲了妻子和女儿,赶着去村里。

    月章在找工作事情上是中间人的角色,建筑公司的经理估计知道月章是从上面下来的人才能豪气的答应村里的人工地干活。其他村肯定也有想来挣钱的,施工队不接受新人员肯定有他们的想法。上午八点不到,月章进了村部的门,里面稀稀拉拉站着几个人,有年龄大的,有年龄小的,就是不见村里能说话的,各个组的队长一个都没出现。显然,昨天听了郑前进的想法,各个队长保留自己的意见。

    “你们是哪个队的,队长呢?”月章推着车问院子里的人。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

    “郑书记,在吗,我来啦。”月章吼一嗓子,还是没人理。

    月章把车扎好,再问一次:“你们哪个队的,来干什么的?”

    “我们原来是是疤子队上的,队长跑了,我们来打工的。”终于有人说话了。

    “你们每个头头?”

    又是一阵沉默,各个低着头。

    月章心里非常不舒服,气愤加上无奈,路都给铺好了,还是没人来。

    “好,你们跟我走,我给你们找活干。”月章大手一挥,不管书记在不在,带着人就往工地去。

    到了工地,建筑公司的经理不再,队长倒是在,可能得了吩咐,知道今天有人来,一早久等在现场。

    “你好,你是介绍人来的吧。”队长远远望着一队人,主动打招呼。

    “你好,昨天和你们赖经理说好的,村里出几个劳动来打工。”

    “你这不像是劳动力吧,能出力气吗?我们工地上都是力气活,他们能受得了?”

    月章知道对方担心什么,路上已经给来的人做了思想工作,转身大声问:“你们能不能干好?”

    “能。”声音有点小。

    “我再问一遍,能不能吃苦,能不能干好?”

    “能!”声如洪钟。

    人不怎么样,精气神倒是很足,让人看着心里愉悦。工地上的技术活不多,体力活不少,只要这群歪瓜裂枣能坚持住,吃得了苦,也可以用。工程队长叫来一个大师傅,把人分给他,带到工地上去干活。月章和队长聊了一会,回村部。

    村里的干部姗姗来迟,一个个躲着见月章,郑书记看似也是忙了早上。

    “月章啊,早上的几个人你见到了没有,能用吗?”郑书记的语气透漏出无奈。

    “早上的人我都给带到工地去了,先干着。”月章不知村里发生什么。

    “老喽,老喽。”郑书记感慨道。

    昨天下午刚刚不知下去的任务,下面的队长全当没听见,早晨来的人每一个是各家的顶梁柱,小的多是没爹没妈,老的是家里没人养,趁着这个机会来村里找事情做。村里的劳动力不来,郑前进到下面转了一圈,问问到底怎么回事。不问还好,问了郑书记自己憋一肚子气,还不能朝队长发火。任务是布置了,没人信,下面的村民一个个都不信村里能好心给村民找工作。以前挖河、修路,都只管一顿饭,天天处理没钱拿,现在突然有钱了,肯定是怕村民不去,骗傻子去的。

    冬日里人慵懒不堪,寒风凌冽本就不是出门的好时间,队长敲了几家门不开,直接放弃,管他干不干、赚不赚,老子回家抱婆娘才是正事。村里的干部和村民失去了相互信任,即使有了好事情,村民也不相信。村民的想法很简单,真是好事情村干部早就自己上了,还能轮得到平头老百姓?村干部自己不去,老百姓也不去。

    郑书记走了机会,村民的说法大多一致,没看见村干部带头去工地,村民也不会动身。郑书记本想自己带头去,可看自己快六十的身子,不说一身的伤病,就是力气也不如以前,去了又能干什么呢?郑书记动员几个队长,队长打哈哈不愿去,能在自己生产组作威作福,还去工地受罪干什么。没办法,郑书记回到村部不住叹气,自己是真老了,带不动村里的人啦。

    月章不知道郑书记早上短短的时间里经历这么多事情,一厢情愿的认为是下面的队长不配合,更深的情况不了解,心里也是憋了一肚子火。自己好不容碰到爽快的老板,愿意接受这些一没技术二没文化的农村人,村里就这么好逸恶劳?能在土里刨食,就不能去工地受罪?心里有火也不能往书记身上发,毕竟是一村之长,还是要面子的,月章只能和书记对面蹲着叹气。

    村部里,原来的老书记和新来的县里干部对面而蹲,彼此相互叹气,冬日无处话凄凉,相顾无言,相面儿吁。

    工地上的事情月章管不到,村里的事情郑书记慢慢失去威信,两个人心里都十分憋屈。前进村能出疤子的这样的货色,说明郑前进对前进村的掌控出现问题,换在以前,哪个敢跟郑书记大声说话。反骨崽都能出现,天知道下面的人怎么想,是不是还有想着取而代之的人。今天到生产组里去找人,不是不能下硬命令要人,可强扭的瓜不甜,让人出来了,不愿好好干,也会出问题。

    工地干活的失误让郑前进和月章很失望,上午半天提不起精神做事情。两人默契的不言不语,中午一起到郑前进家里喝两杯,把心里的火随着酒水压下去。心情不好的时候不能喝酒,几杯下肚,月章感觉酒劲上涌,至少有半斤的量,一两不到搞的头昏脑涨。知道自己受不了,月章和郑书记说一声,到偏房里躺一会。郑前进还算可以,经历的事情多,眼前的问题只不过是自己对年华老去的唏嘘,威望不威望的没啥关系,自己老了,干不动了,才是心里担心的。郑书记家里还有两个娃娃上学,一个高中,一个初中,都不在家里,成绩都还可以,以后要是娃娃能考上大学,家里还能不给上?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不能亏待了孩子。不知不觉一瓶酒酿见底,家里人看顶梁柱脸色不好也不敢劝,等郑前进自己躺倒床上,家里人才费劲的把郑前进的衣物脱去,拉被子睡觉。

    知道夕阳西下,月章才朦朦胧胧的醒来。眼前的景象一瞬间显得非常陌生,不知自己身处何处,意识的剥离感让人无所适从。缓了好一会,月章才想起来自己是在郑书记家里,睡的是人家的厢房。

    “嫂子,书记还睡着呢?”月章走出房门问郑书记的家里人。

    “嗯,睡着呢。”郑书记的爱人话不多,一切以郑前进为主。

    “那我就先走了,回来你跟郑书记说一声。”

    “嗯。”

    郑书记中午一个人喝的不少,自己都睡了他还在自斟自饮,要不然不至于睡到现在。喝酒的时候一怕心情不好,容易醉,二怕一人喝酒,没个数,郑书记两条都占着,估计要很久才能睡醒。

    月章到村部推自己的自行车,迷迷糊糊,深一脚浅一脚,试着骑车,龙头掌不稳。月章只好下车,推着,先让冬天冷风吹吹,醒醒酒。出村的时候,月章看见工程队的人已经下班了,只有几个身影在工地上忙碌。月章推车转弯,到工地上看一看。

    还留在工地上的是本村的人,正把干活的家伙往储藏室里搬,老老少少,蚂蚁搬家,看是事情不多,耗的时间不少。

    “你们怎么还没回去?”月章远远的问。

    “还没干完,把家伙收拾好,明天好用。”一个稍显年长的村民回答,看样子干得还不错。

    听见外面的问答,施工队长出门,见是上午送人的村干部。

    “你好啊,书记,过来看看啊。”队长不知月章的姓名,干脆叫书记,好听。

第185章 顺风

    “你好,我过来看看,你们这些进度不快啊。”

    “是不快,没办法,人不够,冬天水泥干的也慢,只能慢慢来。你们村的几个人干得不错,技术没有,力气倒是有一把。”

    “你是说,这几个老老少少的能干?”

    “还行,力气过的去,比开始想的好多了,听话,不挑,让干啥干啥,抬机器、搬东西,能干得动。”

    “那就行,不耽误你们的进度。村里的人下地干活,全靠双手刨地,现在到了工地上,还有机器,能干的下来。”

    “村里还准备再来人不?我这也需要。”

    “这个,回去我再动员动员,毕竟都是老思想,只会看着眼前的地。”

    “是啊,想赚钱还得出来啊,就村里的几亩地,大家分一分,还能剩多少,口粮都有问题。以前我在家里,种地最受罪,吃不饱,还要交公粮,农民辛苦啊。”

    “你也是农村出来的?”

    “是啊,考出来的,也只有农村出来的才能受得了工地的苦,有钱有势的不都去当领导了,坐办公室,受不着一点罪。”

    “那是,办公室是好,大冬天的不用出门,你看着太阳下去了,风冷的。”

    “现在有太阳,等夜里看机器,那才是真冷。”

    “您辛苦,不聊了,我这赶回家,太冷。”

    来工地的虽然是老弱,能适应工地,施工队长能接受,绝对让月章喜出望外。毕竟村里真正的劳动力都还闲在家里,要是能来,干的不更好?等等看,和郑书记商量商量,想想办法把人动员起来,能来工地上赚钱,总归好过在家里惹事。

    冬季的傍晚萧瑟无比,路边的杨树早已掉完叶子,光秃秃的,枝枝叉叉向外眼神,远处看起来像乱糟糟的水墨画。路边的枯草泛黄,田地里的小麦还刚刚发芽,要等到大雪过后才能看到鲜明的绿色。一路行来,只有东倒西歪的几棵松柏透出一些绿色,上面多数被灰尘掩蔽,远看黑沉发灰,近看半灰半绿。

    要趁着还有阳光的时候回去,等太阳落下去,不仅冷风刺骨,路上没个路灯,瞎摸黑路都看不见。争取时间,和太阳赛跑,月章心里有了稍稍的紧迫感,紧迫感带来一丝的喜悦,总要有目标才能奋力向前。蹬车很累,顺风骑好很多,只要维持一定的速度,风的助力为月章省下许多力气。早晨迎风耗费的体力全部被回家的顺风还了回来,身体的轻松带来心情的愉悦,趁风而归,如纸鸢飘荡。

    紧赶慢赶,月章到家的时候刚好天黑,屋里亮起温暖的灯光。在外冻得半死,冒着严寒就是为了这一盏小小的昏暗灯光。电量不足,白炽灯发出的不是光亮,而是时明时暗,每每惹的人心情烦躁。不在家见不到时候反而怀念,一明一暗中映出的脸庞时时挂在心间。

    轻轻的进门,跺跺脚,暖暖身子,月章不希望把自己的寒气带到屋子里。即便一点点的寒气,也舍不得让妻子和孩子沾染,那是比自己还要珍贵的家人。

    屋里,妻子和女儿已经入睡,女儿的嘴边带点奶渍,小嘴喷香,妻子则呼呼大睡,不时又一两声鼾声。一盏小黄等,是留给自己的指路灯,也是夜里喂孩子的照明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看着妻女睡着的样子,月章烦躁的心慢慢平复下来,大概世上没有比现在更温馨的画面。两个女儿都是属于自己,都值得自己用生命去付出,无论以后遇到什么样的事情,能为自己的家人牺牲都是值得的。

    呆坐半小时,挪不开自己的眼睛,知道肚子不断发出抗议的声音。厨房里,煤炉上,热着晚饭,妻子特地为自己留下的。揭开锅,是一碗被蒸软的土豆丝,两个白面的馒头。月章也不拿出来,在锅上熏着热气大口吞咽,饥饿时候的食物总是美味无比,何况还带着妻子的爱。

    冬天最讨厌的就是洗漱,刷牙冻手,洗脸冻手,洗屁屁也屁股。好不容易机械化的做完一系列的动作,终于能躺在床上休息,陪着老婆孩子好好睡一觉。

    一早,月章被女儿的哭声惊醒,本想再偷偷懒,实在是舍不得孩子哭泣,月章转身把孩子抱在怀里安慰。抱了一会还是不行,伸出小拇指往孩子嘴边,吮吸的动作立马出现,孩子是饿了。把孩子推给妻子,月章已经完全醒了,起来缠一会喂孩子的妻子,去厨房做早饭。

    “村里怎么样了,工地要人吗?”秦岚剥咸鸭蛋的时候问丈夫。

    “去了,老弱去了,工地倒是不挑人,能干就行。”月章把筷子伸进妻子手里的咸鸭蛋,夹点蛋黄吃。

    “年轻人呢,劳动力呢?在家闲着也不出赚钱?”

