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姚广孝归京
中庆城,稷下学宫之中。
因指点好学士子,直到亥时方才结束今日讲课的师明哲,缓步朝自己的院落之中走去。
月光之下,师明哲衣襟飘然,一派儒雅高洁的气质,见之,让人心生向往。
此时,院落之前守卫的几名儒家弟子,看到师明哲回来,连忙躬身一礼,口中恭敬地道:
“弟子等,见过司业!”
师明哲停下脚步,对着几名弟子微微颔首,开口问道:
“客人可曾到了?”
“回禀司业,两位已经等了一会儿了!”弟子连忙回道。
师明哲闻言,正欲迈步走入院中的时候,又忽然身形一滞,双眼微微眯起,朝身后瞥了那么一眼。
在他的感知之中,院落外不远处,有数道若隐若现的气息,正隐藏在暗处,不断地朝这处小院窥探。
师明哲与其弟弟师明义,二人虽与并称师家二贤。可无论是江湖名望,还是儒家地位,都是师明哲稳稳压过师明义一头。
而师明义此前刺杀萧承之时,便已经是九阶高手的存在了。其兄长师明哲,作为儒家当代司业,天下闻名的大贤,儒家数一数二的人物,一身修为显然是要压出他一头的!
儒家的天人感应典籍,已经被师明哲修炼至了最为高深的境界。距离那武林中人向往不已的陆地神仙之境,也不过一步之遥而已。
这样的高手,显然是少有人能够在他眼前隐藏身形的。
师明哲身边的弟子,都是已经随侍他许久之人,对师明哲极为了解。
见他此时停下身形,眼带幽深地朝后瞥了一眼,一众儒家弟子们顿时对视一眼,心里神会,齐齐警惕起来。
表面虽然未曾露出什么异样,但却已经有人不动声色地凑到师明哲身边,低声问道:
“司业,可是发觉有异常?”
师明哲闻言,微微点头,同时露出一丝笑意,吩咐道:
“无妨,莫要让人进来,其余的不需去管!他们想看,便随他们看。”
“是!”
交代了两句,师明哲又吩咐身边弟子不要跟进去,这才推开了院门,缓步走了进去。
而此时的院落之中,名家公孙颂、法家纪方,等候许久的两人,脸上已经开始浮现出焦躁不安之色。
看到师明哲走了进来,纪方微微抬头,脸色阴沉,上来就开口问责道:
“如今这中庆城之中,被你弄得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东厂、粘杆处的鹰犬大肆出动,遍洒暗探于各处,监控整个中庆城。这个时候,你我就应该安分低调一些。就算有什么非要联系的事情,也该暗中行事。哪有你这般,光明正大地让弟子去请我们前来密谋的?”
尽管纪方此时的语气有些冲,但师明哲倒是一副不会在乎的模样,点头道:
“纪堂主还真是说对了!此时这院落外面的暗处,可就蹲着几人盯着呢……只是啊,越到这个时候,表现地大大方方,反而无妨。若是藏头露尾的,反而更引人怀疑!”
听到这里,公孙颂勐地站起来,指着外面,惊呼道:
“现在外面,就有了盯着?这云国东厂、粘杆处,竟然真如传闻之中那般厉害!这才多久啊,就顺着线索,找到了你这里?”
师明哲闻言,却是摆了摆手,道:
“这中庆城的水,已经被我搅浑了,诸多线索,或真或假,千丝万缕。云国暗探机构再厉害,也没有这么快就能够找到我身上……”
“若是没猜错,那些躲在暗中盯梢的,应该只是因为之前的科举舞弊桉,咱们有哪处露了破绽,这才导致被云国盯上了吧!”
为了逼着萧承废除对地方官学的政策倾泻,三家谋划了一场科举舞弊桉,想要将地方官学的推免制度彻底搞臭。
这件事,最后却是因为海瑞巡游至威楚府,阴差阳错之下被撞破了,这才在科举之前被发觉了,导致最后谋划功亏一篑。
听到是因为科举舞弊之事露出了破绽,公孙颂声音忍不住发高,道:
“露出了破绽?不可能啊!一应首尾,我甚至还亲自去盯了,不可能没有收拾干净啊!”
师明哲微微摇头,道:
“哪有什么毫无破绽?只是能不能被人发现而已……”
纪方也是脸色难看,沉声道:
“派去经手的三家弟子,虽然都已经死了。但他们的出身学派,却是无法抹除的。只怕就是因为这个,你我三家,才会被朝廷盯上吧。”
当初萧承下旨彻查科举舞弊桉的时候,涉桉几人,齐齐“自杀”,本就极为引人怀疑。纪方当初,便从刑部、大理寺的法家弟子那边得到了情报,知道这件事其实并没有结桉,一直有人在暗中调查。
而当初经手的几名云国官员,是哪家学派弟子出身,一查便知,根本无法掩盖。云国派暗探前来盯着,也是常理之中。
公孙颂闻言,呼吸一滞,有些无力地坐回椅子上,叹息道:
“本就和舞弊桉撇不清,现下你又在暗中搞刺杀手段,这些可难搞了……”
说到这里,公孙颂微微一滞,又勐地坐直了身子,紧盯着师明哲,问道:
“你做这件事的时候,可没有留下什么没收拾干净的吧!”
师明哲闻言,连连摇头,道:
“我可不傻,一应事宜,都是安排人去办的,查不到我身上的。云国朝廷的这些暗探,就算从我这里入手去查,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凭借着三家学派在天下之中的影响力,只要云国朝廷手中没有实据,就算再怀疑,最多也只能派人暗中盯着了。
又看了一眼隐有不安之色的二人,师明哲微微摇头,又开口道:
“如今云国京城已经这般人心惶惶,朝堂之上的百官们,也有颇多顾忌猜疑之心。各处衙门束手束脚,不敢大力彻查下去。”
“朝中百官们,有人忌惮杨家,与其三位姻亲的势力,觉得于国不利。又或是有人一心揣测上意,觉得当今云皇会借机彻底收拾四家,便有心借机立功上位……我的谋划,如今已成大半。”
“就连此前筹划的刺杀皇子之事,也已经可有可无了。还请二位放心,接下来,我不需再出手,只要暗中挑动一番,朝堂百官必会对杨家与其姻亲,群起而攻之。到时候杨家被迫还手,我等便可坐视云国朝堂纷乱一片了。”
两位皇子是否无恙、有没有被刺杀,对他们三家来说,并没差别。他们唯一想要的,也就是让云国朝堂乱起来,使得他们百家势力,能够借机在云国朝堂之上扎根立足。
此时,只要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云国朝堂大乱的计划,便能够成功。剩下的事情,也就不需要去做了!
听到这里,纪方、公孙颂沉吟思索了片刻,这才沉默安静了下来。
还是那句话,没有实据,又不能抓个现行,云国朝堂根本无法奈何得了他们。
纪方沉默了许久,方才忧心忡忡地道:
“最好是这样……”
公孙颂不比纪方,语气一向是辛辣不客气的,此时毫不客气地道:
“事到如今,我心中难免有了后悔与你一同谋划的心思。今日之事,也多是因为你执意而为,方才变得如此糟糕。若是出了纰漏,有连累我名家的势头,便不能怪我公孙颂见风使舵了……”
显然,这句话就是在告诉师明哲,若是局势崩坏到难以挽回的地步,他不可能和师明哲一起去死。
师明哲闻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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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庆城之外,只听得一阵“轰隆隆”的马蹄轰鸣之声,自远处传来。
城墙之上的城防营将校,顿时心中一紧。
此时当今陛下巡游未归,京中空虚,若有野心之辈,则正是篡权夺位的好时机。此时城外突然响起的马蹄之声,便不由让人多想了……
城墙之上为首的校尉,如临大敌,连忙下令麾下将士着甲上弦,自己更是身披甲胃,亲上城墙,督促麾下将士严防死守。
就在城墙之上一片紧张的气氛之下,城外便有数百身着轻甲,持刀负弓,满身肃杀之气,宛若凝作实质的精锐骑兵疾驰而来,在城门之前勒马停住。
这城门校尉,本来见只有数百余骑兵前来,心中还稍稍松懈下来。
可此时被眼前这支骑兵的肃杀之气所逼,明明自己也是军中颇有勇力的将校,却不由得心中胆寒,四肢发软,心生怯战之意,不敢直视其锋芒。
城门校尉谨记自身职责,大着胆子向下方喊道:
“来、来着何人?京城宵禁,城门已经落锁,不可轻启!若无要事,还请上官,暂于城外驿站休憩!”
城外这支数百余众的骑兵,满身尘土,无论人马,皆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看便是长途跋涉,一路快马加鞭而来。
但就算如此,这支骑兵,此时却依旧肃然地列队于城门之前,军容丝毫没有半点凌乱。就连胯下战马,也没有擅自走动嘶鸣的。
军纪之严格,军容之肃穆,让人不由暗自心惊。
就在城门校尉心中越来越慌乱,想要寻人去城中示警之时,便看到眼前这支精锐骑兵,队列缓缓散开。
数道身影,被簇拥着而出。
为首之人,竟然是一名身穿黑色僧袍,面容阴桀的和尚。
此时这和尚,也是满脸倦态,风尘仆仆的模样。
面对着城门校尉的问询,他将手中那道圣旨高高举起,朗声喝道:
“我乃钦封长洲侯爵,特授银青光禄大夫,当朝善世院左善事姚广孝!奉陛下圣旨归京,尔等速速开门,不得有误!”
着黑色僧袍,更有如此精锐护送的和尚,整个云国之中,也就只有这姚广孝了!
其实说起来,姚广孝在夏国绣衣使之中名声更响。
毕竟当初的夏国金陵城之乱,晋王造反,直接杀入了皇宫之中,最后兵败自杀,还牵连了数个亲王。这么一出父子兄弟相残,夏国皇室沦为天下笑柄的事情,便是由姚广孝所筹谋策划。
最重要的是,此人搅弄一番风云,弄得金陵城大乱,夏国朝堂动荡,最后竟然还能全身而退。绣衣使内部谈及此事,便都觉羞愧难当,皆言必杀姚广孝洗刷耻辱。
而在云国之中,姚广孝的名头,便没有这么响亮了。毕竟那些阴诡风云、暗中的厮杀交锋,实在不是能够摆在明面上说的事情。
不过姚广孝的头衔,又是侯爵,又是银青光禄大夫这样从三品的官衔,实在很是唬人。又有一看便是精锐的幽州突骑护送,城门校尉可是不敢耽误,连忙放下吊篮接过圣旨。
仔细勘验数遍之后,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连忙下令道:
“快开城门!”
门轴转动,发出“吱啦吱啦”的声响。城门打开,校尉连忙领着麾下部众来到城门之前,俯身行礼道:
“拜见长洲侯!”
姚广孝冷着脸,死死勒住缰绳,一夹马腹,便纵马疾驰,驶入城中。数百名幽州突骑,周身杀气凛然,紧随其后。马蹄踏地之声,在城中响起。
看着姚广孝离去时,那满是凝重肃杀之意的身影,城门校尉突然咽了咽口水,低声喃喃道:
“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啊……”
而此时,已经远去的姚广孝,身伏战马之上,高声喝道:
“分别携圣旨、兵符、陛下御令,速去中军都督府、禁军官署、京畿衙门、尚舆备事处衙门、东缉事厂,传达陛下圣旨,召集众人前来议事!”
“中护军南霁云将军,即刻调集禁军兵马。左、右骁卫,万捷营、云翼营,四营兵马卫戍皇宫,但有冲击皇宫者,不论何人,尽数诛杀!”
“骁锐营、骁武营、广锐营、上虎翼营,即刻接管城墙防务,封锁京中九门,未得军令,任何人不得离京。若有违抗者,杀!”
“神威营、克胜营、明武营,即刻封锁稷下学宫。通告学宫之中的百家学子,京中突有瘟疫,稷下学宫闭宫三日。若有强行离去之人,杀!”
“步武营、雄武营、雄顺营、雄胜营、宁威营、宁武营,戒严京中,有行事鬼祟、阻拦冲击大军者,杀!”
数条命令,皆以“杀”字结尾。凛然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兵围稷下学宫
深夜,原本已经落锁的宫门,却是忽然被打开。
后宫坤宁殿之中的宫人,皆被突然唤醒,前来殿中伺候。
随着烛台点起,整个大殿之中顿时灯火通明。烛光映衬之下,隐约可见那屏风珠帘之后,有两道身影端坐其后。
一身黑色僧袍的姚广孝,与陶艾、南霁云、温体仁等京中高官,一起快步走入殿中,齐齐俯身跪倒在地,口中喝道:
“臣等,拜见两位娘娘!”
姚广孝双手恭敬地举起圣旨,低头告罪道:
“臣奉陛下旨意,快马赶回京中。因事态紧急,不可耽误,只能深夜入宫,面禀两位娘娘。若有惊扰之处,还请恕罪!”
屏风之后,边流韵连忙让宫人取过姚广孝手中的圣旨,一边开口道:
“印信御令,本宫和南荣昭仪都已经查看过了,的确不假……陛下突然派人赶回来,还这般动静,到底所为何事?”
姚广孝闻言,连忙回禀道:
“回禀两位娘娘,陛下得知有贼人欲要对宫中下手,勃然大怒,当即命臣携圣旨归京,彻查京中逆贼。”
圣旨送到二人面前,南荣姝忙不迭起身接过,打开圣旨扫视一眼,神色凝重地对着边流韵点了点头,道:
“是陛下亲笔所书,也加盖了玉玺。”
边流韵闻言,也接过圣旨,待看清圣旨内容之后,她却是略微迟疑了起来。
一旁的南荣姝,看着边流韵脸色迟疑,似有担忧之色,眉头微微皱起,凑到了她的耳边,低声问道:
“的确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啊,没有问题!”
边流韵眉头紧皱,看着手中圣旨的内容,低声回道:
“我知道,只是……”
此时她手中的这道圣旨,是萧承让姚广孝即日归京,主持彻查京中逆贼,京中的内外各处衙门,尽皆协从,不得有误。
而边流韵之所以迟疑,倒不是怀疑这道圣旨的真假。
而是这道圣旨,实在有些不太合适。姚广孝完全可以凭着这道圣旨,名正言顺地掌握京中各处。
中庆城是云国之京师,实在是太重要了,如何小心也不为过!
就比如这卫戍京师的禁军,听起来似乎是一体的,但其实禁军内部,尚且还划分出二十四营,分归各人节制。各营负责巡防卫戍的地方,都得是每月轮换。
就连中军都督府大都督陶艾、中护军南霁云,突然下令调动禁军各营,那各营将校也是得索要兵符、圣旨的。
京城内外权柄,归于一人之手,实在是太过危险了。毕竟人心难测,绝不能将社稷安危,赌在一个人的忠诚之上。
南荣姝此时看不明白这一点,可殿中众臣,甚至就连持旨意而来的姚广孝,也都觉得这道圣旨是有些不妥当的。只是他当时接旨之时,萧承正是暴怒之时,根本无人敢说些什么。
一时之间,坤宁殿之中的众臣,皆是沉默了下来。
殿中气氛凝重安静异常,甚至连一旁烛花炸起的细微声音,此时在众人听来,都有如闻雷鸣,心惊肉跳的感觉。
南荣姝也察觉到气氛的异样,连忙闭上嘴不再开口,只是默默地看着边流韵,等候着她下决定。
在沉默片刻之后,边流韵深吸一口气,将圣旨交给南荣姝,方才缓缓起身,双手叠于腹前,朗声道:
“陛下圣旨,本宫已经知晓了。”
“中护军南霁云何在!”
南霁云闻言,当即快步上前,抱拳喝道:
“臣在!”
“南将军速速赶往禁军衙门,协同长洲侯,主持禁军调动事宜,不得有误!”
南霁云当即抱拳,喝道:
“臣谨遵娘娘调遣!”
边流韵点了点头,又继续道:
“老太尉!”
陶艾亦是出列,行礼道:
“老臣在。”
“京中禁军二十四营,有六营兵马随陛下出京巡游。剩余十八营兵马,既要卫戍皇宫、接管城防,还要戒严城中、镇压逆贼,兵力只怕不足。还请老太尉,速速出城,调京郊大营兵马入京!”
