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懂
农村的问题一直都是整个国家的基础问题,农村变好了,农民富裕了,农业发展了,才能使整个国家走向富强。现在县里把年轻人放下去就是想借着年轻人的冲劲,试一试在农村中能不能走出不一样的道路。
农村缺钱,缺文化,缺组织,最缺的就是人才。每个村子都会有能人,或上学,或做生意,有文化又能力的人纷纷选择远走高飞,很少有人能够回到农村去工作。这样的情况既有个人意愿的选择,又有大环境的使然。县里这是把自己年轻的力量拿出来,补充到农村去,给农村的建设送去人才,若是有机会,资金也能跟上。
上面的考虑是广撒网,能捞几条鱼是几条,如果出现可复制的模式,再在其他的环境中推广。这样的方式和设置特区的思想一脉相承,以点带面,逐步尝试。
月章暂时不能想的这么远,屁股决定脑袋,自己的屁股刚坐上小板凳,无法想到坐沙发的人是怎么想的。下午的课很片面,只捡好的说,农村的缺点一笔带过,很有麻痹性。在了解农村的人眼里,这是纯粹的忽悠。月章和不喜欢这样的讲师,为了任务隐瞒真实情况,一点不诚实。
昨天买了好多的歪瓜裂枣,今天只需买些五花肉,配着菜炒,菜里有点油腥就行。晚饭的时候,秦岚问丈夫今天的课程。
“今天学的什么,看你心思不在。”
“今天的课太有争议了,上午和下午的课正好是反着来的。”
“反着来?学校不实现安排,统一思路的吗?难道另个老师讲的课还能打架?太扯了吧。”
“我也觉得扯,不值老师讲的课不一样,学员的想法也不一样,很难搞啊。”
“你说说看,我倒想听听怎么个难搞。”
“上午来的是个农民企业家,原来是集体工厂的,自己出去赚钱,回来把效益不好的原集体企业收购了。”
“可以啊,逆袭呀,妥妥的有脸面,这样的人可不多。”
“可下面的学员硬说人家剥削老公,是资本家的嘴脸。下午的来的调研室的,讲的天花乱坠,把农村夸的跟朵花似的,就是不提农村真实的情况。下面那群傻子,亢奋的跟群狗一样,给个骨头就往上扑。”
“不能吧,这次来的都是各个单位刺头,你说的,这些人怎么会这么单纯。假的吧。”
“我也看不懂,他们是真拥护,还是在起哄。看不懂啊,感觉脑壳都要疼了。”
“算了,不懂就别想了,你自己好好干就行了。”
“我宝贝女儿,今天你辛苦。”
晚饭是秦岚做的,没有月章做的精致,尚可入口。月章不敢说自己意见,以前有过发表意见引起家庭冲突的案例。刚结婚的时候,月章和秦岚两个人为谁做家务活产生了长久而曲折的斗争。月章本不喜欢做饭,想把做饭的事情推给妻子,然而妻子无论如何都不愿接这个活。直到一次,妻子拗不过自己,下厨房,做出来的黑焦米饭,月章才自觉把做饭的大任扛在肩上。后来,月章曾以此事笑话妻子,结果妻子气的回娘家,自己好不容易才哄回来。
事实证明,老婆是用来宠的,不是用来嘲讽的。
接下来几天的培训皆是按部就班,后几天逃课的人慢慢变多,反正也没人点名,想听就听,不听就走。由于来的都是每个单位的刺头,不是个性很犟,就是身后有背景,不在乎,佘主任干脆睁只眼闭只眼,不闹出大乱子,全当看不见吧。
经过几天的观察,月章对这个培训班的学员有了认识,大致能分为三类。第一种确实是不好管理的人,单位里趁着这个机会把人给甩出来。第二种应该是有所图的人物,看样子都很有信心,不管下去是镀金还是真干一番事业,都是为以后的前途打基础。第三种是类似自己的,受无妄之灾,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被派出来,或许是不经意间得罪了人,或许必须出人被推出来挡枪。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三种人各抱成团,隐隐成三足鼎立之势。第一天就出风头的王勇军,在第一类和第二类群人中,都混得很开,身边不时跟着一帮人。看他的风格,像是个钟鸣鼎食之家的叛逆子,既有深厚背景的样子,个性有很跳脱。月章作为第三种人的典型,和学习班的风云人物接触很少,亦无意上前巴结。
第三种人严格来说,算不上群体,应该是被第一种和第二种人排除掉的都算在第三类里。无组织、无纪律,交流少、走动少,大多想着熬过在基层的两年,赶快调回单位。
培训班一共五天,最后一天是结业,没人发个红本本,宣告大家顺利毕业。组织部长再次莅临,再次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最后一天吃过午饭,没给大家休息的时间,佘主任就把分配表拿出来,安排各位学员的去处。
局长说话算话,真把月章安排了城北附近,离家比较近,每天来得及回家照顾家庭。一个单位的马超,也被安排到了自己的老家,发挥他对本地熟悉的优势。
领取结业证书,大伙准备四散,部分在学习班中处出感情的人自己组织酒局加深情感。月章内心拒绝这样的场合,好在没人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月章默默推着车,向门外走去。
“月章,等一下。”后面传来声音。
“啊。”月章转头看,马超在叫自己。
“马上就要下基层了,以后希望有机会互相帮助。”
“有机会的。”
“这几天我一直想不通,怎么会是咱们俩被派下来。我得罪了副局长是罪有应得,你这么会一起来受罪。昨天我去打听了,有人提议你来的。”
“嗯?”月章很诧异,内心产生波澜。
“你想不想知道,嗨,我直接说了,别怪我多嘴。是那个刚上去的李主任专门把你安排下来的。本来咱们单位只有一个名额,李主任专门请局长多要一个,把你送下来。”
“怎么会?”月章震惊了,只是因为讲话稿的事情吗?
“所以我说我们是在一条阵线的,一定要互相帮助。今天有没有时间,咱们去合计合计……”
月章已听不见后面的话,内心全被愤恨取代。
接下来几天的培训皆是按部就班,后几天逃课的人慢慢变多,反正也没人点名,想听就听,不听就走。由于来的都是每个单位的刺头,不是个性很犟,就是身后有背景,不在乎,佘主任干脆睁只眼闭只眼,不闹出大乱子,全当看不见吧。
经过几天的观察,月章对这个培训班的学员有了认识,大致能分为三类。第一种确实是不好管理的人,单位里趁着这个机会把人给甩出来。第二种应该是有所图的人物,看样子都很有信心,不管下去是镀金还是真干一番事业,都是为以后的前途打基础。第三种是类似自己的,受无妄之灾,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被派出来,或许是不经意间得罪了人,或许必须出人被推出来挡枪。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三种人各抱成团,隐隐成三足鼎立之势。第一天就出风头的王勇军,在第一类和第二类群人中,都混得很开,身边不时跟着一帮人。看他的风格,像是个钟鸣鼎食之家的叛逆子,既有深厚背景的样子,个性有很跳脱。月章作为第三种人的典型,和学习班的风云人物接触很少,亦无意上前巴结。
第三种人严格来说,算不上群体,应该是被第一种和第二种人排除掉的都算在第三类里。无组织、无纪律,交流少、走动少,大多想着熬过在基层的两年,赶快调回单位。
培训班一共五天,最后一天是结业,没人发个红本本,宣告大家顺利毕业。组织部长再次莅临,再次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最后一天吃过午饭,没给大家休息的时间,佘主任就把分配表拿出来,安排各位学员的去处。
局长说话算话,真把月章安排了城北附近,离家比较近,每天来得及回家照顾家庭。一个单位的马超,也被安排到了自己的老家,发挥他对本地熟悉的优势。
领取结业证书,大伙准备四散,部分在学习班中处出感情的人自己组织酒局加深情感。月章内心拒绝这样的场合,好在没人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月章默默推着车,向门外走去。
“月章,等一下。”后面传来声音。
“啊。”月章转头看,马超在叫自己。
“马上就要下基层了,以后希望有机会互相帮助。”
“有机会的。”
“这几天我一直想不通,怎么会是咱们俩被派下来。我得罪了副局长是罪有应得,你这么会一起来受罪。昨天我去打听了,有人提议你来的。”
“嗯?”月章很诧异,内心产生波澜。
“你想不想知道,嗨,我直接说了,别怪我多嘴。是那个刚上去的李主任专门把你安排下来的。本来咱们单位只有一个名额,李主任专门请局长多要一个,把你送下来。”
“怎么会?”月章震惊了,只是因为讲话稿的事情吗?
“所以我说我们是在一条阵线的,一定要互相帮助。今天有没有时间,咱们去合计合计……”
月章已听不见后面的话,内心全被愤恨取代。
丈夫刚回家,秦岚就闻到肉香,丈夫每次回来顶多买点五花肉、碎鸡肉,很少买整个的鸡鸭。上次怕自己饿着,丈夫带回来麻辣鹅,今天又带的什么呀?
不是人馋嘴,物质匮乏的时候,每次能吃的好一点都算奢侈,秦岚因为生孩子才能天天见荤腥。
“发财啦,今天又花钱?”
“路上看到了,想吃,就买了。”
“哎呦,盐水鹅,哪家买的,好吃不。”
“我又没吃,快点拿盘子,盛起来。”
来不及做晚饭,两个人分了盐水鹅大快朵颐。前两天的麻辣鹅太辣了,没今天的盐水鹅吃的顺口,秦岚比较喜欢不辣的食品。
“今天培训结束了没,分到哪里了?”
“发个小红本本,几天的培训还能整出个毕业证书,真有想法。”月章洗洗手,把包里的小本本掏出来给妻子看。
秦岚接过证书,翻开:“不错啊,快赶上我们的毕业证书了,你看里面的字,都是人写的。你们那么多人,也不嫌麻烦。”
“谁知道,花钱制作,还有写,你说干部学校是不是闲的。这钱多买点有用的东西发发多好,非要弄这花里胡哨的。”
“你分到哪里了?能不能回家。”
“城北镇,还可以,离家不远,从咱家往北再走一点。”
“我知道,以前跟我爸去过,那里的路可不好,没城里的水泥路,可难走了。”
“你去过?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吗?路我都不知道。”
“顺着国道往北,好像有个标牌,转弯,一直走,过了地界就快到了。时间长了,记不住。”
“算了,到地方我问路吧。我还有点担心,培训之前说的是去基层,问题是到哪个基层,是到镇里就算基层呢,还是一定要下村。”
“你想的美,镇里待着还需要你去创业啊,估计肯定是下村了。”
“我还是接受不了,上了十几年的学,好不容易从农村出来了,现在又要被打回农村,难过啊。”
“知足吧你,至少工资不少,先把家里生活顾好再说。”
吃了盐水鹅,肚子不闹抗议了,月章穿上居家服,就是打补丁的衣服,准备晚饭。有了前面的肉食打底,晚饭可以做的清淡,大米粥、小青菜,去除嘴里香料的味道。
又到周末的时间里,放松的时间。即将面对未知生活的前一个周末,要怎样安排才好呢。出去逛街,上周秦岚才出去一次,月章自己照顾孩子搞的头疼。全家人出游,外面的天气较为寒冷,也不适宜。还能干什么呢?愁啊,放假了反而不知道该做啥事。
月章和秦岚本来在被窝里畅想要过有意义的周末,讨论来讨论去,两人出门都是奢望,只能在家里待着一条路。既然如此,趁机会把家里大件衣服给洗了,从宝宝回家,换下来的床单、被单、褥子还堆在卧室里,没有清洗。
冬天的水太冷,趁着中午出太阳的时间,用温水洗才能不那么冻手。收音机预报明天是个大晴天,不能出去,把家里收拾干净。
第31章 夜谈
快乐的时间过的飞快,太阳慢慢落下,阴影逐渐从地底爬上墙头,再占领整个空间。有暖阳的对照,夜显得特别寒冷。月章和妻子两个人躲在屋里不敢出去,两个大人加一个孩子的体温,稍稍提高卧室的温度。初生的孩子免疫力不够,小棉袄穿了一层,襁褓包了一层,被子盖了一层。棉花的被子,秋天的时候专门弹了一次,又松又软,即使盖了两三层也没有气闷的感觉。
吃了晚饭,月章和秦岚躲在被子里,互相温暖。结婚时间长了,两人之间最有仪式感也许就是吃饭了,即使身体深入的交流也没坐在一起吃吃饭能交流感情。月章买菜,准备饭菜,秦岚负责挑选,喜欢的夸一夸,不喜欢的闹一闹。两人的情感在时间里消磨,也在时间里相互渗透,将来或许有一天,两人会不分彼此,完全融合在一起。
关了顶灯,亮着床头的壁灯,昏暗的光线,让人放下心防。谈恋爱的时候,情侣最喜欢这种环境,昏暗、暧昧,正可以做一些在阳光下不敢做的事情。夫妻处在这样的灯光下,则是固定事项的暗号:睡觉或者讲坏话。
忙了一天,腰疼的要命,好像让妻子给自己按一按,可自己连翻身的力气都不剩。月章好想快点睡着,眼皮不自觉的闭合,呼吸越来越重。秦岚不管,抱一天的孩子,手臂很累,精神却很好,根本睡不着。
“你们单位哪个最好看啊?”
“嗯,”月章觉得这个问题有陷阱,“都没你好看。”
“有没有进小姑娘啊?”
“没有,别多想了,都是大老爷们。”
“你们办公室不是来个半老徐娘。”
“你想要吗,介绍给你,呼呼……”
“你别睡啊,陪我说话。”
月章不知是真睡着,还是装睡逃避问题,不理会妻子的打扰。
“唉~,老喽,肚皮都是妊娠斑,脸也垮了,有人看不上了,我苦啊,有人都不想和她老婆说话,嫌弃人家啦。”秦岚一边说一边看月章的表现。
月章不动如山,继续打呼。
“你真不管我,去死吧。”秦岚伸手拧丈夫的腰肉。
月章,忍,坚决不醒。
秦岚没办法,看在丈夫今天洗衣服劳累的份上,放过他这次。
在一起时间长了,能讲的基本都是废话,有用的都要仔细衡量后才说。建立的家庭都十分稳定,小事小务基本自己就能解决,然后在不经意间与对方提一下,轻描淡写,事情就过去了。不是不在意对方的态度,而是不想让对方担心,自己能抗下的苦,自己就默默扛着吧。
若是到了还没做先打招呼的时候,那就是到了整个家庭需要总动员的时候。或许不需要对方做什么,但一定需要彼此支持才能度过。就像这次下基层,孩子需要照顾,一个人肯定不行,月章想要下去必须取得妻子的同意。如若不然,整个家庭不能形成合力去面对困难,还有可能因为无休止的相互指责而分散。
一觉睡到大天亮,很舒服,很爽快。昨天把家务干的差不多,今天就能轻松一些。女儿比妈妈醒得早,也不出声响,就鼓弄,自己的小手从严严实实的襁褓中抽出来,伸个懒腰,挥一下停一下。月章把女儿抱在在即的胸前,仔细欣赏上帝创作的艺术品,看的太可爱了就亲一口,自己的嘴就像张开的鱼嘴,女儿就是自己呼吸的空气。
眼前的景象变化,女儿的小手要碰碰前面的东西,摸一摸,好粗糙,闻一闻,味道很熟悉,是自己爸爸,可以安心的玩。女儿有个特点,爸爸用头发挠女儿的脖子,会很痒,会呵呵的笑。月章忍不住用头发撩一下女儿,果然女儿“咯咯”的笑出声。旁边还在睡觉的秦岚也被笑声唤醒,迷糊的看着游戏的一对妇女。
周末没有安排,全家在家待着,多陪陪自己的家人。屋外的温度降了下来,没有太阳,秦岚取消了自己单独出去的计划。
幸福安慰的日子最让人着迷,因为有家人的陪伴,幸福一直在身边、在内心,知道自己明天将要去哪里,有着落,会感觉很安稳。特别是在变化巨大的日子里,作为一家之主,不在于赚多少钱,而是把家庭安排好,进可升、退可守。
周一的时候,月章吻别妻子前去城北镇报道。
城北镇,顾名思义,在县城的背面,城市的郊外,说是城市还有许多人靠着种地生活,说是农村,离着县城也不远。既然已经接受自己的分配,能够到离家近的地方,月章心里很有安慰,两害取其轻,不是最差的就好。
一路问了好几个人才来到城北镇的办公大院。去的路并不复杂,因是第一次走,不熟悉,才耽误很多时间。大院门口没有有门卫室没有门卫,接待的人也不知在哪里。进了门,院子挺干净,看地上的扫帚印,应该是刚打扫过的。一座二层小楼坐北朝南,小楼的前面是大院,院子里停着一辆面包车,再往南靠墙的地方有个车棚,停满各式的自行车。月章把车推过去,挺好,拿包,准备去问问哪里是接待的地方。
算起来,这已经是月章来到这个城市第三次报道,第一次是去学校,第二次是现在的单位,这一次不知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
院子光秃秃的,东墙边种了几棵树,光秃秃、孤零零站在墙边,没有一点生气。小楼不高,从东到西一层是八间房,房门大多关着,靠中间楼梯的地方有个开着门,月章准备进门问问情况。
走到门前,没看到标牌,再进去,没人,桌子上的茶杯还有水,人该是出去了。推出来,再找一间问问,进门,有人。
“你谁啊,不敲门就进来。”门里的人脾气不小。
“不好意思,你好,我是民政部门来的,我想问问镇长在哪?”
“嗯!民政部门来的,姓月吗?月章同志?”
“是,您知道我。”
“我可在等您啊,我是镇里组织部的,姓王,叫王平,走走,我带你去见镇长。”
“你好,王部长,谢谢。”
上了小二楼,往里走,是镇高官的办公室,两个人敲门进去。
“书记,这位是民政局下来的领导。这位是我们镇高官,王书记。”
“你好,王书记。”月章伸手向前和书记握手。
“欢迎啊,早上才接到电话,想不到月章同志这么就来了。”
“您认识我?”
“那倒不是,县里的电话跟我介绍了,这是第一次见,果然一表人才,感谢你能来我们镇里支援啊。来来来,坐下说。”
落座,王部长给王书记递上烟,再给月章递一根,月章忙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抽。
“月章同志,本来是要开会欢迎你的到来,可是今天镇长不在家,到县里去要钱,等镇长回来,晚上再给你接风啊。”
“不用客气,都是工作,我也是服从安排。”
“你不知道啊,我们这个镇啊,不上不下,比县里的中心镇肯定比不上,人家一个街道办都比我们富裕。可比边远的镇,我们好算可以。希望你不要介意啊,毕竟比你原来的单位还是有差距的。”
“既然来了,就是城北镇的一员,没什么的。”
“好,不介意就好,不知道你对城北镇是不是了解。”
“这个,我是外地人,对本地不太熟悉。”
“是,是,你老家外省的啊,听你口音就不像本地,辛苦你了,你可是大学生,能来这里,不容易啊。”
王部长在两人聊天的时候,倒好茶水端来。
“领导是外地的啊,能听得懂本地话吗?我们这口音和普通话不大一样,一般人来了,不好懂。”王部长好奇的问。
“还可以,我来了几年了,虽然不会说,听没问题。”
“那就好,我还担心进了村,你听不懂。”
接下来是一番寒暄,最重要的下村事项却没有说法。王书记问了问边缘的问题,就让王部长领着月章去到办公室看一看。月章没想到,自己是下村的,怎么镇上还准备个办公室。
“我们书记说了,您虽然是到村里去,但也是领导,在镇上有办公室是应该的。”王部长解释道。
“下村有没有什么说法,刚才书记怎么没提到这个事情。”
“这个,我也不知道,也许还要开常委会决定吧,毕竟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都没经验。”
“县里没给个章程?”
“给了个文件,至于怎么做,哪里知道。县里分派任务,下面自己做。不瞒您说,我们王书记早就想着引进人才,特别是您这种高学历的,一直没成。这次县里出这个政策,王书记可支持了。”
“王书记有魄力啊,刚才说镇长去县里要钱是怎么回事?”
“这也没办法,除了中心镇,下面哪个镇不要县里补助,下面没有企业,没人做生意,到处要出钱,只能问县里要啊。”
“我看城北镇还不错,还缺钱?”
“那可不,发工资要钱,镇里学校要钱,修路要钱,贫困户也要钱,到处都要钱,实在补不住啊。”
“没什么好办法啊。”
“镇里每几个企业,做生意的也不多,收不上来钱,上面给的就少,不够花。城北镇好一点,在远一点的,工资都发不出来。”
办公室是原有办公室新改的,看样子改的并不彻底,地上还有清扫的痕迹,墙上的蜘蛛网还有残留。进了门,还能闻到一股灰尘味。月章四下打量办公室,桌椅不算新,擦的挺干净,门旁摆着一个脸盆架,盆里有清水,加上挂着毛巾。
“您看,还可以吧,通知的急,刚腾出来,透透气就行。您别嫌弃,楼小,办公室不够用,一个部门顶多占着一个房间,好几个人挤在一起,没办法,你看你计生、财政都出去找的房子,大院里都没地方了。”
“没事,实际不用专门给我准备的,下村,我准备直接去村里。要不你跟书记说说,把房间给需要的同志吧,我估计来不了几回。”
“那不行,这是您的身份,领导在镇里每个办公室,村里人都看不上的。来不了就来不了,随时来随时用。”
月章想想,王部长说的也是,镇里没了面子,确实不好办事,虽然是下村,以后许多事情还要靠着镇里指挥,能贴近镇里最好。
“王部长,坐,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请教你。”
“不敢,您说。”
“我是个外地人,以前也没来过咱们镇,镇上的情况,你给我说说。”
“这,不好说,等以后,您慢慢看。”王部长有些犹豫,无论自己说的好与坏,都是背后议论领导,传出去影响不好。而且新来的这位,不知根部不知底,要是自己说错了啥话,谁知道会不会被惦记。
“啊,不是,你误会我了,不是说镇上领导的情况,是整个镇的经济情况,下面的村怎么样。没事,你我我就听,了解情况,不会往外说的。”
“哦,是我理解错了,”王部长拿出一个烟准备抽,看着月章又讪讪收起来。
“没事,你抽,我自己不抽烟,不反对别人抽的,无所谓。”
“呵呵,”王部长干脆点上烟说了起来,“我们镇啊,靠着县里,有几个企业,都是从县里搬过来的。就在前面的路边,来的时候您看见了吧。”
月章点点头。
“出了这几个企业啊,镇里也没其他企业了,下面的村里还是以种地为主,年年的事情就是纳粮,村民把粮交上来就成。这两年,王书记想着怎么在引进几家企业,可都被县里截去了,书记难受啊。您要是下去啊,我劝你还是选个稍微好点的村,就靠着镇附近的,最好是占着企业的那两个村,不用太麻烦。”
“喔,村里还没个集体企业啊?”