    “谁知道他们,郑前进下去也没把人叫出来。”

    “你说是不是郑前进现在不行了,下面的人都想把他挪出去,所以现在没人听他的了?”

    “不知道,不管他行不行,我在村里还要仗着他,很多事情没书记出面办不成。”

    “郑前进现在年纪多大?”

    “大概六十多吧。”

    “那他孩子应该结过婚了吧。”

    “唉,不说不知道啊,他儿子还在上学,女儿也在上学,都六十多了,按道理说孩子都该散了才对啊。”

    “是不是他孩子,年龄差距也太大了。”

    “是个怪事情,没人跟我说过,我还没见他家的小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你说会不会是老蚌生新珠,老益弥坚啊,呵呵。”

    “别瞎说,让人听到不好。”

    “自己家还能让外人听到啊,你说郑前进这老来得子,得多舍不得,那不宠的没边了。”

    “不知道,赶快吃饭,粥都凉了。”

    “还有他那闺女,也不知道长的怎么样。你回头看看,是不是长的跟郑前进一个模样。”

    “你别无聊了,人家长的好不好看跟你有什么关系。”

    “哎,月章,你还给外人说话,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是不是嫌我老了,生了孩子肚皮有肉不好看了?你个白眼狼……”

    女人只要说到别的女人总要失去理智,尤其是比自己年轻、漂亮的。

    月章非常不喜欢妻子叨叨没完,没事都能找出好大的事情,今天没亲女儿就慌慌张张逃了出来。人闲的太狠了也不好,脑袋总是想东想西,五花八门的念头纷沓而来,总要想出个什么东西来才能觉得自己思考的有“意义”。秦岚在家里待时间长了真实无聊至极,虽然还能和孩子说会话,却没有回应。丈夫回来的时候,想和丈夫多说说贴心的话,可秦岚总是收不住,说着说着就说多了。秦岚的毛病,月章很早就明白,秦岚自己却不自知。

    当月章到达村头,工程队已经干的热火朝天。和前几天冷清不同,有人干活,工地上的工人来了干劲,把体力活分配给村里的临时工干,自己作为大师傅指挥指挥就成。月章从工地旁边转了一下,村里来的人还是昨天几个,没人主动加进来。

    村部的事情不多,抽烟、聊天,等着中午到处找酒喝,月章不太想和这样的干部混在一起,毕竟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的。郑书记看着精神比昨天好了很多,忧愁没有直接写在脸上,只是手上的卷烟一根接着一根,好像烟雾能够带回逝去的年华,在幻想的世界里自己还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聊天的时候,郑书记破天荒的问自己,他是不是老了。月章只能支支吾吾的应付过去,英雄迟暮,谁都难以接受自己的老去,特别手中有权利的人,恨不得权利永远在自己的手里。

    接下来的几天里,村民农闲在家里趴窝,村部没事情天天抽烟打牌,郑书记偶尔加入其中,月章则趁着机会到镇上跑了几趟,多和镇上的干部联系联系。

    城北镇的领导的想法直接关系到月章下一步的动作,能不能把自己的计划实施下去,需要镇里给予支持,就算镇里不支持,至少不要给阻碍。有些事情可以使用县里的关系强压下去,但有些事情还是在镇里就解决的好。路修好了,在路边建房子,严格来说属于违规行为,县里没有具体的执行文件,有没有人查主要看镇里的态度。

    工地上的进度快了许多,有村里能吃苦的人上工地,很多事情就少了推脱的机会。冬天冷,工地上的泥水多,在泥水中干半天,手就要被寒风吹的开裂,好在大家都是从穷苦生活过来的,这点的苦楚还能接受。干到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候,出了件事情,成了临时工的转折点。

    来的人是老弱,也是缺钱人家,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这些老实人也不会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干了刚好一周,老实人家里缺钱,想要哦预支一些,补贴家用。实际第三天的时候就有人提出要钱,只是摸不清楚状况,没敢开口,等到第七天实在忍不住了,有人终于鼓起勇气向工头要钱。

    干七天要钱时间有点短,但也不是没有过前例,很多临时工是日结工资,问题是当时前进村和赖总没谈发钱的具体时间,施工队长不敢自作主张的发钱。什么时候发钱,怎么算工资,都需要和公司和村里商量完,再走财务程序。

    这样的程序在体制内的人看是十分正常的,单位的钱不是想拿就拿的,施工队长跟临时工解释后,临时工可不管,一听要涉及这么多部门,自己要跑这么多地方,第一反应自己是被坑了。在工地上干活拿钱天经地义,施工队长肯定是想赖掉自己的钱才说的如此复杂,他们在坑老百姓。要钱的人本就弱势群体,看要不到钱吗,不声不响回去,看样子好像被打发了。

    施工队长走南闯北见识多了,这次救了自己一命。见老实人不吵不闹转身就走,施工队长心里感觉很不安,老实人要不不发脾气,一发脾气就是大事情。施工队长多走几步,跟着老实人到了工地的角落,见老实人掂量洋镐,心知大事不好,这是要动手的节奏。

    “呔,”施工队长大叫一声,唬住对方,“你们是要工资是吧,我刚才想过了,当时是和你们村书记说好的,你找他拿钱就行了。”

    施工队长不管骗不骗,先把人弄走别出事。老实人听完施工队长的话,沉默了一会,低头看看手里的洋镐,扔了出去,再次转身去村部。

    施工队长长吁一口气,要不是多走几步路,今天自己的脑袋就要多个窟窿了。

    莽撞的行为解决不了问题,但理智被愤怒淹没以后,莽撞就像在水中的挣扎,只能加速下沉。低头看洋镐的一点时间,理智回到身上,知道自己还有其他解决办法,村里既然介绍了工作,有问题找村里就是,何必自己犯下错误。

    老实人把所有的临时工一起叫上,去村部找郑前进要钱。

    几个人不多,走在一起显示一点气势,路上的妇女见一个个低沉的脸色不敢惹,村里的闲汉可不管这些,看见这群老弱说几句闲话,老弱也不敢惹闲汉。

    村部里,郑前进整合村里的干部吹牛,眼瞅着在工地上干活的临时工聚到一起,知道有事发生。郑前进心里咯噔一下,千万别是见血的事情,要是有了意外怎么跟他们的家人交代。

    一群人站在村部门口,没踏进村部门槛,隔着两扇门和里面的互相望着。郑前进站起来,走到屋门的正中央,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门外的人互相看看,老实人被推出来,突然扑通一跪,大喊:“郑书记,求你给我们做主啊……”

    郑前进的心又提了一层,这是怎么了这是,赶紧小跑出去,扶起跪下的老实人问:“怎么了,别哭,有什么事,村里给你做主。”

    “他们不给钱,呜呜……”老实人说着哭了起来。

    “不给钱,谁不给钱?给什么钱?”郑前进一脸的问号,同时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不出人命就是好事。

    “我们白干了七天,工地不给钱。”

    “嗨,就这事,我以为出啥大事了呢。”郑书记完全放下心,“你们先进来,等月章来,看看有什么说法。”

    村里的闲人本来远远跟着准备看好戏,以为要出一番老实人大闹村部的好戏,想不到老实人还是真老实,见面先跪下了,亏得自己刚才怕出事站的远。虽然和预想的不同,围观的闲人们往前挪步子,涉及到金钱的事情,也很有看头。

第189章 看要钱的热闹

    外圈慢慢围了一大群人,闲人闲人就是太闲没事情干、没热闹看,好不容易碰到一次热闹,一个个跟呆头鹅似的,聚在一起,伸长脖子,左摇右晃,生怕错过一点细节。今天的热闹是个大事情,有关人命的、有关钱的,都是村里人心里的大事情,既然到村部要钱连下跪都出来了,肯定有好戏。村里的事情传的特别快,在村子各家各巷喊几句,人马上又多了起来,外圈的外围再站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头。

    郑书记把人迎进屋里,往外面看热闹的闲人瞪了一眼,阻止他们再往里进。钱的事情比人命要好处理,郑前进的心里不用悬着,只是当时和工地上谈的是月章,自己不清楚到底怎么说的,现在自己也不好表态。现在只好先安抚情绪激动的老实人,等月章来再看怎么解决。

    老实人确实是老实,村里的书记跟自己说几句话,心里就变的十分安定,老实的相信书记是青天大老爷,会为自己做主。几个临时工捡靠门边的位置站着,等着书记口中说的年轻人出现。

    月章早上来的不算晚,只是被村委会门口的人给堵住了,大家忙着看热闹,以为来的人也是看热闹的,来早的人自己占了好位置,可不愿给后来的让开道。毕竟村里大多数人还不知道村部来了个年轻的新领导,把月章当做一样的呆鹅。

    月章被眼前的景象吓一跳,这是要造反吗?里三层外三层,个个伸着脖子等着挨宰呢。这么多人围在村部,估计是村里出事情了,能引起如此多的人注意的,不会是又出人命案了吧,自己真实晦气到家,来前进村个把月,遇到两起人命案?月章把车扎在门外的树边,往里挤,挤两次竟然挤不进去。

    里边郑书记和临时工等着月章进来,外边月章自己挤不进去,隔着小小一道门,两边互不知什么情况。没办反,月章想要大喊郑书记出来解围,可腼腆的性格在自己喉咙里放了块棉花,声音被堵住,出不来。月章又试了试,是在比不过整天种地的农村闲汉闲妇,只能另辟蹊径。

    从村部旁边的小土路转了一圈,后面有个通厕所的门,月章进去,经过一段小巷子,穿过后院,月章从后面进来。穿门而入的月章把屋里的人吓了一跳,大家都被屋前的人群吸引,怎么想到主角从后边进来。

    “月章,你可来了,赶快跟他们说说。”郑书记也是等的心焦。

    “什么事啊,书记,怎么围恁多人?不会有事……”月章没敢把人命案说出来。

    “不是,不是,”郑书记清楚月章想说什么,“是工地上的人,你看他们干了好些天,家里用钱,工地不给钱。”

    “不给钱,不会吧,当初不是说好了。”

    “我哪知道,当初是你跟工地谈的,快看看怎么回事。”

    “好,我问问。”

    在工地上发生的事情村里一点不知道,村民要钱要到村部来,事情要是处理不好,影响会很大。

    眼看情况不好,事情闹到村部,外面围观的群众又多,稍微处理不好就会发生不可控的事件。月章的心里有点慌,直面群众解决问题的场面从未经历过,郑书记把事情推给自己,实在是不仗义。尽管心里非常虚,月章还是顶住往前上,现在解决不了,后面的计划就不用了想了,失信于民,还怎么去发动群众做事情啊?