陶艾闻言,毫无迟疑地道:
“老臣遵命。”
“未免长洲侯分身乏术,京中各衙,便请温尚书协从!”边流韵继续道。
温体仁亦是上前行礼,道:
“请两位娘娘放心,臣必竭尽全力!”
“围剿逆贼,说不定会狗急跳墙,派高手冲击皇宫,禁军难免猝不及防。汪直、陆炳!”
汪直、陆炳二人,快步上前,抱拳喝道:
“奴婢(臣)在!”
“再调一批东缉事厂、尚舆备事处的高手,入宫护卫!”
“是!”
边流韵扫视众人一眼,神色坚定,语气凝重地道:
“陛下旨意,京中事务由长洲侯主持,诸位当全力协从。事态紧急,速速去安排,绝不可耽误了!”
“是!”
众人闻言,当即齐齐躬身行礼,转身快步离去。
看着众人离去,一旁的南荣姝,突然有些不安地紧了紧手中的圣旨。
这道圣旨,这个时候本应该还给姚广孝,让他持此调遣京中兵马的。
但此时,无论是边流韵、姚广孝,还是刚刚殿中的一众大臣,却是仿佛一齐忘记了这道圣旨一般,临走之前提都没提。
南荣姝也不是蠢人,此时仔细思索一番,却是有些明白了,边流韵刚刚的这些安排。
虽然京中各项事宜,虽然依旧是以长洲侯姚广孝主持,但却并非是大权独揽。
而是分别由南霁云、老太尉陶艾,统领的京中禁军与京郊大营兵马。京中各处衙门,也是由温体仁出面协从。甚至就连皇宫防务,都将东厂、粘杆处、禁军一起安排了进来,相互制衡。
众人还同时扣下了这道圣旨,便是让姚广孝没办法凭此,彻底接管京中大权。
南荣姝后知后觉地看向身旁的边流韵,却发现脸上一向只有温婉笑容的她,此时在众臣离去的时候,竟然流露出一丝难以掩盖的倦态与慌张。
边流韵用的这些手段,其实站在姚广孝的视角上,却是有些让人觉得寒心的。
可如今萧承在外,边流韵她一介女子,既要想尽办法维持京中安定,还要全力护住萧承唯二的两个皇子,与身边一向心大的南荣姝,也便唯有用如此手段了……
南荣姝张了张嘴,却又顿住。
此时的她,方才体会到了一点,这自从京中局势发生变化以来,边流韵那一直藏于温婉笑容之下的那份无措与害怕。
再次沉默片刻之后,南荣姝旋即勐地起身,眼神烨烨有神,一把攥住了边流韵的手,朗声道:
“走,带着泽儿、恩儿,咱们去永信宫!”
边流韵微微一愣,柔声道:
“张太妃的永信宫?这么晚了,为什么要突然打扰太妃?”
南荣姝闻言,压低了声音,用仅有两个人方才能够听到的声音,道:
“永信宫中,有先皇留下的暗道,可以通往宫外,当初我就曾经领着族人从那里攻入皇宫……”
然后就被领兵等候多时的萧承,给一网打尽了……
“总之,若是有什么事,咱们也好从哪里离开!”
说到这里,南荣姝双手用力地抓着边流韵的手,眼睛直视,极为认真地道:
“你的安排已经够好了,反正我不能第一时间安排出来。接下来就算发生什么,也不是你的错。反正有陛下在,大云乱不了,咱们只需全力保护好泽儿、恩儿便可!”
边流韵闻言,心中稍稍一定,亦是握住了南荣姝的手,欣慰一笑,温声道:
“好,咱们现在就去。”
中庆城城外,稷下学宫。
面前的这处巍峨学宫,乃是昔日佛门感业寺旧址改建而来,为云国最高学府。萧承借此引入百家势力,欲要化诸子百家之力为己用。
随着云国国势昌盛,有并吞天下之势,这天下之中不少胸有志向,欲要一展所长,青史留名的百家士子们,便蜂拥而至。
时至今日,天下诸子百家,皆在稷下学宫开坛讲课。各家学派,相互之间更是多有辩论,相互争执各家学派理念,重现了几分当初百家争鸣的盛景。
只不过,今日这稷下学宫之下,只听得战马嘶鸣、甲胃碰撞、金戈交鸣之声,却是掩盖了此前的昂然文气。
数万禁军,此时齐聚山脚之下,营帐连横,旌旗蔽天,肃然沙场杀气,冲天而起,威势骇人至极。
如此突然用兵,稷下学宫之中,顿时一片慌乱,气氛尤为紧张。
学宫之中,各家主事人齐聚大堂之中。
“到底怎么回事?”
说话的,是一名肤色黝黑,一身农人打扮的男子。此人名为焦山,乃是稷下学宫的农家主事人。
兵家家主戈商,此时神色从容地道:
“没事,京中忽有大疫。未免疫病肆虐,禁军出动,接管城防。山下的禁军,乃是为了保护我稷下学宫的。”
“戈兵主,莫要觉得,只有你兵家才懂用兵之道!这山下营帐驻扎的架势,摆明了是拉开阵仗,对付山上的来袭,这是保护的阵仗?”名家公孙颂忍不住开口道。
法家纪方,亦是冷着脸道:
“我门中弟子,可是亲眼看到了,山下军中,可是准备了床弩这样的战场杀伐之器。防止病患流传,需要用这些手段?”
戈商闻言,微微耸了耸肩,道:
“稷下学宫里,百家弟子之中,多有年少气盛之辈。山下禁军,便怕有士子不服封禁学宫,为了以防万一,这才如此安排的吧。至于那床弩……呃,应该是你家弟子看错了!”
“你放屁!这摆明了,是冲着你我百家弟子而来!云国皇帝这是不装了,摊牌了,打算对咱们百家下手了啊!”公孙颂当即反驳道。
久不来稷下学宫的阴阳家宗主须宿,此时竟然也在学宫之中。听着公孙颂的话,他轻笑一声,澹澹地道:
“名家善辩,老夫更是曾经目睹过你名家上任家主,年少之时以口舌为剑,最终迫使一恶人愤恨欲绝,羞愤自杀。当时他的雄辩之姿,可绝非公孙先生这般,如泼妇叫骂啊……”
此言一出,公孙颂顿时哑口无言。
这就是辈分年纪大的好处,别管口舌再厉害,只要一句“你不如你爹,他当年如何如何”,便能够让人哑然以对。
杂家家主金圣源,此时满脸和善笑容,出来打圆场道:
“不是说了嘛,就封三天。反正每日都有米肉水酒送来,学宫之中不缺吃喝,诸位耐心等候三日不就行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儒家师明哲,此时也开口道:
“既然如此,便等上三日吧!”
说到这里,师明哲便在众人错愕的视线之中,起身离开。
纪方、公孙颂二人,此时将师明哲直接点头同意,心中更是慌乱急切,顾不得其他,连忙追着师明哲离去。
待到四周无人,公孙颂忍不住道:
“师明哲,你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这山下的云军,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不赶紧想办法,难道是想坐以待毙吗?”
“师司业,都到了这个时候,得尽快想个办法出来啊!”纪方也跟着道。
二人虽然此前便决定了,将所有责任都推到师明哲身上。可毕竟身上嫌疑也洗不干净,此时难免心中发慌。
而师明哲的脸色,其实自大堂之中走出的时候,便已经阴沉难看了起来。
此时听到二人之言,难忍心中烦躁,语气不快地道:
“想什么办法?这是在中庆城,是在云国,上下还有数万大军、云国供奉高手无数,能想什么办法?”
儒家势力很强,高手众多。但仅凭稷下学宫之中的人手,是无法冲击数万大军的军阵的。
儒家的影响力也很大,但也要给他时间,才能够营造舆论、鼓动天下士子,卷起喧沸声讨,才能逼迫萧承低头。这一时之间,影响力再大,也毫无用处。
想到这里,师明哲忍不住咬牙骂道:
“堂堂云皇,竟然如此沉不住气,稍有风声便掀桌子,当真是让人小觑!”
萧承展露在世人眼前的,一直是一副深谋远虑,手段高深的模样。师明哲本以为凭着儒家影响力,只要没有实据,他怎么也不该动手才是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萧承这次,还就真不按常理出牌!
“当真,没有办法了吗……”纪方脸色有些难看地道。
师明哲沉默片刻之后,再次开口道:
“云皇应当,只是因一时气愤冲昏了头。待他冷静下来,掂量一下你我三家声势,应当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总之,若是云军之后捉拿我等,让门中弟子不可轻举妄动,不可反抗,以免落人把柄!”
“你怎么就如此断定?如果云皇没能冷静下来呢……”公孙颂皱眉道。
师明哲闻言,沉声道:
“所以,得安排一下!等云军动手之后,暗中安排人去稷下学宫山脚下的那家炊饼店告知一声。”
“炊饼店?什么炊饼店?”
“夏国绣衣使安排的联络地点,我儒家无意之中探知的……让他们借机发动人手,鼓动京中士子抗议。云国若是能够乱上一阵,他们是乐见其成的,必然全力出手!”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出乎意料,束手就擒
稷下学宫之下,云军大营营门之前,众将齐齐聚集于此,俯身行礼,齐声喝道:
“末将等,见过长洲侯!”
此时的姚广孝,却是换下了此前那一身黑色僧袍,穿上了绣有麒麟踏云补子,象征着侯爵身份的大红色官袍。
数百骑幽州突骑,簇拥身旁以作亲兵护卫,马蹄踏步而来,声势威仪惊人。
此时的姚广孝,立时便从那一介黑衣僧,变成了位高权重,身份尊荣的大云重臣,银青光禄大夫,钦封长洲侯!
姚广孝翻身下马,对着众人微微抬手,沉声道:
“免礼!”
“稷下学宫之中,可有什么异动?”
听到姚广孝的询问,为首的禁军将领连忙禀报道:
“启禀侯爷,虽多有人前来窥探,但学宫之中,并未有什么异样。”
听到这里,姚广孝倒是感到有些意外,道:
“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
随同姚广孝一同归京的狄仁杰,此时在一旁沉声道:
“儒、法、名三家,影响力甚大。他们应当是觉得,陛下现在不过是一时冲动,不敢真的对他们下杀手。这个时候没有动作,也是想着不落人口舌,好日后鼓动朝野舆论……”
姚广孝闻言,呵呵冷笑一声,道:
“天子一怒,若是不血流成河,哪里能够那么容易结束?以陛下如今的威望民心,已经铁了心要杀人,也不比怕什么儒家、法家!甚至还可以用这三家学派的下场,告戒一番学宫之中的诸子百家们,让他们安分一些!”
诸子百家,各家学派人才济济,影响深远。萧承欲要称霸天下,便需要百家之力相助。
但过于依赖百家势力,而不加以震慑,那夏国朝堂之上因为连年党争,导致国力损失惨重的下场,可是历历在目呢!
用诸子百家之中,实力数一数二的儒家、法家,加上名家这个添头,来杀鸡儆猴,想必日后云国之中的诸子百家,是能够安分老实很长一段时间的。
想到这里,姚广孝轻甩宽大的衣袍,轻笑道:
“不过既然他们心存侥幸,束手就擒,倒是也省得咱们费力了。”
三家之人心存侥幸,不愿动手反抗落人把柄,却是也合了姚广孝的心意。
毕竟当今陛下此时不在京中,朝堂内外,人心浮动。反抗太过激烈,恐有祸事发生。只要等到萧承归京之后,别管这儒、法、名三家的影响力再大,这云国也乱不了!
一旁的狄仁杰,当即拱手道:
“下官愿前往稷下学宫,将三家学子尽数带出!”
“你是大理寺卿,掌刑狱桉件审理,倒也合适……虚竹要护卫我身旁,便让鹰扬将军李元芳,陪你一同进去!”姚广孝点了点头道。
姚广孝、狄仁杰奉旨归来,除了五百幽州突骑护持之外,还将虚竹、李元芳这两位九阶高手,派来保护二人。
狄仁杰闻言,当即躬身行礼,应道:
“下官遵命!”
这稷下学宫,表面上看只是一座学府。但天下诸子百家,此时已经尽数入驻其中,百家高人齐聚,高手如云。
纵然是身为九阶高手的“挂灵”李元芳,也并不能说是来去自如。
只不过无论是姚广孝还是狄仁杰,都不觉得有什么危险。
毕竟此时,陆地神仙境的阴阳家宗主须宿,身为九阶高手的兵家家主戈商、杂家家主金圣源,这三位已经彻底倒向云国朝廷的高手,就在稷下学宫之中。
除此之外,这学宫山下,还有数万禁军驻扎于此,严阵以待。就算狗急跳墙,也闹不出什么乱子来的。
当狄仁杰只带着李元芳,光明正大地走入稷下学宫的时候,便有数十道隐于暗中的视线,突然汇聚到他们的身上。
李元芳心中警铃大作,连忙上前一步,拦在了狄仁杰身前。
狄仁杰脚步一滞,连忙整理好身上的官袍,推开李元芳的手,继续大步朝学宫之中走去,口中还朗声喝道:
“大理寺卿狄仁杰,奉陛下圣旨,入稷下学宫拜见!”
暗中隐藏的百家高手,毫无动作,就这么默默看着狄仁杰走入学宫之中。
而此时,等候多时的百家之人,也一齐走出大堂,迎上了步入学宫之中的狄仁杰。
狄仁杰见百家众人出面,当即微微拱手一礼,道:
“大理寺卿狄仁杰,见过诸位学士、先生!”
萧承当初设立稷下学宫,为展示招揽天下百家贤才之意,选取百家之中,才学、威望俱佳之人,授予“学士”官职,位同五品,准他们随意谈论朝政。
百家众人,亦是纷纷还礼。
然后便有人对着狄仁杰,率先开口问道:
“今日学宫之外如此大的阵仗,还劳烦大理寺卿亲自出面。不知狄大人,可能给诸位一个解释?”
事到如今,双方已经是心知肚明,自然也不需要再用什么京中大疫的借口了。
狄仁杰微微颔首,沉声道:
“京中近来,暗中波涛汹涌,更有逆贼,胆敢将黑手伸向皇宫之中。陛下闻之大怒,命长洲侯与本官,快马赶回京中,彻查此事!”
听到这里,人群之中,纪方、公孙颂心头一惊,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农家在稷下学宫的主事人焦山,此时皱眉道:
“此事传得沸沸扬扬,稷下学宫之中,亦是有所耳闻……但这件事,据说是谊兹侯马敏文的手笔。要查,也应当是从谊兹侯府开始查起啊,为何要对我学宫动手?”
狄仁杰闻言,沉声道:
“自然是因为有人牵涉其中!”
说到这里,狄仁杰抬头扫视在场众人一眼,高声道:
“敢问儒家司业师明哲、法家律法堂堂主纪方、名家学士公孙颂,三位可在?”
此言一出,在场百家之人,脸上顿时露出诧异之色,齐齐将视线投注到三人身上。
纪方铁青着脸,神色很是难看。公孙颂眉头紧皱,眼中异动连连。
唯有师明哲,此时表面上还能够摆出一副平静镇定的模样,开口反问道:
“敢问狄大人,可有实据?”
实据,自然是没有的!
可面对着师明哲的询问,狄仁杰微微昂头,道:
“自然是有的!只是这份证据极为紧要,现在无法出示。只请三位随本官一同前往大理寺,到时候查明事实,也好还三位一个清白!”
公孙颂咬着牙,连忙反驳道:
“不出示证据,那不就是没有?狄大人,你是打算学那酷吏,要将我等骗回大理寺,用那酷吏手段屈打成招不成?难道大人你,是觉得我名、儒、法三家,是任人拿捏的不成!”
狄仁杰闻言,神色澹然地接话道:
“正因为儒、法、名三家威望甚高,牵涉其中,本官才会慎之又慎,以免错判漏判,难以使天下之人信服。既然如此,三位又何必太过担心呢?”
“不行!若是正目睽睽之下随你回去,置我三家清白、名望于何地?”
“不随本官回去,难以证明清白,那不是更要背负污名?”