“以前有,伐木的啊,加工农产品的啊,原来干的还可以,这两年开放,县里的企业都把这些小企业挤垮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以前河边有好多树,伐木场还可以,等树杀的差不多了,伐木场就不行了。”
“那是挺难办啊,咱们这有没有啥特色,比如古迹之类的?”
“古迹,有,河边就有,可那地方当地人都不愿意去,连条路都没有,外面的人都不愿意去。”
“看来,难啊,想办个东西不容易啊。”
第32章 摸索
王部长说了会话就回去。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熟悉,月章也不知自己要去干什么。屋里还是有一股霉味,坐在里面不舒服,打开门太冷,挺尴尬。月章干脆把窗户、门全都打开,好好通通风,散散气味,自己则在门前的大院里转两圈,熟悉熟悉环境。
院子不大,走一圈两分钟用不到,晃晃就能回到原地。再到楼后面看一看,后面还有院子,几间矮房,上了锁,不像有人的样子。冬天,没有太阳的地方阴凉,不舒服,月章在后院站了一会就打哆嗦。
月章前后转悠的时候,小楼里有好几个办公室在往外看,看这个新来的县里干部。月章的职位不高,是县里派过来的,无形中在别人心里拔高了一头,大家都想知道,新来的干部到底是干什么的。事先有小道消息传上面来人是查乡里亏空的,专门安排的间谍来的;还有人传是上面领导的亲戚镀金的,转一圈就走。这些都是瞎传的,架不住人猎奇的心理,一个个宁愿相信是各式各样的阴谋,也不相信县里派来的小伙子是帮助乡里脱贫的。
这么想的镇干部不止一个。首先,上面单位的环境肯定比下面好,都是坐办公室的大老爷,细皮嫩肉的,那个傻蛋愿意下来受罪。再说,派下来的小年轻,没干过啥事,就能致富啦?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小年轻看着是个娃娃脸,没经过事情的,能干成什么。再次点说,乡镇工作最是磨人,牛鬼蛇神、乡村野夫,哪个都不是好对付的,想办事就是能办成的?要是这么好干,下面的人不早就自己创业了?
在基层待过的人才知道乡镇的不容易,大家都有在等着看这个“办事不牢”的官老爷的笑话。
月章正走着,有个大爷进了镇政府的大门,来找事情。
看大爷的样子绝不是第一次进镇政府大院。进了门直奔二楼的镇长办公室,没找到人,接着去找书记。敲敲门,没人开,看样也没人。没关系,一个门一个门的敲,找一个算一个。两层小楼,挨个敲门,硬是没一个开门的。大爷知道,这是躲着自己呢,不管,找到人再说。
月章不明情况,从后院回来,正碰上敲门的大爷。
“你是哪一个?没见过你。”大爷先开口带着当地话土话的普通话说道。
“啊,你,说什么?”面前的大爷显然不是个善茬,月章不知情况,装傻充愣。
“你干什么的?”大爷不认识月章,反而像个主人一样问月章。
“我,不知道,厕所,茅厕。”月章继续装傻。
“茅厕啊,后边,往那边。”大爷往后院右方一指。
“哦,啊。”月章转身去厕所,趁着机会多开,少招麻烦。
情况不明的情况下,少出头。乡镇一些扯皮的事情特别多,事不大,有人抓着不放就很难处理。今天的这位大爷,来了没人接待,还都躲着,肯定没好事。月章自己确实想去厕所,心安理得的再回后院厕所。
等月章从厕所出来,找人的大爷已经走了。看来,真的没人接待。
折折腾腾,饭点快到了,院里也没见个食堂,中午饭怎么解决,镇政府总要管饭吧。月章去找王部长,自己只认识他,而且对方是管组织的,生活也归他管。
进门,王部长刚收拾东西要走。
“王部长,镇里有食堂啊,午饭怎么解决的。”
“这,真没有食堂,大家都住在附近,回家吃饭。镇里的食堂早就拆了,自从前几年不做合作社,没粮食进来,大家就多回家自己做了。”
“自己回去,你看,我这咋办?”月章愣了,食堂都没有,自己喝西北风?
“书记也没交代,要不你去我家吃吧,先凑合着。”
“不太好吧,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月章说是不好意思,脚却没动。
“走走走,咱俩今天第一次见,你要是看得上,也算交个朋友,到我家吃去吧。”王部长也是个妙人,看新来的干部脸皮厚,不好意思真把人赶走。
“不好意思啦,还要跟王部长请教。”
“没啥不好意思,我家离的不远,咱们就走过去吧。”
王部长挎着包,引新来的干部回家,不知自己的婆娘准备的午饭够不够。
“刚才来的大爷是哪一个啊,看他对镇里挺熟悉的吧。”
“唉~,不好说啊,”王部长看一眼月章,欲言又止。
“我就问问,好奇,不用担心。”
“不是我不说,是不好意思,这事也不是啥好事,镇里的都知道,就算这条街上都清楚。”王部长本打算糊弄过去,想想这事早晚要被知道,不如现在说了,少生嫌隙。“老头是上届经济站主任的老丈人,原来靠着女婿在镇上吃吃喝喝,后来他女婿犯事进去了,他没的吃喝,以前吃喝欠的钱也没钱还,各个店老板找他要钱。老头认为是镇里把他女婿弄下去的,就来镇里闹。闹了一阵,本来协议镇里出钱把他的账平了,让他回去种地。本来答应好的,老家伙回去吃不了种地苦,在镇上吃喝习惯了,现在又来闹,想要钱又想要工作。”
“就让他这么闹?”
“没办法啊,镇里已经出钱把他的账都还了,据说当时给他弄了好几亩地,给钱给种子,老头享受惯了。”
“是不是有什么内情啊?他那个女婿真是镇上弄进去的?”月章看王部长不往深处讲。
“这个,”王部长又犹豫了,“不好说,反正他跟进城上上届书记关系很铁。”
“哦,怪不说。”王部长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算很够意思了。
“我可没说什么,你别瞎想。”王部长赶快否认自己说了什么。
“没事,过几天我就下村了,在镇上认识不了几个人,咱今天都是朋友了。”
“好,我当你是朋友,你可别害我。”
“放心,不当你是朋友,我跟你回家干什么,我还能看上你家大闺女啊。”
“别瞎说!”王部长拉长脸。
“你不会真有闺女吧,好好,是我说错了,我给你道歉。”月章臭嘴真说岔了,赶快作揖道歉。
“开玩笑的,我闺女才五岁,你能干啥。”王部长拉拉皮缓一缓。
“嗯,我也是女儿,刚生,大家都一样。”
“你家也是女儿啊,有没有想再生一个?”王部长看月章也有女儿,知道对方也是稀罕小情人的。
“生啥,我家里的才刚出月子,等等再说。”
“第一胎女儿好啊,要是符合政策,还能要二胎。”
“二胎啊,现在不敢要啊,刚下的文件,机关人员全部要遵守根本政策,一律不准碰红线,碰了就辞退。不敢啊。”
“那是没办法,你说当干部也不好,要是多要个孩子都受到限制,想要儿子,难啊。”
“基层这个事情做得怎么样,宣传的够吗?”
“宣传,宣传能有用就好了,农村靠着劳动力吃饭,那家没劳动力,不是吃不上饭,就是被欺负死。农村啊,还是能干活,能打仗的值钱。”
月章知道王部长说的对,农村就是这个样子,生活使然。想改变这种情况,靠着强迫的手段只能激化矛盾,创办企业,提高农民的收入,减少因性别产生的收入差别才能逐步让农村的人知道生男生女都一样。自己既然到了农村,就要好好干,不求干出大事业,至少能给自己去的地方提供多一种选择也好。月章心里的雄心壮志少了一些,私心慢慢变成了干出事情转变风气的决心。
两个人说这话到了一处瓦房钱,一排黑砖瓦,不是多气派,但在周围小矮屋的衬托下,倒有几分气势。都说南方鱼米之乡是黑瓦白墙,实际大多人家还是用的这种黑青色的砖墙,整体看起来厚重、压抑,墙角因为阴湿长出的青苔更给黑青的砖墙增加了历史感,只有居住时间长的瓦房,才能在排水的地方看见这样的景象。
瓦房三间并排,两边是耳房,中间是过道,朱漆大门竖在中间,门两边各有一个墩子,连着一块门槛,看着是大户人家的高门槛。
“这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后来又翻修过,请进。”
“祖上是大户人家啊,这样的房子不多见了,能留下来不容易。”
月章的话是有意思的,浩劫时期,许多大户被打出去,家里都是被砸的一片狼藉,能留下来的老物件少之又少。
“当时就前后几堵墙了,后来我爹还在的时候,和我母亲一起,带着家里的孩子拾砖拾瓦,一点点重新建的。好了不少精力,房子建好了,跟以前祖宅差不多,我爹就去世了。”王部长介绍的时候,脸上带着骄傲和一点伤感。
跨过高门槛,靠左手边是两间厢房,空地处围了一个小花园,种着几棵树,一棵看样子是橘子树,另外几棵应该也是橘子树。等到秋天的季节,家里不愁橘子吃。再往后有事三间房,并排,横直的排列的黑瓦昭示之力曾经的风霜。
“大妮,饭做好了没,家里来客人了。”王部长往屋里喊,没人回答。
月章站在院子里欣赏身边的老房子,感受其中历史的久远。
王部长进门,找了找,没看见自己的妻子,灶上也冷的,不知道败家娘们跑哪里去了,饭都没做,家里来人怎么办。
“兄弟啊,不好意思,家里的娘们不知去哪里了,冷锅冷灶的,没做饭。走,我请你去街上吃,咱下馆子。”王部长不好意的邀请月章。
“没事,别费那个钱了,咱两个大老爷们,随便吃点啥不行,随便弄点就行。你会不会做饭,不会我来露一手。”
“你还会做饭啊,那行,请领导露一手,我给你打下手。”王部长很惊奇,这县里来的领导真接地气。
“走,去厨房,看看有啥。”
王部长领着月章进了厨房。里面没有煤炉,是灶台,需要烧火,灶台的后面放着油菜杆子,好烧,来火快。
“你烧火吧,我看看有什么菜,我试试。”
天天在家做菜的月章不会被眼前的困难吓倒,王部长家里的肉不多,青菜不少,炒几个菜不在话下。农村的好处在于不用担心没饭吃,大米可以自己种,青菜找个小园子撒种等着收就行,多一点地方再种点水果,吃的可丰富了。就是肉食需要买,家里养鸡鸭太占地方,养着费时间,有客人或者节日才会杀家禽。
灶的火强,热得快,炒菜也快,炒出来的也特别好吃。月章弄个粉丝青菜、萝卜汤,再馏几个饼,俩男人的午饭有了着落。
“想不到城里来的领导也能做饭,让我这在农村长大的都汗颜啊。”
“平时在家好这一口,自己做,省钱,干净。”
“这饭菜色香味俱全,就差酒啦,我去整点。”
“别,你想喝自己整,我不能喝。今天第一天来,不能给镇上领导留下坏印象。”
“客气啥,是不是嫌我的酒不好,我去拿,你等着。”
王部长从屋里拿来一个开过口的酒瓶,瓶口用纸塞着。月章远看以为是平时喝的散酒,一般般。酒拿来,拔出纸做的瓶塞,一股特有的粮食酒的香味传来。
“这是家里自己酿的,度数不高,不上头,好喝。”
“真的,你自己酿的。呦呵呵~真好闻。”
“来来,喝点,等下午上班,度数低,下午上班的时候酒气就散了。”
王部长拿来两个碗,各倒半碗,碰碗喝酒,颇有江湖好汉的好爽。月章闻酒香,喝起来也很顺喉,比自己在街上打的散酒好喝多了。粮食酒和酒精勾兑的不一样,粮食酒有粮食的香气,其中还有一点点甜,喝下去不辣,特别柔顺。
“怎么样,可以吧。”王部长刚喝一口就上脸,“平时舍不得喝,家里的娘们管着,今天兄弟来,高兴,喝一个。”
“不错,是粮食酒,柔,不冲,难得。”
“嘿嘿嘿,来,再走一个。”
俩人喝酒吃菜,中午过的好不快活。
家里酿的酒,不过滤,度数低,不至于醉,但月章骑车半天,确实累了,吃完,搭了两个板凳在院子里晒太阳睡着了。
睡醒,自己身上披着薄被,应该是老王盖的。抬手看表,这不两点半了,迟到了。月章赶紧坐起,摇摇头,不疼,喊王部长去上班。
“王部长啊,快来啊,迟到了。”
王部长从屋里出来,也是睡眼摩挲,说道:“啥啊,能有啥事,下午不去都没事。”
第33章 城北镇
镇里没有考勤的一套,上面很少来人检查,一般的干部上午在办公室,下午就借着各种理由出去晃荡,有的干脆不来。王部长也是“酒精”考验的老干部,下午没准备去。晚上要是镇长回来了,还有一顿为县里领导接风的酒席,有的喝呢。
既然不准备去,月章不勉强人,打水洗洗脸,醒醒精神,自己去镇里看看。依稀记得来时的路,月章饶了好几个弯,才找到镇政府的大门。进了门,比上午还要安静,没一个门的是打开的,没来人还是怕冷,才紧关大门。月章走进自己的心办公室,屋里气味还有,比上午好很多,至少霉味祛的差不多了。
办公室坐一会,没人来,实在是无聊。出去转一圈,透过几个办公室的窗户看到有人在,月章推门进去。
“下午人不在,有事明天来吧。”里面坐着四十多岁的妇女,低头写东西。
“你好,我不是来办事的。”
“找人不行,人都没来。”
“我是调过来的,到个招呼。”
妇女抬起头看进来的人,很疑惑,调过来的?没听说要来人啊,组织部长没来,不会出问题吧。
“你好,你是新分配来的?不对,我知道了,你是支援基层的同志吧。一时没想起来,请坐,请坐。”妇女连忙站起来,请月章到长椅上坐下。
“不用客气,我就开认识认识,我叫月章,从民政部门过来的。”
“我知道,我是妇女计生这块的,去过民政局办过事情,只是没机会见到。”妇女一边介绍一边向月章介绍自己,“我姓李,叫李青萍。”
“你好,李主任,以前没机会,今天才见到。你这是在值班吗?我看很多人都没来。”
“别叫主任,当不起,我这就在镇里帮忙,比不上你们,有编制的,是国家员工,铁饭碗,我是镇里配的。”
“哪里,您客气啊,都是为人民服务。”
“请喝茶,一般老百姓上午来办事情,下午领导要不进城办事,要不就下去了,留几个值班的。”李青萍给镇里的人打掩护,总不能直接告诉县里来的干部。镇里的人大多中午喝多了,都回家睡觉去了吧。
“轮流值班啊,要是有紧急的事情怎么办啊,总不能拖到明天吧。”
“书记应该在,都有主要领导在,整个镇里就这么大,能有多少事情。顶多镇上的两个厂子有时候来办点事情,没多少事情。”
“镇上的厂子,是怎么回事啊,看镇里都挺重视的啊。”
“哪能不重视,镇里这几年的税收都指望着这几个厂呢。税收上来等返点,打击的工资都靠着这些钱发呢。还有,我们镇的土地不多,人多,每年的公粮交不起,老百姓都是靠着去厂里做工才补上公粮的缺口。”
“这么说,这两个厂子还是镇里的命根子。谁说不是呢,新来的干部哪个不先去他妈哪里去慰问,打好关系。城北镇有句话,流水的芝麻官,铁打的老虎厂。”
“老虎厂,还有这么名字呢,霸气。”
“老虎厂是那两个厂子的外号,一个厂长名字里有个虎字,一个据说以前在东北打过老虎。”王清萍解释道,“两个厂子在本地也是老虎,谁不给几分面子。镇里的书记哪个不巴结他们,拿他们当这里的领头企业。”
“是领头,就俩,出了第一就是第二。”月章调侃道。
“可不是,本来还有几个小厂活着,现在都倒了,可惜啊。”
“几个小厂怎么倒的,我看咱们镇里的资源还可以啊。”
“怎么倒的,还不是两个老虎吃的,现在就他俩,多好,再出几个小老虎,显不出来他们了。哎呦,我瞎说的,你别忘心里去啊。”王清萍意识到知己多说了,赶紧改口。
“没事,就聊聊天,我这次下来说是要到农村去,也不知道被分到哪里去。”
“下农村啊,还是镇上的这几个吧,环境好、经济好,离镇政府也近,工作也好干。”
“镇上的啊,不是有两个老虎了,我在这也没啥好感的啊。”
“干啥,”王清萍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你们上面的领导下来几次就回去,哪会不是这样。你说你个年轻人,下来做啥,城里的单位多风光,何必来镇里受苦。”
“这,上面领导的安排,统一的。”
“上面的领导每次到镇里失察,都是大吃一顿,带走一麻袋,多好。你也别就多吃点,多拿点,也算不虚此行。”
“不敢,不敢,可不敢这么干,单位的纪律在,哪敢干这些。”
“呵,不敢,那次领导不这样。”
月章对镇里的情况有些了解,说是纪律涣散也不为过,下午不来,计生的主任看样对来失察的人也是充满怨念,以后工作不好做啊。
“城北镇看起来可以,街道都有硬化,好多的店铺,不比城里差啊。”
“是啊,以前的书记死皮赖脸的去县里要了两个企业,才有钱修路、建房子。路修好了,房子建好了,就是企业尾大不掉。”
“什么意思,企业在这不好吗?还能做啥。”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最软,现在老虎成势,不好管了。”
月章理解其中的意思,企业大了以后有时候会绑架地方经济,地方的父母官为了保住治下的企业,不得不采取一些退缩的政策。考虑到老虎的势力很大,自己需要注意这方面的问题。
“镇里就没个集体企业啊,村民自己组织自己办的。”
“有啊,刚办起来就被老虎给拿走了,上届书记就是因为这些个破事走的。”
“啥情况?”月章很好奇。上午有个大爷来找事情,好像就是关于经济部门和上届书记的,其中是不是有很多秘密。
“算了,算了,不能瞎说了。你是上面来的,我再瞎说要被赶走了。”
“哪能,都是计生主任了,还怕个什么。”
“对了,你结婚了没,二十几了?”
“我啊,都有孩子了。”看李青萍不愿说了,月章也跟着转了话题。
通过与王部长和李青萍的聊天,月章对城北镇的整个架构有了了解,这些东西说明城北镇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利益越多的地方,纷争出现的越多。两人都建议自己留在镇上,随便搞点事情,能较差就可,但月章心里不同意这样的观点,自己下来最重要的是做出带领群众致富的事情,若是自己留在了镇上,先不说创业了,就是这腐化的工作习惯就能让自己废了。
和李青萍聊了很大一会,了解这位女同志的个性很开朗、健谈,月章准备去书记办公室看看。上午的时候,每个办公室都装人不在,下午的时间是真的不再。上楼敲敲书记办公室的门,果然没人。单位里的特点,老大要是在,下面的人基本都会在岗,老大要是不在,偷懒耍滑的一大堆。既然最大的人物没出现,月章干脆期待今天能有什么收获,回去坐会准备回家。
不熟悉的路程,还好没找错路。有了上午出发的经验,下午回家很顺利。城北镇距离自己家不算太远,比去原来的单位还要近一些,下班早,距离也要近,回到家的时间自然也很早。秦岚本以为丈夫今天不会回来,怎料到能天还没黑,丈夫就到家了。
“你怎么回来了,我以为你今天住下去了。”
“住啥呀,食堂没有,宿舍也没有,中午吃饭都是在别人家蹭的。”
“这么大个镇连个食堂都没有?”
“不知道,刚去,没得饭吃,估计以后过不得好日子。”
“镇里不给个地方吃饭,会不会还要自己掏钱。”
“明天去再看看,谁知道呢,要是不给个吃饭的地方,我去找书记给解决。”
“城北怎么样,我去过一回,镇上的环境好像不错。”
“环境可以,比其他镇要好很多。今天和他们的本地人聊天,发现在那里想干什么不容易。”
“怎么了,经济不行,干不上去?”
“不是,是经济太好,快成垄断了。镇里有两个大厂,把其他的厂都给逼死了,现在两个虎相争,小虾米不好活啊。”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跟着混混,总会有点成果的吧,不用自己创业了。”
“我也想啊,可是前一阵老郭让我一定做出成绩,我怕不出成绩,连回去的机会都没了。”
“不可能吧,你的关系还在原单位,这能把你给分下去?”