    “你们先别急,我跟工地老总已经谈过的,不会少你们的钱。”月章安抚道。

    “不会,那怎么办,工地不给钱啊。”老实人出头出多了,也不怯场。

    “你们现在什么意思,有什么想法。”

    “我们想要钱,家里没吃的了,粮食都快没了,要不是为了吃饭,谁要受这个罪。”

    “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大冬天出来干活,都是为了家。现在你们干了七天是吧,先别急,都是前进村的,肯定照顾你们,只是这七天时间太少,得跟人家商量商量,不能说咱们想拿就拿。”

    “我也知道,家里连棒子面都不够了。”

    “行,我知道,你们先回去干活,我跟你们一起去工地看看,我很他们谈。”

    临时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打答应。

    送走临时工,月章和书记要再商议,能不能拿到钱不是自己说了算,村里是不是能帮助些。郑书记的答应的很干脆,可以先跟建筑公司谈,能拿到钱最好,拿不到村里可以先垫上,但月底要还回来。至于谁还,怎么还,大家心知肚明。

    月章心里是有怨气的,好好的帮村里干事情,给村民介绍了工作,村里的闲汉不去不说,现在郑前进也在推卸责任。难道为民办点事就是这么难吗?这个不是政策的问题,只要村里想帮助农民,多出些力就能做到,现在可好,一个比一个躲的远,好像在村里做事就是给瘟神做事,生怕一点责任沾到自己身上。

    怨气归怨气,月章还是要自己想办法把临时工的钱要回来,闹出其他事情可不好说了。

    工地上,临时工聚在一起并没有开工,等着月章来要钱。蹲在避风的角落里,几个人围成一圈,缩着手,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看到月章到来,几个人想跟过来,身体却没动。

    “几个工人怎么说?”月章没开口,施工队长先说话了。

    “没办法,能来的都是家庭条件不好的,等着糊口,能不能通融一下,先给点钱。”月章感觉自己想要饭的,一点不像组织里的干部。

    “钱可以预支,这个情况不是没见过,可这群人要处理。”

    “什么意思?”听到能预支钱,月章的心放下一半,要处理人把心的另一半吊的更高。

    “那个,”施工队长指向带头的老实人,“他不能待了,拿了钱别回来了。”

    “他,为什么,因为是带头的?”

    “不是,你知道他要钱的时候干了什么,他躲起来,去拿洋镐,太吓人。”

    “他?”

    “是的,不能留。”

    想不到会有这种事情,一时冲动害死人。没想到看不出的老实人能是说干就干的狠人,这种人确实不能留在身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是个炸弹。

    “钱什么时候能到账,早点到,早点解决事情。”

    “尽快吧,能批下来也要一个星期了,看他们能不能忍住。”

    “这么慢,怕是要夜长梦多。”

    “这个没办法,总不能我自己出钱垫工资,公家的事情哪有私人出钱的。”

    工地也是政府单位,财务管的比较严,特批流程应该快一点,可是这点事情不值得再动用关系跑流程,只要把这个星期坚持过去就行。既然工地上现在没钱,只能想其他办法,搞钱确实很头疼。

    “实际还有其他办法,就看你的关系到不到了。”工程队长又说话。

    “什么办法?”

    “这次临时工是你和公司经理谈的,你直接找经理,让会计转点的钱下来就行。”

    “行吗,不是还要批准。”

    “会计手里都会有现金,工地进材料哪能都要送货的等,量不大的都是现场结清,从会计手底下转点出来给临时工发工资就行。”

    “会计呢,在哪,我这就去找。”

    “要是会计在能工地还需要招临时工?现在改制改的厉害,工人闹事,会计也在公司坐着,就怕有人来算账。”

    “我去趟公司就行吧。”

    “你可以试试,跟老总大哥电话,先打声招呼吧。”

    “你有电话?”

    “我没有。”

    “呃……”

    工程队长说的是实话,尽管没有参加过政府工程,谁家办事还不准备点现钱以备不时之需,工地上来来往往的人多,货也多,不可能让运货的师傅等到工程结束再结账,那不是要饿死人?不知道能不能从会计手里要点出来。

    月章心里还有一个方法,就是用村里的钱先顶上,等发工资了再把村里的钱还回去。这样算不算农用集体款项?月章心里拿不定,郑书记不知道能不能同意。走建筑公司的账肯定是上策,从正规渠道走不回出问题,出了事情谁都不用担责,要是从村里走账是不是打擦边球。月章一时拿不定主意。

    看着眼前围成一圈的村民,这人看起来老实,在极端的情况下,会不会变成炸弹?今天已经有人想要使用武力手段解决问题,明天是不是又要见血?月章心里偏向于快速解决问题。

    再想到在村部的时候,郑前进的态度,一副不是我的时我不服的嘴脸,月章觉得要把郑前进拉下水,不然以后的事情干不起来。

    安抚好村里来的临时工,月章去郑书记那里要钱,至少把眼前的难关先渡过去。

    村部围着的人已经散了,值班的人还在,郑前进已经回家,月章折身躯郑前进家。果然,不去村里的人家喝酒就是在家小酌,面前摆着一盘花生米,郑前进正喝的有滋有味。

    “书记,喝着呢?”

    “嗯~”长长的鼻音。

    “给我也喝点呗。”

    郑书记给了个眼神,月章去橱柜里拿个酒盅过来,满上,一口干。

    “怎么,没解决?”

    “钱的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快解决,毕竟要走流程,一天两天拿不下来。”

    “滋溜,”郑书记美美喝上一口“你准备怎么办?”

    “书记,我这也是没办法啊。”月章摇头说道。

    见月章不直接,郑前进也不说话,一杯一杯的喝,很快一壶酒快见底。沉默的郑书记不给月章机会,月章心里着急却不好开口,也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往下灌。两个人像比赛一样,你一个我一个,酒壶打满三次,两人都晕乎乎,脸上发红。

    月章脸白,红晕鲜明,明显看出是喝多了,郑前进脸黑,红的不明显,看眼神也能看出来喝的不少。

    “郑书记,村里去干活的都是穷困人家,都不容易,现在是冬天,没钱确实不好过,咱们,咱们村不能出手帮一次吗?”月章趁着酒劲说出自己想说的。

    “帮,怎么帮,拿什么钱帮?”郑书记说话还算稳当。

    “我不管,村里现在不是没钱,就算借,借给他们过个冬,不比闹事强多了。”

    “你不管,我管?”

    “你是书记啊,村里的人都指望你呢。”

    “我是书记啊,书什么记,喊个人都喊不出来,这些个老弱不是家里没钱,也不出来,我这个书记干的不行啊。”

    “那不是,你是书记就是一把手,你说了就算。怎么说,能出来的人都是雪中送炭的,咱们不能也反送回去火炭给人暖暖?”

    “好人不好做啊。”

    “郑书记,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上次开会都说的好好的,这次就不一样,我是不是做错啥了,要是我错了,我给你道歉,大会道歉都行,只要你说。”

    “我不要你道歉,我知道你说的是拆迁款。钱能拿回来是你的功劳,可这也是村里集体地的钱,你想打主意,别人也想,拿出来就收不回来啦。”

    “我就是借,先把村里干活的工资发了,等工地的钱下来,一定补上。”

    “补上?到时候钱能不能拿回来还是个事,拿什么补?”

    “书记,我跟你说,这事肯定不吃亏,他们没几个钱,我能解决。可是,可是村里不出力气,事情办不成啊。”

    “你说啥事,现在都叫不出来人,以后还能干什么。”

    “钱啊,还不是因为钱。以前是理想,为了红旗奋斗,现在为了票子奋斗。现在几个人的工资少,二十块钱,要是村里能垫上,其他人看见能拿钱,不都来了。只要能挣到钱,还怕没人来?去他娘的,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郑前进慢慢明白月章的意思,本来以为月章打拆迁款的注意,想要用各种名义填自己的腰包,现在看来不是,月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能拿到钱,村里哪个不是嗷嗷往上去,还能装兔崽子?

    “好,你说,要多少,我给。”郑前进做好被砍一刀的准备,就算钱被月章自己拐走了,就当是他的辛苦钱。

    “书记,你怎么不明白我的意思呢,我不要钱,我要钱干什么,那是村里给工人的,是给村里其他人看的,你明不明白。”月章喝的高了。

第193章 借钱

    “你是要拖我下水啊,想的挺坏啊。”

    “我不是托你下水,下不下都在水里了,只是给村里找点创收的机会,有钱大家一起赚,我能把书记漏了,那不能,只要是前进村赚钱的事情,一定都有郑书记的领导。”

    “呵呵呵……说的好,就看做的好不好。”

    “你放心,只要有书记支持,我一定把村里的经济两年翻番,三年翻两番,咱们村还是先进村。”

    “你喝多了,吹牛吹大了。”

    “不信,等着瞧,以后咱们村一定是最富裕的村,镇上都干不过咱们。”

    “行,我支持你,我就等着你带着村民挣钱,挣大钱,回头你就去会计那拿钱。”

    酒喝到位了,事情就好办了。虽说酒后戏言,终归是说出的话,比没有的强。得到郑书记的支持是基础,接下来就要利益绑定,不给好处让人办事,不厚道。

    干完第四壶酒,俩人憋得不行,一起去尿尿,顺便比比谁的大,跟个孩子似的。

    喝完酒睡觉,拿钱不急于一时,月章自动去厢房。心里有事还是睡不好,喝不少酒,睡的却不长,个把小时,月章朦朦的醒来,到厨房舀水解渴,出门找会计要钱。钱不多,要了五十块,能把现在临时工的工钱先顶上,下一步再想办法。

    直接把钱发到临时工的手里不能起到作用,只满足了临时工的需求,村里的宣传却不能达到目的。把临时工叫过来,在让人在村里走一圈,村里的闲汉再次聚集起来,月章装模作样的驱赶人群,反而使得闲汉闲妇们更有兴趣。伸的脖子太长,大鹅都赶不上,就像是等着被杀一样。

    等人来的差不多,月章请郑书记出来发钱,钱虽少,一定要当着村民的面发。给钱的过程很短,拿钱的人千恩万谢,让围着的人瞧见确实搞到了钱。人群中不免发出各种的议论。

    “真有钱?”