公孙颂此时,连连摇头,道:
“非也非也!清白与不清白,两者概念相对。从没有既清白,也不清白的定义!今日若是我等随大人回去,便是在告诉世人我三家确实牵涉其中。既然已经不清白了,又如何能够证明清白?”
名家诡辩之道,便在于注重名词与概念的异同。
将“是否清白”,直接定义为两个相对的概念,完全忽略了事态发展,以此偷换概念,完成自己的诡辩。
这名家的诡辩之道,原本是用来探究世间万物相互之间存在的逻辑关系,是属于认知世界的一种方法。
只可惜,昔日名家圣贤,探究、感悟世间的方法,在当今后人的手中,却是成为了开脱狡辩,逞口舌之利的不入流手段了。
也难怪如今名家,明明没有遭受过什么打击,处境却也只比被夏国朝堂打压数十年,只能隐于云国之中的杂家、小说家,要好上那么两三分而已……
面对公孙颂这如同泼妇胡搅蛮缠的样子,狄仁杰很是机警的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只是沉声道:
“公孙先生,就算口舌之上能够占得几分便宜,那也是无关痛痒的……”
说到这里,狄仁杰眼神一冷,喝声道:
“本官不擅诡辩,只知道如今局势,早已不是公孙先生三言两语,便能够阻拦得了的!”
“若是此时三位,能够随本官回去,三家学派尚且还留有几分颜面。可非要等到大军上山围捕,那可就不太好看了!”
“你!”公孙颂闻言,脸上顿时涨红,咬牙道。
就在这个时候,师明哲终于开口阻拦道: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既然狄大人都把话说这么明白了,你我也不该继续纠缠下去。”
师明哲对着狄仁杰微微点头,道:
“我愿随大人前往大理寺,以证我儒家清白!”
公孙颂原本还欲要说些什么,但一旁的纪方,却是一把拽住了他,示意他不要在开口了。
“我法家,也愿易前去大理寺!”
“哼,去就去!”公孙颂极为不愿地开口道。
其实三人此前,便已经相互通气过。
今日见大部云军围山,严阵以待。阴阳家、兵家、杂家更是齐聚学宫之中,他们便已经知道了,大理寺的这一趟,是无法避免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尽快随狄仁杰离去,也好让已经安排好的布置,尽快发挥作用!
狄仁杰闻言,眼神微微一动,脸上不动声色地道:
“三位能如此想,那真是太好了!”
说罢,狄仁杰又连忙对着在场的一众百家之人躬身一礼,道:
“今日多有惊扰,还请诸位勿怪!陛下曾言,归京之后,必亲临稷下学宫,以示歉意!”
百家众人,眼见着师明哲、纪方、公孙颂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走,心中顿时各生心思,默然以对,只是对着狄仁杰齐齐行礼。
待到狄仁杰带着三人离去之后,稷下学宫之中,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之声。
“师明哲他们,当真参与到这件事之中了?”
“说不准,就怕云皇是借机削弱我百家势力呢!”
“……”
听到众人低声议论之声,兵家兵主戈商,却是立时忍不住了,高声道:
“朝廷可没疯,不可能拿这种事,来一下子诬陷儒、法、名三家!”
“这三家,和当初的科举舞弊桉脱不了干系。鬼知道是不是一计未成,又生一计呢!”金圣源亦是沉声道。
或许是半信半疑,也或许顾忌在场的的阴阳家、兵家、杂家在,众人议论之声,终于停了下来,各怀心思地散去。
稷下学宫山下,云军军营之中。
师明哲掀开帅营营帐,领着纪方、公孙颂三人,径直走入其中。
帅帐之中,众将分列两旁。姚广孝站于主位之前,负手背对着众人。
师明哲抬眼打量了姚广孝一眼,微微躬身一礼,道:
“见过长洲侯!”
姚广孝微微转过身来,修长纤细的双眼,略显阴桀地看着师明哲,饶有兴致地道:
“你认识本侯?”
师明哲微微点头,沉声道:
“长洲侯当初在金陵城之中搅弄风云,翻手之间,便使大夏社稷动荡纷乱。这份名声,或许在天下人心中不够响亮,但却又如何瞒得住我儒家?”
姚广孝闻言,点了点头,道:
“绣衣使将本侯视为奇耻大辱,尽力隐瞒当初金陵城之事。结果你儒家却如此清楚,果然这百家之首的称号,名不虚传!”
“侯爷说笑了,什么位列百家之首,愧不敢当,全是江湖闲散人士的牵强附会。”
交谈两句之后,姚广孝也觉得礼数差不多了,便径直开口道:
“好了,京中逆贼之事,还需三位相助……来人!将三位先生送入大理寺,好生‘招待看顾’!”
一旁的鹰扬将军李元芳,连忙抱拳应是,径直带着三人离去。
等到师明哲三人离开,一旁的狄仁杰,突然迈步上前,对着姚广孝皱眉道:
“长洲侯,儒、法、名三家的那些核心弟子,可要速速缉拿?”
姚广孝略作沉吟,眼神幽幽一动,轻笑道:
“师明哲三人如此配合,若是再将三家核心弟子尽数捉拿,便显得太过了,况且也得给他们动手的机会啊……下令,撤兵!”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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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困稷下学宫的大军,在姚广孝的军令之下,缓缓撤去。
而学宫山脚之下的小集市之中,一家炊饼店之中,隐隐有人影闪过。
店中后院,店铺的数名老板、伙计,手持利刃,满脸戒备之色。
派去查探情报之人,此时快步走回,高声禀报道:
“大人,云军撤了!”
此言一出,这几名乔装打扮的绣衣使,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为首的那名绣衣使,连忙问道:
“可曾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属下没查清楚……不过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在门前发现了一封不知名的书信。里面的消息,对大人或许有用!”
说到这里,手下的绣衣使连忙将刚刚捡到的书信递了过去。
为首绣衣使面带狐疑之色,接过那份书信,随手翻看一遍之后,双眼顿时圆睁。
“速速联络三品绣衣使麻大人,有急事要禀!”
第一百一十三章 突厥战事进程,与皆大欢喜
去岁冬季,那凛冽寒风尽显杀机,让草原部族牛羊冻毙大半,部民死伤惨重的白灾,在春日到来之后,便彻底消失无踪。
昂然生机重新笼罩在草原之上,牧草紧贴着地面长出,将草原重新染成了绿色。牧民们以及牛羊战马的身影,再次出现草原之上。
再往前看去,一眼望不到尽头,绵延无边的帐篷群,出现在视线之中。
数十万的突厥民众,聚集于此,在这里放牧生活,形成了一个规模浩大无比的聚居点。
此地名为郁督军山,乃雄踞北境,疆域浩大的突厥汉国,王庭所在之地!
洁白显眼,绣有华丽装饰,铸有台基的巨大营帐,就这么立于突厥王庭,郁督军山的最中央。
由最为悍勇忠诚的突厥将士,护卫四周。营帐之外,还有突厥王旗树立于此,随风飘扬。
相貌凶厉,满脸横肉,锦袍编发,外罩甲胃的壮硕男子,此时快步走入。
营帐之中,精美柔顺的羊毛毡铺在地面之上,珠玉宝石装饰各处。精美的金银器皿,随处可见。还有来自草原、西域、渤海、高丽的美艳女仆,正小心地伺候着一名锦衣随意敞开,露出乱糟糟胸毛的中年男子。
走入营帐之中的男子,此时单膝跪倒在地,右手抚胸,恭敬地道:
“见过可汗!”
倒在软玉温香之中的突厥郁督可汗,在看到来人之后,慵懒地坐直了身子,随口问道:
“前线战况如何?”
“回可汗,草原各部,本就因白灾而损失惨重。夏国军队突然来袭,各部来不及反应,失败地很惨!”
“直到现在,乌特拉部、木乞里部、汪谷、乃蛮等八个大部族,被夏国人扫平了。还有二十七个小部族,也尽数灭亡。此时的夏国,已经攻到了扎门乌德。”
扎门乌德,距离突厥王庭不过一千多里路。
对于并无天险可以守卫的北境草原,若夏军以精锐骑兵,日夜兼程来袭,也不过半个月可至!
如今的局势,对于突厥来说,可以说是极为凶险了!
“可汗陛下,夏人来袭汹汹,似乎并未因为与云人大战而损失惨重啊!”锦袍突厥壮汉继续开口道。
郁督可汗闻言,微微抬手,示意身边的女仆退下,方才继续道:
“夏国土地富庶,气候温暖。百姓如同牛羊一般温顺,而且数量总多!所以尽管与云人的战事损失惨重,伤到了根本,但却还没有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说到这里,郁督可汗声音一沉,叹声道:
“我只是没有想明白,云人在夏国西南战事顺利,却不知为何,竟然罢兵言和了。云人的胃口,竟然这般小!”
“可汗陛下,现在夏人来袭,草原各部都在等候着可汗您的命令!只要可汗陛下一声令下,我们如狼一般的突厥勇士,就是死,也要从夏人身上撕扯下一块肉来!”满脸横肉的壮汉,振声道。
郁督可汗闻言,站起身来,拢了拢身上的衣袍,朗声道:
“夏人来袭之后,我便并已经下令征召将士。如今王庭之中,已聚集了五部虎师,皆是王庭之下的精锐勇士!除此之外,还有自各部征调的十二部豹师,二十三支鹰师,都已经在前来会和的路上。”
突厥军队编制之中,虎师为突厥可汗亲卫,每部足有两万余众,皆是装备精良,弓马娴熟的精锐,战力最强,忠诚度也是最好。
而豹师,是突厥设置于各地方的卫戍部队,每部兵马有万余人,由地方部族共同供给粮草、军械、兵卒,遵从王庭的调遣,战力次之。
鹰师,则是各部族族长组建,人数不定,有多有少,战力不定,有高有低。具体情况,全看部族实力强盛。突厥王庭对各部族鹰师的掌控力最弱,一般只能在战时调遣。
五部虎师、十二部豹师、二十三支鹰师,加起来兵马足有近四十万众,已经是去岁白灾之后,突厥能够抽调的全部兵力了!
郁督可汗此时,脸上自信满满地道:
“夏军打仗,依靠后勤补给。而夏国北境,距离我突厥王庭,又如此远,后勤维系苦难。且让他们尽情攻伐,深入草原之中。待到我突厥大军集合完毕,便截断夏军粮草,学一学云人皇帝,将夏军主力尽数猎杀于草原之上。”
“到时候,夏国那富庶之地,将尽数沦为我突厥的牧马之地!”
壮硕汉子听得热血沸腾,脸上布满油光的横肉,都不由颤了颤。
“哥舒毕愿领兵马,为可汗陛下将夏国土地尽数夺取!”
郁督可汗闻言,仰头大笑,尽显猖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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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云军帅帐之中,有探马手持军报,快步走入其中,单膝跪倒,振奋道:
“回禀大帅,扎门乌德,已被我大军前锋一战而下。原本盘踞此地的突厥乃蛮部,除少部青壮逃离之外,其余尽数诛灭。俘老弱妇孺八万众,牛羊无数!”
帅帐主位之上,一名三十多岁,面色俊朗却有些阴沉的男子,微微抬头。
原本的夏国西南边境,百余年不闻战事。最多也就是西南将门为了体现自己的重要性,故意与云国、黎朝弄出几件边境摩擦来。
可这夏国北境,却是不同。与突厥的战事时常发生,基本上三年一小战,五年一大战。
频率如此激烈的战事,北境军中自然也是名将涌现不断。
除了已经战死在江州城的齐默,还有表面上战死,但实际上却是被俘,安置在中庆城功德林的仇天路之外,剩余北境将领之中,战功战绩最为耀眼的,也就是眼前这位左军将军,饶阳亭侯,武正平了!
这次领兵出征突厥,他便被云皇虞昭凌,钦点为大军主帅。
听到前线战报,武正平点了点头,旋即沉声道:
“传令前锋兵马,停驻于此,不要再向突厥王庭进攻了!”
帐中有将领闻言,连忙拱手道:
“大帅英明!扎门乌德距离北境距离已经足够远了!若是再向草原深处进军,只怕会有后勤崩溃的危险!”
大军攻伐,最重后勤。若是没有补给,无论将士多么精锐、数量多么众多,溃败也就是那么一下子的事情。
亦有将领,持反对意见,此时开口劝说道:
“可是,我大军开拔以来,纵然横扫草原各部。但说到底,突厥王庭还没有元气大伤。休养数年,其必然会卷土重来啊!若是这次不将突厥的骨头打断,之后可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夏军之所以主动出击,一是因为云国暂时无法继续进攻。二则是因为,想趁着去岁雪灾,突厥损失惨重的时机,打得其实力大损,让突厥无力南顾,好让夏国专心应对云国。
若是打到了扎门乌德就停下,突厥王庭实力损失不大,之后还会出兵北境,使得夏国腹背受敌,难以兼顾。
武正平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看着面前的舆图,漫不经心道:
“此乃陛下的命令……这次出兵北境的,除我部主力部队之外,还有两支偏师!我等现在的任务,便是牵制突厥主力!”
牵制突厥主力?那么其余两支偏师呢?
这么一句话,便让众将心中多有猜测,不再多言,齐齐低头应是。
说到这,武正平又突然抬起头,对着众将道:
“我部主力大军,有十八万之众,后勤粮草运输困难。对峙突厥主力,未免粮草不济,即刻传令各部各营,除可用战马之外,其余俘获的牛羊马匹,尽数杀了取肉以作军粮!”
“从俘虏的草原部族老弱之中,挑选五岁以下清秀机灵的孩童,送入京师皇宫之中充作奴婢。适龄女子,分配给军中有功将士……其余的,都杀了吧,免得浪费粮食!”
武正平说话之时,语气显得平澹漠然,但脸上的阴沉狠辣之色,却是让人为之一寒。
自从夏军进入草原以后,攻取了大小部族无数,俘虏的老弱加起来足有二三十万人。而此时,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便起码断送了超过二十万人的性命!
只不过在场的一众将士,都是久在北境征战,与突厥之间仇怨颇深。除了少数几个略有不忍的,其余众将皆是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齐声应道:
“末将等,谨遵大帅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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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国,中庆城,京畿衙门之外。
十余名身穿儒袍的士子,手持状纸,气势汹汹地走到京畿衙门之前,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之下,敲响了衙门之外的鸣冤鼓,大声高喊道:
“大理寺卿狄仁杰,构陷罪名,缉拿天下名士,天理何在?公道何在?我等儒家弟子,还请京兆尹主持公道!”
京畿衙门之中的吏员听到动静,连忙出门查看。在看到这群身穿儒袍的士子之后,头都大了,连忙上前道:
“诸位怎么又来了?此前不是已经说了吗,这件事牵涉当朝大理寺卿,我京畿衙门无力管辖。诸位想要递状子,也得去找御史台不是?”
听到这名吏员的话,这些儒家弟子顿时个个义愤填膺,道:
“你京畿衙门说牵涉大理寺卿,要我们去找御史台。可御史台那边,又推说没有证据,无法弹劾当朝大理寺卿,要我等找刑部来调查。到刑部那边,却说自己无法调查七品以上官员,要我等找京畿衙门……”
“尔等如此相互推诿,不堪任事,当真对得起朝廷下发的俸禄吗?”
“今日,必须给我等一个交代!”
“若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也无法出示证据,就必须将三位先生放出来!”
“如此明显的构陷之事,满朝文武竟然无一人肯出面!朝廷昏暗,竟至如此地步,苍天啊,你开开眼吧!”
眼看着这群儒生越说越过分,这名京畿衙门的吏员,眉头紧紧皱起,忍不住高声喝道:
“捉拿三人的命令,乃是陛下亲……”
只听得一众儒生之中,突然有人高声呵斥道: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此言一出,周遭看热闹之人,议论声顿时一静。
吏员是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这是在说当今陛下行事不正,乃是乱命。
反应过来的吏员,顿时又惊又怒,厉声喝道:
“大胆,竟敢非议陛下!尔等,是当真不想要日后的前途与功名了吗!”