“两年了,谁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月章头疼的就是两年的时间,变数太大,等自己回去,不知道还有没有自己的位置。
“现在想也没用,既然去了,你就好好待着,能有机会你就干,没机会混混算了。”
“看看吧,情况不明,等等再说。”
城北镇的环境如何还不能做出整体的判断,月章从今天收集的信息看,情况不容乐观。镇里的工作环境和经济环境和自己当初想象很不一样,落后的村镇、破败的建筑、少有企业等这些预测都不对,城北情况很好,自己能做的事情、有的选择反而变少了。
和妻子聊一聊成城北情况,月章感觉有些难以出手。城北有企业,下面对企业的需求不是很足,自己能不能把乡镇企业办起来,能不能得到地方上的支持。越是缺少,越是想要,现在人家不缺,自己要怎么样做呢?
城北的经济好,至少比边远的经济好,效益高自然争利益的人多,大家都忙着争利益去了,办事效率会被拖累,像今天只上半天班的情况肯定不是一天就出现的、自己去了成北镇想要大干一番,有人肯定会眼红,给自己使绊子,怎么才能不被别人背后捅刀。
这两个问题都是外部问题,也是月章第一天报道看到的问题,或许不全面,值得自己警惕。外部问题通过内部因素起作用,自己不能期望着外部环境改变了再下去干事情,现在必须想办法创造有利于自己的条件,先把事情做了。
老郭上次说的,只要自己能做出事情,回去不用怕有人会摘桃子。老郭既然能保证,说明上面没问题,现在是自己有没有方法和勇气解决面前的困难。现在就动手吗?不合适,刚到城北镇,能做的事情还很少,不了解城北镇,不认识当地的人,暂时也没适合的项目,刚进来就要大干一番容易夭折。先搞清楚镇里主要领导的想法,看看他们能不能支持自己。
第二天,月章按着上班时间到了镇里。到达的时候,镇里的各个部门已经开始办公,与昨天的大门紧闭不同,今天各个部门大门敞开,每个办公室里都有晃动的身影。月章进了自己办公室,也把门敞开,自己至少要与当地的同志保持一致。
进了房间,月章习惯性的去找水壶,在原来的单位都是自己去打水,来了新单位还是想要弄点热水喝。转身看了一圈,没有暖瓶,也没有烧水的壶,难道后勤把这些东西忘了。
后勤的人在哪,月章不知道,只好去找王部长解决。组织部,管组织,也管干部的生活。
进了王部长的门,人正在和来人说事情,抬头和月章打个招呼,继续把眼前的事情解决。月章在一旁等着,顺便学学基层的同志怎么解决问题。
来人办事的原因没听到,但解决的方法倒是很直接,这件事不归我管,你可以去问别的部门。传说中的踢皮球,先把来的人踢到别的部门,至于能不能解决就是别人的事情了。月章并不反对踢皮球,可要分事情,现在不知道事情的起因,不好评价,机关办事的方法大都一样,和自己不相关的事情还是少碰。
“月主任,有什么事吩咐啊?”王部长打发走来人,问月章。
“没大事,我那屋每个暖瓶,喝水的家伙没有,麻烦你给我找一个。”
“哎呦,不好意思,后勤的人怎么弄的,你先坐,我这有热水,你先用。我去后勤那个给你。”
“不急,回来拿就行。今天镇长回来了吧,昨天没去打个招呼。”
“来了,走,我带你去介绍下。”
第34章 见镇长
上了二楼右转,就是镇长的办公室。镇长昨天去县里没见到,今天还是要主动见个面。敲门,进去,一个梳着油头的大烟枪,一身的西服,看着倒不像个干部,是个老板还差不多。
“镇长,这是县上新来的同志,月章。这是我们城北镇的镇长。”
“你好,镇长,我叫月章,刚分下来。”
“你好,刚分下来的年轻人啊,书记怎么没跟我说,小伙子来我们这有前途啊。”
“镇长,他是从机关下基层的,不是分来的。”王部长在旁边小声的介绍。
“哎呀,原来是领导啊,恕我眼拙,没认出来。”镇长马山换个脸孔,一脸欢笑的跟月章重新打招呼。
“多谢镇长,我是从民政部门过来的,也请镇长多多照顾。”
“好好,坐,大富,快去泡茶,我跟这,哦,月同志亲近亲近。”镇长吩咐王部长泡茶,想起刚才介绍这位新来的同志好像姓月。
“你这个姓不常见啊,我们本地好像没有这个姓,老弟,是不是从外面来支持建设的。”镇长开门见山的问。
“您有见识,我老家不是本地的,大学毕业分过来工作。”
“哦,我就说,这十里八乡的,我都认识,要是本地人呐,没我不认识的。”
镇长说的是自己很出名,没人不认识,月章心里有些警惕。
“昨天我就来了,镇长您忙,没见到,今天特意来拜会。”
“是我没迎接你啊,昨天实在不好意思,去县里要钱,跑了整整一天,才弄点钱回来,要不然镇里的工作不好做啊。”
“镇长是日理万机啊。”
“那不能,百件还是有的,我这又要负责镇里的事情,又要管企业,确实忙不过来。”
“是镇上的那两个企业吗?”
“你也知道啊,我跟两个老总都熟,平时都需要靠着人家帮忙啊,你也知道,没钱不好办事。不像你们上面的部门,经费发的足,我这整天缺斤短两的,不好过啊。”
“您辛苦啊。”
“无所谓辛不辛苦的,能给镇里整来钱就行啊。”
“那是,这镇里的老老少少都靠着镇长吃饭呢。”王部长倒好水说道。
“没办法啊,大富,你们准备办的活动啊,我给你们批了,有钱的时候赶快办啊。”
“好的,谢谢镇长,我这就去准备。”王部长兴奋地回答。
月章看着眼前的情况一头雾水,刚生出的警惕也不顾不上这是镇长还是企业老板啊,开口闭口都是钱。
“我听说县上是安排骨干到镇里来创业的,是不是都有资金带下来的。”
“这个我还没接到通知,这是第一次办这个事情,具体的政策和文件应该还在制定中。”
“你不知道,我们农村啊,缺的就是钱,只要有钱,就能搞出很多事情来,办个企业不在话下,要是你在县里有什么门路,一定要多考虑考虑镇里。要是能贷款啥的批下来,绝对亏不了你。”
月章不知道该接什么话,这样的长官还是第一次见,颠覆了自己对基层的看法,这是把镇当做自己的企业来干了吧。
“这个,还是看县里吧,以前都是在机关里工作,具体情况还真不清楚。”月章不敢多说话,现在要是答应了,以后不知要出什么幺蛾子。
“没事,我就问问,你下来能帮助镇里发展,我绝对欢迎,好好干。”
和镇长的谈话把月章确确实实镇了一次,这种“直抒胸臆”的谈话真不是机关里的人能适应的,把自己的想法都挂在嘴上,咄咄逼人,月章不能理解这种状态。
镇里的一把手和二把手都已经见过了,下面就是自己下村的事情,到底去哪里,准备怎么干还是个事情。组织部长和计生主任都是建议自己来镇里,自己要怎么做呢?月章有些烦恼,掌握的信息不够,需要做什么也不明确。
安排上面来的人,需要召开镇委会讨论,月章已经见了书记和镇长,自己的去向将由镇委会决定。把自己放到哪里去在于开会的结果,月章对下面的村子不了解,无论放到哪里去都是考验。
下午常委会,没有邀请月章列席参加,镇里的各个部门的头头聚在一起讨论要把新来的同志放到哪里或者哪个部门。
“大家议一议,看新来的同志怎么安排。”书记发话让大家讨论。
一时间,会议室全体保持沉默。下面的人不好说,镇长不想说。怎么安排人员是书记的事情,下面的人不可多想,除非书记不想担责任,把事情放到会议上说,让其他人分摊责任。若是从一般渠道进来的同志,可以镇里随意安排,毕竟进了镇里就要听镇里吩咐,再苦再远的地方都要去。可是这次不同,新分配来的同志不属于本地,关系还在县里的单位,要是分的地方不好惹了对方,过两年人家回单位了,给现今提议的人难堪,那就不好看了。
镇长嘴里叼着烟,才不管这些事情,自己是管经济的,只要以后新来的人想要搞经济,都要看自己的脸面,现在得罪人的事情还是给他们做。
“大家畅所欲言,组织部长,你是管人事的,说说意见。”书记点名王部长说话。
“这个事情,以前没经历过,再往前是青年下乡,都是青皮后生,这么都好安排,现在是上面机关里来的,我觉的要慎重。”王部长说了一句,看看书记不再开口。
“慎重,现在开会讨论不慎重吗?我让你说意见,不是打哈哈。”书记很不满意,自己手下的人不顶用。
王部长低下头,不准备再说。
“根据上级文件的精神,这次派下来的同志有很多,每个镇至少有一个,为的是咱们镇村经济建设,所以大家不要负担,看看哪里需要发展经济。来,财政主任说一说。”书记安抚下人心,继续点名。
“书记,这人事的事情我没参与过,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
“没事,尽管说。”
“既然是发展经济,我觉把人安排到太穷太富的地方都不好。太穷的地方,比如偏远的村子,没路、没人,想发展太难,镇里还要出钱补贴,对他来说、对镇里来说,投入大还不一定能有好产出,不划算。到太富裕的地方呢,本来经济就好,还要干什么呢,和县里的文件精神不一致,也不行,还是找一个合适的村子比较好。”财政主任的意见是中庸。
“好,合适的村子,有没有什么好意见。”书记本身心里不愿月章去镇上的两个富裕村,那是镇长的地盘,来的人不一定要成为自己人,一定不能成为别的人。
“我觉得,要不就前进村,靠近公路,正是需要建设的时候。”王部长亡羊补牢。
“前进村?我看还可以。”这个小王终于说点自己爱听的话,“镇长,你看行不行?”
“人事安排是书记的,书记安排。”安排完了问自己的意见?去你的,去哪跟老子有个屁的关系,反正钱在老子手里,不怕新来的小子不找自己。
“好,那就前进村。”
月章要去的地方就此安排,前进村,曾经的红旗村。红旗村的历史曾经有过辉煌,先进集体、模范合作社、红旗村等,荣誉拿了一大堆,可到了新时期了,前进村反而成了落后的典型。特别是在县里安排基建建设,有条路要从村里的田地经过,村里因为矛盾总是不能让工程快速实施,县里还没找上门,等县里发话,矛盾是不是还要增大?
月章不知道自己去的地方将会面临怎样的矛盾,一个在温室中成长的花草,第一次出门就要经历暴风骤雨。
镇委会开完,王部长把月章带回书记的办公室,书记要同志常委会上的决议。书记把决议告诉月章,再把前进村的情况介绍一下,就让王部长带着月章去前进村看看。这样的安排有些不怀好意,下级单位要到上级部门来报道,把上面派的的人迎接回村,然而书记却让王部长把月章送下去,显然是不想管月章,认为这不是自己一条线上的,敷衍人。
月章虽是基层的信任,可对机关里这种落人面子的事情很清楚,看来书记这是让自己自生自灭,他介绍的前进村的情况绝对不是如此简单,其中是不是有坑等着自己跳。月章决定过会和王部长去的路上再打听打听。
去前进村没有小车送,王大富和月章两个人一人一辆自行车,奔着前进村而去。去村子的方向是大路的方向,似乎村子离自己家还要近一些,这倒是个好消息,回家能省点路程。路上,月章想通过王大富的口再了解前进村。
“部长啊,前进村怎么样啊,让我去那是不是环境需要提升的地方。”
“兄弟,去了就知道,我也不好说。”王大富推脱。
“这可不行啊,昨天咱俩还在一个屋吃饭、睡觉,你可不能瞒着我。”
“也不是瞒你,真没想到你会去前进村,”王大富不透露自己亡羊补牢的事情,“书记说的都是事实,前进村确实是个不错的村子。”
“村子不错,怎么好让我去?”
“这吧,不好说。本来以为会把你放到镇上的村子,现在去前进村是意外啊。前进村以前很先进,受到县里、市里不少表彰,只是这两年的发展不行,不说和镇上的村子比,就是和下面的村子比,都不算先进。书记派你下去,也是想恢复前进村以前的荣光啊。”
“受宠若惊啊,我可没大本事,再给我讲讲到底怎么样的情况。”
“镇里的情况我就不多讲了,和你以后的关系也不大。去了前进村你要注意的是村书记,太扭,不听话,有些事情说不通。他当书记好多年了,从以前的大时代就是书记,干的还不错,手上拿过好几个先进,后来正风没有波及。现在不行了,年龄大了,脑袋不灵光,倔啊。”
“倔?是年纪大的倔,还是没本事的倔。”
“这话你到了村里可别说,靠着年轻时候的称号,老书记从来不把镇上的人放眼里,特别反感别人说他老古板,上次王书记去村里做工作,说他局‘倔老头’他差点和王书记顶起来。”
“真是胆大啊,自己顶头的也敢?”
“没办法,老头子确实有过功劳,群众也算支持,不好动他。以前的书记就像把他调走,还是被底下的人顶回来,后来干脆不去管他们了,现在经济突突突的往下掉。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书记不行带着村子也不行了。”
“那这不是成了狼窝虎穴?”
“那也不是,你不惹他,他也不难为你。我回来跟他说说,你是下来帮忙带经济的,正是村里却的人才,他会理解的。兄弟,劝你一句,下去工作不好干,要是有机会还是赶快回去啊。”
王大富说的是实话,还没下到村里,听的人心里沉甸甸的,要是和村里的书记处不好,什么事情都干不了。
十来分钟,大概是月章回家的路程的三分之一,到了前进村。靠着村子东边,可以看见工程队正在施工,像是在修路。村口的一边摆着一堆石头,另一边是个猪圈,村里也看不出有啥特别的地方,老旧的房屋,槐树、柳树、杨树杂乱种植,能看出一片破败样。
进了村,转过几个弯,很快就到了村部。在一块土坡上面,周围光秃秃的,和和刚进村的环境相比,反而显得孤零零的。王大富上了土坡就大叫村书记,可里面却连个回声的都没有。
停车,近前看,大门没锁,里面一个人都没的,大白天的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王大富让月章在村部坐一会,下了坡去找人。月章等了好一会,才听到外面传来走路声。月章起身出了门,看见王大富和一个五十上下满脸褶子的人一起走来。
“月章,这位就是前进村的郑书记,刚在修路的那,才回来,”王大富走到跟前介绍来人,“郑书记,这是县上下来的干部,叫月章,是支援你们村的。”
“你好,欢迎,欢迎到前进村。”郑书记上前握住月章的手,手上的老皮像是树皮,硌得生疼。
“你好,郑书记,我叫月章,从民政部门下来的,刚来村里,以后有什么事情还请您多指教。”月章公式的寒暄,自报家门。
三人进了屋,王大富把县里的文件和镇里会议情况介绍给郑书记,自己忙着回去。郑书记也是个有个性的,看着快到饭点了,也不留王部长吃饭。其他的村子,就算不到吃饭的时候,也会弄点土特产给镇里的干部带回去,郑书记一点表示都没有。月章不知里面的潜规则,看王大富走的时候脸不好看,以为是送自己太远,来回跑累的。
王大富一走,就剩下月章和郑书记在村部坐着,月章还没想好要说什么,了解什么情况,郑书记先开口了。
第35章 对峙
“月领导,你先坐着,不是我怠慢你,村上还有事情要处理,我先去看看。”郑书记看着月章说。
“这,都这个时间了,还有什么事情,要不要我帮忙看看。”
“还不是修路闹的,整扯皮呢,要不是县里的领导来,我都走不开啊。”
“修路啊,可是好事,还有什么扯皮的,要不也去涨涨见识。”
“算啦,你来辛苦,先歇着。”郑书记拒绝月章,起身出门。
月章还想坚持,想不到郑书记就这么干脆的出门了,看来是个独断的人,自己要是不显点真本事,不一定能呆得住啊。月章觉得现在还是跟上去看看,不管自己有没有能力解决,至少参与进去。
月章跟着郑书记出门,快走到郑书记身边,说要跟着一起去。郑书记转头看看这个不带毛的小子,没说话,忙着去解决修路的问题。
路不是专门修道村里,而是南北大道从村边经过,需要征收几亩地,中间出了什么问题,月章不是很清楚。修路征地和农民保护自己的耕田往往会出现矛盾,但这样的矛盾应该很好解决,强制的行政命令或是靠着村里威望的劝说,在给征收掉土地的人一些补偿,一般就能解决。看现在的情况,似乎是超出了固有的矛盾范围。
到了地方,施工的机器已经在现场,施工人员站在一处,村里人站在对面也聚成一群,两边的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遥遥相对。现场的气氛很奇怪,施工队这边有说有笑,工人们聚在一起散烟点烟;农民这一块则较为复杂,一群人紧张兮兮,像护犊子的家长。外围还有一圈的人,把两边的人围在中间,是看热闹的。
月章从远处大概看出其中的境况,大概能猜出双方的关系。郑书记进了人群,也不说话,站在中间,看来不是临时起意,事情已经拖了一段时间。
等了一会,不见双方发生实质的冲突,边上的人开始起哄,叫着要看热闹,郑书记一阵呵斥,才把边上人的声音压下去。事情没解决,施工队的人先撤,领头的人打了招呼,施工队把机器留在原地,全都走了干净。对峙的村民看对方全走,才慢慢散开,最后只剩老妇人留下来干嚎,呼天抢地全是当地的土话,月章也听不懂。
月章觉得这次来的莫名其妙,两边不对付能看出来,但是因为什么却很不清楚,而且郑书记说要来解决,怎么就站着不说话。
人散了,郑书记招呼月章回村部。
“丢人啊,才来就让你看笑话了。”
“书记,怎么回事,看着像村里和施工的产生矛盾了。”
“唉,没法说啊,你看快天黑了,让你等到现在,你是留下来,还是回家。”
月章头疼啊,这书记怎么一点不婉转呢,直接下逐客令,天都黑了,连个饭都不管?这书记是太正直,还是太死脑筋。月章本想转身回去,可转念一想,接着机会了解村里的问题,错过了有点可惜。
“书记啊,你看天都黑了,现在回去也不方便,要不麻烦你给安排个地方?”
郑书记也诧异,新来的干部难道镇上没给安排?这是发配来的?
“镇上没给你安排?”郑书记疑惑的问道。
“安排?吃个饭的地方都没有,安排个蛋蛋。”
“那,你先跟我回家吧,谁知道镇里的人耍什么心眼。不知道你是这个情况,我以为你还回去。”郑书记的态度有了明显的改变。
“没事,正好,也跟着书记了解村里的情况。”
农村不跟城市,在城市里互相尊重彼此不然打扰是重点,不轻易进入对方的空间,但是在农村,脸皮稍微厚一点,主动一点,反而更容易成为朋友。
晚饭实在郑书记家吃的,家里人不多,郑书记的夫人、老娘在家,他有一男一女都不在家,一个在城里上高中,一个在镇里的中学,平时吃住都在学校,到了放假才回家。村里能够坚持让一双儿女都上学的,不仅要有很好的财力,家长也要开明。看到郑书记家里的情况,月章知道郑书记也不是那么不讲情面的人,在他心里获取自己的道理比情面要大。
吃饭的时候顺带喝点小酒,容易让人打开话匣子,陌生的人也能快速拉近距离。郑书记自斟自饮,月章也要了些,推盏换杯,两人都进入兴奋模式,说起村里的事情来也不遮遮掩掩。
“村里的事情啊,丑啊,老弟你别介意,实在是不好办,我这跟镇上的关系不好,从不请镇上的领导吃吃喝喝,现在想去办点事都不成。”
“书记,你这是刚正不阿,有作风。”
“作风的屁啊,现在不成了,以前整田挖河,村里出人,我们村哪次不是出的青壮劳动力最多,后生干活最起劲,你看镇里的那个大河,我们出过多少力。现在镇里怎么看我们,当我们是瘟神,不想见,不想管,开会每个村都通知,就是不叫我,每年的补贴都给别人,就是没我们前进村的。奶奶的,我不知道吗,不就是我不拿老百姓的钱请镇上的蛀虫吃吃喝喝,不送礼,他们就欺负我。”
月章听到这样的事情,只能跟着叹息,大环境往往不是个人能改变的。
“这次县里修路,多好的事,我不是不支持,可占了村里的田,不能不给补助吧。要是占了集体的田就算了,可占了农民的田,还不给补,我怎么对得起村里的百姓。大家都是靠土地吃饭,哪家少了田不要受罪?更气人的是,我听说补贴早下来了,镇上直接给截留了,故意不给村里,兄弟,你说这事怎么能这么做,专坑老百姓。”
“大哥,你没去镇里闹一闹,把钱要回来。”月章不了解其中的曲折,不能先表态。
“闹?闹就能有用?我去了,一问三不知,人家就说没有。好,你们说没有,老百姓就敢不让你干。”
“大哥你别急,等明天我去镇里问问,看看能不能把钱要回来。”
“兄弟,你别想了,不是老哥说话不好听,今天王大富把你送来,我就知道你和我一样不受待见。”
郑书记也诧异,新来的干部难道镇上没给安排?这是发配来的?