    “不要脸,挣国家的钱。”

    “有钱买肉,要不要也去试试。”

    “等天黑,等天黑,你们等着……”

    ……

    各种的说法纷沓而至,大多数都在羡慕能挣钱的人,自己的力气比这些残废大多了,到工地上去肯定能挣大钱。呸,几个小瘪三,拿点钱就了不起啊,等我也去,比你挣的多。

    嫉妒的人多,心里思绪澎湃的人更多,都想着晚上是不是到各个队长家里串串门,想想办法,自己能不能也到工地上去。

    看着眼前的这些人,月章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明天一早或者今天晚上就会有人上门找事做。

    郑书记很乐意做好人,反正是拿集体的钱挣自己的面子,过几天月章再把集体的钱补上去,集体一点没损失,还能白赚一波恩惠,实在是太划算。郑前进年龄老去和疤子的叛变都使得自己的声望低落,这次能借着给钱把自己在村里威望重新立起来,确实不在预料之内。月章借钱,郑前进心里本有疙瘩,现在看对自己很有利,疙瘩慢慢的消除,至于能不能收回来,那是月章的事情,管自己屁事。

    “都把钱收好,这是你们的辛苦钱,村里一分都不会拿你们的,回去买点东西给家里,吃点好的。”郑书记表现的很慷慨。

    “谢谢书记,你是我们的大恩人啊,你是青天大老爷啊。”

    临时工差点跪下给书记磕头,好一副官民一家亲。

    月章站在郑前进的身后,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感慨万千。村民想要的只是工钱,能吃饱穿暖,只要有一点希望就能出卖自己的身体,不怕辛苦,不怕严寒,活下去才是村民的希望。村里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人,现在来的还是家里能出人的,还有全家都是病残的家庭,他们怎么生存下去呢?农民的苦不只是在地里刨食的苦,而是没有出路、没有希望的苦。田地的限制、籍贯的限制、出行的限制、眼界的限制和抗风险能力的限制,农民往往只能无奈的被拴在一亩三分地上。不管外面的世界是精彩还是黑暗,总要有人出去探路,而探路者总是第一个被吃掉的,村里的人谁又想成为别人的踏脚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少在村里还能活着。

    月章感到农村的困难,非常想改变现状,可是自己知道,只凭着自己什么事情也干不成,即是为了村民着想,得不到理解也是白费。用书上的话说是发挥村民的主动性,用现实的话是激起村民内心的欲望。对钱的欲望,对房子的欲望,对衣服的欲望,甚至是攀比的欲望,只有欲望足够,胆小的村民才能被欲望牵领迈出步伐。郑前进的表演是给村民看的,钱很少,却代表着能挣钱的途径,村民欲望能不能激起来就看接下来的反应了。

    郑前进还沉浸在青天大老爷的幻想里,这种感觉和当年挥斥方遒的好奇不逞多让,太上瘾了。面前就差个照相机,要是能把这一幕记录下来就更完美了。

    表演再真实,戏场还是要散,演员还要回去。领完工资的人感恩戴德,看热闹的人风言醋语,恨不得自己也能领钱,也有一些人内心想要取代郑书记的位置,好自己风光一把。

    人渐渐散去,郑前进红光满面,乐呵呵的,觉得几十块钱花的值。月章恭维郑前进几句,借口还要和工地谈事情告辞而去。

    还钱的事情可以拖一拖,工地上的事情可不能往下耗,还要好几件事摆在月章的心头。第一件就是要不要把工地上的老实人给开了,他的存在会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事件。月章和施工队长商量了一下,还是开了,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要是以后因为啥矛盾真出了事情,谁都跑不了。

    第二件事是找会计,预支一些钱,把村里的窟窿补上去。钱不多,但不禁查,查出来废话多。月章虽说不断安慰自己,心里多多少少有点过不去,能快点解决最好。往建筑公司跑没有必要了,一点小钱,追到公司去要,显得太小气,不利于以后合作,只能等着会计到工地上来,找机会把钱拿回来。

    第三件事就是工地要不要工人,接下来,可能有很多人抢着要来干活。

    三件事情都是关于工地的,月章感觉自己像个中介,把村里闲置的劳动力介绍给工地干活。出了老实人准备洋镐的事件,施工队长有些介意再使用村里的人,要是出问题,村里人基本会抱成一团,问题较难处理。月章极力劝说,甚至把前进村的征地都拿出来说话,施工队长才勉为其难地答应接受新的临时工。

    在月章的计划中,村民今天看到有钱拿,明天会有很多人找路子进来,这样就可以从中筛选一批愿意听话、能干活的人,这样的人以后是村里经济建设的中坚力量。

    除了没见到会计,和施工队长商量完两件事,月章屁颠屁颠的回去,就等明天到村里看“表演”的效果。工地上带头要钱的老实人已被宣布革除,只是还没最后宣布。

    有事一个愉快的夜晚,心情好带来体力好,体力好则妻子好,妻子好就家庭好。

    村里一早的局面和月章预料的差不多,有三三两两在外围转来转去,想找机会进工地看看的;有托队长来说情,给安排个活计的;有直接找施工队长,要求干活拿钱的。月章肯定不能放过这些个肥肉,前几天求着你们不来,现在可不是想来就来。郑书记不在,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太高兴,喝的多了,太阳晒屁股了还没起,一点不像勤劳的农村干部。

    村里的人,月章不熟悉,分不出哪些是实干的,哪些是偷奸耍滑的,施工队长是老手,能看住就行。

    上午半天来了半百,只收了半百的一半。路面施工受到天气的影响,进度很慢,不需要很多人,要是公司开机器的工人来了,还要裁掉不需要的劳动力。被选上的人带着兴奋,还有对未知的迷茫,要干什么、怎么干没有头绪。没被选上的人骂骂咧咧,也不敢在现场动手,不愿白白吹冷风,慢慢的散去。

    月章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心里愈发高兴,都是人啊,能赚钱的人啊。自己回去是不是要写一篇报道,好好夸一夸前进村,顺便表彰下自己。

    村里的事情不多,也轮不到月章这个外人解决,到村里暖一会,再到外面欣赏冬日乡村风光,也算是惬意。到农村来,月章开始怕吃苦,更怕无聊,做不出什么事情来。如今亲身到了基层,能为村民做些事情,解决些问题,心里会不由自主的高兴。农村的经济水平低,能使用的资源少,特别是启动资金,很难在土地上获得第一桶金,所以在农村想要干出点事情困难重重。大部分的时候,只能依靠组织的帮扶,使用财政的上的资金,公益的无偿的为农村建设各种设施。然而,现在组织也没钱啊,城市还没建设好啊,农村的建设自然被放到了后面。

    月章不管自己能不能有啥大成绩,自己也没能力改变大环境,现在能利用手上的资源多做一点事就心安了,毕竟大环境在这里,个人的力量太微小了。

    一连几天,工地上都没见到会计的身影,干活的正式工人也走了两个,剩下的工人不够,连施工队长都亲自下场,指挥施工。正式的工人不够只能指望临时工,施工队长不得不又要了好几个轻壮过来,工地上好像也信奉“技术不够,蛮力来凑”的套路,让临时工一遍两遍的重复做,虽然活干的不漂亮,至少质量能过的去。

    从外面看,工地上一片繁忙的景象,到处是工人忙碌的身影,铁锹、洋镐、推车、钢筋、水泥等等,一切东西都在运行中。只有了解情况的人才知道,现在工地上潜藏着的大危险。正式工人不在,大多回去找关系去了,剩下的几个都是没人脉、没路子的,靠着自身力气吃个苦力钱,多少比临时工拿得多。临时工是在上次发钱的激励下一窝蜂涌来,到时工钱怎么算还是个问题,干活的人倒是不担心,没钱了可以找村里去要嘛。

    临时工不担心,月章心里可愁死了。上次借村里的钱还没还上,这次又要付更多的钱。工地上的现金会计不在,拿不到工资,难道还要自己垫?不行,得主动出击,眼下不想办法解决,后面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月章站在工地附近的小坡上,看着繁忙的工地,下定决心,再见不到会计,自己要去建筑公司找老总去,堂堂组织机构不能欠农民的钱吧。

    苦苦等待好几天,准备放弃的时候,没理的财务大神从公司到了现场,再不来真说不过去了,路都修老远,钱一点没给,亏得施工队长运筹帷幄才没有停工停产,只是材料用的差不多了。

    “你好,我是村里的,叫月章。”施工队长还在跟会计诉苦,月章就迫不及待的冲上去自我介绍,好不容易逮着,可不能放财务走。

    “你等会再说。”现金会计的语气很不耐烦。

    “唉,好嘞。”谁叫人家有钱呢,月章忍气吞声,站到一边吹西北风。

    施工队长跟财务聊了好一阵,中间说了临时工的事情,提出是赖总介绍的,会计还是废话说了一堆,估计到自己老总那不是这个样子。

    “临时工都是你介绍负责的是吧,当时赖总怎么跟你谈的?”现金会计问月章。

    “是,适合我说的,说好的一个人一天七毛,钱给我就成。”

    “七毛倒不贵,比正式工少,我不知道你们的去情况,我先把临时工的工作清单拿走算账,公司里要是赖总能批,明天我再来拿钱给你。”

    “啊,还要明天啊,这村民都等着拿钱呢,大冬天的辛苦。”

    “要不是看你们大冬天的干活,你以为能拿这么快?”

    “好好,麻烦你,上周的钱村里垫过一次,这次村里可拿不出钱了,全靠您了。”

    “明天你再来。”

    月章无情的被财务打发走,没钱的日子不好过,要钱的脸面不好拿。欠钱的是大爷,要钱的是孙子,看在钱的面子上,能缩就缩吧。

第197章 领钱

    这次拿钱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早,人多了要有管理,发工资也要按月发,若不是上次临时工要钱过生活,月章也不会咄咄逼人。村里的账是要还的,工人的心也要安抚,月章自己不想吃亏,只能麻烦工地赶快把钱发下来。

    不愧是组织单位,第二天钱来的很快,比月章想的快很多,本以为嘴上说说的明天,谁知说明天就是明天,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月章没到,会计先到了,工地上的水泥、黄沙、石子、钢筋,送货的人工钱,一个接着一个结账。

    月章没有抱希望,磨磨蹭蹭的去工地转一圈,没想到会计能来,真是意外之喜。摆着屁股,脚后冒烟,小跑到会计的面前,殷切等待会计拿钱出来。也就是在农村呆了一段时间,要不以月章以前的个性,哪会为这点钱折腰,太有损知识分子的面子了。

    看着小黑包里的钱一张一张的往外掏,月章怕轮到自己的时候没钱了,不自觉得往前挤,可是前面的工人兄弟太壮了,倒是自己被挤的越来越外,丝毫没有缝隙留给自己。

    既然挤不进去,不能先拿到钱,月章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往后退几步,抱着胸,显示出领导干部的做派。里子拿不到,面子不能一起丢了。

    前面的人领的差不多的时候,会计大声喊:“临时工的头头来了没,过来零钱了。”

    月章一时没反应过来,临时工的头头,这是什么称谓,叫的哪一个?再一想,不就是自己嘛,工头,临时工的工头。真想不到,堂堂机关干部也有成为下里巴人的一天。

    “来了,来了。”月章不等会计喊第三遍,赶快答应,晚了,钱都没了。

    “你们的人,天数,你看看对不对。”会计把表格递给月章看看。

    “嘿嘿,您算的没问题。”话虽这么说,月章快速浏览一下,和自己算的出入不大。

    “那行,你签个字,把钱领了。”

    月章履行手续,签字拿钱,数一遍,心情真好。接下来是发钱的事情,要好好想一想。会计按照约定给的是七毛钱一天,上次给临时工是按五毛钱一天给的,中间差了两毛钱,算是月章这个工头的中介费用。工头拿钱到没有问题,只要和临时工说好价钱,不少给就行,问题在于差价要怎么分配,给谁分配。前进村的书记肯定要占一份,会计也要有,剩下的才是自己的。去一份,再去一份,剩不了多少,月章的心理非常不舍得,自己跑前跑后,拿不到几块钱。

    虽然心里知道还有长远的事情等着做,可自小的窘迫使得月章把钱看得比较重,即使小钱也不舍得花。除非是给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花钱,其他的能省一定要省下来。望着手里的钱,月章叹口气,白白得来也要白白舍去,过手的流水注定留不住。

    先把村里来的临时工聚集起来,说一说拿钱的事情,前几天只顾着要人,没把规矩说清楚,今天趁着发钱的机会,把规矩给定了,省得以后闹矛盾。

    “来来来,都聚到一起,咱们今天有好事。”月章趁着中午的时候,把人聚在一起,“快点,别耽误回家吃饭。”

    临时工们稀稀拉拉走上前,有站有蹲,围着月章,想看这位嘴上没毛的小同志要干什么事情。农村工作就是这样子,欺负老弱,欺负新来的,管他来的人多大官,不是咱们村的就是外人。

    “今天趁着大家中午时间说个事情,刚才工地的现金会计来过了,把咱们的账先结了一部分,大家有钱拿。”月章故意只说话不拿钱,等着人来问。

    “钱哪?”果然有人忍不住。

    “快发,快发,等着回去烤火吃饭暖身子。”

    月章四周看,说道钱,一个个都跟饿狼似的,跟刚才有气无力的聚集好像两帮人。

    “钱在我这里,发钱之前,咱们先说说规矩。”

    “规矩,啥规矩?”