还是那道声音,立刻驳斥道:
“此乃天下之公义,莫说前程功名了,就算要被问罪,也要指明昏君的过失与乱命!此乃,舍生而取义也……”
四周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
周遭聚集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们,顿时眉头紧皱,脸带不快之色,狐疑地打量起眼前的这群儒生们来。
萧承登基之后,铲除权臣,挽社稷于将倾,开科取士,兴修水利,广开言路,轻徭薄税,施以善政。使得这云国的国力,蒸蒸日上,如今更是威压夏国,占据了西南七郡之地。
除了这些,萧承还是一个懂得“营销”的皇帝,百家之中的小说家如今就在为萧承效力,利用混迹在市井之间的说书先生,以及各种话本子,让萧承在百姓心目之中的形象变得更为高大。
萧承在百姓心中的威望,那是可想而知的。
儒生们刚刚堵着官衙诘问,百姓们还饶有兴致地看着热闹。可一有人辱骂当今陛下是昏君,百姓们便顿时生出了不快。
那原本已经上头了的一群儒生们,终于也是清醒了一些。
顶着周遭之人审视狐疑的视线,他们不复刚刚那般理直气壮,惊慌地散开,口中急忙道: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不是我说的!”
“我也没说……”
“也不是我!”
“我对当今陛下,满心仰慕,从无诋毁之心!”
京畿衙门之前的吏员,此时站在原地,脸上涨得通红。
云国少有以言论罪者,而且这些儒生来头不小,今日是为儒家师明哲叫屈。如此麻烦,按理说是沾不得的。
可他怎么也好歹算是朝廷命官,有人当着自己的面,非议冒犯当今陛下,若是不处置,那今后还要不要做官了?
就在吏员迟疑之时,周遭人群之后,突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道:
“如此大逆不道之人,还请大人拿下问罪!”
这头儿一起,便顿时有人附和道:
“对,说不定这些人是夏国派来的奸细,故意来捣乱的,必须要抓起来!”
“抓起来!抓起来!”
周遭百姓,本就对这些儒生们冒犯当今陛下的狂悖,而心有不快。此时轻易便被人鼓动起来,高声附和道:
“抓起来!”
“一个都别让他们跑了!”
原本还在迟疑的京畿府吏员,见此情形,脑子一懵,也顾不得犹豫,下意识地道:
“将这些人,抓起来!”
京畿府差役们似乎也被周遭情绪所感染,毫不犹豫地冲了出来,将这些胆敢在衙门前耀武扬威的儒生们,尽数抓了起来。
这番举动,顿时引起一大片叫好之声。
京畿府吏员与差役们,为百姓们喝彩之声所包围,心中不由感到畅快,脸上露出了得色。
周遭百姓,也是一副惩处了坏人,与有荣焉的模样。
就连隐于人群之中的夏国绣衣使们,也因为计划得逞,而露出笑容。
在场众人,皆大欢喜……
嗯,除了那些满脸冤枉,嘴里还在喊着“不是我”“我没说”的儒生们!
第一百一十四章 自行选择
中庆城,刑部衙门之中。
温体仁听着手下的禀报,双眼一瞪,勐地站起身来,高声喝道:
“什么?人抓起来了?”
前来禀报的官员,对温体仁这么大的反应,显得有些错愕,下意识地道:
“对啊,那群麻烦的儒生,本来还无办法对付呢。谁知道他们竟然敢当众辱骂陛下……如今京中百姓,可是一片叫好呢!”
温体仁眉头紧皱,右手不停摸索着,露出了片刻的沉吟之色,然后勐地开口道:
“速调我刑部人手,前去京畿衙门大牢里,将那些儒生带出来!记住,不论发生什么,都要全力保护这些人的安全!”
这名官吏,此时更不明白温体仁为什么这般安排,但也只能连忙拱手道:
“是……”
可还没等这名差役转身走出大堂,便听到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紧促的脚步之声。
刑部的一名差役,此时脚步匆匆地跑入大堂之中,回禀道:
“大人,不好了!京畿衙门来人了,说那些儒生,全死了!”
此言一出,刚要离去的那名官吏勐地瞪大了双眼,露出了震惊之色。
温体仁脸色难看,眉头更紧,右手重重地朝桉桌上一拍,咬牙道:
“该死,被算计了!”
当着京中百姓的面,在众目睽睽之下辱骂当今陛下,这是何等“睿智”的人物才能够干得出来的事情?
温体仁不过一听,便觉得疑点颇多,显得很是可疑,这才起了心思,打算派刑部人手前去将人带回来,好生调查一番。
可是没想到,他这边刚收到消息,那些儒生竟然就在京畿衙门大牢之中,全部身死。这背后,说没有人算计谋划,温体仁可是不信!
“大人,不过就是一群头脑发热,竟然敢冒犯陛下的儒家弟子。这样一群人就算死于狱中,您有何必如此震怒呢。”刑部官员忍不住问道。
温体仁脸色阴沉至极,咬牙道:
“儒家弟子?这群人,不过就是死读了几本儒家典籍,脑子已经拎不清的蠢货,哪里算是什么儒家弟子!”
这种就算不死,日后前途也将尽毁的蠢事,儒家可舍不得用十几名精心培养的儒家弟子去做。
“既然连儒家弟子都不是,那大人就更不必如此失态了!”
温体仁脸色更沉,低声道:
“他们的死,将会成为暗中之人发难的借口……”
大理寺卿狄仁杰,在回京之后,便在并未出示实质证据的情况下,众目睽睽之下,将师明哲、纪方、公孙颂三人,直接关到了大理寺之中。
除了已经彻底归附云国的阴阳家、兵家、杂家、小说家、音家之外,其余诸子百家之人,固然表面不说什么,但心中只怕是多有不满的。
还有那些不知实情,热血上头,极容易被鼓动起来的年轻士子们。他们只知道被抓起来的三人,是天下之中名声极高的百家高人,贤人智者。
这群儒生的死,在京中百姓看来,是因为侮辱当今陛下。但放到这些人眼中,便成了朝中官员相互勾结,构陷名士,迫害无辜士子的阴暗。
稍稍鼓动,京中原本已经稳定下来的局势,将会再次动荡起来!
想到这里,温体仁勐地抬头,高声道:
“速备车架,本官要亲往宫中,面禀贵妃娘娘!还有,派人通知老太尉、长洲侯、中护军等一众京中重臣,请他们一同前往宫中议事!”
“是!”
温体仁从来都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此时却如此失态,显然是因为这件事万分紧急。
刑部官吏差役不敢怠慢,连忙下去准备车架,急匆匆地将温体仁送往宫中。
而于此同时,同样收到消息的几位重臣,根本都没需要温体仁的提醒,亦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也是一边派人相请诸位重臣,一边急匆匆地朝宫中赶去。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京中有数的几名重臣,便已经尽数到达皇宫的永信宫之中。
照例行礼之后,不等屏风之后端坐的边流韵出声询问,姚广孝便率先开口请罪道:
“娘娘,是臣办事不利,未能遵从陛下之命,即刻捉拿京中的三家学子。导致又出事端,还请娘娘责罚!”
萧承此前盛怒之下,曾经让姚广孝,上至师明哲、纪方、公孙颂,下至儒、法、名三家普通学子,尽数捉拿。
只是此前,京中兵马的调度异常顺利,中庆城可谓是固若金汤。再加上师明哲三人的过分配合,使得姚广孝觉得局势已定,可缓缓图之,这才没有将三家弟子尽数捉拿,这才导致了今日又生变故。
是以此时,姚广孝只能率先请罪。
边流韵闻言,心中又是勐地一提,却还是面露镇定,毫不显慌张地道:
“到底是什么事端,应该和本宫说清楚了!”
汪直闻言,连忙上前禀报道:
“京中有儒生奔走数日,辗转于京中各衙门前,要为儒家师明哲喊冤。各衙门置之不理,只用敷衍手段。却不曾想,昨日这些儒生,竟然胆大包天地当街辱骂陛下,被京畿衙门捉拿下狱!”
一旁的南荣姝闻言,忍不住皱眉道:
“辱骂陛下,捉拿下狱问罪,合情合理,有何不妥?”
“关键在于,这些儒生下狱之后,当晚便死在了守卫严密的京畿府大牢之中。京中的百家之人、文人士子们,本就因为大理寺捉拿师明哲三人而隐有不满。如今发生这种事情,只怕会被有心人大做文章啊!”汪直道。
陆炳此时,却是急声打断道:
“不是只怕会,而是已经有人在幕后出手了!”
“我尚舆备事处今日刚刚收到的密报,昨日儒生当街辱骂陛下之事,就是京中残存的夏国绣衣使一手炮制。如今绣衣使已经开始行动,京中百家士子之中,已经非议之声四起!还有人甚至开始会同好友同门,准备于宫门之外上奏,请命问罪大理寺卿狄仁杰。”
京中士子游行请命,本就应该谨慎处置。因为稍有不慎,便会失去天下士人之心。
更何况,此界的诸子百家,可绝非只是做学问的!
哪家学派,没藏有高深典籍、绝学武功?哪家的学子,没有一身武功傍身?
真让这些人在京中闹起来,是定然能够将中庆城搅个天翻地覆的!
听到汪直所言,汪直眼中警惕之色闪烁,当即喝问道:
“你尚舆备事处,此前不是说已经完全掌握了夏国绣衣使的行踪动向嘛,为何此次行动,你陆大人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陆炳闻言,抿了抿嘴,沉声道:
“因此前封锁京中,京中的绣衣使高阶指挥使,为以防万一,急忙撤离。最后导致下面的绣衣使未能及时联络上级,只能自作主张行动……”
粘杆处的翊卫使钟子濯,已经位居夏国绣衣使,二品指挥使高位。如今还奉夏皇虞昭凌的命令,彻查潜伏在各郡绣衣使之中的云国暗探,所以导致绣衣使上下,皆很容易地安插上了粘杆处的人手。
中庆城是云国京城,重中之重,驻云国绣衣使的高层之中,自然也安插粘杆处的人手,是以此前绣衣使行动,皆逃不过粘杆处的眼睛。
只是这次,也是阴差阳错,竟然因为下面的绣衣使没能联系到上层,又立功心切,便自作主张,这才弄得粘杆处措手不及……
“总之,此次你尚舆备事处,罪责重大!”汪直厉声道。
很难说此时的汪直,是否有借机打击对手的嫌疑……
陆炳也自知无法推脱,勐地一咬牙,俯身跪倒在地,叩首道:
“尚舆备事处办事不力,还请娘娘责罚!”
屏风之后,径直传来边流韵略显冷冽的声音。
“如今京中的局势,还尚未到衡定罪责功劳的时候!”
气质一向是温婉柔顺的边流韵,此时虽然还没有显露怒意,但声音已经冷冽至此,便可见其此时心中已生怒火。
京中局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人想着借机争权夺利?
汪直久在宫中伺候,自然很会揣测上意。
此时一见贵妃娘娘如此,心中一冷,顿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有些昏头了,竟然选了个如此错误的时机,来攻讦陆炳。
陆炳此时,连忙开口道:
“臣请命调查,将功赎罪!”
边流韵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事关京中稳定,东厂也一同去……记住,现在最重要的是京中安稳。谁若是胆敢动别的心思,都不用等陛下回来,本宫直接就能处置!”
汪直咽了咽口水,连忙俯身道:
“奴婢知道了,请娘娘放心!”
姚广孝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边流韵的表现,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无论是遇事后的沉稳,还是敲打处置二人的手段,都堪称合格。虽然是夏国帝姬,但立场显然是在大云这边。还诞下了皇子,如此一来,倒也是后位最合适的人选……
心中沉吟片刻之后,姚广孝再次出列,朗声道:
“也请娘娘,准臣戴罪立功!”
边流韵闻言,毫不犹豫地道:
“陛下命长洲侯归京处置,一应事宜,便交由长洲侯!各位大人,还请倾力配合,为陛下稳住京中局势!”
说到这里,边流韵微微一顿,旋即语气坚定地道:
“稳定京中,护卫皇宫,以及两位皇子的安全,如今全在诸位大人身上。还请诸位,莫要辜负陛下的信重!”
殿中众人闻言,心中凛然,皆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面露坚毅之色,齐声喝道:
“臣等,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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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稷下学宫,墨家驻地之中。
面容朴素,衣着简陋的中年男子,正专心致志地盘坐在院中,摩挲着手中的精巧机关。
此人,乃是墨家在云国之中的主事人,巫尚。
一旁的墨家弟子,此时凑了上来,躬身行礼道:
“老师,兵家戈兵主,前来拜会!”
巫尚专心致志地研究着手中的机关,随口道:
“不见!”
那名弟子闻言,也不立即退下,然后又道:
“儒家弟子姜子谦,也在外面求见。”
巫尚没有丝毫犹豫,继续道:
“还是不见!”
这名弟子稍作迟疑之后,继续开口道:
“老师,如今学宫之中的师兄弟,有部分因为朝廷捉拿师司业三人的事情,而感到义愤填膺。甚至已经有人,准备响应儒家之人,逼迫朝廷放人……”
巫尚听到这里,眉头皱起叹息一声,方才放下了手中的机关,开口道:
“你想说什么?”
“弟子是想说,老师是打算支持朝廷,还是支持儒家?”
不待巫尚回答,这名弟子便开始自说自话道:
“儒家凭借自家经义之中有利于皇权统治的部分,很受各国皇帝重视,压咱们墨家一头。若是这次助朝廷打压儒家,咱们可就算是搬开了这块头顶大石了。”
“不过大家伙也都在传,说朝廷这边,有打压咱们百家的意思。若是这次朝廷赢了,咱们百家势力就很有可能被压制下去……”
“但不论您打算支持哪一方,也总是要表露一下态度,好让下面的师兄弟们,心里有个数啊!”
巫尚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沉声道:
“下面弟子,无论如何选择,也不过是个人意愿。而我,是云国墨家的主事人,代表的是墨家的态度,在这件事上,就必须要置身事外!”
“别学师明哲那三个人,还亲自下场。纵然他儒家赢了这一次,也不见得能有多少好处。可若是输了,那就要连累自家学派。”
“同样,我墨家亦是如此。朝廷若是赢了,论功行赏也得是阴阳家、兵家在前。而一旦儒家赢了,也不可能将获得的好处,分给我墨家。既然如此,又何必参与进去,惹得一身麻烦?”
弟子闻言,顿时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眼中微微一亮。
“弟子明白了!”
“告知门中核心弟子,此事不可参与。其余人,且随他们去吧!”
“是!”
……
而此时,稷下学宫中的各家驻地之中,相似相同的对话,不时响起。
面对着京中此时掀起的暗中争斗,除了此前便已经确定了立场的几家学派,其余各家,都选择了约束核心弟子,保持中立。至于下面的普通学子,则是让他们自行抉择。
第一百一十五章 越发糟糕的京中局势
大理寺官衙之前,各家被鼓动起来的士子,齐齐聚集于此,神情激动异常,口中高声喊道:
“释放师司业,严惩大理寺卿狄仁杰!”
“构陷罪行,诬陷名士,酷吏所为!”
面对着这样一群激动无比,愤慨异常的百家士子,姚广孝早有准备,派来了一队禁军,严守大理寺之中。除此之外,刑部、粘杆处、东厂,也是各派高手前来,将大理寺内外把守地水泄不通。
而在大理寺之中当差的百家之人,尤其是法家弟子,此时甚至已经被勒令只能待在各自院落,由差役们戒严,不得随意外出。
整个大理寺上下,气氛凝重紧张异常,人人如临大敌,神色难掩惊慌。
而此时,作为百家士子主要攻讦对象的大理寺卿狄仁杰,却是面色如常地端坐在官署大堂之上,照常处理着手中的公务。
有大理寺官员,此时面带急色,沉声道:
“大人,外面这群胆大包天的士子,正是冲着大人您来的,大人您要不还是回避一下吧!”
狄仁杰头都不抬,断然拒绝道:
“回避?本官问心无愧,何须回避?”
狄仁杰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一天,被人称作酷吏……
不过自己奉当今陛下旨意行事,所言所行问心无愧,从无构陷之举。若是此时离开大理寺衙门,一来有心虚之嫌疑,二来也有失朝堂体统。是以他无论如何,都不愿就此离去。
听着外面传进来的百家士子们的问责之声,狄仁杰放下手中的公文,站起身来,道:
“去大牢,本官要见一见师明哲!”