“镇上没给你安排?”郑书记疑惑的问道。
“安排?吃个饭的地方都没有,安排个蛋蛋。”
“那,你先跟我回家吧,谁知道镇里的人耍什么心眼。不知道你是这个情况,我以为你还回去。”郑书记的态度有了明显的改变。
“没事,正好,也跟着书记了解村里的情况。”
农村不跟城市,在城市里互相尊重彼此不然打扰是重点,不轻易进入对方的空间,但是在农村,脸皮稍微厚一点,主动一点,反而更容易成为朋友。
晚饭实在郑书记家吃的,家里人不多,郑书记的夫人、老娘在家,他有一男一女都不在家,一个在城里上高中,一个在镇里的中学,平时吃住都在学校,到了放假才回家。村里能够坚持让一双儿女都上学的,不仅要有很好的财力,家长也要开明。看到郑书记家里的情况,月章知道郑书记也不是那么不讲情面的人,在他心里获取自己的道理比情面要大。
吃饭的时候顺带喝点小酒,容易让人打开话匣子,陌生的人也能快速拉近距离。郑书记自斟自饮,月章也要了些,推盏换杯,两人都进入兴奋模式,说起村里的事情来也不遮遮掩掩。
“村里的事情啊,丑啊,老弟你别介意,实在是不好办,我这跟镇上的关系不好,从不请镇上的领导吃吃喝喝,现在想去办点事都不成。”
“书记,你这是刚正不阿,有作风。”
“作风的屁啊,现在不成了,以前整田挖河,村里出人,我们村哪次不是出的青壮劳动力最多,后生干活最起劲,你看镇里的那个大河,我们出过多少力。现在镇里怎么看我们,当我们是瘟神,不想见,不想管,开会每个村都通知,就是不叫我,每年的补贴都给别人,就是没我们前进村的。奶奶的,我不知道吗,不就是我不拿老百姓的钱请镇上的蛀虫吃吃喝喝,不送礼,他们就欺负我。”
月章听到这样的事情,只能跟着叹息,大环境往往不是个人能改变的。
“这次县里修路,多好的事,我不是不支持,可占了村里的田,不能不给补助吧。要是占了集体的田就算了,可占了农民的田,还不给补,我怎么对得起村里的百姓。大家都是靠土地吃饭,哪家少了田不要受罪?更气人的是,我听说补贴早下来了,镇上直接给截留了,故意不给村里,兄弟,你说这事怎么能这么做,专坑老百姓。”
“大哥,你没去镇里闹一闹,把钱要回来。”月章不了解其中的曲折,不能先表态。
“闹?闹就能有用?我去了,一问三不知,人家就说没有。好,你们说没有,老百姓就敢不让你干。”
“大哥你别急,等明天我去镇里问问,看看能不能把钱要回来。”
“兄弟,你别想了,不是老哥说话不好听,今天王大富把你送来,我就知道你和我一样不受待见。”
到家的时候,秦岚还没起床,孩子睡在一边,秦岚自己呼呼大睡。看到家里一切如常,月章的心里放下心,最担心的状况没有出现,妻子一切和往常一样。同时,月章的心里也有点不舒服,自己在家不在家都一样,妻子和女儿好像没有变化,自己的存在感太低。矛盾的心理,既希望家里不出事情,又想要显示自己尊在意义。
吻了一下妻子,却被紧闭双眼的妻子推开,自己好像打扰了妻子的美梦,月章更加怨念了,还是去做早饭找些自己存在证据。
“昨天在外面很潇洒啊,家都不回了。”吃饭的时候秦岚嘲讽丈夫。
“去村里了嘛,和书记先打好关系,喝点小酒,哪知道酒劲老大了。”
“这就下村了,村里的姑娘好看吗?”
“啥好看,都没你好看。村里闹矛盾呢,修路占地,不给补偿,村里和修路的杠上了。”
“你去能有什么帮助,你又不会修路。”
“我不会啊,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干啥,昨天群众和施工队对峙,快打起来,幸好两边都克制,后来施工队没收机器就走了。”
“有这么严重,群体事件?”
“嗯,差点,我想想,机器、机器?”月章越想越不对劲。
昨天对峙以后,施工队把机器留下来了,今天早上回来的时候,月章瞥了两眼,机器呢?当时就觉得奇怪,好像差了什么的东西,现在自己回想,施工队的机器去哪了?再想想,昨夜好像打雷了,有人说藏东西,不会是藏机器吧?
月章感觉要有事情发生,自己急忙丢下碗筷,赶不及和妻子说明,有踏上赶往前进村的路途。
村口的机器果然不见了,今天还是两群人对峙,与昨天不同的是,今天是群众对着的是戴大沿帽的,要不群众的人数比较多,可能有人已经被扣了吧。郑书记不在现场,重要的时候不知去了哪里。情况不明,先从外围了解情况,再想办法解决问题。月章先去了村部,再到郑书记的家都没找到人,现场怎么办?月章没有经验,只能先去现场看看。
昨天只见了郑书记,村里的其他人还不认识自己,只当自己是路过看热闹的。双方在剩下的几个搬不走的机车两旁站着,你不越线、我不过河,好像没什么意义,这是唱的哪一出?等人来吗?等的是谁?
月章心里一堆疑惑,自己对前进村的了解太少,对城北镇的了解也不多,搞不懂现在的状况。还是要先找到郑书记,自己不能一直被动。周围看看,没认识的人,再自己瞅,有一个很眼熟,好像见过,是昨晚来郑书记家的人。
月章走过去,不能确定,应该差不多,先问再说。
把人从人群中拽出来,月章问他:“郑书记呢?”对方的脸色一变,月章知道自己没找错。
“你是谁,我不知道。”小年轻嘴硬。
“别耽误时间,我是分配过来,到村里的,昨天晚上就是我在郑书记家住的,你见过我,快告诉我,郑书记在哪?找不到郑书记,他要出事的。”
第36章 说服
小年轻听到月章的话,知道月章确实住在郑书记家里,可能是自己人。
“郑书记,在……”小年轻还是犹豫。
“快点,你看对方为什么来人了不动手,就是等上面的人,找郑书记的麻烦呢。”
“书记在,算了,你跟我来。”年轻人转身带着月章向村里走。
七拐八绕,到了一堆草垛前,郑书记也这里。
“郑书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来了,没你的事,你别掺和。”
“我不掺和?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虽然我就来一天,我也能知道。你是不是昨天晚上让这个年轻人把机器藏起来了?你是想扣着机器和镇里谈判,把田亩钱要回来,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这么干,是要出大问题的。”
郑书记沉默不言,似是默认了。
“现在不是以前了,现在法律的社会,你要是想用以前的手段,要出问题的。你问问他,戴大沿帽的是不是来了,他们来了为什么不动手,是怕你吗?不是,是等时间,等镇上的人来,好名正言顺的弄掉你。”
“他们敢,哦当了一辈子书记,他们敢动我。”
“以前是不敢,现在不一样了,你能怎么办?你难道还能让这些后生帮你定罪?”
旁边的小年轻面露难色。
“书记没你要是相信我,就听我的,把这件事情交给我,我来处理,我给你保证,把田亩钱要回来。”
“你真能要回来?”
“哎呀,书记,什么时候了,求求你,我刚来这事我躲着不就行了,关我什么事,我真的是为你。”
郑书记思量一会,下定决心:“好,我信你一次,你要是能办成,前进村你说了算。”
月章很感谢郑书记的信任,可是月章从郑书记的表情看出来,他也是没有把握,只是遵从自己习惯的处理问题的方法,自己说的话他也知道很可能会发生,心中不确定才能被自己说动。要是因为郑书记心里没底,他这种老鸟肯定不会轻易的被自己说服。
“好,交给我,”月章转身对身边的小青年说,“机器藏哪里了?”
小青年指指草垛,机器就这下面。
“你快去,多交几个力气大的,嘴严的,把机器搬到村部,快。”
“村部?”
“放心,我不会害书记的,你快点搬,我和书记把时间拖一拖。”
“去吧,按月领导说的做。”郑书记吩咐小年轻。
“唉,我把昨晚的人叫来。”小年轻跑着叫人。
看着年轻人跑远,月章思考怎么把事情办好,办的漂亮,这是自己的第一次出头,一定要出彩,不然以后再前进村真待不下去。村里办事情,一看资历,二看能力,谁能把事情办成,老百姓就高看谁。月章一个外来的年轻人,在本地没资源、没人脉、没资历,只能把事情做好、做实了,才能获得村民的认可。
事情有个先后顺序,对面执法能否按照规定执行,镇里是什么态度,修路工程指挥部又是什么态度,都需要好好思量一番。月章让书记回家去,就当自己尽了一个村书记的责任,帮着工程队把机器看好,为了不让工程队蒙受损失,也为了维护前进村的名誉才这样做。月章自己则去安抚大檐帽和工程队的人。
这个事情本来不该月章出面,他作为新来的干部,没有确切的资历,现在插手显得多余,可自己不能看着前进村的书记自投罗网,自己能用的也许就是县里干部的身份,能让镇里的人稍微有些忌惮。
月章慢慢走向村口,留出时间给年轻人们搬机器,幸亏不多,来的人多一些,能很快搬走。等月章走到施工现场的时候,除了大檐帽以为,镇上的人已经来了,看不准是哪一个,三三两两,站在最后面的是个穿西装的中年人,梳着中分,看样子不像是体质内的,倒像是个老板。
“你好,我是县里新下来的干部。”月章上前打招呼,不知道里面哪个的官最大。
一群人相互看看,知道心里新下来的干部分到了前进村,怎么自己出头,不是村里书记该出现吗?
“你好,我是镇上的副书记,来负责调解群众矛盾的。”其中一个男子走出与月章握手。
“你好,请问您贵姓,我刚来,还很面生。”
“免贵姓杜,也是负责民政这一块的,现在群众聚集,怕生出群体事件,现场调解。这里有派出所的同志和施工公司的老板。”
“杜书记,您好。我想你是误会了,现在聚的人多,都是看热闹的,不会发生群体事件的。老百姓嘛,没见过修路,来开开眼界。”
“嗯?你能确定,对面那群人不是来闹事的?还有,施工队报警说他们留下来的机器被偷了,怎么说?”
“您别急,情况还不清楚,我虽然就来两天,也知道前进村是个先进村,不会出现偷东西的情况,你看,派出所都来了,肯定不会有人闹事的。要不这样,您先等会,我去让人请书记过来。”
“好,那麻烦你去把郑前进找来,我倒要问问他想干什么。”杜副书记看在对方是县里领导的份上,还没发飙。
月章转身,去到对面聚集的人群中。拦路的人还能延迟一会时间,挡一挡,等郑书记那边把机器搬好。
拦路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估计这不好劝回去,自己做工作人家也不认,只要现在不做出过激的行为就行。
“这里有没有村里的干部,出来一个。”月章朝着周围的人喊。
看热闹的人现实一愣,接着一片窃窃私语,过了一回,才出来一个汉子,说自己是民兵队长。
“我能信你不?”
“能。”
“你去郑书记家,听书记安排,现在就去。”
民兵队长很有执行力,顺着田地就往郑书记家跑。月章在施工现场等着,期望郑书记那边赶快把事情办利落。
差不多二十分钟,被月章拽走的年轻人在远处露头,向月章打了个手势,应该是机器已经搬好了。没了偷窃公共财产的罪名,下面的事情都好办,无非是谁能占理,要不要撕破脸面的问题。
月章招招手让年轻人过来,让他赶快轻郑书记过来,把闹事的群众先稳住,看情况安排后续。接着,月章转身走向杜副书记,聊聊关于接下来的事情。
“这都快半小时了,怎么样,书记找到没有。”
“书记在家,有事,马上过来。”
“有事?我看是偷东西的事情把?”
“杜书记,话不能这么说,你刚才也说了,现在不能生群体事件,这不是怕晚上要是机器真出问题了,为了防患于未然,郑书记先考虑安全问题。”
“你说看就是看啊,这得派出所说了算,”杜书记转身叫来个警员,“他说机器都被村里人扛回家了,你说说,这算不算偷。”
“唉,杜书记,话可不能乱说啊,现在机器在哪里还不知道,没找到之前怎么能算偷。”月章赶紧解释。
“这样吧,”警员看看杜书记说,“现在机器到底在哪里,还没看见,找到再说是不是有偷窃的问题。”
看来派出所没有死硬的和杜副书记站在一起,要按着法规办事,这就好。
“杜书记,你看,警察同志都说了,现在不能下判断。老话说得好,捉贼捉赃,你得能找到机器是不是真被藏起来,才能算是偷。”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我就让你看看这个机器怎么偷走藏的。”杜福副书记带着警员就往村里走。
月章跟上去,走了一阵,看杜副书记的样子,事先知道村里干的事情啊,就这么直直的往刚才藏机器的草垛去的,村里肯定出了通风报信的人。
杜副书记对村里好像不熟悉,走到半截不知该往哪里走,又让人把村组的队长叫来暗自嘱咐一番,接着带路。一行四个人,后面隔着几个不怕事情大的,分成前后两拨到了草垛的地方。杜副书记走到草垛前,看见面前凌乱的草堆,暗道:不好,有变化。
杜副书记也是在官场混过的,心思变得很快,转身说道:“哎呀,我都忘了郑书记家在哪里了,我们先去郑书记家看看。”
叫来的队长一脸懵,昨天偷偷看到藏起来的东西哪里去了?自己明明偷着跟了大半夜,这会怎么就没了?好几百斤的东西,哪能就这么容易被搬走了?
警员跟在后面,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月章心中冷笑,果然有暗贼。
“队长,怎么带的路,快带我门去书记家。”
“啊,啊,好,是我记错了,这边,这边走。”队长的反应也不慢。
去郑书记家的路上,正巧与赶来的郑书记面对面碰上。
“唉,杜副书记啊,一大早来村里什么事啊?”杜书记也是人精,估计把“副”字叫的特别重。
“哼,郑前进,我问你,施工队的机器呢,是不是被你偷了,现在还想挑起群众矛盾对抗政府。”杜副书记脸色阴沉,见面就给杜书记戴上大帽子。
“唉,杜副书记,可不能给我乱戴帽子,什么叫偷啊,你去我家床上看了,群众自发的行动,难道是我组织的......”郑书记赶忙撇清关系。
“好,你说施工队的机器哪里去了?几百斤的东西,还能飞了吗?”
“施工队昨天把机器放下,自己不收拾,这得找他们,那么多铁器就放在大路上,不就是等人偷?杜副书记,这个事情你可要表扬我们前进村,看东西放着不是事,我们村的群众主动把机器抬到村部保存,为的可是施工队的财产安全。虽说有矛盾,可我们红旗村的名声还在,群众的觉悟孩子。”郑书记理解月章的计划,把坏事说成好事。
“村部?你们把机器搬到村部去了?走,去看看。”
机器在村部的院子里放着,几个大家伙,各个都有一百多斤,没有几个青壮的小伙抬不起来。杜副书记围着机器绕了两圈,看不出来哪里损坏。在村部找到确实不好找个人的毛病,杜副书记只能哼了一声,瞪了一眼小组队长,让大檐帽来处理。大檐帽找来施工队,解释清楚,准备收队。可是,杜副书记还是不满意,机器没找到借口,群众聚集还没解决。
“我说老郑啊,你也是老革命了,村上的人聚在一起把施工队路给堵了,你也要去坐坐工作,不能发生群体事件啊,这对你、对群众都是不负责的。”杜副书记语气明显软了下来。
“群众的意见我有啥办法,占用人家的地,不给钱,你让人家喝西北风吗?”
“上次不是说了嘛,钱还没到账,等到账了就给。”
“我怎么听说钱早就到了,就是不知道被哪个王八蛋给挪用了?”
“没影的事,都是瞎传的,你去,把群众疏散了,给施工队让开位置。”
“我不去,我没钱给人家。”没了法律上的威胁,郑书记很硬气。
“好,你不去,要是出了问题,你就等着自己的位置被拿下去。”杜副书记威胁道。
“给钱,不给钱......我看你怎么办。”
“你,你……”杜副书记还要发狠,施工队的老板过来搬机器。
“你给我等着,哼,搬机器。”杜副书记拂袖而走。
工人有车,开过来搬机器就走,比村里的小青年要省力气。月章见施工队老板过来,准备打听事情。
“你好,我是县里的干部到村里挂职的,你是承包的老板吧。”月章主动上前搭话。
“你好,你好,”见识县里的干部,老板很热情,“我是工头,现场施工归我管。”
“你们只顾着施工,田亩钱有没有给啊?”
“这个,上面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你确定?昨天你们故意不把机器拉走,摆局坑人,是不是让我给你记上一笔?”
“别别,兄弟我还要干活呢,来”工头把月章拉到一边,“这个钱已经打到镇里的账上,至于......我真的不知道了。”
月章知道钱已经到了镇里,打发工头把机器拉回去。
第37章 商议
钱到了,但是没发到村里,那么钱就是被镇上截留了,要想平息被征收土地相亲的怒火,得先把钱要回来。怎么要是个技术活,镇里有自己的考虑,不能一点不给,就算自己去镇里讲道理也不一定管用,试一试能不能要一部分,先缓和矛盾再说。
工人们在搬机器,杜副书记和警察同志都离开村部,月章把郑书记叫到村部的屋子里,商量怎么把钱要回来。
“书记,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要钱,这个钱不是我要的,那些个没地的农民,要技术没技术,要钱没钱,把地征了,以后他们怎么办?要是钱要不回来,他们不得天天戳我的脊梁骨,我这个书记也没法干了。”
“我知道,肯定是要钱的,我刚才确认了下,钱已经到镇上了,镇里怎么就扣着不发呢。”
“唉~”一声长叹,“还是不完粮的事情,这几年要交的粮变多,有些户交不出来,一直欠着,都是镇里从别的田多的村补贴粮食。我知道镇里也难,可这是活命钱,怎么能扣?完粮的责任在我,他们也不能拿村里的人开刀,这是要人命啊。”
交公粮是每个村、每个镇的大事,一些村镇因为这件事情闹出过大事,郑书记能顶住压力帮村里人,还是想着村里的。这也是穷病,大家都靠着一亩二分地生活,吃穿喝都靠着粮食去换,一年一年的都不够生活。可是交公粮这件事下面不好改政策,好点的村苦自己尽力完成,差一些的村真要出问题。
“这个事情确实没办法,镇上怎么说也是帮过村里的。书记,我有个想法你帮我看看,行不行。”
“你说说看。”
“去镇上要钱,能拿回来的不多,除了补以前的欠账,还有镇上也要截留使用,我去试试能不能拿点回来,另外,村里还有没有集体田,再拨点点给征地的相亲。有地、有钱,应该好办一点。”
“你说的我想过,可是镇上那帮人,吃拿卡要,你能要来钱吗?”
“钱的事情我来解决,就是土地,你看?”
“土地也不容易,村上有些集体地,是能拿出来,就怕村里面的意见大,村里几个干活的干部,就靠着集体地的出产发点钱,拿这些地补给征收的,不容易。”
“村里集体地不好动,那下面小组的呢,像刚才来的那个队长?”月章提醒郑书记。
“刚才的队长?你说疤子,征的就是他们组的地。”
“书记,这个疤子人怎么样?”
“他爹原来是队长,他自己原来不正干,后来他爹老了,看在他爹的份上,才让他顶上的。你看他胳膊上的疤,就是不正干的时候和人打架留下的。”
“既然这样,我跟你说个事情。”月章见郑书记和疤子队长没有特殊关系,就把疤子带着杜副书记直接去草垛找机器的事情说给郑书记,里面可能存在的问题也点了一下。
郑书记听完,心里明白自己差点被自己人坑害,火冒三丈,这是要窝里反啊。
“好你个疤子,吃里扒外,想老子的位置,老子叫你吃不了兜着走。我这就去把他的队长给扒了。”书记愤恨的说,起身准备去找疤子。
“书记,别急,”月章急忙拉住书记,“你又没有证据,去了有啥用?”
“没有证据也能把他撸下来,我看谁敢说话?”郑书记晃荡衣袖。
“没证据就撸人,不服众,而且修路就在他那儿走,现在去了反而不好解决问题,你先坐下来,想想怎么办。”
郑书记停下正要挣脱的袖子,冷静下来。
“疤子做种事情坑你,肯定做贼心虚,你要是去了他只会不承认,后面还会在修路的事情上搞破坏,不值得。你想现在村里集体地不好出,那他疤子组的地能不能拿出来?”
“嗯?”郑书记被打开思绪,“你是说,把他们组的地拿出来补偿?是个办法,小贼给我挖坑,我就拿你的地填窟窿。”
农村的集体地分为两种,一种是整个村的集体地,由村部管理,产出一般用作村委会的日常使用。还有一部分集体地属于下面的生产组,由队长管理,按理说产出要生产组自己安排,可是全部都被队长拿走,不往外分配。这就是为什么生产组队长明明没有任何福利却愿意“为民服务”的原因。老百姓先是看在队长为村民忙前忙后的份上给队长的补偿,长此以往就成了生产组的默认规则。
郑书记是要动疤子的切身利益,趁着他干坏事不敢说的时候,狠狠切上一刀。
“书记,地的事情,你来协调,我去镇里试试能不能拿钱。”
“好,咱们分头行动,我肯定要这个疤子吐出一块大肉。”
要钱的事情需要趁热打铁,镇上既然能想出歪门邪道坑害郑书记,说明镇里有人急着把修路的事情推行下去,不然也不会出个副书记来解决事情。月章骑车去镇里,先找王大富问问情况,看看镇里有没有什么说法,到底能给多少钱。
到了镇里,月章先进了王部长的办公室。王大富这些天忙着冬训的事情,上午刚联系好镇中学的礼堂,回到办公室还没喝口水,就被月章找上门。
“昨天才去村里,今天怎么来了,呆不惯?”也许是投缘,王大富也不跟月章客气。
“今天才在村里看场好戏,派出所的人差点抓人。”
“我知道,是修路的事情吧,郑前进和这里打擂台不是一天两天了,镇里早想把他拿下去,不过,这老小子有本事,就是待着不动,谁也没办法。”
“郑书记这么有本事?没看出来。”
“谁知道呢,他以前上过战场,大运动的时候还和下村的哪个大领导处的比较好,或许是大人物罩着。”
“那上午镇上让杜副书记去村里搞事情?”
“杜副书记?他去前进村了?我还真不知道,他是镇长的人,是不是耍阴谋诡计的?”
“你知道啊?”
“那是,老家伙也就这点用了。”
王大富前几年换届的时候和杜副书记争过副书记的职位,自己差了一点,只能是组织部长,比副书记的职位还是靠后一点。
“我去前进村看征地的事情矛盾很多啊,镇上到底怎么解决?”