    “钱可以拿,只是进来干活的时候,没把每天的钱说好,你们只看见前面先干的人拿钱,那么后来的也有按着前面的标准来。”

    “凭啥,我们力气都比那几个痨病鬼强,怎么能拿的一样,我们要多拿。”

    “凭啥,就凭人先来,相信村里,相信书记,没有他们在前面蹚雷,你们能来?既然来了就按照规矩办事,我也不让你们吃亏,原来他们是五毛钱一天,你们不比他们少拿,也是五毛。”

    后来的人互相看看,虽然没多拿,但每天五毛比在家里闲着强多了,五毛钱能在村里买包花生、打瓶酒,喝上一顿的,还能有点剩余。

    见没人出声,月章接着说:“钱就这么发,我也不计较。第二项是既然在工地上干活了,就好好干,别想着偷奸耍滑,给前进村丢脸,要是被工地上逮着不好好干活的,都回家抱孩子去,哪都不要。”

    “放心,力气活,缺不了。”

    “咱们说好,按顺序拿钱,签字。”

    “签字,字都不会写,签啥字。”

    “不会签的过来按手印。”

    一窝蜂的上,月章面前都是手,大家都要钱。干活的时候可没见这些人争先恐后,要钱都是一把好手。

    “慢慢来,都有,前面又不能多拿几个。排好队,不排队的没钱拿。”

    有奖励比没奖励来的要好,至少说话能听,排队也算快。

    “你是两块,按手印;你是两块,按手印……”一个接着一个,月章手里的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发完众人的工资,月章剩下的差不多就是还村里的钱。减去要还的钱,月章心里估算着差不多还能剩下二十三块钱多一点,差不缩相当于自己一个月的工资了,当工头真是暴利,即是自己每个人只抽两毛每天的利,不到两个星期就是自己四个多星期的收入。当然,这钱不仅是给自己的,郑前进和月章都有一份,问题是现在给还是月底再给。

    跟拿钱的临时工说说话,勉力他们在工地上好好干,月章揣着剩下的钱村里还钱。

    还钱要还到村里的账上,在村里会计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会计的手里掌握着两本账,一本是给上面看得,一本是给自己看的。两本账意味着很多事情不是坐在明面上,需要在桌子底下悄悄的做。月章从村里借钱明面上是借拆迁款,暗里从村里小账本划出的钱。这么做主要为了规避风险,同时省去很多不必要的事情。

    拆迁款不是小数目,村里出地换钱,拆迁款变成了集体所有,若是从公账上走,需要村里打申请,再到镇里找主要领导批准,再从财政所过一趟,查查用钱是不是符合标准。月章通过私人借钱的方式给临时工发工资,事情是好的,但绝对不符合标准,一定会被镇里拒绝。这个时候,暗账就派上了用场,自己的钱自己用,只需要心里记住钱出去多少,回来多少,不留痕迹,除了核心的人很难知道钱从外面转了一圈。

    至于上面来查,这种事情太普遍了,若不是做的太过分,上面也懒得查。毕竟事权和财权不对等,很多事情走正规途径,根本来不及做。比如每年都要做的乡村综合治理,环境要治理、安全要治理、人员要治理,要是把这些“治理”的小账加起来,财政所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够忙的,镇里领导不用做事,每天坐在办公室签字就行了。

    既然不可能面面俱到,镇里干脆放权给村里,默认村里赚点外快,只要不出大问题,年底的账能对的上,镇里就不会下力气查。再往深了说,村里干部想进步,不得往上面表示表示,表示的费用不可能拿私人的钱,最后还不是从这些暗账里出。事情肯定不合规,甚至有暗藏的腐败存在,但现实是各方博弈的结果,这种方法总体达到了上下平衡。

    月章找到会计,稍微聊两句,把钱还了,当初写下的借条拿回来,事情就此结束。月章暂时没把转中间钱的事情说出来,和会计的关系还没到一定的深度,要是出问题,不可想象。金钱的社会,中间人拿钱,刮一层属于正常现象,毕竟信息也是赚钱的必要条件。现在跟村里说这个事情就不行了,超出村民的认知太远,他们只会认为这是当年打倒的二道贩子又起来剥削老百姓了。

    转一转没见到书记,月章从村里的小卖部买点花生米和一瓶好点的酒,晃荡着往书记家里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能把钱还上,还有小结余,这是多美好的事情,值得好好的喝一场。上次是心情不好,和书记一起喝的多,今天心情好了,再好好的喝回来。

    酒桌上,月章和郑书记喝的很高兴,比上次高兴,能喝上平时不舍得买的好酒,更高兴。喝的差不多的时候,月章悄悄的塞了五块钱到郑书记口袋里,当是郑书记的分红,村里的人还要在郑书记手里出。

    酒喝干,人尽兴,月章习惯的跑到厢房里去睡觉。也许是太兴奋,这一次月章在郑前进家里搞出不小的风波。

    酒喝的不比上次多,心情好,上头的快,月章觉得差不多了就自己去休息。郑前进也是不清醒,被酒精迷惑了头脑,也没意识到要出事情。

    月章进了屋,隐隐约约问道一股不一样的气味,好像很好闻,很舒服,和自己妻子身上的味道有点相似,自己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站在屋里摇摇头,努力看清眼前的情况,课眼前除了隆起的花被,没什么东西。再摇摇头,月章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回家了,心里把眼前的情景和家里的环境慢慢重合,熟悉中带着陌生,一样好像又不一样,慢慢的走近床铺,坐下,拥抱着蓝花被,满意入眠。

    大中午,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人,偶尔几只觅食的麻雀落下来,在尘土里搜寻一粒两粒吃食。郑前进喝的多了,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岁月不饶人,当年连队喝酒从没怂过的,如今被一顿好点的烧酒打败。

    月章舒服的棉被上蹭来蹭去,自己好像回到十七岁的时候,不自觉的就会冲动不已,好怀念那个时候,无穷的精力无处发泄,时时刻刻都充满着力量感。月章非常舍不得这种气息,多希望自己能重新拥抱这个美好的时节。

    迷迷糊糊的,半睁眼看见一张青春的脸颊,充满生命的气息,月章闭上眼睛用鼻子蹭蹭这个嫩白的脸,再次昏昏的睡去。

    还在睡,还在睡,睡的很踏实,睡的很不安慰,好像身边的不是自己家的。伸手摸摸看,肚子上光滑一片,和妻子大学时肚子一样紧实有弹性,没有挌手的妊娠纹,是当年的女子,不是现在妻子。

    月章硬撑着坐起,摇摇头头,模糊的实现智能看到圆圆的轮廓,和自己平时的枕边人不一样,努力聚焦视线,确实不是自己的“枕边人”,完蛋了!

    “砰”一声,月章从床上摔下去,剧烈的疼痛让自己清醒很多,憋着气,咬着牙,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床上的人要是醒来就真完蛋了!

    月章轻轻侧翻身,手伸到屁股后面慢慢的揉一揉,这下摔的可不轻,尾椎别摔坏了。

    侧身肉了两下,感觉头顶有声响,翼翼小心抬起头,一个包子脸映入眼帘,白嫩的腮鼓鼓的,中间樱红的嘴唇发出声音:“你是谁啊?”

    明显对方还没睡醒,靠着本能发出疑问。接着对方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瞳孔跟着放大,嘴巴随着整张脸的扩展而张开,就像小包子变成大包子,挣开了口。

    “别叫,我不是坏人。”月章第一时间判断出问题,赶紧出声组织对方。

    语言的力量在这种时候是如此脆弱,只有嚎叫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啊……救命啊!”声音清脆悦耳又震耳欲聋。

    叫声惊走几只正在刨食的麻雀,剩下的声音在空荡的院落里回荡。

    月章顾不得疼痛的屁股,一跃而起,用刚才揉屁屁的手封住了包子脸的樱唇。

第201章 解释

    “别叫,我不是坏人,真的,别叫。”月章制止对方再次叫出声,要是把人引进来,自己珍视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包子脸的姑娘被遮住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睁大睁大双眼看着对方,或许是月章确实不像个坏人,姑娘微微点头,答应不叫出来。

    “你是郑书记的女儿吧,我真不知道你在这里,我是村里新来的干部,中午和你爸爸喝酒,原来都是在这休息的,不知道你回来,不是有意的。”月章赶快解释自己的行为。

    包子脸姑娘眼睛里透着疑惑,还有一丝丝的愤怒: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要是和自己父亲喝酒倒是可能,但对方是真的抱着自己睡的。一想到自己被抱着睡了,包子脸姑娘的脸上不禁露出羞赧,两颗红色的小太阳爬上脸庞,头也低垂下来。

    坐在地上的月章正对着低下头的姑娘,看着娇羞的脸颊好像含羞待放的花朵,被眼前的美丽所惊艳,眼睛一时移不开,也忘记继续安抚受惊的姑娘。

    姑娘微闭着眼睛,不敢到处看,等了一会,没听见对方继续解释,心里奇怪,把眼睛全部睁开,正对着月章探寻欣赏的目光,姑娘一下大窘,嘤咛一声,转生藏在了床上的被子里,后背对着月章,羞赧不已。

    月章被少女的娇羞声惊醒,知道自己孟浪了,哪有盯着小姑娘一直看的。

    “对不起,我这就出去,你别往外说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马上就走。”月章再次道完歉,转身匆匆离去。

    包子脸姑娘把脸捂在棉被里,全身僵硬,脸颊发热,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抱了还不够,还要盯着看。唉,自己不应该生气吗,怎么会这样,烦死了,丢死人了。

    听见门的响动,包子脸姑娘偷偷的转头看,果然没人了,但好似又想到什么,受到惊吓,像个鸵鸟再次把自己的藏起来。

    被子上好像有酒的气味,太恶心了。包子脸姑娘嫌弃的把被子拿开,愣了神,鬼使神差的又把被子拽回来,放到鼻子下闻闻,有些陌生的气味,好像也不太让人讨厌。哎呀,羞死人了,自己怎么会这么想,太不要脸了。

    只是包子脸姑娘没有注意,自己把觉得恶心又不太讨厌的被子再次捂到自己的脸上。

    月章受到的惊吓不比小女孩少,出来后才感觉自己的后背全是湿的,院子里虽然有太阳,可微风一吹,不禁打个哆嗦。悄悄的走过院子,不经意的惊起再次落地觅食的麻雀,到堂屋看看,郑前进还在呼呼大睡,家里没有其他人。月章蹑手蹑脚的走到大门,慢慢抽掉门插,拉开门,出去,再把门带上。幸好门是木头的,虽有摩擦的声响,都不算大,月章强自沉下心,走出门,慌慌张张的往村部跑去。

    屋外的寒风大了许多,也把月章锤醒,自己真是见色忘义,郑书记家的人能是自己想的吗,不仅抱着人家小姑娘睡了一觉,还盯着人家看,一点脸都不要了。要是姑娘尖叫不停下来,惊醒了家里人,自己怎么交代。要是真被抓个现行,不经乌纱帽没有,家里可定也要妻离子散。