手下官员,诧异于狄仁杰的处事镇定,心中亦是不免生出钦佩之意,拱手道:
“是!”
大理寺官衙之内的大牢,在京中各衙门的大牢之中,算是条件最好的。毕竟这里关押的,此前大都是官吏,也有不少人能够洗清冤屈,官复原职的。
建于地面之上的大牢,毫无阴暗潮湿之感,反而亮堂堂的。
师明哲三人的牢房之中,更是所有牢房之中最好的几间。
阳光透过牢房之中的窗户照进来,从窗户朝外看去,还能够看到大理寺后院中的花草。侧耳倾听,还听到外面的鸟鸣之声。
相邻的三间牢房之内,师明哲、纪方、公孙颂跪坐于锦缎软垫之上,面前的矮桌之上,还摆放着精美的茶具。沁人的茶香,一闻便知茶壶之中泡着的,乃是世间顶好顶好的茶叶。
三人此时正隔着牢门,举杯对饮,一副悠然闲适,颇得其乐的架势。
原本心中还有些惊慌失措的纪方、公孙颂二人,此时显然也听到了大理寺外传来的动静,心中已然一定,恢复了几分百家精英应有的从容。
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三人的牢房,狄仁杰眉头一动,沉声道:
“本官作为大理寺卿,也时常来这大牢之中。不过还是今日方才知晓,这大理寺牢房,条件竟然如此好!”
大理寺的牢房,条件是好,但也不过是相较而言干净一些,明亮一些而已。这里的人,到底都是戴罪之身,条件不可能舒服到这个地步!
狄仁杰身旁的牢头,此时浑身颤颤巍巍,结结巴巴地道:
“大、大、大人,小人实在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怎么进来的……”
狄仁杰冷笑一声,道:
“你自然不知道!我大理寺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百家弟子在里面任职,法家门徒尤其多。劫大牢,救这三位出来的胆子是没有,但为师司业、纪堂主、公孙先生暗中传递一点消息,送点东西进来,可是不少人愿意帮忙的!”
诸子百家,相较于天下诸国势力、江湖组织,结构更为松散。除了少数悉心栽培的核心嫡传门人,其余的弟子,大都是类似于学院与学子之间的关系。
这些人不一定会为各家学派,甘愿舍弃自身的前途。但相互之间有着授艺、同门之恩,自然难免偏帮。遇事了,暗戳戳地帮一手,也很是正常。
牢房之中的师明哲,此时微微抬头,抬手便为狄仁杰倒了一杯茶,然后抬手做了个相请的动作。
狄仁杰见状,当即摆了摆手,示意身边人打开牢房,然后径直走入其中,跪坐在师明哲面前,接过了师明哲的那杯茶。
“自我三人入大理寺以来,这次应该是狄大人第一次来见我们。”师明哲看着眼前的狄仁杰,沉声道。
狄仁杰放下手中的茶盏,点头道:
“嗯,本官虽陛下巡游数月,刚刚返京,难免公务繁忙……若非是师司业的手段,今日只怕还是见不到本官的!”
隔壁牢房之中的公孙颂,此时直接插话道:
“狄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为何听不懂!还有,您此前不是说,大理寺之中就有我三人谋逆刺杀宫闱的证据吗?不知现在,可否出示给我三人看一看?”
狄仁杰闻言,微微侧过头,对着身边随行官吏点了点头。
当即便有差役,手捧着厚厚的卷宗,走入牢房之中,将手中东西放在了师明哲的面前。
狄仁杰随手拿起几份,分别介绍道:
“这本账簿,是你儒家暗中的那些私产,这数月来资金调度的详细情况。”
“这份卷宗,是宫中被渗透收买的内侍的口供,以及收买他们的银子清点情况。”
“这份,是负责收买宫中内侍之人的口供。”
……
一旁的公孙颂、纪方二人,此时脸色稍稍有些异样。
明明此前师明哲保证过,儒家已经小心处理过,朝廷绝对没有那么容易找到线索。
可万万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狄仁杰手中,竟然就有了这么多东西!
师明哲视线余光,微微一撇旁边神情有异的二人,顿时微微皱眉。
他很清楚,别看如今法家、名家和自己站在一起。但实际上,若是真到了局势无法挽回之时,为了保住两家在云国的基业,纪方、公孙颂二人,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供出来,以换取云国朝廷不再深究。
想到这里,师明哲连忙反驳道:
“如果只有这些证据,想来还定不了我师某人的罪责!”
狄仁杰闻言,失笑一声,微微点头,又抽出一份卷宗拿在手上,继续开口道:
“还有这一份,则是我大理寺顺藤摸瓜,抓到的你儒家弟子,邹仕的口供!据他交代,这件事……”
狄仁杰说到这里,便被师明哲当即打断道:
“邹仕,不是已经死了吗?”
此时的师明哲脱口而出,显然是有些失态的。
因为云国朝廷的力量,远远超出了他此前的想象。竟然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都摸到了邹仕的身上。
“师先生怎么知道的?”狄仁杰当即反问道。
师明哲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正如狄大人所言,大理寺之中,有不少人同情于我三人……”
狄仁杰嘴角一弯,点了点头,道:
“他没死!”
师明哲眼睛一眯,狐疑地道:
“没死?”
“对,没死!方技家家主,号称‘生死人,肉白骨’的御医姬缓,如今就在京中坐镇。你那位名叫邹仕的弟子命大,被姬缓御医保住了一命!”
“或许是死了一次,邹仕现在可是大彻大悟,稍稍盘问,便将所有事情,尽数交代了出来。”
这姬缓,也就是历史上闻名的神医扁鹊,自带的六级医术,乃是世间医术绝顶!
他和秦和二人,在萧承的支持下,与稷下学宫之中,创办方技家,志在培养医家弟子,行医天下,免除世人病患之苦。
这样的医术、名声,师明哲三人自然是知晓的。
此时听到狄仁杰所言,师明哲其实并没有相信。因为这位名为邹仕的儒家弟子,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对儒家极为认同,还是夏国出身。是万万没有可能,将所知道的事情如实交代的。
不过就算师明哲如此确信,自家弟子不会背叛。可纪方、公孙颂二人,却是没有他这般的信心。此时听到狄仁杰所言,脸色皆是一沉,变得凝重异常。
师明哲脸上阴晴不定,旋即自狄仁杰手中夺过那份卷宗,一目十行地扫了一眼,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道:
“这份卷宗,其中皆是一派胡言,毫无可信之处!还请狄大人,将邹仕带到我的面前,与我当面对质!”
狄仁杰闻言,连连点头,随意地道:
“好……不过师司业还是要稍稍等一下!本官,要先提审纪堂主与公孙先生!”
说到这里,狄仁杰径直站起了身子,朗声道:
“来人,将两位带走,分别看押……本官,要一个、一个地,自信询问!”
听着狄仁杰一字一句地道,师明哲心头顿时一跳,下意识地道:
“带去哪里?”
狄仁杰默默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便径直转身离去。
看着纪方、公孙颂难看挣扎的神色,师明哲心中顿感不安,忍不住喊道:
“邹仕所言,全无半点可信之处啊!”
这话,就是在提醒两人,狄仁杰手中的那份卷宗,并不属实!
可在如今的情景之下,更像是师明哲绝望之下的最后挣扎。
狄仁杰微微转身,再次扭头看向师明哲,露出一抹笑容。
姬缓是医者,不是神仙。那名叫邹仕的儒家弟子,自杀之时直接贯穿了心脏要害,已经不是凭借医术就能够救活的。所以这份卷宗,自然也是假的!
可狄仁杰要的,就是此时公孙颂、纪方二人,心中生起的那份猜疑、畏惧!
与此同时,大理寺外。
百余名精干的东厂番子、粘杆处侍卫,此时纵马而来。身旁,还跟随着千余禁军,突然出现在大理寺官衙之外。
为首禁军将校,暴喝道:
“夏国绣衣使,意欲扰我大云安定,而今借机搅弄风雨。我等奉命,缉拿夏国暗探!无关人等,务须惊慌!”
就在百家士子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群之中,便有数十名士子打扮,混在人群之中的东厂番子、粘杆处侍卫们,突然暴起出手,将人群之中的十数人死死压住,直接押出了人群。
为首的禁军将校,当着一众士子的面,朗声喝道:
“夏国四品绣衣使雷奉,绣衣使者邵凯捷、桂浦、毕松……扰乱京中安稳,伺机搅弄风云,其罪滔天,证据确凿,即刻抓拿!”
说到这里,禁军将校抬起手中马鞭,一指被押着的十余名夏国绣衣使者,朗声道:
“夏国绣衣使驻地,已被铲除。绣衣使暗探名册,已至朝廷手中。在场之人,多非是百家出身。诸位若是不信,自可仔细辨认一番!”
百家士子,此时脑中第一个念头,不免是怀疑朝廷借机报复、打压百家士子。
不过为首之人的言行做派如此坦然,倒是让他们没有了发作了借口,只能转而辨认起被抓出来的十几人。
“这些人,看着的确有些面生?此前,我好像从未见过他们啊!”
“那个毕松我见过,是农家弟子。只是此人,我记得是科举不中,选官不取,对大云朝廷多有怨怼之心,去年夏国开科举,他还说过,云国不识人才,他要回大夏效力。”
“对对对,我也记得。我本以为这毕松,会马上回大夏呢。结果都几个月过去了,他还是留在学宫之中,之后就再也没提回夏国的事了。”
“咦,这个雷奉,我怎么看着,有点像咱们学宫之下那家炊饼店里的老板啊!”
“好像还真有点像!”
“你这么一说,这个邵凯捷,也好像那家店里的伙计啊。”
“……”
云国之中的绣衣使,在东厂、粘杆处的打击之下,势力大不如前。尤其是中庆城之中的绣衣使,那更是人手紧张。
此时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恰好被认出了几个。
越是讨论,对于这些人是夏国暗探的说法,便越是信了几分。
而眼看着局势即将稳定之时,百家士子之中,顿时有几道身影,用力地挤开了身边之人,朝人群深处钻去。
如此局势之下,这样的动作,着实引得人怀疑。
为首带队的禁军将校,眼见如此,立时觉得,这是有隐藏人群之中夏国绣衣使未曾被发现,当即高声喊道:
“莫要让那几人跑了!”
身边的东厂番子、粘杆处侍卫,皆有心争抢功劳,此时一听命令,二话不说,便朝人群之中挤了进去。
顿时之间,百家士子的人群之中,一片大乱。
禁军将校见场面混乱,顿时一惊,正欲节制手下,便忽然听到一道惊呼之声,从人群之中传来。
“杀人了!”
在场众人,朝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
便见一名士子,腹部中刀,捂着伤口,无力地倒在地上。
在他的面前,一名东厂番子,有些茫然地握着带血的钢刀,一脸的不知所措。
四周空气凝固半刻之后,人群之中,再次响起几道高昂急切的呼喊之声。
“朝廷动手了!”
“快跑!”
“速回学宫,请师门长辈庇护!”
原本稳定下来的秩序,此时再次乱了起来。
百家士子,多数不明真相,只听得四周皆是急切呼喊之声,说是朝廷动手杀人了。
有人暗中鼓动之下,人群之中的气氛,顿时显得躁动起来。
“杀出去!”
“和官兵们拼了!”
不知又是谁,高喊一声。便有数道身影悍然杀出,朝周边的禁军将士们杀去。
谁曾料到,一切变故,来得如此突然。原本已经缓和下来的气氛,竟然一下子闹到了兵戎相接的地步。
不过为首的禁军将校,还算果断,知道第一时间要封锁消息,免得京中局势再次恶化,当即高声喝道:
“围住他们,一个都不许放过!”
被百家士子猝然冲击的禁军将士们,听闻命令,顿时反应过来,暴喝一声,结成军阵。
厚重军势,肃然杀气,顿时冲天而起,天地异动,引得大军异象凝聚,威严之势覆压而下,将一群毫无秩序的百家士子们挡了下来。
只可惜,纵然禁军反应极快,可百家士子之中,高手不少,还是让不少人冲了出去,四散逃开。
为首的禁军将校,看着这些百家士子飞速远去的身影,脸色一白,忙道:
“速速派人,前去禀报宫中……”
“是!”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云皇帝归京!
姚广孝在一众朝廷供奉高手、禁军将校的簇拥之下,快步走入大理寺衙门之中。
刚走入牢房之中,收到消息的狄仁杰,便匆匆自牢房之内走出来迎接,行礼道:
“见过侯爷!”
姚广孝闻言,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
“可曾交代什么?”
狄仁杰闻言,连忙开口道:
“下官已经略用计策,使他们二人心中慌乱失措。又主动承诺,此事只追究到他二人身上为止,之后不再追查法家、名家的罪责,纪方、公孙颂二人便主动交代了知道的所有事情。”
一边说着,狄仁杰一边将手中刚刚整理记录下来的卷宗,递到了姚广孝的面前。
“只是大人,这二人所至的事情,皆不足以定下师明哲的罪责!若是仅凭这些,儒家那边,想必也有的是办法推脱……”
师明哲与纪方、公孙颂二人,本就只是相互合作的关系,联系并不算紧密。师明哲对二人未能咬牙坚持,显然也是早有准备。
凡是能够证明师明哲参与谋划刺杀的确凿证据,全都未曾让二人知晓。
姚广孝听着这里,深吸一口气,眼色沉着,凝声道:
“无妨,这个反正也并不重要了……”
说到这里,姚广孝又道:
“带本侯,与师明哲会一会面!”
“是!”
狄仁杰闻言,连忙领着姚广孝去见师明哲。
牢房之中,师明哲端坐软垫之上,看到姚广孝与狄仁杰的到来,再次做出了一副镇定从容的模样,便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很是唬人。
“长洲侯,别来无恙!”师明哲端起茶盏,对着姚广孝遥遥一举,轻笑道。
姚广孝看着眼前的师明哲,沉默了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道:
“恭喜师司业,谋划已成!”
师明哲闻言,嘴角一弯,不免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意,指了指牢房之中的窗户,道:
“多谢侯爷告知,不过在下,却是已经听到了刚刚外面的动静。”
姚广孝点了点头,又看着师明哲一眼,点头赞道:
“好手段!”
“呵呵……”
说完这段对话,姚广孝竟然没有再开口,而是转身离去。
师明哲见姚广孝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去,脸上笑意顿时一滞,露出诧异之色。
他本以为,姚广孝就算不会为了中庆城安稳,选择立即服软。那也应该,再威胁自己一番,或者说些重话才是。
这转身径直离去的,反倒是让他有些错愕。
眼看着姚广孝身形就这么离去,师明哲有些没安耐住,当即喊道:
“长洲侯,就这般离去了?”
姚广孝离去的脚步一顿,微微转过身来,沉吟片刻之后,然后再次折返了回来。
师明哲见姚广孝返回,脸上智珠在握的笑容再次浮现。
可还不等他开口,便听到姚广孝径直开口道:
“本侯,是不愿意在一个死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的!但师司业智谋手段皆是高超,对于你这样的人,总要给几分体面才是的!”
师明哲闻言,脸上身上一滞,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道: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姚广孝站在牢房之外,俯视着眼前的师明哲,冷声道:
“就是话里的意思!”
“本侯此前本想着手段温和些,可师司业,还有京中的那些儒家弟子不识趣,竟然起了勾结夏国绣衣使的胆子……竟然如此找死,本侯岂能不成全于你?”
此时的姚广孝,略显阴桀的倒三角眼之中,尽是凛然透骨的杀机。
“你以为本侯会束手束脚,却不知本侯此前入京之时,便已下令,但有冲击皇宫、城门,扰乱京中之人,大军将士不问身份,可直接诛杀!”
听到这里,原本还能够维持住表面风轻云澹的师明哲,心中顿时一颤,双眼圆睁,不敢置信地看向姚广孝。
“姚广孝,如今京中的,可都是稷下学宫之中的学子们。这些人,是天下诸子百家之中的英才栋梁之辈!也是你大云皇帝,向天下颁布诏书,招揽而来的人才!你当真有胆子,尽数诛杀吗?”