“原来镇上是想让村里拿地补给征地的户主,镇里再给村里一点钱,可郑前进不同意,非要把钱全拿完,怎么可能,镇里不好过,还能把钱放到村里去?”
原来是有解决办法的,只是双方没达成一致,这就好办,折中一点也许就能解决。
“镇上准备出多少钱,你给我透点底。”
“这个,不好说,”王大富悄摸摸伸出三根手指,“不是我管的事情,我可不敢乱说。”
“我知道了,不难为你,等没事,一起喝酒。”月章达到目的,急着去要钱。
“镇长几天在,你快去。”不是一条线上的,王大富乐的给镇上多找点事。
镇长在,就是找镇长要钱,可书记也不能略过。月章先去书记办公室请示,得到的是模棱两可的官方答案,什么支持村里建设,保证工程进度,看来书记不想管。月章接着去镇长办公室。
镇长听了月章的汇报,没给爽快的答案。
“月章同志啊,你刚来,不知道郑前进那个倔驴。镇上早就给了解决方案,他就是不同意,守着他那一亩三分地不愿意撒手,不是镇上不批啊,是郑前进不愿意。”
“镇长,镇上的方案怎么说的,我还不熟悉。”
“常委会开会研究过这个事情,总共用了他们村二十亩地,让村里拿十亩地,镇里给两千块钱,也算补得上农民的损失。郑前进抽风非不干,都是为社会的建设事业,一点亏也不能吃,我看这个郑前进一点都不先进,反而倒退。”
“镇长,我理解镇里的难处,去村里这两天,看到村里的人只能靠着几亩地活着,这真的是农民生存的底线啊,你说着农民要是连饭都吃不上,是不是要造反了啊。”
镇长是真不客气,要不是从王大富那里知道原来准备的补偿款是三千块钱,月章差点被忽悠过去。
“造反?他们能干什么?我理解基层的难处,你看镇上不是给钱了,两千块钱,让那帮农民自己要干多少年才能干出来,不少啦。”
“要是一家两千确实不少了,可征了好几户的地,分摊下来,不剩几个,再说了村里也要出田地,村委办公的钱本来就难,太不容易啊。”
“你们不容易,镇上也不容易,再多给你们一千,三千块钱,够够的了。”
“镇长,您大人有大量,多给点,安抚好老百姓才能快点把路修下去,我看镇上几个厂子都等这条路开拓业务了吧,您帮村里就是帮镇上的经济大解放啊。”
“三千还嫌少,你想要多少?”
“要不六千吧,地村里出,吃点亏。”
“六千,你掉钱眼了吧,不可能。”
“镇长,要是老百姓到财政局要求补偿款公开,你说这事是不是就难办了。”
“你,威胁我,你试试。”
“可不敢,六千,就六千,村里的工作我去找郑前进,保证给您解决,怎么样。”
“哼,你小子,就这一次,我回来给财政所挂个电话,你再去拿钱。”
“好,您给批个条子。”
镇长拿出比写个条子让月章去财政上领钱。以前的手续很不规范,但掌钱的人条子向来不可或缺,条子不一定写要派发多少钱,只要写“协助XXX解决XXX问题”,下面的人自然给办了。
月章千恩万谢的拿着条子去财政上要钱,想不到又出幺蛾子。月章急着去把钱拿出来,没想到被财政所的主任给怼了回来:拿个条子就想拿钱,有没有财务管理意识。月章第一次去财务办事情,流程手续确实不清楚,去的路上还在考虑这种“批条子”的方式是不是漏洞太大,果然去了就被赶出来。
月章只能回到镇政府找相熟的人问问。正是饭点的时候,月章把要请王大富吃饭的约定给兑现了,也趁着吃饭的时候,问问怎么回事。
“你傻啊,财政所的副所长是镇长的小舅子,把你怼回来的就是他,出了他谁敢不听咱们镇里财神爷的指挥。”
“镇长都说话了,他还能不给?”月章举起酒杯和王大富碰一个。
“吸溜,艾哈,舒服,还是买的酒好喝,”王部长很馋别人花钱买的酒,“镇长说话就没事了,他顶多给你个下马威。不是你的问题,咱们平时有几次机会去财政所办事,那套流程比他妈配种还繁琐,光签字就要签一大溜,还不能是一个人,你还得把你们村的书记带来。”
“他是不是和郑前进有矛盾?”
“矛盾也算不上,要钱的时候,郑前进没找到镇长,直接找财政所要钱,可能两个人之间产生过口角,都是为钱,没事,明天你带着几包好烟,去说点好话,估计钱就到手了。镇长批了条子,一般不会再出问题了。”
“那行,明天我和郑前进一起来,我就说财务管理不能这么简单。”
“话说,月章你可以啊。能从镇长手里要到钱,郑前进来了十回八回的,硬是一分没拿走。你来就能要到,面子可够大的啊。”
“我那时面子大,是镇长体谅农民的苦处。”
“你不知道,这次修路县里是下了大力气的,征地整整给了好几万,前进村征地款大概是这个数,”王部长身处俩指头,“镇上就给你们三千,够黑的。”
“这么多,可惜了,早知道多要点了。”
“没办法了,兄弟,都跟镇长谈过了,没法反悔了。”
“你不早说啊,我只要了六千,早知道我至少拿回来一万。”
“行啊,兄弟,六千不少了,比开始给的多一倍,知足吧。来,走一个,犒劳你这个大英雄。”
下午还要回村里,月章紧着喝,没敢喝多。把微醺的王部长送回家,月章骑着慢悠悠的回村里去。中午喝了酒,即使在冬天里身上还很热乎,迎面吹来的风都少了寒意,月章心里很高兴,刚来村里就能帮村里做成件事情,心里满有成就。
不下村不知道,村里的事情可真麻烦,征地、要钱、斗心机,两天的功夫,自己体验个遍。怪不说老郭说基层锻炼人,不锻炼不行啊,不能干成事情,在村里就跟个废物差不多。在村里,不是自己想不想干,而是事情推着自己往前走,不干都不行。
二十分钟的车程,月章骑了快一个小时才到村里。
第38章 批了
书记不在村部,月章没找到郑书记,掉头去书记家。
果然,书记在家里小酌,一个人生闷气似的。月章不跟书记客气,自己带着好消息,明天可以去拿钱,解决村里的问题。
“书记,喝着呢。”
“来了,坐下,喝点。”书记把酒倒上,“月章,你是文化人,今天你做的对。老哥我也是一时冲动,要不是你出主意,现在我肯定待在派出所了。”
“呲,”月章小抿一口,村里自酿的酒,度数不高,喝起来有点甜,全当解渴。“书记说哪里话,我到了前进村,你能把我当自己人,我就高兴,能给村里半点实事,我心里就舒服。”
“舒服是好啊,可这实事可不还办。刚才我想过了,让那个狗日的把组里的地都拿出来分,全给拆迁的,就算拿不到赔偿款,也差不多够拆迁户补偿了。”
“书记,别急,我刚好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月章再喝一口,“你猜猜看。”
“镇里给钱了?不能吧,就财经站那几个小王八,能把钱放出来?”郑书记一脸不相信,前一阵自己盯着镇上和财经站要钱,一分没拿到,怎么可能现在就放出来?
“钱呢,还没拿到,但是镇长已经批了,条子给我了,等去财经站走程序就行,我来就是跟你商量这个事情,你才是前进村的一把手,钱还是要你出面拿。”
“真批了?”郑前进还是有点不相信,“张老八那个老王八蛋能这么爽快?”
“我说书记啊,条子我都带来了,你还怀疑什么?”月章把批的条子拿出来给郑书记看,明晃晃的签字不会假。
“还真是张老八的字,我虽仍然不识几个字,可这签名我熟悉,以前挖河,他当会计的时候,没少找他签字。了不得啊,月章,这么快就把钱要回了,来,走一个。”
月章用酒杯的上沿碰书记的杯身。
“明天还需要书记出马,签字,把钱拿回来,咱们再看这钱怎么办。”
“好,财经站的老小子总说我没有条子,现在有个,看他们还能说什么。明天大早就去,把钱要回来。”郑前进心里很高兴,钱能拿回来解决问题,村里又来个能干的后生。
一顿小酒喝的天擦黑,月章坚持要回去,家里的老婆孩子还等着自己,不能丢下他们不管。虽说家里酿的酒度数不高,喝多了还是有些上头,月章骑车歪歪斜斜,亏得路上没人,要不撞个人可真够受的。
无论在外面做了多少惊天动地的事情,回到家能看见一盏为自己而亮的灯光总是那么温暖。
跌跌撞撞到了家门,看见客厅亮着的台灯,妻子不知自己是否赶回开,仍愿打开灯塔,为自己指引回家的道路。等待的人不知外出的亲人何时回来,守着灯光温暖自己照亮回家的路途,为自己、为家人,心底总有一份笃定的信念,爱的人总会回来。
进了家门,妻子和孩子睡的香甜,不忍打扰,静悄悄的洗漱好,藏进温暖的被窝,望望孩子,打个哈欠,进入梦乡。
虽不知丈夫何时回来,早晨起床能看见他,心里总会安稳许多。秦岚夜里喂奶时朦朦胧胧,没注意到丈夫的存在,清晨时刻看到睡到流口水的丈夫,甜甜的感觉如欢快的小溪哗啦啦的奔淌。
孩子满月已过,看着比刚出生的时候胖了很多,两个腮上都是肉,皮肤白白的,摸起来比世上的任何东西都要嫩。丈夫的脸靠在孩子的脸庞,充满风霜,和和孩子的小脸形成鲜明的对比,一边是白雪,一边是沙漠。丈夫下乡几天,开始晒黑了,皱皮都多了,脸上和脖颈的颜色明显比身上深一些,在乡下还是很辛苦。
吃完妻子的爱心早餐,月章急急忙忙赶往前进村,今天的事情多,若是顺利还好,若是出问题就不是小问题。
大清早,郑前进已经把门口的菜地翻了一遍。即是在寒冬没法种菜,郑前进还是闲不下来,总要找点事情做。老远看到月章骑车来,郑前进进屋拿毛巾把身上的汗擦一擦,准备和月章到镇上拿银子。
“月章,吃饭了没,快来一起吃点。”
“吃过了,你先吃,我整好谢谢。”
“别客气,家里没啥好东西,随便吃点。”郑书记盛上一碗小米粥,外加一个咸鸭蛋。咸鸭蛋是本地的特色,个大味没,用本地的土方法腌制,不仅没有腥气,吃起来还有点糯米的糅腻感。
看着眼前的咸鸭蛋,白嫩的蛋白和自己女儿的皮肤一样,中间的蛋黄鲜亮,不是加了添加剂提纯,而是鸭蛋本身的颜色就好看,蛋黄的中心部位流出的蛋液犹如黄金一般,看着就大有食欲。
“书记,这个鸭蛋是自家产的啊,看着就馋。”月章用筷子把鸭蛋压开,鸭蛋蛋白的弹性非比寻常。
“自己的鸭子,每天出去嘎嘎的出去下河,回来下的鸭蛋都是这样的,别说本地的鸭蛋可是有历史传承的,当年皇帝下江南,我们的鸭蛋被当作贡品送上去的,皇帝老儿只能在江南吃到。可惜,现在不行了,只能自己吃了。”郑书记一脸的可惜。
“书记,你看咱这鸭蛋这么鲜亮,又是土产的,能不能包装一下,弄个厂子,卖鸭蛋?现在人有钱就想吃点好的,咱这腌鸭蛋,以前是皇帝吃过的,现在人肯定也想尝尝当皇帝的感觉。”
“我也想啊,拿来的钱啊,鸭子没钱买,鸭蛋产量上不来,现在每家每户都是几只鸭子,产的蛋少,还不够自己吃的。”
“有机会总要试一试,等把拆迁的事情办完,咱俩合计合计?”
“行,只要能把拆迁的钱要回来,怎么都行。”
“那咱赶快吃,一起镇上要钱。”
千年古城到处都是宝藏,不仅有历史的遗迹,还有传承下来的文化、生活。现代化的生活固然方便,传统的文化更加原汁原味,太多的资源可以开发利用。月章隐约觉得这是自己的一个突破口,也许靠着这小小的鸭蛋,可以给前进村带来需要的改变。
“以前啊,我也想过这个事情,可脑子不够,钱也不够,村里的人只能自产自销,顶多拿到成立卖,赚几个柴米钱,做大了,没机会啊。”
“书记,机会不机会的,总要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单个卖肯定没多少产出,能在村里一起建个养鸭场,固定产出鸭蛋,到时候土鸭蛋、腌鸭蛋一起卖,就咱们自己城里,估计就能卖不少。”
“你们年轻人敢想敢做,我这老骨头怕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前些年,镇上说啥振兴农村,要每个村推出自己的特色,村里就想把鸭、莲藕这些推出去,可是镇里啊不认为这些农村的东西有市场,现在你又说有机会,到底是啥机会?”
“这个,我还要想一想,成品在眼前了,实际就是保证持续稳定产出和开拓销售市场的机会,我们开始不弄很大,先试试水,要是效益好了,就是好机会了。”
“不弄大,那行,要了钱,找几户人掏鸭蛋,先试试。”
两人边骑车边说话,很快来到镇财政所。早上顾着和郑书记说话,月章忘了单位正常开门时间,两个人来早了。财政所的大门紧锁,侧门站着五十多岁的大爷,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保安制服,郑书记上前打招呼,看样子是认识的。月章没有跟上去,自己在财政所四周转转。财政所的位置不在镇政府大院里,是个单独的小楼,也许是因为重要单位,小楼看上去很坚实。从门口往里望去,正对大门的是个大厅,大厅的两边似乎有两个窗口,比医院交钱的小窗口大一点,应该是办事拿钱的地方。
月章低头看看手腕的表,财政所里还是一个人没来,除了和郑书记攀谈的保安,里面连个猫狗都没有。月章走到门卫处问问什么时候来人。
“来人啊,不清楚。”
月章被震惊了,还有这种操作?知道基层有些不守规矩,今天可算大开眼界。神仙一样的单位,奇葩的所长。
“其他人呢,能办事的不来吗?”
“不知道,你要是想办事情还是要找所长,没所长签字,也办不成啊。”
真是震惊的毫无脾气,怎么又这样的大奇葩。
“老弟,镇里就这死样,能见到财神爷一次可不容易,我上次找到镇长,才能找到这个小兔崽子。”
“你认识财政所的?”
财务规则肯定不允许上级管理者和下级的财务人员是一家人,风险太大,容易出问题。这样明显的财务漏洞,城北镇竟然没有人上报?镇长自己就算了,镇书记也就这么看着吗?还是说,欲要使其灭亡,先要使其疯狂。
弯弯道道的,月章不想管的太多,提出问题不仅得罪镇长,事情还不一定能解决,现在能把拆迁款拿到手才是第一要务。本已做好等到下午的准备,谁知快到十点的时候,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人骑着车歪歪斜斜的到了财政所。郑书记小声跟月章介绍,这个就是镇长的小舅子,财政所的“话事人”。郑书记没有出面,把月章推出来处理事情。
“你好,你是县里新来的领导吧,让你久等了。昨天镇长专门打了招呼,我也刚办完事情赶回来,别介意啊。”月章没开口,年轻人先说话,“你们跟我进去,先把事情办了吧。”
年轻人率先把自行车推进去,直接停在大厅门口,领着月章进了门。
“郑书记,郑书记,”年轻人连喊两声,“你不会是不认识我了吧,上次被你打的腮帮还疼呢,是不是有时间请我喝顿酒,给我解解疼啊。”
郑前进站在月章背后不说话,看来是理亏。
“我就跟你说嘛,镇里不批,我也没办法,你打我也没用,没条子,谁也拿不走钱,你说对吧?”年轻人带着揶揄的口气说道。
“这次麻烦你了,中午我做东,地方你挑,哥几个亲近亲近。”月章解围道。
“不用了,不敢麻烦县里的领导,这要是被下面的人看家,还以为我们是吃拿卡要,说出难听呢。你身边的这个郑书记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吃了饭,回头还不骂死我。”年轻人带着讽刺的拒绝道。
月章可以感觉到背后的怒过在燃烧,还好郑书记一直在抑制,没有爆发。
“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在基层待着以后还要劳烦你。”月章不坚持。
拿钱的手续不多,签字不少,需要书记和月章一起签字,防止个人把公家的钱给吞了。拿完钱,月章和财政所的“话事人”说说闲话,和郑书记一起去信用社拿钱。
“书记,不知道我该不该问,你和?”月章很好奇以前的事情。
“唉,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去镇里要钱,镇长躲着不见,我就来财政所找他小舅子,一言不合就上手了,年纪大了,还是没忍住。”郑书记有点不好意思。
“当时确实是我太冲动了,回去我就知道这事肯定不能这样,后面的钱,我也要不来了,还是靠着你啊。”
“书记,您真是老当益壮啊,估计您也是头一位敢这么干的人。”月章调侃郑书记。
“当年带兵的时候,哪有这些拐弯的事情,看见不好好干的人,上去踢,踢到他服,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兵的习惯改不掉了。”
“您还当过兵啊,书记,上过战场没,前几年不是都去南边轮流上去了吗?”
“战场啊,唉,说不好啊。”
第39章 赚钱的想法
“当年,比你小一点的时候,我也在边疆锻炼过,和对面的打过几次,可惜后来的轮训没赶上。”
“有机会跟我讲讲呗,我可喜欢当军人了,可惜在家里没机会进去。”
“哎呀,老黄历了,等以后再说把。现在被改革弄的,不适应啦,人老喽。”
“行,咱先把眼前的事情办了。”
目前的事情主要是把拆迁户的事情给处理好,镇里的钱给了,怎么发,发多少,要不要补地,都需要好好商量。这次的钱一共是六千块,买地是妥妥的够了,要是把疤子组里的田地拿出来补出去,钱就不需要出这么多,相当于村里拿地和村民置换,钱由村里拿。至于钱到底是自己拿还是要地,要看拆迁户的想法。
“书记,当时你来镇里,镇里是什么意思,我们现在拿的钱能满足拆迁户的要求吗?”月章小小试探郑书记。
“当时,没见到镇长,书记又不愿意出面解决,他们不给我准信。听说是要给村里三千,可我不信,镇里说话跟放屁一样,今天说三千,七扣八扣能拿到一半就算好的。你小子有本事,翻了一番,还没打折,补偿够够的了。”郑前进谈到钱就很高兴。
“这个钱实际在村里能做不少事情,农村人一家一年也挣不到一千块,完粮,留下些种子、口粮,剩下的拿出去卖,每个月摊下来钱才几十块。看着挺多,你想想那是一家人五六口人一起干的,最后跟你们县里的干部一个人拿的差不多。你说村里人怎么就不如城里人呢?”郑前进也有很多怨气。
“这个呀,真不好说,政策就是如此,也没办法。幸好现在拿到钱了,拆迁的几户人家,分下来也能有千把块,基本够他们生活的。”
“生活是没问题,就怕坐吃山空。村里人一辈子都靠地,地里产什么就吃什么,现在地没有了,看着钱拿的多,可也禁不止在家空吃啊。这些钱,顶多吃几年,没有地种,过几年还不是成了破落户,连吃的都没有。”
“书记,你看是什么意思?”
“我看啊,还是尽量给他们地,现在拿到钱,忍不住出去乱花,再去赌博,败的快啊。农村人,还是地最重要。当然了,最后还要看他们自己的意见,要钱还是要地。月章,这钱是你要回来的,你又什么意见?”
“不敢说意见,你是村里的一把手,你看着办就行。”月章不敢直接说自己的打算。
“让你说你就说,别客气。我虽然是村里的书记,可要我去镇里要钱,连个鸡毛都要不到。这钱啊,我知道,他们看在你是县里的干部才这么爽快的答应的。”郑前进也不客气,心里也知道镇里怎么会大发好心,痛快的给钱。
“书记,可不敢这么说,镇里肯定有他们的考虑。咱先不说这钱的事情,县里让我们这些年轻人下来,也是考虑让年轻人多受点罪,知道基层的辛苦,不致忘本。到村里,我也是带着任务来的,要帮着村里创收。”
“这个好,村里太穷了,你有啥路子赚钱不。”
“我的想法还不成熟,咱们村里修路,交通以后肯定很方便。现在就是想发个法子,在从哪里找点能赚钱的事情做。”
“赚钱难啊,哪里是说有就有的,你看镇上几个集体企业,干了好些年了,原来是合作社,说没就没了。现在我觉得,能做企业的都是能人,跟镇上是两个老虎似的,要不然别说办企业。”
“书记,这话说的,我也没说办企业,增加收入的方式很多,比如养鸭子、收鸭蛋、养鱼,都是方法,这几天我还没把整个村子逛一遍,可我来回的时候看见村西边有条大河,那也是个机会啊。”
“你说那个河啊,上面已经有渔民了,世世代代都住在水上,人家自己好要打鱼,能便宜咱们吗?村里人想吃鱼,去河里捞都被赶回来了,他们能让村里下水?以前大灾的时候,村里没吃的,村民夜里偷偷的下河捉鱼,后来被渔民发现,没少干仗。”
“还有这情况啊,那么大一条河,他们就不能让点?”