    到了村部,月章的心情平复不少,远离麻烦的中心也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郑前进家的事情要靠他自己家来解决,自己碰到小概率事件,还是不说为妙,只要不被当场抓住,自己总能糊弄过去,只要小姑娘不出事,郑前进不紧追不放,事情总会慢慢平息的。

    刚才温热的后背现在全变成凉的,月章冷不防的打几个哆嗦,太吓人了,自己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遇到事情还有心情看人小姑娘。酒后误事和见色忘义都被自己占上了,以前总以为自己的定力很好,不会被时间的繁华蒙蔽,现在仅仅一个小事件,自己就被打出原形,自己只是一个凡夫俗子。

    村部的院子里,自行车停的孤零零的,就像月章当下的心情,不好的尴尬的事情只能埋在自己的心底,只让自己知道,和被眼前的自行车一模一样。既然逃避了,那就逃避到底,赶紧的回家,只要自己跑的快,厄运总会追不上自己。

    推车出门的时候,月章根本没看见进门和自己打招呼的民兵队长,呼啦呼啦的骑车逃离。

    回到家,秦岚一眼就看出丈夫今天不一样,在外面遇到事情了,可是丈夫不想和自己说,回来躲到厨房里,说要做顿好吃的,慰劳自己。当丈夫拿出相当于半个月工资的十几块钱,秦岚的心里放了下来,认为丈夫因为第一次赚外快才会过于激动。

    赚外快固然是原因之一,更大的事情,月章显然是说不出口的。

    受到惊吓连出两身冷汗的月章在夜里终于顶不住发高烧了,人烧的迷迷糊糊,自己不知道身处何方。辛苦妻子又要看孩子又要照顾丈夫,靠着一片退烧药熬到了天亮。

    “就是那点介绍钱,你至于吗?”早上,秦岚一边给丈夫量体温一边抱怨。

    “唔,”月章感觉自己没力气,“第一次,心里还是怕。”

    “你看你胆小的,只要不违反政策,你怕什么。”

    “呵呵,”月章还想睡。

    “想不想吃点什么?”秦岚问了没得到回音。

    丈夫没力气起床,秦岚承担起家务的责任,结了婚就是这样,多伟大的感情不一定能持续,柴米油盐的责任倒是一刻不能少。几个月不出去工作,秦岚的身体丰腴了不少,在家除了带好孩子也没啥事,吃吃坐坐,顶多看几本书,一天下来只增肥,连点减肉的机会都没有。

    看丈夫如此辛苦,秦岚少有的一口一口喂丈夫吃饭。自己吹一口,往丈夫嘴里喂一口,和即将要加辅食的女儿差不多,自己一瞬间多了个儿子。丈夫吃好接着睡,一点精神都没,秦岚还要接着填饱女儿的肚子,中间一点间隙都没,真实忙的很。

    月章受寒加上惊吓,连着好几天都不舒服,没去村里报道,也是怕见到郑前进,自己的事情败露,会有意想不到的后果。三天过去了,月章身体好的差不多,在妻子的催促下,不得不再次回到村里的岗位上。

    三天的时间,村里的变化不大,月章在与不在似乎都一样,和个没用处的闲人一样,这样的态度一直是月章梦寐以求的,站在大人物的背后,不用自己面对风浪,手里也有左右局势的机会。眼前的情况,月章更加希望自己不被注意到。

    希望总是和现实有差距的,有时候甚至是相反的。月章刚把自行车推进村部的院子,里面就有人迎了出来。给村里带来收入的人才,几天没来大家可担心死了,要不是因为不知道月章住在哪里,村里要安排人去县里看望村里新来的年轻领导了。

    一番看似热情实则考热闹心态的问候,皮笑肉不笑的寒暄,月章进了门。郑前进正在屋里吞吐烟卷,自己的大眼袋自放在一边,脸上露出享受的滋味。大厂出来的卷烟果然比自己种的烟叶好抽多了,不呛、香,还特别软。

    “月章啊,这几天怎么了,没来村里,没事吧。”郑前进带着满脸陶醉的问月章,眼前的人明显赶不上嘴里的厌倦带劲。

    “谢书记关系,受风寒,发热,躺了几天。”月章尽量控制自己的声线。

    “你们年强人啊,身体不行啊。”

    月章的心瞬间被提起来,啥年轻、啥身体,别说了好不好。

    “年轻人就是要多干点农活,好好锻炼锻炼,身体强了才能把工作做好嘛,你看我都五十了,身体怎么样,哪样农活干不来。”

    月章暗舒一口气,不是说那件事。

    “看看我,三十多才有的小子、姑娘,怎么样,厉害吧。”

    月章的心又被秃噜一下,这么上上下下的快要得心脏病了。

    “是是,您老当益壮,村里哪有比得上您的。”周围的人纷纷献上自己的仰慕之情,月章也跟着表示表示。只是了解情况的人都知道,啥老当益壮,年轻的时候不安分,瞎胡闹,好好身体闹得生不出来,还怪家里的女人,后来休了自己的糟糠之妻,娶了个新的,养了好些年才生出来。第一个是女儿还不够,硬要生个儿子,人整的五十岁的年纪,六十岁的脏脸,没见过还以为是七十岁的人。

    月章隐隐约约知道一些情况,在郑前进家里几次喝酒,家里的女主人很少出面,端上菜就出去,也不再屋里待,等人吃完了才出现收拾东西。月章几次都没打上招呼,自己开口客气,对方不给一点回应。不知道是不是二婚的原因,郑前进的女人在家就成了摆设。

    村里的风气和县里的也不同,村里大老爷们的习气重,回家往屋里一坐,啥也不干就等着女人伺候,毛巾、酒酿、下酒菜,一样不能少,慢一慢都能骂上天,火大一点的,打媳妇的比比皆是。

    郑前进好一些,自己新娶女人给自己生了一儿一女,够可以的,平时顶多吼两句,平时舍不得打。还有是孩子大了,知道疼妈,自己家的小崽子由此差点为了给自己的母亲出头,差点和自己打起来。郑前进一不舍得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香火,二不想让外人看笑话,妥妥的怂了一次。

    “月章,等明年开春的时候,你跟着老百姓一起下去干干活,保证你哪哪舒服。”郑书记一派老气横秋。

    “行,跟着书记走,总不会吃亏的。”

    看起来包子脸姑娘没有把窘迫的事情告诉他的父亲,不然以郑前进的个性,现在肯定要和自己算账,能不能从村部走出去不好说,至少要卸掉自己一条腿。月章受不了烟雾缭绕的屋子,自己找个借口躲到旁边的办公室里。不知何时何人写的县志,在村部藏有一本,月章拿着县志打发时间。

    事情若是如此发展下去,一切将会美好很多,但还是和以前的说法一样,最不想要的结果往往才是现实。自己女儿在房里是不是遇到什么特殊的情况,郑前进虽然不能确定,但猜个七七八八,加上看月章逃避的行为,内心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自己的女儿和月章肯定在屋子里发生了什么,而且是不太好往外说的事情,所以两个人都很不自在,昨晚女儿死活要回学校,还剩几天的假期怎么说都不愿意待在家里,这种反常的情况以前从未发生过。

    尽管心里怀疑,郑前进没有抓住现行,若是把事情掀开了,不管自家占不占理,结果都是成为村里的笑柄。郑前进盘算着事情的严重程度,到底怎么才能把事情化开,或者给自己捞上一笔。

    月章万万没想到郑书记在和被人吹牛的时候,脑袋里想这么多事情,更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出卖了自己,鸵鸟政策只是把自己欺骗了而已,其实外面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月章借着身体还没完全好,急匆匆的逃离村部,想着远离是非之地,然而郑书记却打乱了月章的计划。

    “月章啊,村里去干活的都能拿钱,可还有一大堆的人没解决呢,你看中午是不是去我那喝点酒,聊聊啊。”

    “喝酒?算了算了,不去了,身体还不行,我还是回去再躺一躺。”

    “跟你说身体不行,你就该我们家女娃娃一样,从小下地干活,身体保证比现在好。”

    月章低头掩饰自己的尴尬,不敢吭声,郑前进是不是故意提到女娃娃试探自己?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不可能,当时没人看见,郑前进那天喝的多,根本没醒,自己当时可是确认过的。

    “行,你回吧,下次再到家里喝酒。”

    “唉。”月章废话不多说,错过郑前进立刻骑车飞奔回去。

    郑前进看着月章的背影,冷笑不已,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月章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回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露馅了。在家蹲了好几天不来村里就是为了躲开郑前进家的小丫头,算好学校要开学了,自己才敢回到村里。今天在村部也没啥啊,自己还不是和往常一样,没做啥特别的事情。

    月章的自己思考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人自我欺骗的能力蒙蔽了理智的双眼,总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思考问题总是难以客观的看待问题。月章觉得自己很正常,可以村里的有心人稍一观察就能看出今天的月章和往常的不同。

第205章 纠结

    月章忙忙的跑,郑前进在村部里慢慢考虑事情。关于自己女儿清白的大事,郑前进心理很矛盾,公开或是不公开,要名誉还是要实惠,难以抉择的事情。村里在男女的事情上并不严肃,趴会的、爬墙的、搞破鞋的比比皆是,大家都是村里人,为了面子很少会公开,顶多聚在一起的时候说几句笑。事情要是涉及到干部,事情的严重程度就不一样了,不仅村里的人会议论,干部队伍里也会有严重影响。从古到今,达官贵人的桃色事件总是最吸引眼球的。

    思绪随着事件跑的越来越远,郑前进的眼前似乎出现了曾经经历过的画面。当年上战场,自己也是一把好汉,探敌情、打草谷、抓舌头,哪一样都没落后给别人,自己当时的首长看重自己,曾经想给自己好结果,可惜自己没把握住,白白葬送了大好前程。现在自己面临第二次的抉择,到底怎么选择才是正确的,郑前进心里实在是没底。

    骑车运动起来,身体舒服许多,没有了精神上的尴尬,身体也跟着舒服起来。收音机里说过几天可能要下雪了,以后的日子是不是更加辛苦,或者干脆抱病请假,等着开春再去村里。若是以自己的性格,肯定是尽力来村里点到,可肉体的懒惰阻碍自己的进步。

    月章陷在纠结里,郑前进在更加难缠的会议里无法自拔。自己小的时候,自己被奶奶带着到瞎子家里算命,怕自己命不好,起名郑铄,命中带金,可遇贵人两个。长大后的郑前进在新社会光芒照耀下,在参军前改了名字,可不信村里瞎子能比外面的太阳有能量。前进,前进,拼了命的往前进发。年轻人有力量、有心气,以前不让干的非要干干,或许太着魔,反着干过火,在战场上犯了错误,自己的老领导好说歹说保了自己一次,后来转业干部没评上,弄个村书记也算有交代。

    现在年老了,想想当时的事情,固然有自己的一时冲动,何尝不是为某个人背了黑锅。这么多年过去了,心气越来越弱,不免相信鬼神之说:当时老领导也许是自己的第一个贵人,那么第二个又是谁?是不是眼前这个?至少人刚来确确实实帮了自己一次,在自己家出的事情又让自己心里纠结万分。

    月章很早到家,惹得秦岚一阵忙活,以为丈夫风寒复发,嚷嚷着叫月章去医院看看。月章知道自己心里有什么,支支吾吾就是不要去。接下来就是自己家的日常生活,妻子比以前多做是家里人的棉袄,特别是女儿的小袄,一针一眼,爱心满满。

    郑前进中我喝酒的时候也是五味杂陈,过往的经历被自己翻出来细细品味一遍,当年自己犯的错误似乎是中了某些人的圈套,被自己领导的对头下了黑手,现在想想当时领导的眼神,眼底仿佛带着一点愧疚,只是自己灰心丧气,没发现这些隐晦的暗示。今天已经到了不惑之年,自己还要和以前一样吗?