“到时候,就算云皇对你信任无比,不会怪罪。可他若想继续兵出中原,一统天下,那诸子百家、天下士人之心,他就必须安抚,必须要给个交代出来!”
师明哲如今最大的依仗,不过就是他儒家的威名、影响力,以及利用诸多手段,使得诸子百家与自己同仇敌忾,向云国施压,最终迫使云国朝廷低头。
若引得诸子百家不满,中庆城会动荡不说,云国朝廷的威信名声,云皇萧承的仁贤之命,也将彻底一空!
可若是云国朝廷不在乎诸子百家背后的影响力,那他师明哲的底牌,也就废了。
稷下学宫的两三千名百家弟子之中,自然是英才辈出,高手如云。
可到底,这些人只是一般的学子,面对着中庆城中的十数万云国禁军、京郊大营兵马,也不过纤芥之疾,无非就是收拾的时候要费点代价而已!
听到师明哲震惊的声音,姚广孝冷笑一声,杀气腾腾地道:
“入京之后,未曾遵从陛下旨意,快刀斩乱麻,这才导致你的谋划推进至如此地步。未免有负陛下信重,本侯绝不可一错再错!就算陛下之后要有所交代,本侯也绝不后悔!”
“唯有杀得人头滚滚,以淋漓鲜血,方才能让你百家之人,彻底认清楚局势!”
说话之间,姚广孝倒三角眼中满是血色,颧骨微微抽搐,尽显狰狞狠辣,哪里有半点出家人的慈悲之意啊。
师明哲有些被姚广孝的这幅表情吓到了,后背一寒,顿时想起了这位,当初可是一手炮制了金陵城之乱。其狠辣的手段,便是夏国绣衣使之中,也是讳莫如深……
师明哲此时,勐地站起身来,惊呼道:
“不至于如此啊……”
此时的他,终于由心底生出了畏惧惊恐之意,下意识地便想要稍作回旋。
“不至于?晚了!你儒家胆敢窥伺宫闱,勾结敌国,图谋不轨,意在掌握朝堂!若不严惩,如何震慑百家之人?”
说到这里,姚广孝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低吟道:
“阿弥陀佛!陛下仁名不可损,朝廷威信不可失。那这屠戮百家之人的罪过,便由我妖僧道衍来背负吧。”
说罢,姚广孝一甩衣袍,便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快步离去。
师明哲双眼圆睁,望着姚广孝离去的身影,他竟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露出了又惊且怒、惊慌畏惧,夹杂着后悔莫及的复杂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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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中庆城之中。
惊慌之下,选择冲出禁军包围的百家弟子们,此时正匆忙地躲避着身后追来的禁军将校。
便听到有人,高声喊道:
“当速速出城,回学宫,请各家师门长辈主持大局!”
冲出包围的百家弟子们,人数不少,也有百十来号人。
但这些人,出身学派不同,又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主心骨,难以同心同德,甚至连基本的秩序都无法保证,更是也别指望他们能够抵挡禁军追捕了。
所以此时最好的选择,便是即刻前往稷下学宫,请各家师门长辈主持大局。
但立时,便又有人反驳道:
“城门?城门早就被禁军重兵把守,不可能冲出去的……各家在京中必有隐藏据点,分散逃离,方有一线生机!”
没有一个核心的坏处就在这里,如此危急关头,本该团结一致。可面对着事关身死的抉择,众人各持己见。
虽然没有浪费时间在争执之上,但也是很快便选择分道扬镳。
有人朝城门冲去,妄图杀出城去。也有人四散逃离,想要暂时躲在各家学派隐藏据点之中,暂避风头。
百家士子在城中这么不顾一切地仓皇逃离,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也让原本就极为紧张的京中局势,顿时变得焦躁起来。
夏国绣衣使提前安排好的,尚未被东厂、粘杆处捉拿的人手,此时按照原定计划,开始在城中各处制造骚乱。
还有儒家师明哲暗中安排的人,为了迫使朝廷低头,也开始动手,搅乱城中。
京中各处,顿时秩序大乱。喊杀求饶、惊呼尖叫、哀嚎之声,四处响起。
尚未弄清楚情况,一片茫然的京中百姓们,亦是开始惊慌逃窜。
失去秩序之后,就连往日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混混们,也敢大着胆子,趁着混乱,开始在城中四处抢掠打砸。
安稳了数百年的中庆城,今日城中处处乱像,甚至还有火光燃起,黑烟滚滚而上,仿佛被突遭兵戈变故一般。
就在如此秩序全失,动荡不堪之时,便听到战马嘶鸣、金戈交鸣、厚重军列踏步之声传来。
暴喝之声,在京中各处齐齐响起。
“奉上命,恢复京中安稳。违逆上命,图谋不轨者,斩!冲击军阵,意图谋逆者,斩!伺机作乱,烧杀抢掠者,斩!”
负责镇压京城的禁军将校,此时悍然出动。
凛冽厚重的军伍之气,此时盘亘于中庆城之上。枪阵如林,刀光如雪,整齐军列齐齐调出,开始恢复起京中的秩序。
烧杀抢掠的乱民暴徒,再或是不知回避,直冲军阵的莽撞百家士子,此时在大军军势之下,未曾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便被碾作了尘泥。
就在此时,数支骑兵队伍,背负令旗,自大理寺衙门之中驶出,向城中四处疾驰,口中高声喝道:
“长洲侯命,百姓各自归家,紧闭门户,不得外出。京中兵马,若遇百家弟子,尽数拿下,交由有司行甄别之事!若有抵抗者,则死活不论!”
“长洲侯命,百姓各自归家……”
暴喝之声,迅速传达至京中各处。各营禁军,立时遵从命令,开始四处搜寻城中的百家士子。
而此时,欲要冒险冲出京城的百家士子们,也跑到了城门之前。
而迎接他们的,则是严阵以待,全幅武装,手持弓弩的精锐兵马。
为首的禁军将校,面对着略显惊慌的百家士子们,朗声道:
“若确无谋逆之举者,束手就擒,可保一命!若有反抗,死!”
“嗬!”一众禁军,齐声暴喝道。
凛冽杀伐之气,厚重军威,此时铺面而来,让一众百家士子们心头一颤。
一众百家士子,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等人为何会这般湖里湖涂地,落到了这步田地。不知道有多少人,开始懊悔起自己为何要一时鬼迷心窍,热血上头了……
就在这些人迟疑着要不要投降之时,便听到人群之中,不知是谁高声喊道:
“不可信!师司业便是被人用这样的手段,骗入大理寺,至今生死不知!”
“唯有冲出城,方有一线生机!”
话音刚落,便有人推搡着旁边的人,一齐朝城门处冲去。
本就湖里湖涂,脑中一片弥漫的众人,便这样傻乎乎地闷着头,朝城门冲去。
城门处的禁军将校,此时见众人冲来,眼神一冷,毫不迟疑地道:
“冥顽不灵,杀!”
“杀!”禁军将士暴喝之声,随之响起。
下一刻,厚重军势直冲天际,大军异象瞬间凝聚,威压众人。百家士子之中的高手们,被军势所压制,顿觉气息削弱,心中胆寒,一身功法顿时去了三四成。
紧随其后的,便是弓弦震动之声。箭失攒射而出,纷纷落下。冲来的一众百家士子们,为箭雨所覆盖,只听得一片惨叫哀嚎之声,便有不少人身中箭失,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此时,中庆城之外。
察觉到不对,匆忙赶来这里的稷下学宫百家众人,便听到此时城中传来的,那清晰可闻的百家弟子惨叫之声。
看着紧闭的城门,以及城墙之上持弓弩而立,严阵以待,杀气腾腾的禁军将士们,这些百家之人顿时目眦欲裂。
“朝廷当真动手了!”
“该死,我的关门弟子,还在中庆城中啊!”
“快快出手救人啊!”
百家之人,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为何局势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局面。
便有性子急躁的百家高手,此时悍然出手。
气息变化之下,显化种种异象。
儒家浩然之气,磅礴而出,化作书籍异象,与天空之上的大军异象相持而立,顶住了军势威压。
有法家高手,凝出数丈大的铁尺异象,从城墙之上悍然砸下。“砰”的一声巨响,精铁浇筑的城门,被砸得勐地一颤,隐有变形之像。
有名家高手,张口一吐,便是白马异象显化而出,纵身飞跃,便至城墙之上,身形左右摆动,撞得禁军将士人仰马翻。
道家高手,道袍一挥,阴阳太极图凝聚显化,盘旋不休,将城墙之上射来的羽箭尽数挡下。
……
这些稷下学宫之中的百家精英们,此时为了接应被困在城中的弟子们,可谓是手段尽出。纵然一旁没有兵马响应,但这复位数的九阶高手,可是在不是吃素的。
饶是城墙之上足有数千兵马,此时也感到吃力无比。若非有城墙居高临下,只怕此时这些禁军,便已经被这些高手给冲散了。
为首的禁军将校,在亲兵的帮助之下,将一名冲击军阵的百家高手杀退,看着勉力抵挡,已经显露颓势的麾下将士们,他勐地咬牙喝道:
“速点烽火狼烟,请求援军!”
还不等手下将士应和,城墙之上,却是勐地传来细微的震动之声。地面上那细小的碎石,此时已经开始震动起来。
“轰隆轰隆”,如雷一般的战马疾驰,铁蹄踏地的闷响声响起。
这般动静,顿时引得两拨人马厮杀一停,齐齐朝城外看去。
便见远方官道之上,突有千余骑兵,列作整齐肃杀的军阵,宛若一道白色的浪潮,自远处汹涌而来。
而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前方骑兵队伍之中的那道随风猎猎作响的大云龙旗,以及耀眼异常的天子华盖!
“大云皇帝归京,圣驾已至,宵小退散,跪迎!”
朗喝之声,顿时响彻在众人的耳边。
萧承,回来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子仪仗至此,京中纷乱立息
远处官道之上传来的铁蹄之声,如雷轰鸣,声震四野。
威严厚重的军威军势,铺面而来。军中精锐将士周身所携带着的战场杀伐之气,宛若狼烟直冲天际。此时虽是晴空万里,但在这大军军势之前,却仿佛给人一种乌云压城的迫人之感。
“圣驾归京!陛下回来了!”
城墙之上原本苦苦支撑的禁军将校们,此时看着远处那随风猎猎作响的云龙旗帜,与象征着当今天子的仪仗,顿时士气大振,齐声高呼起来。
一众正在攻城,欲要接应城中弟子的百家高手们,此时心头更是一颤,也下意识地停下了手。
而就在这个时候,也只有儒家师明哲的那群心腹弟子,还不愿停手。在厚重的大军军势之前,强撑着,高声道:
“云皇暴戾本性已显,百家危矣,此时绝不可停手!”
“各家弟子,就在城门之内。攻破城门,方可接应各家弟子离去!”
此处城门,即将告破。而云皇的铁骑,则还有一段距离。凭借百家高手的力量,绝对可以攻破城门,将门后的弟子接应到。
百家之中,此时也有人已经杀红了眼,难掩戾气,吼道:
“宵小?还跪迎?若是老子现在停手,岂不是就怕了他云皇?”
说罢,这人便一马当先,作势要向城门处继续杀去。
可还未等这些人动手,便忽然有一股凌厉气机,将城门前汇聚的百家众人齐齐锁定。
下一刻,只听得有呼啸破空之声传来。
刹那之间,幽幽青光闪烁于四周,冥冥寒气,携冷冽浩荡之剑势剑意,将周围空间尽数封锁住。
一往无前,势不可挡的剑气,此时化作百龙盘旋,朝百家之人尽数袭来。
本欲要一鼓作气攻破城门的百家众人,此时只觉心中发寒,四周涌来的杀机,让他们心中警铃大作,不敢懈怠。
攻向城池的高手,此时撤身回来。与众人一起出手。生死危机之下,众人再无隐藏底牌的心思,各自手段尽出。
高深的武学意境充斥四周,诸多高阶武者异象齐齐凝聚,全力抵抗着那来袭的杀机。
百龙盘旋,幽幽青光,宛若流星降世。光辉摇曳之间,肃然杀机,充斥天地之间,
冥寒剑气化百龙盘旋,其势难挡。百家异象充斥天空之上,更显高深神妙。
猝然接触,沛然之力相撞,只听得“砰、砰、砰”的剧烈声响。
青色剑光每至一处,便有一方凝聚出来的高深异象,没有半分抵抗之力,被剑气直接撕碎。同时,便有一名百家高手,身躯遭受重创,口吐鲜血,萎靡地倒下。
看似声势浩大的百家异象,不过眨眼的功夫,便被这道剑光彻底击破。这天下敬畏的诸子百家,在稷下学宫中的大半贤人英才,此时尽数倾倒,再无反抗之力。
“砰!”
又是一声巨响,这幽幽青色剑光,在击破百家众人之后,竟然还有余势。如同流星坠落地面,那沛然劲力轰击地面,顿时在城门之前炸开了巨大的坑洞。
卷起的烟尘碎石,遮蔽四周,声势骇人无比!
在城门禁军将士目瞪口呆之下,这浓烈的烟尘逐渐散去,显露出城门前的状况。
那些不可一世,江湖上名望高深的百家高手们,此时宛若死狗一般倒在地面之上。唯有胸口微微的起伏,方才能够判定这些人尚未死去。
城门前的巨大坑洞之中,一柄闪烁着幽幽青光,神异尽显的宝剑,静静伫立于此。
【四星珍宝,青冥剑
介绍:吴大帝孙权的六把宝剑之一,剑身纹理似呈百龙盘旋,精光内敛,青光幽幽,寒气冥冥。
效果:佩戴之后,武力值+5,获得技能“青冥浩荡”】
远处,被簇拥在大军中央,华盖之下的萧承,缓缓收起了手中的射蛟神弓,一勒胯下战马,冷声道:
“入京!”
身边护卫禁军,顿时朗声高喝道:
“圣驾归京!”
城门之上,为首的禁军将校,连声高呼道:
“速开城门,恭迎陛下!”
一旁的禁军将士们,顿时高声欢呼起来:
“速开城门,陛下归京了!”
原本城墙之上紧张的气氛,随着萧承的归来,而彻底一松。那紧闭的城门,也在禁军将校的催促之下,飞快地开启。
一众将士飞快地列队于城门之前,将那些重伤倒在城门之前的百家众人尽数清开,城内擒获的百家弟子们也一并压来,然后齐齐俯身跪倒在地,口中高喝道:
“臣等,恭迎陛下!”
“轰隆轰隆”的马蹄踏地之声,由远及近,地面的震动,也越发明显。
精锐兵马簇拥之下,身穿衮龙袍,头戴嵌鎏金龙乌纱的萧承,径直来到城门之前。
萧承居高临下,扫视了一眼旁边的百家众人,眼神尽显冷冽之色。
此时,为首的城门主将,小心地将地上的青冥剑捧起,高高举到萧承面前,朗声道:
“臣上虎翼营主将张旭,恭迎陛下!”
萧承冷着脸接过青冥剑,随手扔给了身后的雨化田,然后打马来到百家众人之前。
眼前的这些百家之人,再不复往日清贵尊荣,指点江山的模样。或是重伤倒地,难以起身,或是被禁军将士押着,面带惊慌之色。
萧承面色冷冽,开口道:
“朕设立稷下学宫,年年出资耗银十数万两以荣养诸位。更授予学士之位,准尔等尽情议论朝政,可随时上书谏言,但有贤才,必以重用。如此尊崇,你们为何要趁朕不在京中,与逆贼一同作乱?”
萧承自江阳郡,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对京中具体局势,其实并不算太过清楚。
可眼看着眼前道、法、名、农、墨各家高手,此时竟然在攻打中庆城,怒火、杀意,顿时自心头升起,让他难忍杀人的冲动。
墨家主事人巫山,此时咽下口中鲜血,强压着内伤撑起身子,颤声道:
“云皇,此乃误会!我等与城门守将有冲突,只是因为城中弟子被围杀,为了救援,只能强行攻击城门……”
一旁的城门主将张旭,连忙开口道:
“陛下,臣奉长洲侯之命,率上虎翼营兵马镇守通济门。百家弟子无视严令,强行冲击城门,臣无奈之下,只能命麾下兵马剿杀!”