“吃饭的家伙,谁能让?要不是渔民还要上岸晒网,我估摸着他们一辈子都睡在水上。”
本来月章已经有了初步帮助村里增加收入的想法,主要是“靠水吃水”,没有充分了解情况,现在看还是有很大的阻力。“水”已经有人在吃了,让村民再去分一杯羮,多少要产生矛盾。书记的一番话把月章说的心里直犯嘀咕,到底是坚持“吃水”的想法,还是另谋出路。月章还没去实地调查,以前的伟人说的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等等有机会再去村里跑一跑,实地看一看。
两人说着话到了村里,接下来是解决要钱、要地的问题。
世上最难拿的就是钱,特别是从别人手里拿安身立命的钱。疤子背着郑前进跟镇上的人搞事情,虽然不知他在其中掺和多深,可这种背叛的行为是绝不能忍的。在村里,书记的权威虽没大运动时期的绝对,但一定程度上也决定一些人的来去。
修路的现场,村民又聚集起来和施工队对峙起来,看起来没产生大的冲突。郑书记推着车到拦路的村民面前,瞧见大多是拆迁户和他们的亲戚,大声呵斥让他们回家,明天一早到村部来解决问题。村民表现的有些无措,先目无表情的看看书记,接着在书记威严的目光下选择信任书记,一个个沉默着离开。施工队的负责人也在现场,走过来想跟郑书记套近乎,可惜被无视,倒是月章和负责人了解些情况。
“你好,听说你是县里来的干部。”负责人看样是个生意人,一点不为书记的漠视而生气。
“我刚来村里,你们这路要修到哪里,看样子工程不小。”
“路长着呢,我们只修这一段,据说要往北延,一直到本市的地界,不知道能不能和别的市接起来。”
“这么长,以后从这走方便多了。村里这一段要修多久,别看村民堵着,很多人等着路修好出门。”
“只要能解决堵路的事情,修路就快了,个把月就行,前前后后的难度不大,无非工人多加点班。你说这群刁民的胃口真大,市里给了那么多的拆迁款,还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
“呵呵,”月章不知道对方是真不知道其中的道道,还是试探自己,结束对话要准备走,“村里有事,回头问问书记,尽快解决了。”
“好,您慢走,等您好消息。”
村部里,书记、会计和其他几个负责的主任,看着是要开村委会的架势。月章在门口不晓得要不要进去,毕竟从组织来讲,自己还不是村委会的成员。
“月章,你进来,钱是你要回来的,今天开扩大会议,你也来参加。”郑书记看出月章的犹豫,主动开口。
“我跟你介绍下,这位是村里的张会计,另几位是治安主任、妇女主任,还有民兵队长,都是村委会的成员,”郑书记一一把在座的介绍给月章,“这位是县上下来的干部,你们应该听说过了,还有人这两天也见过了。县里、镇里重视我们,给我安排了年轻能干的干部,是对我们村的关系,这次拆迁款能拿回来也是月章同志出的力,现在我们用掌声欢迎县里来的干部。”
掌声很热烈,特别是接触过的民兵队长。
等着双方寒暄完,郑书记开始今天的会议。
“这次常委会主要谈谈村里拆迁户的问题,钱已经到手了,刚入了村里的账目,现在看看大家对拆迁有什么意见?”郑书记提出问题。
一时间,大家都在沉默,拿回来多少钱大家心里都有数,这些钱对一个村子来说不是小数,书记还没说话,大家都不好表态。
“大家畅所欲言,这件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有什么想法直接说。”郑书记看没人说话,催促大家赶快表态。
“书记,你看这钱刚来,大家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就算我们是村干部最多拿几百块钱出去办事,这么多钱确实不好安排,您是什么意思,给我们定个调子。”会计首先说话,投石问路,想探探郑书记的口风。
“我让你们说,不是听我说,正好,张会计,你是管钱的,对花钱最在行,,你说说看。”郑书记指明会计说想法。
“书记,你也知道,我只管着钱,花钱又不是我,我能有什么意见,你还是问问治安主任吧,年年治安,年年花钱,他最有心得。”张会计推脱道。
“我花钱那是为了村里工作,让村里的轻装出力不要钱?收割的时候,夜夜巡逻不要钱?我可没乱花。”治安主任可不愿当冤大头。
“要我说,这钱是拆迁户的田亩钱,就该给拆迁户。”民兵队长很爽快。
“村民的就是村民的,咱们不能坑人啊,他们的地没了,钱也拿不够,以后怎么生活?”民兵队长坚持要把钱发下去。
一群人争来争去,没个结果,公平的理想和务实的私欲在小小土房间里碰撞,月章好像回到了单位,人与人之间都在不断争斗,只不过基层更加赤裸裸。战火暂时没有引到自己身上,月章可以静下心看人心向背。
郑书记由着几个人吵来吵去,到最后基本不会脱离自己的想法,等大家吵完了,自然是收拾烂摊子的时候。
能决定的人不说话,要名要利的人互相不松口,下来的拆迁款就像唐僧肉一样诱人,可惜这些钱真正的主人却不知道自己生存的财务被一圈不相干的人决定。很是讽刺,拥有决定权的人决定别人的生死,真正的当事人却被排除在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权利到底在什么地方,只能在家里长吁短叹,乖乖挨宰。
基层的办事方式,月章没办法改变,也不想改变。和农村烂泥土一样,看着能踩上几脚,留下足迹,一场雨过后就啥也不剩下。没意义的事情不必做,做了只能是自己丢脸,月章心里有自己的计划,这里不是长待的地方,能在村里干出点实事,顺便实现自己的计划是最好的。拆迁款是实施自己计划的第一步,来的时候为什么要探村书记的口风,就是想知道书记能不能支持自己。总体看,郑书记想要改变,可对事情看法多趋于负面,还没开始就要否定自己。也许是从运动时期到改革时期的不适应,也许是镇里的打压使其失去进取的勇气,现在的情况不能仅仅靠着郑前进推动赚钱计划,月章必须自己掌握主动权。
几个人还在争论,郑书记已经换了三次烟斗,还是不说话。月章决定敌不动我不动,等着书记主动说意见。自己要是主动说出自己的想法,不说资历问题,村里人很可能抱成一团,排挤自己这个外乡人。
“好了,好了,吵了这么长时间,拿出个意见没有。”郑书记用眼袋锅子敲敲坐着的凳子。
“书记,还是你拿主意吧,我们都听你的。”会计看自己不能统一意见,把问题抛给郑书记。天下没有不吃腥的猫,会计觉得书记肯定会截留一部分,最后的决定和自己的想法差不离。
“我说,我说还要你们来干什么?你们还有什么用?”郑书记听会计的话就知道背后锣鼓音,“月章啊,这钱有你的功劳,你说说该怎么办?”
火候差不多了,郑书记亲自点将,月章也不客气。
“书记,功劳不敢当,这钱是拆迁户用地换来的,不客气的说就是几乎村民的命根子,要是说把这个钱截留了,我肯定干不出来。”月章先表态。
郑书记看看月章继续抽烟,会计的眼神飘忽不定,民兵队长狠狠点点头。
“村民的钱就是村民的钱,我们不好从中获利,要是我们拿了,以后镇里查账,查出来,肯定不是小事,往大了说就是犯法的行为。”月章继续说道。
“这位县里来的通知,你可别说的吓人,村里这点事还能犯法?”会计不高兴了,月章说的话不仅是不同意自己,甚至有指责自己的意思。
“你少说话,先听领导说完。”郑书记制止会计继续说。
“您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月章咪咪笑,酝酿好的想法要慢慢说出来。
第40章 想法
“钱是不能私下扣的,坚决不能干违法的事情。但是,拆迁这种事情还是有些操作空间,我们可以利用这些空间做些文章。”月章继续说道。
“操作空间,什么空间?怎么操作?”会计是个好捧哏。
“拆迁户总体来说还是农民,农民靠地吃饭,没了地就没了未来,即是我们现在给钱,就跟会计说的一样,不能长久保证拆迁户的生活,要是其中几个再忍不住出去赌博,败的更快。所以,我觉的这个钱要发,但不能直接发。”
“不直接发?”众人摸不到头脑。
郑书记露出微笑,知道月章打什么主意。
“我们可以用村里的地置换拆迁户的地,钱村里拿着,用来创办村企业,农民拿到地还能继续生活。”月章拖出自己的想法。
“我说,领导啊,你说换地就有地啦,村里边边角角加一起也没有这么多地,难道还拿集体田?”会计说到集体田,声音慢慢小下来,似乎看出月章的想法是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用集体田?可在这个田哪里出?村里还是下面的生产组?”会计的脑子转的很快,其他几个人还没理解什么情况。
月章笑着看看会计,目光转向郑书记。
“我说,”郑书记拿下烟锅,“咱们是村里的带头的,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也不能看着这个村民生活不管了,所以这个钱就跟月章说的一样,不能直接发,要发只能发一部分,给地,让拆迁户以后还能生活。”
治安主任和民兵队长懂了书记的意思,可地从哪里来还是不清楚。
“这次呢,拆迁大概占了二十亩地,我想过了,这些地就从疤子手里出,把他手里的集体田拿出来赔偿给拆迁户。拿出十亩地给拆迁户,再给三千块钱,拆迁户有地有钱,看他们还不满意?”
“这样好,省得拆迁的人钱太多,影响村里风气,大家都想着拆迁要钱,不好好种地,就难管了。”会计很赞成这个计划,反正疤子的地和自己无关。
“我支持,拆迁户能过的好才是真的。”民兵队长态度鲜明。
“这个,是不是要和疤子商量商量?”治安队长有些犹疑,毕竟喝酒的时候和疤子称兄道弟的。
“今天镇上杜书记你看见了吧,谁给他引的路?”郑书记低沉的说。
“呃……”治安主任无话可说。疤子什么时候搭上杜书记的线,治安主任可不知道,现在郑书记要杀鸡儆猴,自己不能做出头鸟,免得挡墙。
“好,我也支持书记的意见。”治安主任思想转变的很快,酒桌上的兄弟哪抵得上真是的利益。
“好,大家都同意,这是就这么办了。我再说一遍,这是村委会的决定,可不是我郑前进针对疤子,你们自己心里要清楚。”郑书记站起来强调。
在座的极为面面相觑,真是要把疤子往死里整。
村部土屋里的几个人,就这样决定了村里几户拆迁户的所得,也把一个队长的屁股给扒的干干净净。村里就是这样,隔夜仇都少见,你给我使绊子,我就让你不好过。尤其是村里的书记,无论权利还是威望都是一言九鼎,做出的决定很少有人能反对。
“拆迁户的工作就这么定了,一会治安主任下去和拆迁户吹吹风,安抚安抚,今天晚上把人都带过来,把事情办了。会计加个班,坐个手续,先签字,等等再发钱。民兵上的把人召集起来,晚上维持秩序,省得有人闹事,把疤子也叫来,我倒要看看他怎么给我解释。”郑书记安排村里的事情井井有序,十分自信。
“书记,拿疤子的地他不会反吧,地拿了,他没的吃,会不会搞破坏。”会后,月章问郑书记,担心疤子闹事。
“怕他个鸟,我以前看错他了,要不是他爹跟了我多年,给村里做了贡献,我根本不能容他。跟镇上扯关系我不管,现在竟然敢私底下搞我,不能扒他的皮,他不知道疼。我就看他敢不敢闹,要是还不老实,我直接把他的队长都给撸了,看是他硬,还是民兵的枪硬。”郑书记心里大恨,嘴上不饶人。
郑书记经历过多个时代,最恨的就是叛徒,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运动中,叛徒总是最遭人恨的,亏的现在不是战争时期,要不然郑书记直接拿枪把疤子毙了。
急急忙忙去镇里,回来直接开会,中午连口饭都没吃,郑书记和月章饿的肚子咕咕叫。照例还是去郑书记家吃的饭,席间郑书记想要拿酒助兴,被月章劝了回去,晚上还有大事情,现在保持精力。
“书记,这个钱你看是一次性发,还是用别的方法?”月章先开口问郑书记。
“什么意思,钱都来了,不发下去,还能分几次?拆迁户能同意?”郑前进不知月章是什么意思。
“书记,你看啊,咱们村里修路,等路通了,往南能直接进县里,往北能去到北边的市,这样的优势哪里能找到,既然有了路,咱们是不是在这条路上做做文章?”
“做啥文章,你上午不是说要去河里养鱼、养鸭子,现在又变啦?”
“养殖肯定要干的,也不耽误其他赚钱的生意一起干。养殖我们可以参与,但是主要还是发动村民自己想办法,慢慢做出来,毕竟让咱自己去养鸭子,村部的事情还哪有时间干,对吧。修路了,想想办法,弄个来钱快的路子,先把钱弄到手。”
“啥路子,你快说说看。”郑书记对赚钱的东西很感兴趣。
“书记,你看,路通了肯定有行人的吧,有人就要吃饭、睡觉的地方,吃饭、睡觉就需要饭店、小旅馆,咱们就可以抓住这个机会,把路两边的地拿下来,到时候,建方法,不要多好,租给来这里做生意的城里人,收租金,这个钱可是稳定的。村里每年妥妥的创收,以后村部不愁钱用。”月章说出想法。
“嗯,我想想,”郑书记沉默一会,“是个好办法,可是换地从哪里来,建房子的钱怎么拿?”
“地,书记你来想办法,都是自己村的,书记肯定有办法拿过来。至于钱,现在手上就有,我们可以想办法,借来用用。”
“借来用?”郑书记又迷惑了。
“借钱啊,疤子的地能顶一部分拆迁款,要发给老百姓的钱我们可以跟拆迁户商量不发,我们先借着用,等明年底的时候,在一次性发给他们,给他们算利息。”月章说道。
“借钱,不可能,村民把钱看的比命都重要,那他们的钱就是要他们的命,弄不好要去县里反应的,问题太大了。”郑书记否定这个提议。
“我们给村民打借条,写好利息,明年底的时候,不仅有本金,还有利息,肯定划算。”月章不死心。
“能行吗?这种事情弄不好,影响就很坏,我是土老帽,你可是县里来的干部,到时候把你拉下水,可不值得。”
会不会把自己拉下水,月章还很美考虑过,一门心思就想赚钱,听过到书记说道后果,自己的心里一跳,要是真沾到自己身上,可能会有麻烦。月章闭口,不知该怎么坚持下去。
沉默了一会,月章试图再说服郑书记。
“要不这样,我们拿房子顶给拆迁户,只要拆迁户把钱给村里,到时候给他们每人一间门面,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东西,相信拆迁户会抢着要。”月章又说出新的计划。
“这,我想想。”郑书记需要考虑这个问题。月章提出的赚钱路子超出郑书记的思维,开始还能跟的上,说到借钱的时候就很难理解,郑书记防御式的拒绝,现在又来个用不存在的门面换钱,太超出郑书记的见识。
月章静静等着郑书记回话,心里盘算着计划能不能推行下去,到底是借钱好还是抵押还没盖出来的门面好,这种事情没有先例,要是政策上通不过,估计要白干,自己是不是到县里问问,看看能不能批个条子,先把政策上的路子先通了。至于钱的问题,干部学校就说了有专门的贷款,月章不担心,只是现在还是小打小闹,没到使用贷款的时候,先把小事情做起来,等以后真正创办企业的时候再使用这个大杀器。
“月章,你是年轻人,想法多,我理解。可你刚才说的事情,是不是相当于空手套白狼,直接拿拆迁户的钱?这么做不合适吧。”郑书记想了好一会才说话。
“我也不想啊,这不是没钱嘛,村里集体要是有钱,也不用借村民的钱了。”
“村里确实没钱,能养活几口干活的人都不容易,缺漏太多。拆迁户的钱也不好拿吧,都是村里的,没见过世面,能答应不。”
“这就要您出马了,您在村里一言九鼎,不是都听你的嘛。”
“你这是拿我这个老头子的脸出去卖啊!”郑书记有些生气。
“书记,您别急,这种事情总要有先例的,不做其他人不敢做的事情,怎么走在前面?您放心,就算这个钱到时候出了问题,我也从县里弄钱给您补上。”
“真的?你能弄到钱,那你现在不去弄?”
“这不是来不及吗,单位拿钱要有流程,马上给拆迁户开会了,钱发出去,就不好要回来了。”
吃饭时的想法是好的,只是其中是否有不可预知的危险则不得而知。郑书记对月章提出的计划心存疑虑,太多的事情是自己从没有经历过的,借贷、抵押、分期,这些在商业社会司空见惯的东西,让一个从计划经济走出来的老人迷惘。这些事情想不想早年地主做的事情,穷人没吃的到地主家抵押自己的田地就为换口过冬的口粮。现在村委会成了穷人家,要向村民借钱,可是穷酸的连地都被征的村民怎看也不像地主的样子,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郑书记上午似然没有出体力,可被要钱和思考赚钱的计划弄的头晕脑胀,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下午,即是醒来也没精神,脑袋还是疼。县上来的干部就是不一样,中午说会话就能把自己脑袋钻个洞,搞得自己晕晕乎乎,不明所以。抛开各种自己不懂的操作,郑书记想着自己要怎么决定,支持还是反对?月章说的东西自己不懂,后果是什么也无法预测,自己只能在人品上进行判断,自己能不能信得过月章,能不能把前进村的未来交到这个年轻人手里。
睡醒的郑书记坐在院子里,叼着烟斗,看着渐渐黑沉的天空,拿不定主意,毕竟和月章相处满打满算才两天半,三天不到的时间无法认识一个人的真面目。此时郑书记的心情就像等待着相亲夫婿的大姑娘,见对方太少,犹豫着是不是要拼人品把自己的身家交给对方。
直到快开会的时候,郑书记还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
村部的屋子里两者一盏昏黄的小灯,看瓦数也就十瓦,只能照个亮,屋里坐着一圈的人,彼此的脸都显得不是很清晰。昏暗的灯光下,一群人都渴盼着书记数据化,自己被征收的田地到底怎么办?今年秋天种下去的小麦已经被铲平了,明年开出要是不补种其他作物,接下来就要过饥饿的苦日子了。
“书记,每家说话的人都来了,我们是不是开始?”会计跟郑书记汇报。
“嗯。”郑书记陷在犹豫中,显得心不在焉。
“今天请各家能说话的来,想必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县里修路占了咱们村里的地,各家都是被征了地的。大家靠田里产的东西吃饭,没了地,过不好日子。今天请大家来,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会计开场。
在座的拆迁户互相望望,没一个人出来说话,村里的权威镇的人不敢轻易说出自己的想法,眼前还没个说法,也不好要求什么。
“想说啥就说,你们别憋着,有屁快放。”郑书记催促众人。
看书记不耐烦了,拆迁户开始说自己的想法。。
“政府把地给征走了,明年没粮食怎么办?完粮怎么办?我就想问,我还有有没有地了?”
“没有地以后怎么活,那是以前打地主分下来的地,全家就靠着几亩地生活,全征了,活不下去。”
“修路、修路,我又用不到路,占了我的地就要给我还回来。”
“县里、镇里能不给点补偿钱?难道让农民饿死?”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停不下来。
第41章 争议
村民的意见说起来就停不下来,每个人的小心思都暴露无遗,总结下来是想要钱也想要地。郑书记静静看着自己治下的村民,自己很了解他们的想法,若是按照这些人的说法,把村子卖了都不够补偿他们的。等这些村民说个够,自己再慢慢安排。
月章第一次见这样的镇长,以前以为底层人民只会逆来顺受,想不到在村部里毫不客气,各种要求都敢提,细听某些无理的要求,不光村里连国家都欠着他家的钱。看郑书记不说话,就微笑着看眼前的乱象,月章也闭口不言。
好一阵,一群人说累了,慢慢停下来,一个个不好意思的看着村里的干部,刚才好像太兴奋,提出太多的要求。眼前是村里的书记,不是吃干饭的,刚才提出的意见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群人心里想。但是,这自己家的田地,不争取就是对不起自己,一群人想到这些又有些坚持。
“说完了,你们说完就该我说了。刚才听你们的想法,是不是要把天下都卖了都给你们,不知道还以为一个个是天王老子。我跟你们说,拆迁补偿是天经地义,也别想这借这次补偿就能大富大贵,你们是要地还是要钱,自己想清楚,没有什么好事都占着的。”郑书记不管多少意见,只给村民两个选择。
“书记,田地到底怎么补,我们都不知道,怎么选啊?”刚才第一个站起来的拆迁户说话。
“地很好说,疤子组里还有大田地,是集体的,把这些集体地拿出来不给你们,不够的地由村里出。”郑书记很干脆。
一时间,拆迁户们面面相觑,疤子是自己组的队长,大家都知道组里集体地是默认给疤子的,现在怎么拿出来了?队长没意见?
“疤子没意见?”拆迁户质疑。
“这个不用你们管,你们自己想好就行。镇上的钱也下来了,我算了一下,要是每户都拿钱,差不多能拿一户能有几百块能拿。”郑书记把钱往少里说,要是讲了实情,一个个全要钱了,这事真不好处理。
拆迁户们快速计算拿钱和拿地哪个划算,五百块看着多,大概是两亩地五年的产出,除去完粮,辛苦五年就能把钱赚回来,似乎是拿地划算。可是,有些人家里在别处还有田地,不缺口粮,拿钱反而更有吸引力。
“我要拿钱!”
“我要地!”
不同的人同时说出不同的意见。家底厚的想要地,几百块钱家里也不是拿不出来,没有必要把长远的土地搞丢。家里缺钱的,则期望拿着钱,一辈子没一次拿很多钱,借着这个机会也显摆显摆。
“我知道你们中间有想要钱的,我劝你们还是拿地,以后的日子长着呢,现在拿钱,等花完了,以后连个刨食的地方都没有。想要钱的也行,说出个道道,就能拿钱走人。”郑书记不待见要拿钱的人。
拿了钱,现在看着痛快,后续问题很多,钱多惹事,到时候还是要闹到村里,让村里处理。而且,都拿钱了还怎么把疤子的地分下去?