第206章 想回去工作

    月章很少能中午回家,只在女儿刚出生的时候必须回来,今天突然回来搞的秦岚一阵忙活。月章倒是好,中午饭都没吃,先躺床上睡一觉,秦岚以为丈夫的风寒还没好,在丈夫睡觉的时候,蹑手蹑脚,不敢出声。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最不怕爸爸,包着小襁褓,小手戳爸爸的鼻孔,让月章睡的不安稳,晕晕乎乎睡的差不多了,月章闭着眼睛问女儿身上的奶味。兜兜转转到了晚上,月章睡的充足,恢复精神逗弄女儿,陪妻子聊天。

    秦岚自己的时间太长,要回单位工作,想让自己母亲来带孩子。月章一边能感受到妻子的期望,一边不愿意让丈母娘来家里。结婚之前,丈母娘不看好这门婚事,给秦岚介绍过当地一个小官员家的儿子,好在夫妻俩坚持住才没被丈母娘拆散,这件事一直在月章心里记着,成了一个坎,每次见到丈母娘不免回想起这件事情,不免觉得膈应。这样的话不好跟秦岚说,毕竟人家是亲母女,在秦岚每次提到让丈母娘来的时候,月章总是哼哼唧唧,不想答应。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像让我一个人在家,你在外面鬼混?”

    “哪有,我不是怕你辛苦,你看现在正是大冬天的,外面冷的不得了,你来去学校都不方便,再说了,女儿还没断奶,你要是不在家,孩子饿了都没人喂。”

    “别说这些没用的,我不在,孩子不能吃鸡蛋糕啊,再不行,买点奶粉不行吗?你就是不想让我出去。”

    “孩子刚生下来,真的离不开妈妈,现在不好好在她身边待着,以后跟谁亲啊?这是自己的孩子,让老一辈的带肯定不如自己带的好。还有你,学校事情那么多,你自己要是不注意,回奶了,孩子的口粮都断了,你受得了啊。”

    “那,那……”秦岚知道丈夫说的有道理,可感觉丈夫还是有些事没说,“行,我在家,憋死我算了。”

    “明年春天过了,孩子能吃辅食,你把奶断了,再去上班。反正在家呆着,你的钱也不会少一个。你们学校平时也没钱发,去了干活,拿不到钱,也不划算。你就在家等着发钱,等镇里财政富余了,你再去。”

    早些年的时候,无论村小还是市小,老师的工资都是由当地镇一级主管部门负责的,镇里没钱,经常会拖欠老师的工资,有时候半年才能发一会工资,很多老师都是凭着毅力在坚持,不得已的时候,还要往亲戚朋友去借钱。月章从学校出走,也有这个原因。

    “学校发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镇里没钱,街道也没钱,发个西北风喝喝。”

    “快过年了,也许就发了呢,等等看,总不会少了你的。”

    自从月章从教师队伍进入公务队伍,工资从来没少发过,福利也是一点不拖欠,该发的东西绝对等不到第二天。这一点比当老师好多了,这个小家庭也是靠着月章还算可以的工资勉力支撑。要是还按着以前两个老师的工资吃饭,家里真要饿死人了。

第207章 领薪水

    不仅社会现实,机关里也是这么现实,有权利管理的部门无论工资还是补贴从不迟到,最好欺负的单位,连生活都过的艰难。想到天天干活钱却拿不到,秦岚火热的心就冷一大半,自己去干吗呢,去无偿的贡献吗?

    夜里,天空飘下雪花,在无人的时候吗,寂寞而又热闹的雪花一片一片、一簇一簇的往下落,每个雪花都知道自己的命运,先落下来的还没看清天地的颜色就化成水,透明无暇,接着落下的一层又一层,自己还没看够地表真实的色彩就被自己同伴们压在身下。落在最上层的固然有一夜的时间欣赏从天空俯瞰到地上仰视的所有美好,只是第二天一早,太阳出来的时候,不免是最先献身的那一个。

    下雪不冷,化雪冷。月章、秦岚和女儿月明挤在一张床上,完全没感到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早上起来才发现,一切变的白茫茫,所有的污点都被掩盖,让人产生少有的清新感受。昨天还是骄阳翱翔,今天成了银白世界,突然的转换令人猝不及防。院子里落的雪薄薄一层,靠近院边的地方自然的弯曲出弧度,整个场面先的整齐而寂静。天上偶有碎雪被吹下,打在脸上凉凉的。

    月章赏雪,寂寞无声,脚丫冻的发麻。秦岚看雪,内心庆幸,不去上班的决定正确无比。二人默契的保留院子里的白雪不去破坏,静静的下厨,静静的端着热腾腾的白米粥隔着窗户享受颜色带来的寂静感。

    下雪了,月章有了充足的理由不去村里,不知工地上是否还有人在坚持修路。或许没有把,这样的天气,人能坚持,可干活的水成了冰,也没法坚持啊。前些天月章拿回的钱还能让家里这几天不至于断伙,一家三口窝在被褥里,享受落寞的人生。

    第二天夜里,雪还继续,天一直是阴沉沉的,惨白的阳光不再出现,骄阳似乎低下头颅,默默藏起来不见身影。一早,不能说早,十点一刻,一家人才慵懒的起床,月章想起今天是发薪的日子,不能不出门去单位领自己的薪水。虽然自己被分到了城北镇,但关系还在原来的单位,工资还要从县里的财政走,每月按时间到单位拿工资。这样安排也是安抚下去的同志的心,省得让下去的人以为自己真的是被抛到基层,没有回去的机会。

    刚下过雪,雪下路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汽车艰难,遇到上坡下坡必须推着车慢慢走。月章慢哼哼的骑车,把住头、少刹车,终归能省点走路的力气。天空阴沉,还没下的雪花在高天上酝酿,等待合适的时机往地上袭击。月章懒得穿雨披,把自己包的厚厚的,冒着寒风,一路上累的不行。单位财务科知道月章过来拿钱不容易,很快就给月章办好手续取钱。趁这机会,月章想去找老郭聊聊,再去局长室汇报工作,可惜两个人都不在,老郭身体不好,下雪天不来了,局长则是外出。自己和秘书室的人不对付,也不是副局长线上的人,懒得和他们打招呼,拿钱直接回家。

第208章 遇见

    回去的路上,月章想去老郭家里看看,自己能指望上的只有这么个直属上司。不熟悉去老郭家的路,以前听说过,月章在去的路上转了几圈,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找到。中间遇到一个学校,门卫还在,上前问路,门卫却一问三不知,说自己农村来的,啥都不知道。月章刚要转身继续找,一个似乎见过的身影出现在眼目里。

    天阴沉,远处看得不清楚,只是感觉熟悉,走路姿势跟身边的某个人非常像,月章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熟悉的感觉让月章来了兴趣,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给自己如此的熟悉感。

    走近了,走近了,大棉袄包裹的圆滚滚的身子,上面接着一个包子一样的小脸,是自己曾“欺负”过的包子脸姑娘。月章心里暗叫:不会这么巧吧。

    还没真切的见到人,月章内心已然尴尬不已,赶紧调转车头,趁着对方没有认出自己,跑的远远的。越是匆忙的时候,越容易出问题,月章转车头的时候,地上太滑,整个人带车,哄一声摔在了地上。这几不仅低调不了,旁边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月章身上,这下躲都躲不掉了。

    月章故作镇定的起身,背对着学校大门,扶起自行车,假装人不在,自己成为透明人,默默的走掉。

    “哎,你别走。”后面传来略显焦急的女声。

    月章不打算回头,听不见也看不见。

    “你别走,你走,我就告诉我爸。”

    好吧,一句话的威力胜过千言万语,把自己爸爸都扛出来,自己肯定走不了了,不过改装的还是要装。月章漠然的回过头,脸上装出一副呆呆的样子,好像第一次见到女孩,也像是确认对方是不是在叫自己。

    “你过来,把东西帮我扛一下,重死了。”

    “你是叫我吗?我们……”月章仍准备装傻。

    “你帮不帮?”女孩很倔强的看着月章。

    小眼看着大眼,包子脸里面的空气馅越来越多,包子越来越大,炯炯盯着眼前这个曾经轻薄过自己又装不认识自己的坏男人。

    月章被看的心里发毛,又虚又尴尬,顶住不如此真挚的目光,怕包子的脸别炸了,摸了摸头,呵呵一笑:“你是郑书记家的吧,呵呵,呵呵。”

    小姑娘背后还背着一个大袋子,脸面不知装的什么,鼓鼓囊囊的,看起来背的很费力,一脚深一脚浅,背到门卫这。

    月章不好意思再装傻,伸出手一把拽过包裹,颠一颠,像是棉被之类的,松散却没有重量,可能对小个子姑娘是个负担。

    “你把棉被拿出来做什么,天这么冷,不要住了吗?”月章很奇怪。

    包子脸姑娘听到月章的问话,和包裹一样鼓囊囊的小脸慢慢瘪下来,小嘴紧抿,接着下垂,眉毛儿、眼睛聚到了一起,嚷嚷着哭出了声。

    “别啊,别哭啊,我不是真装不认识的,你知道,你知……”月章手足无措,以为自己刚刚吓到了小姑娘。

    包子脸姑娘哭弯了腰,声音渐渐变大,蹲在了地上,月章站在旁边护着,不知要做些什么。

    天上飘雪,渐渐的,模糊了两人在校门前的身影。

第209章 被欺负

    白天的雪没有晚上的雪大,一阵一阵的,等到头上的颜色微微变白,姑娘才停止了哭泣,眼泪流在脸上冰凉凉的,把小脸冻得通红,有泪流过的地方特别明显。泪水的热的,经不住外界恶意的揣测,离开了眼眶很快就被吸走了热量。

    月章心里犹豫,这个时候应该上前帮姑娘擦擦脸,可是尴尬的相遇使得自己做什么事好像都是错的,只能如同一个傻瓜站在旁边无措。

    等姑娘抬起头,月章抽出妻子为自己准备的小手帕塞进姑娘的手里,让她擦一擦。

    “你送我回家,我要回家。”姑娘擦擦脸上快要结成冰的泪痕,可怜兮兮的对月章说。

    “怎么了,学校有人欺负你吗?”