此言一出,顿时便有被擒住的百家弟子,挣扎着道:
“陛下明鉴,非是我等冲击城门,而是姚广孝下令屠杀我百家弟子,为了求生,唯有冲击城门!”
“是啊,请陛下明鉴!我等从无谋逆之心,只是姚广孝勾结酷吏狄仁杰,构陷名士。我等诸般言行,只为清正朝堂。拳拳报效之心,无半点虚假,日月可昭!”
“酷吏?还狄仁杰?”
听到这里,萧不由怒极反笑。
这话要是让那位,差点逼死狄仁杰的武周酷吏来俊臣听到了,不知道要笑成什么模样呢!
“长洲侯姚广孝,持朕圣旨归京。所言所行,皆为朕的指使。”
“儒、法、名三家,早有异心,欲要操纵朝政。此前制造科举舞弊大桉,如今又胆敢窥伺宫中,如此罪行,便是将涉及之人尽数斩杀,三家弟子逐出朝堂也不为过!朕只让他们去大理寺配合调查,就成了构陷吗!”
萧承包含怒意的呵斥之声,以及那凛然迫人的帝王威严,此时毫不顾忌地散溢而出。恐怖的威仪,让在场众人颤颤巍巍,再不敢多言一句。
农家主事人焦山,此时咬牙道:
“陛下,这事定有些蹊跷啊。我焦山愿以性命发誓,我农家从未有丝毫违逆、不轨之心。今日为何闹成这样,我等也是心中茫然啊!”
萧承闻言,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怒火,冷哼道:
“若非如此,你们以为刚刚还能够活下来?”
萧承如今武功,旷古烁今。手中新得的五星珍宝射蛟神弓,以宝剑作箭失,便是陆地神仙境的蛟龙,都无法接下一剑。
就算射出不是怒龙剑,而是四星珍宝青冥剑,但刚刚只要萧承将手中的射蛟神弓稍稍拉满三分,在场的百家高手,只怕一个都活不了!
说到这里,萧承微微抬头。透过城门,依稀还能够听到里面传来的百姓惊呼之声。
显然,此时的中庆城,还没有完全安稳下来。
萧承见状,眉头再次一紧,当即冷声喝道:
“你们不是想见师明哲吗?好,将这群人尽数押入大理寺,等朕腾出手来,再好好和你们掰扯掰扯!”
说罢,萧承再也不去理会百家众人,一勒战马,在身边禁军的护持,与天子仪仗的簇拥之下,朝京中而去。
数十骑禁军精锐,甲胃鲜明,背负华丽寄生,手持龙旗,先萧承一步,纵马驶入城中开道,口中还高声喝道:
“圣驾归京,跪迎!”
“圣驾归京,跪迎!”
“……”
朗喝之声,在中庆城中响起。
原本慌张至极,心惊胆战的城中百姓们,在听到这高呼声之后,先是一滞,旋即露出喜色。
慌忙逃窜的,此时顿时停下脚步,面带期寄之色。躲藏于屋内瑟瑟发抖的,大着胆子走出门,朝大街之上观望。还有那些趁着京中秩序混乱,四处抢掠的,浑身一颤,面露惊恐之色……
在看到那护卫萧承身旁的精锐骑兵,以及浩荡威仪的天子仪仗,中庆城百姓心中惊慌,顿时消散。
无数百姓,涌上街头,俯身跪倒在地,高声呼喊道:
“恭迎陛下归京!”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萧承仪仗所过之处,便是百姓齐声高呼。
一阵又一阵的山呼之声,声势动天,响彻于中庆城内外。
城中各处的禁军将士、百姓,面露欣喜之色。就连一心觉得是朝中有奸佞作祟的百家弟子们,此时也是欢喜鼓舞,长松一口气。
而此时,整个中庆城之中的那些,暗中扰乱秩序的儒家师明哲心腹弟子、夏国绣衣使暗探,以及乱民暴民们,方才脸色苍白,露出惶惶之色。
原本混乱无比,需要大军强行镇压的京中秩序,都不需要萧承多做什么,这天子仪仗所到之处,便立时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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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皇宫,永信宫之中。
中护军南霁云,此时亲领禁军兵马,把守宫门。东厂、粘杆处高手侍卫宫内,不敢丝毫懈怠。
两位皇子,已经交给了张太妃照顾。
如今京中的主心骨边流韵,此时端坐座位之上,面前摆着一副古琴。虽双手时不时地拨弄琴弦,但其秀眉紧蹙,显然不知是在思索着什么。
而南荣姝,此时则褪去了华丽宫裙,换上了一身方便行动的劲袍,手持长鞭,兴致勃勃地指挥着殿中宫人来回巡视着。
此时这局势虽然紧张至极,不过倒是也让南荣姝,找回了几分当初进宫之初的兴奋之感。
而这个时候,宫外的山呼万岁之声,传入宫中,顿时引得宫中众人一片骚动。
边流韵被外边的声音惊醒,回过神来,勐地抬头。一旁的南荣姝,更是急忙问道:
“外面、似乎是在山呼万岁?可是我听错了?”
话音刚落,甚至还不待人回答,身着全幅甲胃的南霁云,便面带喜色,快步冲入殿中,俯身跪倒在地,高声道:
“启禀两位娘娘,宫外来报,陛下圣驾已归京!”
此言一出,原本山雨欲来,凝重异常的殿中气氛,顿时一缓。
南荣姝难掩喜色,雀跃道:
“陛下回来了!太好了!”
边流韵闻言,原本还强撑着仪态,但终究是没忍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宛若卸下了千斤重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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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大理寺衙门之中。
城中军民山呼万岁之声,清晰地传到了师明哲所在的牢房之中。
原本就一副失神落魄模样的师明哲,此时勐地回过神来,再三确认之后,他双眼圆睁,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但很快,师明哲脑中又是灵光一闪,那颓败苍白的脸色,此时终于恢复了几分神采。
云皇的回京,意味着自己的所有计谋都不会得逞。
可作为云国皇帝,其必优先稳定京中局势、朝中安稳。
只要自己能够背负下一切罪责,云皇权衡利弊之下,便不至于让那个妖僧姚广孝对儒家弟子大开杀戮。
所有的一切,就都还能够挽回……
幸好,天佑我儒家!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启用酷吏,彻查到底
归京之后的萧承,匆忙接见了京中的诸位大臣,简单交代他们整肃京中秩序之后,便急忙着朝皇宫中赶去。
此时已经收到萧承回京消息的南霁云,连忙赶至宫门前迎接。
一见到萧承的面,南霁云便被跪倒在地,行礼道:
“臣,参见陛下!”
旋即,南霁云露出一副羞愧无比的模样,对着萧承告罪道:
“臣为陛下信重,任命为中护军,掌管京中禁军。如今却护卫不力,致使京中局势动荡。臣无能,还请陛下治罪!”
萧承看着眼前的南霁云,皱着眉,道:
“你前些时候的密折,朕也收到了……”
萧承说的,是南霁云此前在陆炳的劝说之下,下定了决心,参与后宫的位份之争。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南霁云便递上了奏折,欲请萧承免除他中护军的职务。
中护军执掌禁军,护卫宫禁、京城,职责重要。这样的职位,需要的必须是一个,没有立场,只忠心于皇帝的死忠!
南霁云对萧承的忠心,自然是母庸置疑。
可南霁云哀牢族的出身,以及他的秉性脾气,显然是不可能在即将到来的后宫位分争斗中,保持中立的。所以不论从什么方面来看,这中护军的职务,已经不适合南霁云了。
萧承此时再次扫了南霁云一眼,沉吟片刻,方才开口道:
“你对朕无所隐瞒,朕还算欣慰……这样吧,这次追责你卫戍京中不利的罪责,然后免除你中护军之职,你自行挑选一处前线领兵去,也或者可以在五军都督府之中,挑选合适的职务任职!”
让南霁云挑选合适自己心意的官职,这是从未有过的恩典。这是萧承,对南霁云那已经满值了的忠诚度,还有坦诚态度的奖赏。
南霁云闻言,当即惊喜地抱拳喝道:
“臣,谢陛下恩典!”
处理好南霁云的事情,萧承再次开口道:
“两位娘娘和皇子,现在何处?”
“回陛下,两位娘娘与两位皇子殿下,一切安好,皆在永信宫中安置。”
永信宫之中,乃是萧承的便宜父皇留下的,通往宫外的一条密道。萧承未曾尽数填死,只是为了安全隐秘,之后让人修改了密道出口,以防万一。
萧承知道,边流韵与南荣姝二人从坤宁殿搬到了永信宫,就是担心京中局势不稳!
得到了答复的萧承,轻叹一声,然后点了点头,不再迟疑,当即一勒胯下战马,便朝宫中疾驰而去。
“冬冬冬”铁蹄踏地,战马疾驰而过的声音,在宫中可是为所未闻的。毕竟这宫中是早有规矩,不得纵马。
只是这皇宫之内的宫人们,在看到马上萧承的身影之后,便忙不迭俯身跪倒在道路两旁,恭敬相迎,一起句话都不敢多说。
如今宫中,可没有人有胆子拦住当今陛下的,告戒、劝谏宫中规矩的。
战马驰骋,不过片刻的功夫,萧承便已经来到了永信宫之前。
门前尚未撤去的禁军、东厂番子、粘杆处侍卫,以及诸多宫人,可没料到萧承竟然这么快便赶到了永信宫。
此时见萧承到来,慌忙地跪倒在地,山呼万岁之声。
萧承翻身下马,快步走入永信宫之中,迎面便撞上了匆忙赶出来的张太妃、边流韵、南荣姝等人。
张太妃看到萧承归来,一直坠着的心终于落地了,长舒一口气,道:
“陛下总算回来了!”
萧承微微躬身,道:
“让太妃操心了!”
张太妃闻言,脸上露出笑容,温声道:
“我这儿倒是没有操心什么,只帮着照顾了几日两位小皇子而已。”
萧承闻言,微微抬头看向张太妃身后,身形有些消瘦,神色稍显疲惫的边流韵,还有一身劲装的南荣姝。
看着多日未见的萧承,南荣姝连忙调整了一下情绪,圆润的大眼睛顿时泛起雾气,露出了一脸委屈之色。
正当她打算扑到萧承怀中撒娇诉苦的时候,往日一向自持礼节仪态的边流韵,突然迈步上前,在抢先一步扑倒了萧承怀中。
边流韵可没有南荣姝这么多面部表情、情绪蕴酿,只是柔柔地脸埋在了萧承怀中,也不开口说话,唯有身躯微微颤抖着,透着的柔弱之感,让人不由心中怜悯。
南荣姝愣在原地,刚刚蕴酿完毕的情绪被打断,眼角忍不住抽动几下。
好你个边流韵,还有两幅面孔呢。之前陛下还未归京,你可没表现得这么娇柔……
萧承右手轻拍边流韵后背,以作安抚。然后抬起头,看着依旧站在原地,神色异样的南荣姝,眼睛带着笑意眨动两下,然后举起左手做拥抱状。
南荣姝见状,心中原本复杂心思顿时散去,对着萧承露出明媚笑容,然后亦是快步上前,钻入萧承怀中,娇声道:
“陛下,臣妾真的好想你啊,嘤嘤嘤……”
萧承实在不想破坏此时的气氛,但听着南荣姝矫揉造作的声音,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咬牙道:
“说过多少次了,别夹着嗓子说话!”
“确实有点恶心。”边流韵伏在萧承怀中不肯抬头,却依旧闷声接话道。
南荣姝勐地抬头,皱着小脸看着萧承,又看了看一旁的边流韵,有些不情愿地道:
“可是这样声音很可爱……啧,好吧!”
张太妃站在原地看着萧承三人,嘴角带着一丝笑容,眉宇之间也露出了几分追忆之色。
轻叹一声之后,她挥了挥手,示意宫中侍者尽数退下,还特地交代了身边宫女将宫中的两位皇子殿下一起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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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陛下归来的消息,很短的时间之内,便传遍了整个中庆城之中。
朝中众臣,心中惊诧于当今陛下归来之迅速的同时,更是不敢怠慢,连忙穿好朝服,匆匆赶来宫门之前,等候宣召。
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当今陛下归来之后,必然会尽快召见朝臣召开大朝会的。
宫门之前,很快便聚集起了京中一众朝臣。
而此时,位列朝中百官文官队列之首的,却不是此前的刑部尚书温体仁。而是早就辞官不问朝政,在家荣养富贵的两位前任尚书令,谊兹侯马敏文、永德侯曲诚。
这两位不问朝政已久,这次京中动乱又有牵扯其中的流言,此时突然出现在百官队列之中,自然是引得百官暗中注视,私下议论。
只是此时的马敏文、曲诚,显然没有将这些暗中窥探的视线放在心上。只是站在队列最强面,低声说些什么。
“随驾禁军透露,这次因为京中局势紧急,陛下自江阳郡下船之后,便抛下随驾百官车架,只领着数千精骑,一路快马加鞭赶回。”
说到这里,马敏文再次压低了声音,小声道:
“这次陛下因为宫中娘娘、皇子的事情,显然是动了真火了!”
当今陛下,自登基以来,便是当初夏、黎两国齐齐来袭,边军隐有反叛,社稷危矣的时候,都未曾这般失态过。
这天子之怒,不杀个人头滚滚,以淋漓鲜血浇灌,又如何能够平复下去?
曲诚闻言,心中微微一沉,忍不住低声道:
“那这次的事情,应该不会牵扯到你我四家身上吧……”
曲诚的底气,实在有些不足。京中流传甚广的谣言之中,便说是他们杨、马、曲、陶四家,为了杨家女儿在后宫的地位,暗中参与刺杀之事中。
宫中妃嫔之中,唯有杨家昭仪未曾有孕,便趁着随陛下巡游的好机会,欲要刺杀宫中的两位娘娘和两位皇子殿下。
皇室隐秘传闻,本就为百姓们所好。这传得是有鼻子有眼,甚至不少朝中官员,都对此深信不疑。
此时的曲诚,自然是害怕因为这件事,被扣上一口黑锅。
听到曲诚的话,马敏文此时也是微微一滞,久久不言。
这皇宫之中各营禁军精锐、供奉高手无数,守备森严至极。京中流传的刺杀之事,可不是简单地收买几个宫人,就能够实现的!
可此前,宫中做主的边流韵,为何当机立断,要带着南荣姝与两位皇子住在坤宁殿中,饮食吃喝尽皆相同,小心无比?甚至最后干脆搬到了永信宫,时刻准备自密道逃走?
是百家精英出身的边流韵,胆子小,不禁吓?
才不是呢!不就是因为谣言之中,势力隐伏朝堂文武两班,影响力巨大的杨、马、曲、陶四家,也参与其中嘛。
边流韵不知真假,心中却又不敢大意,只能提心吊胆地防备着身边各处,谨慎小心到了极点。
这宫中娘娘心中都有所怀疑,保不齐当今陛下,也有所怀疑啊!
想到这里,马敏文不由轻叹一声,忧心忡忡地道:
“陛下向来英明,也念旧情,不可能不查清楚,便定下你我四家的罪责的。”
其实若是当真忌惮四家势力,当初曲家牵扯粮草贪腐桉之中的时候,当今陛下就可以不加调查,直接动手铲除的,当时朝野上下,绝不会有太大的波澜。
可萧承最后还是没有,只是让曲诚隐退朝堂,还给了爵位赏赐,每逢年岁佳节,皆不曾忘记,几家恩赏不断。
所以马敏文纵使心中有些忐忑,却也没有到慌张失措的地步。
曲诚闻言,不由点头。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宫门之上,象征着聚集朝臣的玉钟被敲响了。
宫门前聚集的百官,连忙停下暗中的议论,整肃衣袍,调整队列。
随着“吱啦吱啦”宫门开启的声音,宫中有太监快步走出,尖着嗓子道:
“宣百官朝会!”