“书记,不是我跟你反着来,家里缺钱啊,家里的孩子等着结婚,愁花钱,现在能分点钱,家里确实需要啊。”有的村民不死心。
“是啊,是啊,家里的猪都死了,家里揭不开锅啊,等着钱吃饭啊。”
“我家的羊死了,我也要钱。”
“我家的牛不干活,我还要给牛买药。”
……
大概有有一半的人站起来,提出五花八门的理由,核心就是一个字——钱。
郑书记冷漠的看着眼前的人,可不信这些平时像个老牛的农民现在就能的变的跟老鼠似的想从拆迁款里咬下一块。背后肯定有人在撺掇,要不然怎么会这么整齐的全是和疤子有关系的人站起来。
“去你娘的,想要钱想疯了啊,以后的日子好过不过。好心跟你们说话不停,非要我骂你们的祖宗才行?不肖子孙,各个想当败家子?给地不要,还想要什么。你以为有个小队长撑腰就能就能想咋的就咋的?我告诉你们,疤子的地我是拿定了,还想在我这拿钱,回去再拿地?想的美,谁敢私自分集体的地,我就让他进号子。”郑书记骂的面红耳赤。
站起来的人从倔强的抬着头和郑书记对视,接着被说中心事,不自然的低下头。月章一旁津津有味的看着村里解决问题的模式。
“我告诉你们,想要钱,行,别拿你们家猫猫狗狗的给我说事,没有正当理由的一律不准碰钱。”郑书记定下调子。
也许是郑书记的话很有威力,也许是郑书记自身的积威,站起来的人慢慢都坐下。
“那个说家里的结婚的,我知道你家小伙找个对象不容易,我也不为难你,当着大家的面,你家可以少要两亩地,那点钱回去给孩子办事情。其他人看好了,谁还有屁,快放。”郑书记软硬兼施。
之前站前来的人互相看看,没人带头,事情就按书记说的办。
拆迁户一共涉及到六户,有的占地多,有的占地少,把占的地算出来然后把地换个地方给补上,实际是对老百姓最好的方法。要是拿钱的话,这个事情说不清楚,没加的钱肯定不一样,就算标准相同,一些小单位还是容易出问题。现在确定拿钱了,既是保护拆迁户的利益,又达成郑书记先前设定的目标,同时月章的留下钱的建议也实行了,还不必使用借钱的方式,真是一石三鸟。
整件事中间的波折就是疤子先手制人,拉了和自己有关系的人来给郑书记出难题,企图逃避自己被宰割的地位。也许疤子不知道郑书记要拿他手里的集体田开刀,可能和镇里联系上的人肯定不笨,不算有没有枣,先打一杆子。幸亏郑书记的威信够高,不然还真被疤子蒙对了。
月章在旁边看着身边的景象,不禁感叹,果然和县里办事的风格不一样,威信、骂声才是制胜的法宝,谁的嗓门大才是王道,要是换成自己处理这样的问题,估计要被黑死了。
事情定下来,接下来就是操作了。会计把拆迁户被征的地记录下来,核算好,等公示才能算是正式确定。接下来的事情不用月章操心,月章现在想的是怎么把省下的钱使用好。省下的钱可能有两个去向:一是村里自己发了,用集体地换的钱,虽说不能随便发放,但扛不住要补村里各种窟窿,闻风而动的各个队长肯定要拿积年老账来村里报销;二是投资能赚钱的行当,现在省一省,为以后村里的财政留下希望。
月章若是只想当呆两年回去的镀金干部,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钱没了就没了。可是在下村之前,老郭让月章一定要做出些成绩,所以月章想要偷懒肯定不行了,只能选择第二种方式,找到可以钱生钱的方法。目前有两个方向,分别是向村里的自然资源靠拢,或利用村里修的路做文章。两种方式各有利弊,利用村里的资源必须搞好村里的各种关系,毕竟靠地、靠天吃饭的农村,再想榨出油水必然要破坏一些人的原有利益,要花许多的经历和时间用在非创造性的事情上面。利用道路则简单一些,资源都在村里,土地、金钱、人力,村里都可以直接调用,难处在于吸引顾客和流量,只有人来人往来才有钱赚。
月章在心不断平衡两种赚钱的方式,哪一种更加适合前进村。
村民开完会已经到了半夜,月章今天也回不去了,幸好今天的事情还算顺利,没出意外情况。郑书记能力和威信镇住场面,事情就办的顺遂。
“书记,厉害,村里的定海神针,果然是老干部。”月章向郑书记伸出大拇指,夸赞郑书记。
“这些小王八羔子,不给点颜色瞧瞧,还以为自己是个人。”郑书记语气很轻蔑,脸上带着自得的笑容。
“那是,书记在村里一言九鼎,谁敢不听。要是今天没有书记坐镇,还真让几个不知好歹的坏了规矩。”会计拍了句马屁。
“过天再收拾疤子,本来还想着给他留条活路,她还不知道好歹。”郑书记想到今天竟然有人被疤子撺掇起来就很生气。
“书记,别生气,疤子这个人就是小聪明多,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就是偷鸡摸狗,他爹打多了也不管用。”治安主任说道。
“他爹忍他,我可不是他爹,背后捅刀子,还想怎么样?把我踩下去,他就能上位了?想的美。”郑书记不解气。
“他爹不是还在,老头子生这么个玩意,受罪啊。”治安主任为老队长鸣不平。
“我知道你啥意思,要不是看在他爹的份上,我能让这么个玩意当队长?这次肯定要好好治治他,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不知道厉害。”郑书记明白治安主任在提醒自己,当年疤子爹跟着自己过的苦日子。
“好,您说的对。”治安主任目的达到,支持书记惩治疤子。书记的话里,至少不把疤子的队长撸掉,其他都好说。
“好,你说的,你一定要尽心。我在泥土里摸爬滚打一辈子没离开过,不像你们上边的人有脑子。你说的我不知道能不能赚钱,不过我相信你。”郑书记举起酒杯。
月章和郑书记碰杯,立下约定。
月章来村只有三天不到,帮村里解决了拆迁的问题,还想着帮村里怎么赚钱。这让郑书记心里很满意,甚至有些感动,镇上的那些领导除了吃吃喝喝,哪个为村里想过,哪个主动为村里开辟致富的路子?虽然眼前的年轻人看着经验不足,可这股冲劲让郑书记很欣赏,自己年轻的时候正是靠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狠劲才在战场上立了一份功劳,回来当上村书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啥都不怕,啥都敢试。
当然,作为几十年的书记,郑前进还没到靠着欣赏就能把村里钱投出去的底部。月章提出的计划是在路的两边盖房子,不谈能不能租出,至少盖好的房子在那,不能长腿跑了,再不济也能落个房子在村里。郑前进不懂商业的操作,但农村人固定资产的天然亲近,让自己不能拒绝这样的提议。
“月章啊,你刚来村里,很多事情不了解,待时间长了慢慢就知道,村里的事情没啥,就是扯皮,靠着是嘴皮子慢慢磨。村里的意见你不用担心,我给你做后背,你把建房子还有啥找人租的事情做好,有好处绝少不了你一份。”郑书记想要笼络住眼前的年轻人,有想法、有冲劲,是个好苗子。
“哎,书记,您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前进村的环境好,书记您领导有方,接下来的事情全靠书记您领头。”月章端起酒杯敬书记。
前进村下一步发展的计划到此定下调子,即将进入实施阶段。
“月章,那个民兵队长你看怎么样?”郑书记少见的有点不好意思。
“你说的是那个年轻人,我看不错,有朝气。”月章试探的说。
“呵呵,我就说,这小伙子不错吧。盖房子这个事情就让他跟着你去办,跑腿啥的,他还是有把子力气的,村里的环境也熟。”郑书记介绍说。
“好,您推荐的绝不会做。”月章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嘀咕郑书记是不是还是信不过自己。
“你别多想,本来呢,我也不把你当外人,我想把家里的大妮许给他,等大妮不上学了,回来我就说,当时候年轻人同意就行。”郑书记似乎看出月章的想法,解释说道。
“原来是书记的乘龙快婿,真是没想到,来来来,敬书记一杯,祝两个年轻人能早日结为连理。”月章恍然大悟,赶快敬了书记一杯。
“好好好,接你吉言,喝一个。”郑书记连说三个好。
一顿夜宵宾主尽欢,公事、私事都有了眉目,郑前进和月章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月章继续留在这书记家里过夜,两人的紧密合作就此展开。
第42章 深谈
“好,你说的,你一定要尽心。我在泥土里摸爬滚打一辈子没离开过,不像你们上边的人有脑子。你说的我不知道能不能赚钱,不过我相信你。”郑书记举起酒杯。
月章和郑书记碰杯,立下约定。
月章来村只有三天不到,帮村里解决了拆迁的问题,还想着帮村里怎么赚钱。这让郑书记心里很满意,甚至有些感动,镇上的那些领导除了吃吃喝喝,哪个为村里想过,哪个主动为村里开辟致富的路子?虽然眼前的年轻人看着经验不足,可这股冲劲让郑书记很欣赏,自己年轻的时候正是靠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狠劲才在战场上立了一份功劳,回来当上村书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啥都不怕,啥都敢试。
当然,作为几十年的书记,郑前进还没到靠着欣赏就能把村里钱投出去的底部。月章提出的计划是在路的两边盖房子,不谈能不能租出,至少盖好的房子在那,不能长腿跑了,再不济也能落个房子在村里。郑前进不懂商业的操作,但农村人固定资产的天然亲近,让自己不能拒绝这样的提议。
“月章啊,你刚来村里,很多事情不了解,待时间长了慢慢就知道,村里的事情没啥,就是扯皮,靠着是嘴皮子慢慢磨。村里的意见你不用担心,我给你做后背,你把建房子还有啥找人租的事情做好,有好处绝少不了你一份。”郑书记想要笼络住眼前的年轻人,有想法、有冲劲,是个好苗子。
“哎,书记,您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前进村的环境好,书记您领导有方,接下来的事情全靠书记您领头。”月章端起酒杯敬书记。
前进村下一步发展的计划到此定下调子,即将进入实施阶段。
“月章,那个民兵队长你看怎么样?”郑书记少见的有点不好意思。
“你说的是那个年轻人,我看不错,有朝气。”月章试探的说。
“呵呵,我就说,这小伙子不错吧。盖房子这个事情就让他跟着你去办,跑腿啥的,他还是有把子力气的,村里的环境也熟。”郑书记介绍说。
“好,您推荐的绝不会做。”月章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嘀咕郑书记是不是还是信不过自己。
“你别多想,本来呢,我也不把你当外人,我想把家里的大妮许给他,等大妮不上学了,回来我就说,当时候年轻人同意就行。”郑书记似乎看出月章的想法,解释说道。
“原来是书记的乘龙快婿,真是没想到,来来来,敬书记一杯,祝两个年轻人能早日结为连理。”月章恍然大悟,赶快敬了书记一杯。
“好好好,接你吉言,喝一个。”郑书记连说三个好。
一顿夜宵宾主尽欢,公事、私事都有了眉目,郑前进和月章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月章继续留在这书记家里过夜,两人的紧密合作就此展开。
又是一个不回家的夜晚。昨天晚上为了拆迁的事情忙到半夜,不知家里怎么样了。月章和郑书记说了一声,自己回家看看。
冬日的早晨带着寒冷,不像北方的干冷,南方的冷是湿的,透到骨子里的冷。即是月章骑车活了很多力气,关节里还是感觉到有寒气。厚厚的毛线头套,平时的时候还能保持温度,现在则是千疮百孔,寒气像刀子一样钻进头套的缝隙里。手冻的僵硬,刹车捏起来很硬,路上到处硬邦邦的,自行车颠来颠去,屁股颠的疼。
骑车的过程寒冷无比,可心里的期盼却很火热,家里的妻女在家等着自己,有前方的目标,一切过程的痛苦都可忍受。快速骑了一大段,月章不敢大口喘气,嘴里的唾沫没出口就变的冰凉,牙齿感觉都快被自己的唾沫冻掉了。呼呼喘着粗气,尽力蹬车,慢慢自己身上有了写暖意,比上车的时候好多了。冬天的风是从北面来吹的,顺着风走省了不少力气,顺风的爽快感也是让人欲罢不能。
妻子的身体不好,然而身上的热量很多,抱起来好似一个暖炉,女儿在妻子的怀里安静睡觉,小脸红扑扑的,不是被冻的,是阿妈怀抱的温暖带来的血色。
月章带着一身寒气站在妻子的床边,不敢惊动沉睡中妻子和女儿,这是自己要一生守护的家人,无论什么人都不让她们受到委屈,包括自己。不敢用自己嘴唇触碰女儿粉颜,怕身上的寒气冻着他,不敢用自己的红腮轻抚妻子的脸颊,怕惊醒妻子美梦。瞧瞧的进来,默默出去,不顾严寒的天气,清洁家里脏垢,省去妻子劳苦。
秦岚是被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唤醒的,咕咕叫的肚子又是被床头的甜粥引发的。早晨起来,有温暖的被窝,又热腾腾的甜粥,最重要的是有期盼的人,是多么美好。
“你回来啦。”秦岚带着娇嗔和月章说话。
“嗯,粥刚出锅,里面有冰糖,趁热吃。”月章已然看着妻子一会,怎么看都看不够。
“嗯~,我还困,你喂我。”秦岚向丈夫撒娇。
“好,卿卿。”
夫妻间小小的浪漫完全掩盖了秦岚心里的怨气,看到丈夫能在寒冷的天气赶回来,自己仍在丈夫心里有最终要的地位,秦岚觉得昨晚的焦躁都是不值得的。这个愿意为自己离家万里的男人,还是如最初的时候一样爱着自己。
冬天的天气冷的快,粥还没喝完,就有点凉了,月章又去盛出半碗,和妻子分了吃。结发夫妻同吃一碗甜甜的白粥,不伟大、不热烈,就是让人很安心。
月章趁着吃粥的热气,躲进妻子的怀里,和女儿一人一边,占据着家里的女人。轻声说着在外遇到的事情,逗一逗妻子,拥抱的两人慢慢升温。可惜在关键的时刻,女儿哇哇叫出声,打扰两人的亲密时间。
秦岚想起床查看女儿的尿布,月章按住妻子,自己披上刚脱下来的棉衣,转到床的另一边,再次忙碌起来。
温暖的时间是短暂的,半天的陪伴已是极限,村里的事情月章感觉自己还是去看卡。
“别人在村里,有事能躲就躲,你倒好,进了村反而更忙了。”秦岚埋怨丈夫。
“这阵特殊时期,拆迁的事情来来回回,都是问题,不跟在眼前不放心。村里好不容易换地搞点钱,不能让村里的人败光了。村里的干部平时摸鱼的本事大,捞钱的本事也不差。”月章向妻子解释。
“你去,你去,你去了就别回来了。”秦岚还在赌气。
“好好,我不去,我在家陪你,无论怎么样我都陪在你身边好不好。”月章知道妻子不是蛮横的人,只是有时有点小脾气。
“哼,谁要你陪,村里才是你的家,才到村里几天,就两次不回家过夜,你是不是看上村里的哪个大姑娘了。是了,村里的大姑娘年轻,好骗,长的又水灵,你肯定变心了,你走吧,不要回来了。”秦岚的联想能力很强。
“哎呀,别瞎说,我心里只有你,装不下别人。我去村里才几天,村部都是大老爷们,认识个屁的大姑娘。你放心,等我忙完这一阵,一定好好陪你。”月章向妻子作保证。
“哼,还不来抱我。”秦岚撒娇。
月章乖乖照做。
下午的时候月章还是去了村里,不看着自己还是不放心。村里的事情曾经给月章极为不好印象,小时候在中部省份的农村,大队的人不做人事,搜刮村民,一点不给村民活路,差点引发群体事件。现在下了村,月章心有戚戚,不敢怠慢。
到了村里,村部没人,估计多数不是喝多了在家睡觉,就是在外晃荡。村里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村民家里办红白事,能请到村里的干部就是有面子,所以村里的干部不愁酒吃。
月章见村部冷冷清清,转身去了书记家,谁知书记也不在家,听他家里人说书记去疤子的队组了。月章心感事情不对。,可是对村里的路很不熟悉,不知如何去,只能先去道路施工现场看看。
现成很平静,工人有序施工,该做的事情有很多,准备着明年春天完工,现在工人工作都在赶进度。既然找不到郑书记,月章进了施工办公室问问情况。
不认识施工的人,月章在办公室里东望西望,好奇的看眼前的世界,和自己以前接触的东西都不一样。办公室木板墙上挂着一幅图,是施工道路的线路图,一条红线纵贯整个城市,从北到南,像一条大动脉,在其他位置很少能看到如此贯通的道路。往南看,建到大河边,连着过河的汽渡;往北看,连着北边的市县,接入国道,连着很远。尽管是一张图,看得人热血沸腾,充满希望。这条路是机会,不仅仅是月章的机会,也是整个县区发展的希望。月章内心的声音告诉自己,一定要做点事情,帮这条路尽快贯通。
内心的澎湃被现实的声音的唤醒,月章被当作闲杂人员干了出来。站在烈烈寒风中,月章有些懵,有些热情被浇灭的尴尬。
找不到书记,又被工地的人赶出来,月章干脆回家。自己一腔热血的赶回来,想不到扑个空,啥也没找到。
下午太阳很好,骑车的时候不带手套都不冻手,月章慢慢骑车,享受冬日温暖的太阳,能在严寒中找打美好,真实太幸福了。东西都是对比出来的,不管自己过的怎么差,只要有比自己更差的,就能在那些不如自己的人身上找到快感。就像今天的骑车,早上的时候严寒刺骨,下午的时候温暖如虹,都是冬天,只因为一点时间的改变,就显得如此不同。
月章的生活,若是不和别人比较的话,算是很舒适的,没有沉重的压力,没有急迫的压力,能做就花时间做,不能做的就晾起来,一切都可随遇而安。最近使得月章愤愤不平的是“写文章”事件,自己尽心尽力去做,没落地好反而被算计了一通,寒心啊。月章骑车的时候想到这个事情是在气不过,撒开把手往空气中挥舞几拳,发泄内心的不平。
“咯噔”前侧轮压到一块石子,正在月章撒手的时候,车头直接蹦了起来。月章急忙伸手把住车头,摁了下去,一番手忙脚乱才稳住平衡。
唉,自己还是不能得意忘形,才想发泄一下就来个石子给自己提醒,月章心中找自己的原因。
喜欢向内寻求的人容易被伤害,也更有同理心,月章有时觉得自己因为总是寻找自己的短处而心太软,可忍不住再从自身的内心寻找内心的心太软的原因。真实无药可救。
丈夫回到家的时候不到三点钟,秦岚诧异丈夫回来这么早,自己已做好丈夫今天不回来的准备。
“今天你怎么这么早?”
“我是瞎积极,去了村里一个人都没有,到处找人也找不见,你说我去干嘛。”
“就你上进,以后还不如在家好好的待着,多看看孩子。”
“好,我这就去抱我们家的小公主。”
月章进了房间,自己的宝贝女儿正在啃小手,好像是饿了。月章抱起孩子,向屋外的妻子喊:“宝宝是不是饿了,你来喂孩子。”
“刚喂过,他自己玩呢,你陪陪她就行了。”
月章不时做出鬼脸吸引孩子的注意,不自禁发出呢喃的声音,爱的孩子忍不住。小情人还没长成型,混混沌沌中感觉眼前的就是自己前世的爱人,月明呜呜发声,好像和自己的父亲说话,这样原始的语言不能用理智理解,只能在亲密的人之间传递爱的声音。月章逗弄自己的小情人,爱着自己的小情人,眼睛里全是美好的光芒。
秦岚快要出月子了,能在外屋站一会,有时候还能在院子里嗮晒太阳,戴着孕妇帽子,不好看却很实用。不生孩子不知道自己能有多大的耐心对待孩子,只有亲身体验了才能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的信心。这几日的时间,丈夫不在身边,所有的事情只能靠自己,秦岚深刻的体会到作为母亲的辛苦。丈夫回来了,给自己不仅是身体上的解脱,更多的精神的支撑。带孩子的时候,秦岚也在胡思乱想,自己要是没了丈夫的支持会变得怎么样,这样的想法是在不敢深想,好似想象的背后有深渊等着自己。
第43章 疤子
秦岚的想法有时不按照自己的思路进行,过去不良的经验左右自己的思维。现在的秦岚仍然有自知力,知道自己的哪些想法是主动的,哪些想法是不合理的。长时间与抑郁症和躁狂症打交道,秦岚知道自己怎么才能发现自己意识处于何种状态。病与非病三原则是了解自身是否处于精神疾病状态的标准:主观世界与客观世界统一性原则;心理活动的内在协调性原则自;人格的相对稳定性原则。
秦岚主要问题住在在意自己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的不统一,自己的意识和主动意识到的不一致,造成的结果往往是自己的世界出现混乱。无法分清显示世界和自己思维世界曾经令越长倍受折磨,丈夫的存在一直像个灯塔一般,无论自己世界里如何大风大浪,总有一盏温暖的灯光为自己点亮。脑海中风浪巨大的时候,秦岚感觉自己变成一条小船在风浪里被拋来抛去,努力稳定也好,放任自由也好,自己的身体被意识通知,脑海里的想法传导至现实中的身体,整个身体跟着风浪上下起伏。尽管丈夫一直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可是丈夫无法走进自己最深处的世界,秦岚每次睁眼看见陪在自己的丈夫,多少能得到些安慰。时间长了,丈夫能为自己做的就是简单的陪伴,化成风浪中的一块礁石,一座灯塔,让秦岚在大风浪中能够有一点盼望。
女儿的降生在自己的船上装了一个固定的船锚,陪在自己的很边帮助自己固定位置。丈夫不在的时间里,秦岚内心的大海曾要掀起风浪,女儿这个船锚在身边,不仅稳住了自己的思想,好像镇压住整个海的世界,让大海即使有波浪,也能坚持稳定。
逗了一会孩子,女儿很快陷入睡眠,孩子在父亲的臂弯里睡着。月章放下孩子,出门和自己的妻子享受少有的二人世界。
月章在家度过美好的时间,却不知前进村里出现一场紧张的争斗。
在公开场合批斗疤子已然不现实,郑书记让民兵队长通知疤子第二天早上到地头集中,至于干什么,故意不明说。疤子也不傻,不然也不能联系到镇里的人搞郑书记,前几天见到镇里的杜副书记被弄的灰头土脸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倒头了。
当年自己当上队长,是自己亲爹从郑书记手里求回来,疤子心里很不服气:自己本就应该继承的“家业”还要你郑前进批准什么?疤子把自己爹管理的生产队当成自己田,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一直把自己当做生产最的皇位继承人。年轻那些年,靠着自己爹的小权利没少欺负村里的大姑娘,每家每户看在眼里恨在心里。等疤子爹慢慢老了,疤子认为自己一定会继承队长的职务,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风声,生产组里的人一起去村里告刁状,想把自己弄下来。郑前进还真不客气,在会放出话来要给村民主持公道,要不是自己家里出了不少粮、不少钱摆平,还真被弄下去了。后来,疤子爹有靠着和郑前进以前的想火情。才把疤子扶正。
心中恨意深重的疤子,在自己爹在世的时候还能压制住自己的心思,自从去年疤子爹去世,疤子就想着怎么干掉郑前进,最好自己能取而代之。
郑前进让民兵队长来通知自己,疤子知道自己忽悠几个在拆迁会上搞破坏的没成功,自己还是要打出血,至于出到什么程度,自己还不清楚。疤子看不惯郑前进,连着民兵队长也看不惯,可惜自己身体薄弱不是对手,要不然肯定找机会落落民兵队长的面子。
本来疤子已经计划好了,自己当了村书记,要让平时看不起自己的人全都匍匐在自己的脚下,尤其是这个民兵队长,看着人模狗样儿的,自己当了书记第一个治的就是他。自己要是当了村书记,把平时和自己关系不错的治安主任提拔提拔,计生主任虽然是半老徐娘,给自己端茶倒水还是很惬意的。
可惜啊,自己的计划差了一点,功差一啥,差点没成功。疤子心里暗自可惜。
等民兵队长出了门,疤子赶快去自己忽悠的拆迁户家里探听情况。听到郑前进要拿自己手里的地补偿给拆迁户,疤子想被雷击了一样。那可不是一亩两亩,不算自己应该有的田地,生产组的集体地只有十亩出头,这一次拿出十亩地,自己还能吃什么?郑前进这是要自己的命。
疤子在拆迁户家里是把十亩地说成要自己的命,实际是为了自己档里的那块肉。生产组的集体田加上自己家的有十几亩,自己一个小身板怎么能种的过来。疤子爹在的时候,还能亲力亲为,自己下田种地,种不了的才找生产队的人来帮自己种。疤子可受不了这个罪,大热天除草,大冷天浇地,这是人干的事吗?