    “我要回家!”姑娘增大了声音,似乎又要哭出声。

    “好,你别哭了,我送你回去。”月章赶紧答应下来,看不得女孩儿哭,更看不得漂亮的女孩儿哭,这也许是每个男人的弱点。

    大包裹搭在前杠上系好,自己先跨上去,砖头看看姑娘,示意她坐上来。包子脸姑娘低头害羞一秒,毫不客气的一蹦,屁股一歪,矫健的似个兔子,坐在了后座上。若不是红红的眼睛证明刚刚哭过,此时的敏捷和前一分钟的柔弱哭泣,完全不是一个人。

    起步,蹬车,用力,一前一后两个人踏上艰难的回家路途。

    “学校怎么了,能跟我说说吗?”月章使劲蹬车,不忘关心小姑娘。

    包子脸姑娘坐在后座上,双手纠缠在一起,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是不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了,你跟我说说,说出来就好了。”

    “嗯。”小姑娘轻声回答。

    “怎么回事,要是她们欺负你,我去给你撑腰。”月章虽如此说,脚下却没停下来的意思。

    “不,不用,”姑娘怕事情闹大,“不是欺负,是我不好。”

    “别怕,她们怎么你了,说给我听听。”

    “没什么,你别问了。”包子脸姑娘忽然不想说了。

    “好吧,你想说再跟我说,我看能不能帮帮你。”

    半路沉默,只有月章沉重的呼吸声,积雪本来就很难行进,添上一个大活人和大包裹,即是月章身体正当年,也累得气喘吁吁。

    “你没事吧,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说着包子脸姑娘反而抱住了月章腰。

    “没事,你好好坐着,路滑,不好走,别摔着了。”月章累的完全没发现姑娘的小动作。

    “她们在学校里说我是从农村来的,什么都不会,说我土。我气不过,就跟他们吵起来了。”姑娘在村里也是有地位的人,都是让人哄着的,到了城里反而被讽刺为土鸡,心里根本过不去。

    “那是她们不对,接着怎么了。”

    “我以为超过就算了,今天,哼,”姑娘又有要哭的趋势,“她们趁着我不在寝室,往我的被子里面泼水,中午我回去躺下,没注意,后来被冻醒的,水都渗到衣服里面了,我冷。”

    学生间的矛盾,月章很懂,当年大学里一个宿舍的女生闹到互相抓脸,自己做教师的时候没少在女生管理上费心。

第210章 暧昧

    “现在衣服还是湿的吗?”月章一脸惊讶的问道。

    “嗯。”姑娘小声回答,带着哭腔。

    “那怎么行,早不说啊,得赶快换衣服,等到家,身体都要冻坏了,你还有换洗的衣服吗?”

    “没有。”姑娘的声音弱弱的。

    “唉。”月章赶快调转车头,顾不上避嫌,下车把自己大衣脱下盖在姑娘身上,要先把姑娘带回去,让妻子给她找两件衣服。

    已经过了回家的路,转回头比去村里近不少,月章再发力,尽快回去,别把姑娘冻着,自己也能趁着运动出汗不会太冷。

    拿笔的小伙,身子不如干活的强壮。月章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蹬车不到两公里,已不是气喘吁吁,是喘不上气。或许是后面坐着异性激发了月章作为雄性的好胜心,才能坚持这么久,眼下真坚持不住,双腿发软,只能大口喘气,慢慢蹬车。只过一小会,刚才过于用力出的汗凉下来,身上情不自禁打哆嗦,太冷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冷。

    月章咬牙坚持,后面有个温暖的手臂环住自己,柔软的大衣也尽力往自己身上裹,虽然还是很冷,比刚才好很多。这是身后的小姑娘在帮助自己,月章心里隐隐觉得不妥,然而严酷的环境、刺骨的寒风吹的自己开不了口拒绝。

    月章挺直后背,想要稍稍拉开一点点距离,但环抱的双手紧了紧,自己反而感受到了更深的温柔,在后背摩擦。月章瞬间热量上头,在寒风里再次除了一身汗,只分不清是热的还是冷的。

    暧昧总是在你不说、我不说的时候开始的,手上的动作、身体的感受、精神的迟钝,把所有的原因推给外界的事物,觉不承认是自己的原因。也许身不由己,也许判断不清,结果往深渊里滑动,隐秘而显眼,就像成型的雪花一样,只能够待在寒冷的节气了,日光一照全都没了。

    挺直腰杆的月章骑到家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不清楚后面突出的是冬衣的柔顺还是女人特有的温柔,担心、困惑,带有隐藏的愉悦,使蹬车的人忘记身体的疲劳。

    秦岚很奇怪丈夫出去一趟怎么会带回来个大姑娘,女人的直觉让自己感到事情很多不多,丈夫的解释也有可疑之处。大雪天怎么就在学校遇到,怎么这么容易的就带回来,但是正因为丈夫光明正大的把人带回来,秦岚反而不好说什么。

    女孩的后背确实湿了,从外面的棉服,到里面的毛衣,贴身的里衣,一层贴着一层,水渍逐渐减小,女孩才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屋里有火炉,秦岚找出自己的衣服给女孩换上,怎么说都不能让孩子冻着。至于丈夫,秦岚心里一面是怨气,一面是心疼,丈夫头发上的水都结了冰,汗水从毛孔中往外涌,蒸发出向上升腾的热气,冰与火的两面在一个头发上展现。这样下去可定又要感冒了,给女孩换号衣服还是让丈夫进来也把全身换一遍。

第211章 碰巧

    “把衣服换了,我给你去煮点姜茶,冻着身体了,以后就不好过了。”秦岚帮女孩擦头发,唠叨着。

    整理好更换的衣服,放在床上,带上门,关心自己可怜的丈夫。还好,自己的丈夫不是太傻,还知道躲在厨房里烧水,只是不敢进卧室,拿不到换洗的衣物,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你在这烧些热水,我去给你拿衣服。”

    “好。”月章牙齿打颤的回答。

    不熟悉姑娘家的背景,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安慰两句,里里外外给丈夫拿出一套。橱柜快见底了,本就不太富裕,没买多少衣物,一来二去,柜子底现了出来。

    “穿吧,说说怎么回事?”秦岚吧衣服扔到丈夫身上。

    “啥事啊,就是,我找老郭家没找到,中间碰到个学校去问路,就碰到了。”

    “这么巧,真这样?”

    “你别瞎想,她是前进村郑书记的女儿,看见了还能不帮吗?”

    “不能啊,你村的书记都多了,女儿能这么小?”

    “老蚌生新珠,后来又娶了新媳妇,三十大几才有了孩子,现在不只这个,还有个儿子上初中呢。”

    “还能这样啊,原配呢,原配哪里去了,老不要脸的。”

    “不知道,这种事村里不提,家里的丑事,不提也罢。”

    “月章,你说说你身边怎么都是这种事情,老郭娶个学生,郑前进也是为老不尊。”

    “还能怪我啊,又不是我让他们娶的,碰到而已。”

    “你哪天是不是也想把我给换了,换成里面那个。”

    “别瞎说,人家还是小姑娘,是学生,扯什么。”

    “学生不正好,越嫩越好,身边绕着美娇娘,不好吗?”

    “吃醋啦,真没事,要是真有问题我敢把她带回来啊,不可能。等她暖暖身子,我就把她送回去。”

    “哼,送个屁,你看天,阴成什么样子,你还送什么,出去冻死你。”

    “好啦,你不是要熬姜茶,你卿卿老公还在能你。”

    “喝,喝什么,知道天冷还逞能。”秦岚嘴上这么说,还是从柜子下拿出生姜,准备熬姜茶。

    红糖、黄姜、白水,锅里的糖水缕缕网上毛热气,把整个厨房蒸的热腾腾,屋顶热气缭绕,月章换好干爽的衣服,又活了过来。月章接过煮姜茶的活,让妻子回屋待着,家里能干的活自己尽量都干了。

    盛出两大碗,每碗的碗底都留一片姜,一碗留给自己,一碗送到卧室。

    咚咚敲门,里面的女子有没有换好衣服,冒然进去太过唐突,月章一手端着滚烫的茶水,一手轻敲屋门。听声音,里面没有吵闹,两个人应该没有产生矛盾,或许窃窃私语,自己听不见,月章只好为自己打气,挺起胸膛。

    开门的是妻子,看没有问题,赶快进门把热姜茶放下,手快烫出泡了。抬头看去,屋内颜色大增。两套类似风格的衣物穿出不同的色彩,青春靓丽、成熟妖娆,可爱娇小、韵味十足,两个女人一个像春天里的小花,一个像盛夏的绚烂,一时间把月章迷花了眼。

第212章 两朵花儿

    寒冷的冬天里能开两朵花是多么大的幸运,更何况两朵花的颜色各不相同,各有千秋。

    妻子是和自己同床共枕的人,自己对她最了解,生完孩子,虽说有点体重有点增加,但正是有成熟女人韵味的时候,自带的母性光辉,让人一眼就能沉浸在其中。

    包子脸姑娘更像一株含苞待放的春日花朵,开的不明显,却给人以春天的希望感,脑海中能浮现出将来这多花儿将是多么的美丽。青春和希望总是人最爱遵循的内容。

    此时的月章愣的像个猪哥,眼神有欣赏的成分,也有欲望的光芒,姑娘被看的不好意思,含羞低下了头,秦岚则是不客气,恶狠狠的看着丈夫,顾着两腮,似乎要和包子脸姑娘比谁的脸更圆。

    月章还是机灵的,和妻子的眼神对视一次就知道要遭,赶紧转移关注点。

    “姜茶熬好了,赶快趁热喝,驱驱寒气。”

    “你还知道自己来干什么的,我以为你是来赏花的呢,哼。”

    “赏啥,冬天里哪里有花,我看你就是最好看的花。”月章恭维妻子。

    “我哪里是花,我都快成老树根了,花是我旁边的这个吧。”秦岚嘴上这么说,脸色好看了一点。

    一边的包子脸姑娘把头低的更深了。

    “都是,都是,你是春天的荷花,白里孕红,正是热烈开放的时候。”月章把平时不敢说的话都说出来。

    “呦呦,好甜的嘴啊,平时也没见你说过一句。”

    “是我不好,美在身边不自知,是我眼瞎了。”

    “哼。”听声音是愉悦了。

    “我再去盛一碗,你也喝点,暖暖身子。”月章想要暂时脱离战场。

    卧室内,婴儿睡在床上,对外部事情茫然无知,床边,两个靓丽的女性在相互打量。

    包子脸姑娘不是很适合身上的衣服,有点松垮,即是颜色、样式都已是年轻的款式,可穿在身上还是有点不一样。秦岚细细观察眼前的小姑娘,脸上慢慢的青春,鼓鼓的小腮,跟自己孩子差不多嫩的皮肤,床上的衣服显大,松松垮垮的,正显示出眼前女孩的娇小可爱。岁月不饶人,十年前自己可能还能与眼前的人比一比。

    包子脸姑娘低着头,偷偷的瞧眼前的姐姐,成熟的魅力扑面而来,知性当中带着自己不熟悉的性感,就是自己这个小黄瓜也被姐姐的气质吸引。姐姐身上的气息和自己在学校遇见的好看的老师有点相似,就是那种威严中带着关爱的感觉,自己想要亲近却又有些害怕。

    包子脸姑娘从下到上偷偷的瞧,眼睛斜视往上刚好和姐姐的目光对在一起,小脸瞬间殷红,把头低的快到地上了。

    月章可不知道自己出去后在屋里的一番景象,到厨房再盛一碗姜茶,端回卧室,月章感觉到一丝丝的不对劲。妻子玩味的饿目光,小姑娘低垂的头颅,是不是又出幺蛾子了。

    “快,把姜茶都喝了吧,别冷了,喝完锅里还有。”月章自己也心虚,可不得不主动打破沉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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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天介绍:
月章,一个来自外地的小青年,在本地结婚后,进入机关却被秘书长赶到农村支农。谁想,农村的天地大,养鸭鹅、办卤味厂、建新房、收土地、当包公、怼乡长,在磕磕绊绊中逐渐成长的基层干部。有想法、有热血、有理想,在波澜壮阔的时代里,正需要这样的乡村建设者!月明天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月明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月明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