疤子脑子活,瞅准几户粮食不够的成分户,让他们来给自己住,完粮的时候分给几户人家一些,自己不用干活也能有收成。更刁的是,疤子下个套子坑了其中两户人家,把他们手里的田地全给通过赌博的方式收到手上,在用对方的地提出过分的要求。这两户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成了绿王八,把自己家里的偷偷给疤子做姘头。
这下,疤子可高兴了,自己不用干活就有粮食收,自己不用娶媳妇就能夜夜快活,还能换着天的玩。这种日子真是赛神仙了,只可惜自己被权利冲昏了头脑,自不量力的向郑书记提出挑战,没阴到郑前进,还把自己陪进去。
疤子的事情村里早有耳闻,民兵队长很是看不惯,早就想收拾这个人渣。郑书记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对村里的传言充耳不闻,放着疤子在生产队里胡闹,直到疤子威胁自己的地位。
疤子知道明天一早自己就要被“行刑”,心中愤恨不已,回家那把菜刀就要把郑前进给灭了。疤子拿着生锈的菜刀还没走出大门,心气就泄了。不说村里的人多,就自己这小身板,杀鸡都能被血吓着,出去能搞得过哪个?
疤子抬头看看手里菜刀想找点血气,不看不要紧,抬头一看自己手里菜刀连个锋都没有,刀背上锈迹斑斑,哪有一点作为利器的尊严。
“啪”,疤子把菜刀摔到过门石上,颓然的坐到在泥土地。
疤子恨啊,恨天,恨地,最恨的就是郑前进这个狗日的,要断自己的活路。自己拿菜刀想要血气会,连菜刀也欺负自己,锈的跟个自己疤脸似的,能吓唬谁?
疤子在自己家里,在木门后头,在过门石前,嚎的呼天抢地,就像这个本就比自己脸还干净的家里又被洗劫了一遍。
疤子嚎的像杀猪一样,隔壁邻居让听的既瘆人,又很舒心,真实恶有恶报。
疤子嚎一会,嗓音都没变哑就止住了哭声,转身进屋,把堂屋的门关的咣当响,把屋里的破破烂烂从大衣柜了捞出来扔到床上,自己躺上去跟没事人一样睡觉。
是夜,疤子组少见的大火,殃及十几户人家的田地,在村书记的指挥下,治安主任的吼声中,民兵队长的带领下,大火慢慢烧尽,村民堆的草垛被烧的一干二净。清晨查点,十几户人家的天略有损伤,集体田被烧的焦黑一片,明显是有人抱了稻草过来故意引燃。郑前进断定是疤子惹的祸,让民兵队长缉拿疤子,可是疤子早已无影无踪,只剩真比疤子脸干净的小院和一把生锈的破旧菜刀。
村里一夜经历的事情,月章一概不知,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月章一夜睡的踏踏实实。
第二天一早,月章到了村里,远远望见缥缈的黑烟,以为是村民做早饭的炊烟,直到进了村看清楚焦黑的一大片土地。
“书记,这,这是怎么回事?”月章朝着黑烟方向赶,在地头见到郑书记。
“我怎么知道,”郑前进的心里很不高兴,说话有些冲,“你问我,我问谁去?”郑书记转头看到是月章,把自己要骂出的脏话憋了回去。
月章看书记在气头上,也不多嘴。
“书记,刚才查过了,村民和房子都没事,烧了几个草垛,组里的集体田都烧没了。”民兵队长跑过来汇报情况。
“哼,人没事就好,不然让放火的人抵命。”郑书记狠狠说道。
“放火?谁?谁放的?”月章忍不住又问。
郑书记踱步走开,民兵队长提郑书记回到了问题:“可能是疤子,想报复村里,故意把集体田的麦苗都烧了。”
“可能是?不能确定?把疤子抓过来问,不就知道了。”
“跑了,疤子跑了,没人见到。”
月章震惊了,村里难道大都是这样的虎狼之辈吗?
烧麦田的事情被郑书记强压下来,没有报警,也没向镇里上报。郑书记嘱咐民兵队长组织拆迁户补种小麦,看看还能不能挽回一些损失。
月章很奇怪,郑书记前两天对疤子那么严厉,现在怎么又变的宽容?这个转变是不是太快,会不会撞到发卡弯,撞折了肾?
疤子跑了,分地的事情就好办了,郑书记把拆迁的几户叫过来,当场分了地,埋了界碑。不管书记的态度转变,至少现在的结果是好的,拆迁户有了地,村里有了钱,接下来的事情有了着落。
疤子的事情大家默契的都没再提,至于私下怎么说又是一回事。分地牵扯人很多的精力,为了自家的利益,拆迁户的小农意识和斤斤计较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田地能不能离家近一点、附近有没有水源、田边是不是有大树、田是不是平整、农具好不好进去等都是拆迁户争论的点,你想要好的,我也想要好的,彼此僵持不下。特别是水源的问题,尽管本地每年不缺水,甚至偶尔出现内涝,大家还是争抢靠近水源的田地。耕地不容易,机械化不足,耕地靠的是人力和畜力,每块田需要挥洒汗水才能种的好。现在争抢田地的位置就是为了以后能更省力,靠近水源至少能省下一个劳动力的工作量。
月章不想参与这样接地气的争斗,农民撒泼的事情向来不是月章擅长处理的,以前在家乡的时候,家里有事情都是靠着自己家里女人去吵、去闹。郑书记也是不想管,村里这些个老娘们都不是东西,平时为了家里丢了一只鸡都能满村的骂街,现在为了田地更是哄不好,只能等着各家当家的最后出来说话,让他们自己处理问题。
吵闹了半天,太阳升的老高,肚子都饿了,几家还是没有处理好问题,当家的不说话,女人在地头撒泼耍赖。郑书记看着村里的几户争来争去,默不作声,快到中午的时候招呼月章和村里干部去吃饭,留下撒泼的女人们在地头吹冷风、晒太阳。
最先妥协的是家里男人不在的,争不过别人,只能认下吃亏。郑书记做人也算可以,把好地、孬地分为六份,各家自己拿,一份好一分坏,谁都不吃亏。妥协的人很支持,能拿到好的不全是坏的就是最好的结果,有人给自己主持公道已是千好万好。家里有男丁的,女人又泼辣的,还想占便宜。郑书记一句,先选先拿,把所有声音都给打没了。毕竟好地也分上下等,要是好地里的上等都没别人拿完了,自家可就一点便宜都没有了。
分地的事情就此说定,治安主任下午把地碑埋了就算结束。剩下是分钱的事情,简单也麻烦,麻烦丢给会计,支书和月章乐的清闲。
“月章,你说在路旁建房子,真能有前途?”郑书记还是有疑问。
“怕啥,就算租不出去,村里也落了房子,还能亏。”月章倒是很随意。
“那倒是,有房子倒不怕。”
农村人做事最怕的就是冒风险,土地是看天吃饭,哪年有了灾害,自己吃饭都成问题。受灾受多了,对风险特别敏感,哪怕一点点不确定都很难接受,郑书记算是开明的人,对在路边建房仍有犹疑,个别说一般的村民。所以,郑书记并没把村民拉进盖房子的队伍,用村委会的钱能盖多少算多少。
月章不知前进村的家底是厚是薄,能盖多少房子,一心规划着怎么把房子给租出去。创业不好创,盖房子当地主也是好方法。县里修路,村里占便宜,只要镇里不反对,这件事基本是稳赚不赔的事情。
第173章 农贸
盖房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先要等路修好,再选址,最好是能做到利益最大化。整条路贯穿南北,从县里出了城就是前进村,再往北是大田地,再再往北才是一个中心镇,显然前进村占了一个最好的位置,能不能把生意留在前进村就看村里的本事了。
没有修路前,前进村要到城里去需要绕很远的路,从镇边上的路经过才行,现在有了路,直接缩短了前进村到镇上的距离。郑书记是期望看到路能快点通车,即是不建房子,能减少到县里的距离也是好的。村里粮食、蔬菜、果实、鱼虾都能快点运到县里,让村民赚点小钱。没有路的时候,村民运送货物很不方便,很多时候只能在家门口卖给收货的或者拉倒镇上去卖,农民辛辛苦苦种的东西很难卖出好价钱,中间的二手贩子盘剥一道,农民省不了几个钱。要是路能修好了,村里直接自己去县里卖,少了二手贩子,村民也能多赚点,反正村民缺的是钱,有的是力气。
原本郑书记是走把村民自己种地的产出拿出去卖的路子,村民自产自销,村里不干涉,总能让村民过的好一点。月章来了以后,打开了郑书记的想法,盖房子的事情比村民自产自销要划算很多,毕竟村民赚钱了,村委会一点都捞不到,要是能把房子盖起来,搞个农贸市场,村里也能拿实惠。
“月章,你说房子盖好了,能不能搞个农贸市场?”郑书记问月章。
“唉,书记,你这个建议好啊,搞农贸市场,弄大了还能弄个副产品批发中心,这才有盼头啊。”月章很意外郑书记能提出这样的建议。
“我本来想让村民把自家产的东西拿到县里卖,我们有了房,干脆自己干。”郑书记不知是解释给月章听,还是给自己打气。
“书记,这个想法好,到时候试一试,要是能有县里支持,咱弄个先进创业的牌子,那就了不起了。”
“我就说说,还是你们年轻人有精力干这些事情。”
“别啊,村里可靠着您拿主意呢,没您哪行啊。”
郑书记心里还是没底,没干过的事情把握不好,心里总会忐忑。
有钱有资源总是好干事,前进村等着路修好,准备实施村里的计划。路还没修好的时候,村里又来了一件事,村里的青年冬天闲着没事做,聚在一起赌博被抓了。本来村民聚在一起推牌九不是很大的事情,彼此之间只是一毛两毛的玩,派出所也懒得抓,就是抓回去赌资一共才几块钱,不够罚的。今年情况特殊,拆迁户手里有钱,有几个不知收敛,被村里的蛇头盯上,开了局骗拆迁户的钱。
组的局很简单,没啥高深的骗术,就是老鸟欺负菜鸟,蛇头让人把拆迁户家里的小子带过来,让小子看着别人赢钱眼红,小子自己下场小赢几场,接着有输有赢,最后陷入圈套,连连输钱,写下欠条。
小子赌钱、输钱,到家不敢说,直到要账的上门,家里人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家里的老婆子哭的呼天喊地呀,老头子在家拿刀撵人,追债的人放下狠话:三天见不到钱就叫小子好看。
三天,一般坏人总是喜欢警告三天干坏事,被威胁的人在三天里总能想到办法解决问题。这个事情也不例外,老头子连夜外出受到高人指点,第二天回来就大义灭亲,带着儿子去派出所自首,说自己被骗参与赌博活动,是个受害者,小子来自首了。
派出所的通知也是奇怪了,见过赌博被抓的,没见过赌博自首的。因为是初犯、被骗,还有自首情节,派出所罚了两百块了事,没有收容劳教。那个被举报的就惨了,上了传唤的名单。
事情到此就算结束,小子家出钱免灾,可问题是犯首没抓到,老头子不安心,生怕自己的儿子哪天出门被人给捅了。老头子又求到了书记这里,想让村里的人帮儿子挡灾。老头子算的可真够精明的。
郑书记不想管这样的腌臜事,老头在在村部又是跪又是求,郑书记不得不出面问了问。老头赖钱加报案,彻底惹恼了蛇头,道上没有这样的规矩,自己不仅没挣到钱,还被派出所挂上名单,蛇头恨的呀,真想找个机会攮了狗日的全家。
都说年轻人容易冲动,老头子激动起来也很矫情。老头家里的猎枪还没上交,给村支书磕头只换来几句,我看看,老头内心认为村里的而肯定和开赌局的是一伙,骗自己的钱,他们都想害自己。
老头子偏执起来,不像个人,若是去派出所报案是理智选择的话,自己报私仇完全是被冲昏了头脑了。
人说冤家路窄,到了蛇头和老人这里,路不仅窄,还他妈的短。两人在禾场的转角处相遇,转角遇到“真爱”,一个拿挂在身上的猎枪,一个拿防身的小匕首,两个人上演了短暂而惨烈的狗斗。等村里的人发现,两个人都快凉了。
从开局骗人,到狗斗私人,不过短短一周的时间,两条人命没了。事情给前进村非常大的震撼,几十年没见到这样惨烈的现场了。派出所破例派了两辆车来拉尸体,到现场差点没进去,围观的群众里三层外三层,甚至附近的树上站着年轻的后生。
无聊的冬闲,除了造孩子没事做,能有这么个泼天新闻,自然全村人都要来围观。来的人带着各样的情绪,有害怕又忍不住不看的,有的带着一点点的兴奋好像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更多的是麻木不堪纯当消遣的。
村民的围观默契的保持翼翼小心的议论声,尽量不压过家属的哭泣声,一场好戏怎么能没有“美妙”的配乐,尤其是躺在地上人最亲近的家人。一声声哭号也是有固定的制式,声不大不体现家属的悲痛,声不哀不体现家属的感情,尾声不带婉转不体现家属的技术。
唢呐、笙竽、锣钹皆是后期家里财力的象征,围观的人想着以后还能再听一场专业的声响,对眼前老妇人的哭丧渐渐失去了兴趣。围观的很多是本家,本应该适时的上前搀扶起伏地而哭的妇人,可看到到处泼的血迹,为了不沾染晦气,也就随老妇人在地上哭喊。许是哭的累了,许是村里来人了,老妇人呆滞的坐在老头子尸体旁边,脸上沉重的沟壑往下耷拉。
最先达到现场的是两个孩子,大冬天的大人冻的都不出门,只有闲不住的孩子才会跑出来野跑。冬天里,不顾寒风凌冽到处跑还能跑的一头汗的也就是火力四射的农村孩子。两个孩子约好到田地里至箩筐抓鸟,一人拎着从家里偷的一小包粮食,一人盯着箩筐,在田地地支好陷阱,准备躲到草垛间,其中一个孩子奔跑中被禾场上的东西绊住。站起来看见恐惧的景象,孩子放声尖叫,后面本来的孩子不知道情况,也在同样的地方,脚下一滑,扑倒前一个孩子的身上。鲜血浸入土地,在寒冷的天气中被冻成一块,站上去滑溜溜的。两孩子的尖叫没传到村里,直到胆大的那一个,拉着自己的伙伴,抛下箩筐,到村里去找大人报信。
从孩子哭叫着报信,到全村出动来看杀人现场,不过短短半小时,甚至邻村的人听到消息,骑着车赶来。太难得一见了,村里上次非正常死亡还是十多年前,只有老一辈的人才记得清楚,年轻一辈的经常被老一辈拿见过凶狠场面教育,现在大家有机会都见到了,估计年轻一辈从经验上不再被动,可以和自家的老头子反驳上几句。
人群里有老头的本家兄弟,赶快回家给老头的家人报信,于是就出现了老妇人哭丧的场景。老头的儿子躲出了,暂时还不知道家里的噩耗,派出所的人姗姗来迟。
整件事情是在事后推导出来的,至于两个人怎么会在禾场见面,见面谈了什么,又怎么起的冲突,一切都不得而知。警察办案看因果,两边都死了人,两边都是苦主,案件到最后是不了了之。村里却因为这件事情炸开了锅。
拆迁户成了地痞流氓的大肥羊、流氓做局诈骗、老子为小子杀人等各种的传言满天飞,村里弥漫恐怖的气氛,自从人海围观以后,事发的禾场就没人敢去。小老百姓的特点,聚在一起胆大包天,独自一人又胆小如鼠。
村里的传言不管,郑书记觉得不能再这样耽误下去。前进村的风气是几十年时间建立起来的,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再不管一管,村里的形式有恶化的趋势。郑书记召集村委会人员到村里开会,强调的是关于村里闲置劳动力安排问题,准备开在村里开扩大会议专门讨论这个问题。
月章作为第一书记,旁听了村委会会议,不熟悉村里的办事习惯,一直沉默没有说话。村里的扩大会议对月章来说也是新鲜的东西,前进村一共有十几个组,大多队长都没见过,只有疤子打过交道还潜逃了。趁着扩大会议的机会,月章要见识见识基层怎么处理问题。
扩大会议在第二天开,治安主任、民兵队长、妇女主任等都被派出去通知各个组的队长开会。在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里,开会是件劳力劳神的事情,一个个通知,一个个赶来。村里做事有时候很不合规矩,但在组织上一定要向上级靠拢,就算是一般的会议也要和镇里的形式差不多。
会议开在村里的小礼堂,据说是村里当年的祠堂,一个姓的大家族逢年过节都会到祠堂里祭奠祖先,现在成了村部开大会的地方。
祠堂在村的东边一片高地上,站在祠堂的门口能看见全村的景貌。站在祠堂门口视野开阔,好似先人在看着自己的子孙在这片土地繁衍延续,祠堂斑驳的门墙揭示着前进村长久的历史,从明末定居,历经几百年的风雨,祠堂曾多次毁于战火、意外,只有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不断繁衍生息,一辈又一辈的人重建祖先的象征。到底是祖辈的先灵看顾着后代子孙,还是后代继承人在支撑着先人的历史。
十多个队长齐聚一堂,彼此之间相互打招呼,亲近的人说亲道热,不熟悉的点头赔笑。可以看出来,到处转打招呼,和每个人都热情的是村里队长头头,人人都要给些面子。郑书记进门首先也是跟这些人打招呼,一番寒暄过后才开始今天的会议。
会议的议程不止处理村里轻壮的问题,最开始的是上交公粮的任务,这是每年村里的大事,也是矛盾最多的事情。产粮大的生产组自然不担心任务,只有地少且贫的生产组大发牢骚,期望村里能帮忙解决点,最终的结果是按照去年的政策执行。
处理轻壮问题是个敏感的问题,在座的各位哪家没个青年在家无所事事。依照旧经验,提到解决轻壮问题,大多是把轻壮聚集起来免费劳动,过去挖河、开荒,哪次不是把村里的轻壮拉出来当免费劳动力。一次两次还能靠着村里的威望强制安排,事情多了,买账的人就少了。
“大家也知道,最近村里发生很不好的事情,赌博赌到出人命,你们看看村里这些个青皮后生像什么样子,你们说怎么办?”郑书记先提出问题。
一众队长相互瞅来瞅去,没人敢先说话,最后目光聚集到队长的老大哥身上。
“书记,也没你说的这么严重吧,跟当年的狗腿子可不一样。”看大家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老大哥知道自己躲不过去。
“狗腿子?我没说他们是日本鬼子就是抬举他们了,天天在家吃喝赌博,是不是还要我给他们盖座窑子,找几个窑姐啊?人命都闹出来了,还想怎么样。”郑书记在解决轻壮问题上很坚决。
场面再次沉默,老大哥看书记如此坚持又怎么会再提反对意见,但是轻壮的事情真的不好弄。村里该挖的河都挖的差不多了,能开的荒都开了,总不能让年轻人出去瞎跑,岂不是更麻烦。
人人心里都在衡量,到底要怎么办,怎么说才能符合书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