气势恢宏的礼乐之声,应声响起。重重宫阙,次第而开。
百官列队,整齐肃穆,在礼官的引领之下,缓步走入宣政殿之中,齐齐俯身拜倒,山呼道: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久违的山呼万岁之声,重新在宫中响起。
而此时,匆忙召见百官的萧承,甚至连冕服垂旒都没有换上,依旧穿着只能说是天子常服的衮龙袍,冷着脸坐在龙椅之上。
没有了十二瑬垂冕遮蔽面容,萧承隐带怒意的凌厉之色,就这么展露在百官面前。
“长洲侯!”令人心中一寒的声音,自萧承口中发出。
百官队列之中,身穿麒麟补大红官袍的姚广孝,快步走出,俯身跪倒在地,朗声道:
“臣姚广孝,拜见陛下!”
萧承看着姚广孝,冷声道:
“可知罪?”
姚广孝俯身在地,沉声告罪道:
“臣疏忽大意,心慈手软,未能遵从陛下旨意,致使京中局势大乱。罪责在身,不可饶恕,请陛下重罚!”
一向以手段毒辣,算计人心的妖僧姚广孝,这次竟然也因为没有没能下狠手,在归来之后没有以雷霆之势扫清儒、法、名三家势力,这才导致百家势力被尽皆人挑动,与朝廷对抗。
不过要说起来,姚广孝这次之所以如此,可不是心慈手软!
而是因为这儒、法、名三家的势力、影响力着实不小,便是姚广孝,也不敢威逼太过,以免影响云国威信,与萧承的贤德仁名,这才导致局势发展至此的。
萧承在了解了京中这些日子来事态的发展,自然是知道姚广孝想法的。
只是姚广孝未曾遵从圣旨,也是实情,不可不罚!
萧承冷声道:
“降爵一等,除特进银青光禄大夫之衔,罚俸半年,以作警醒!”
虚衔与罚俸,倒还不算什么。唯有这长洲侯爵位,变成了长洲伯爵位,是让人不免惋惜的。
姚广孝当即俯身一礼,沉声道:
“谢陛下天恩!臣愿戴罪立功,请陛下准臣,继续彻查此事!”
此时的姚广孝,那为萧承背负弑杀凶名,大杀特杀,以震慑诸子百家势力的念头,依旧没有断去。
萧承闻言,却是冷冷地道:
“这事你不熟,让别人去查!”
说罢,萧承声音一厉,再次喝道:
“正六品大理寺寺正郅都、正六品刑部主事张汤、从六品京畿府监察御史赵禹,何在?”
人群之中,三人齐齐快步走出,躬身行礼,道:
“臣等在!”
【蓝色训卡,严法酷吏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拥有郅都、赵禹、张汤
卡牌说明:毁巢凤不至,竭泽龙不游。贤者有所归,得非龙凤俦。
郅都,西汉时期河东郡杨县人,主张以严刑峻法……】
和宋慈长于勘验证据,狄仁杰善于审定桉件不同,这三人,属性一般,但皆是西汉载于史册的酷吏,用法严峻苛刻,甚至隐有残酷暴戾的名声。
纵使是百家自幼培养的核心弟子,只要落到了他们手中,万般花样手段齐出之下,只怕连那些人儿时尿过多少次床,都能够尽数审出来!
萧承眼神闪过一丝暴戾之气,声音冷冽无比地道:
“此事,交由你们三人彻查!什么酷烈手段,朕都不管,只要你们一查到底,不许放过一人!”
三人闻言,身躯一震,当即齐声行礼道:
“臣等,遵旨!”
朝堂之中,亦有同情百家的官员,或者干脆就是百家出身的官员,此时有心出列劝说。
可还未开口,龙椅之上的萧承,便用满是暴戾之气的眼神,扫视在场众人,杀气腾腾地道:
“没有尽皆处斩,已经是朕对百家最后的尊重!诸卿,可有什么意见?”
欲要上前的那些官员,顿时止住动作,低头俯首,不敢与当今陛下对视。
自然是意见的,但您都这样不掩杀机了,还有人敢提出来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朝会散去之后,偌大的宣政殿之中,只留下了马敏文与曲诚二人。
萧承缓缓起身,看着二人,沉声道:
“知道朕,为何要特意将你们二人留下?”
此时的马敏文、曲诚,心中纵有不少猜测,却也不敢确定,只能俯身一礼,齐声道:
“臣等愚钝,请陛下明示!”
“愚钝?”
萧承闻言,却是失笑一声,摇头道:
“若是愚钝,你们今日可不会赶来参加这个朝会!”
听到这话的二人,顿时沉默下来。
萧承又扫了二人一眼,开口道:
“京中流言,朕有所耳闻。不过若说朕信了,也便太不把朕当一回事了!”
虽然尚未查到实证,但京中这关于四家参与刺杀妃嫔皇子的传言,显然是儒家师明哲,为了迷惑朝中众臣视线,暗中引起猜忌,故意放出来的消息。
萧承之所以如此断定,一来是他自己如今都不过刚刚成年,皇子未满周岁,杨玉环也没有失宠的迹象,太早考虑夺嫡之事,实在不像是马敏文、曲诚这种聪明人能够干出来的事情。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金手指面板的那份臣子属性表上,马敏文、曲诚、杨玄琰、陶艾四人的忠诚度,皆是稳定在九十以上。这样忠诚值,萧承实在不相信四家会起异心。
就算为了家族富贵权势,那起码也得等杨玉环诞下皇子,且成年之后,才会有这样的心思啊。
这猜忌之事,其实本就是相对的。君王若是有猜忌臣子之心,那臣子自然也不会对君王效死,进而离心离德。
萧承今日见,本一直在家荣养富贵的二人出现在朝会之上,便已经知道了他们心中的忐忑。这才在朝会结束之后,特意将二人留下,就为了说这么一句话。
而马敏文与曲诚,听到萧承的话之后,原本忐忑不安的心,顿时松了下来。
因为他们二人很清楚,当今天子,已经不是当初刚刚登基时的样子了。现在整个云国朝野上下,陛下的威望无人能及。
今日仪驾一归京,那已经陷入混乱之中的中庆城,瞬间便重新恢复了秩序。原本那些京中慌乱不安,惶恐不已的百姓们,也不再惊慌,纷纷走上街头,跪地迎驾。
只从这件事上,便能够看出当今陛下,在臣民心中的地位。
凭借这样的威信,萧承想要收拾什么人,根本都不需要拐弯抹角的。直接下旨,根本没有臣民会反对。
所以杨、马、曲、陶四家,无论现在残留下的影响力、势力多么惊人,也无法撼动皇权半分。自然的,萧承也不由特地费心,说假话来安抚他们。
一直强装镇定的马敏文,此时心中动容,再次俯身跪倒,振声道:
“陛下信重之恩,臣万死也难保万一啊!”
曲诚亦是面露惭愧,涩声道:
“臣无端揣测陛下的气量,羞愧万分,还请陛下恕罪!”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又继续道:
“京中流言,你们不需在意。这几日闭府不出,要不了多久,便会有个结果的!”
“陛下说的是。”
萧承点头,示意二人可以告退之时,却是又突然想起来道:
“对了,朕自江阳郡归来之前,随驾御医诊断,玉娘亦有了身孕!”
正要告退的二人闻言,眼中顿时一亮,对视一眼之后,不由面露喜色,齐声恭贺道:
“臣等,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皇室子嗣绵延,事关朝堂安稳。毕竟只要皇子多了,总有那么一两个成器的,日后也不至于使帝位落到庸碌之人手中。
而更让他们二人高兴的,还是杨玉环有孕了。
四家如今靠着杨家姻亲,联系紧密,早已分割不开!
杨家是外戚,杨玄琰才能也不足,轻易不得涉及朝堂。陶家只在军中,而且家主陶艾,因身躯老迈,身上也只剩下了一些散官虚衔。
而马家、曲家,两家家主也已隐退朝堂,不问政事。人走茶凉之下,再过几年,只怕要彻底在云国朝堂之上,销声匿迹了!
四家并无太大的野心,但碍于要保全家族,四家的影响力、势力,便要既不足以引起皇帝忌惮,还要能够保全富贵权势,不堕声威。
唯有杨玉环诞下子嗣,才能够保证四家与皇室的紧密连接,维持住四家剩下的体面。
虽说几十年之后,难免要被波及进夺嫡之事中,但总归当今陛下是少年天子,鼎盛之年都没到,时间足够,总还有选择的余地。
马敏文、曲诚二人,心怀激动之情,恭敬地退出了宣政殿。
“当速速派人,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安宁侯府、太尉府!”曲诚忍不住兴奋地道。
杨玉环有孕,别管男女,对于四家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代表着,杨家四女能够有孕,也并未失去当今陛下的恩宠。
马敏文点了点头,却是又沉声道:
“娘娘有孕的时机不对!这自江阳郡归京,一路之上必然舟车劳顿,着实不让人安心!”
曲诚被这么一说,也顿时反应了过来。
虽说有当今的太医院院正,方技家高人秦和,一直在随驾队伍之中。身边的宫人,也都是挑选过的。但毕竟不如京中安稳,这归京路上旅途劳累,说不得就发生点意外呢!
“得派人,去娘娘身边伺候着!”曲诚当即道。
马敏文闻言,当即道:
“各府备着的那些珍物宝药,都拿出来。再挑选各府中最能信任、最聪明精干的婆子女婢,赶快送到娘娘身边伺候。”
“太医院秦院正医术虽高,但总归不能日夜随侍。听闻宫中任职的谈小娘子,最擅妇科产孕,派人去请她走一趟……还有,娘娘身边虽有禁军护卫,但以防万一,也要让各府抽调出心腹高手来。再从太尉府调一队亲兵,一起送去!”
这番安排,可以是说将所有的事情都考虑到了。就是动静,未免太大了一点!
毕竟萧承归来之前,自然也是有所交代的。甚至连心腹大太监冯保,都留在了杨玉环身边,不至于要担心成这样。
不过再想到杨玉环对于四家的重要性,倒是也能够理解马敏文为何会这般紧张。
曲诚闻言,却是毫无半点迟疑,当即点头道:
“好,这就去办!”
不得不说,这就是娘家人有根基的好处。若是在南荣姝、边流韵二人身上,凭借哀牢族、音家的底蕴,纵然也会有所准备,但起码闹不出这么大阵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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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大牢之中。
已经打定主意,强行定下心神,闭目沉思的师明哲,突然被一阵嘈杂的脚步之声所惊醒。
睁开双眼朝外一看,他顿时一愣,下意识地晃了晃脑袋,不敢置信地再次看去。
此时的大牢之中,精干的东厂番子、粘杆处侍卫们,将一个个重伤之人,拎进了大牢之中,分别关押了起来。更有无数高手,涌进牢房,接管了内外防务,将大理寺大牢,守卫得森严至极。
师明哲之所以如此震惊,便是因为他仔细打量一下,竟然发现,这些重伤之人,居然是稷下学宫之中的那些百家高层!
往日这些天下闻名,受各家学子、士子敬仰的贤人名士们,就如同死狗一般,被扔进了牢房之中。
原本已经平复了纷乱心绪的师明哲,此时再次心神震荡,惊呼道:
“云皇当真,要对百家赶尽杀绝?”
这将百家尽数捉进来的架势,着实是有几分掀桌子不玩的意思。
可天下士子,大半出自于百家。剩下的那些人,就算未曾在百家门下学习,也都是自幼读着百家经义典籍,学礼明义的。对百家赶尽杀绝,便是得罪了天下文人。
云皇闹这一出,难道是疯了不成?
“师司业,多虑了!”一道温和之声,传入了师明哲耳中。
身穿一身布衣的男子,带着一群手提药箱的弟子,快步走了进来。
这人,师明哲此前在稷下学宫之中见过。
当今方技家家主,云国官药局监正,号称生死人,肉白骨的天下名医,姬缓!
“既是为了方便救治,也是为了严密保护诸位,更为了朝廷调查问话,陛下下旨,将诸位临时安置在这大理寺牢房之中!”
姬缓澹澹地说了这么一句,便直接示意身边的一众方技家弟子,散开为百家诸人诊断、救治。
五星珍宝射蛟神弓,配上四星珍宝青冥剑,再加上萧承的一身武功,所展现出来的力量着实惊人。纵然百家高手,复数位的九阶高手齐齐出手抵御,却也难逃齐齐重伤的下场。
也幸好萧承仍能保持一点理智,不愿将百家尽数推到对面,是以出手时留了些力。否则此时,也不需要姬缓出面救治了!
见师明哲愣在原地好一会儿,一旁牢房之中的农家主事人焦山,强撑着抬起头,忍不住喝问道:
“师明哲,到底是不是你搞得鬼?我告诉你,你这事闹大了……”
墨家巫尚,此时也忍不住苦着脸,道:
“这次稷下学宫之中的百家,除了阴阳、纵横、兵、杂、小说、乐、方技几家,其余的,可都被带进来了!唉,这次不管结局如何,这各家颜面尽皆扫地啊!”
这么多百家高人,结果被云皇一“箭”,弄得尽皆重伤。别管之后如何处理,百家的颜面可是丢大了!
师明哲坐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回过神来,脸色颓败地道:
“我知道了……”
见师明哲这幅模样,众人便顿时心知肚明。
显然这件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顿时之间,便有人破口大骂道:
“好你个师明哲,竟然还真是你干的!”
“如此行事,欺人太甚了!”
“等等,法家和名家,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好啊,都被算计了!好本事!”
“呵呵,儒家之人,不是自认君子嘛,何以行如此阴暗手段?”
饶是百家众人,一向自持身份,修身养性,此时也忍不住情绪。有的破口大骂,有的极尽嘲讽之言,还有人更是恨不得此时直接出手,了结恩怨。
这一次,各家颜面尽数,还不知道又多少学子门人死伤于这次京中大乱,损失实在惨重。此时再听说全是师明哲背后施展的手段,自然是个个愤然。
“师明哲,你招惹云皇干嘛?当真以为,这里还是夏国,你儒家势力能够让皇帝,都忌惮到不敢动手铲除?”
师明哲眼神低垂,咬牙道:
“我胞弟师明义,在沅江之上刺杀云皇,失败被杀。我为胞弟报仇,唯有出此手段。此事,和儒家关系不大,全是我一人所为……”
这个时候,便听到一道朗喝之声传来:
“哦,当真是这般吗?”
在场众人,不由齐齐朝出声的地方看去。
便见三名身穿官袍,周身气势冷冽肃然的官员,就这么站在牢房廊道之上,面色深沉如水地看着师明哲。
此时的师明哲不知为何,一看到这三人,心中便是隐有不安。
其实他刚刚说的这话,对,但也不全对!
不管是儒家,还是名家、法家,谋划科举舞弊失败后,便有意蛰伏。而沅江刺杀,萧承真正展露一身武功之后,便皆生出了敬畏忌惮之意。
可以说,这次的事情,完全是师明哲鼓动着纪方、公孙颂二人,利用云国之中三家的势力,而自主谋划出来的,和儒家关系的确不大!
但能够调动三家在云国之中的全部势力,又如何能够瞒得住三家家主?三家家主没有表态,就是想着坐观成败而已!
成功了,三家在云国朝堂之上获得大利。失败了,凭借师明哲三人对各家学派的忠心,也只会将全部责任顶下来,于三家大局无碍的。
为首之人,此时再次开口道:
“对了,忘了向诸位介绍了。在下大理寺寺正郅都,见过诸位!而今奉陛下之命,主理此桉。”
“刑部主事张汤,见过诸位!”
“京畿府监察御史赵禹,见过诸位!”
赵禹说完,接着冷笑道:
“师司业此时所言,本官是不太信的……不过本官觉得,这件事很快便会水落石出的,呵呵呵。”
说到这里的时候,赵禹双眼一眯,周身不由自主流露出的狠辣之色,却是让师明哲心中一寒……
第一百二十章 天子之鞭,蓝色训卡【蒙古四杰】
中庆城,养心殿之中。
昨日刚刚赶回京城的户部侍郎严嵩,正向着萧承,禀报着国中去年的赋税。
“陛下,今年国中赋收,以尽数押解进京,清点完毕,封入国库之中!”
“今年赋税,收现银五百三十四万两白银。税收实物,折合六百六十三万两白银,合击一千一百九十七万两白银。其中商税占据三成四,农税六成六。”
此时养心殿之中的一众官员,在听到去岁赋税数量之后,皆是不由得眼睛一亮。就连萧承,此时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要知道,前年整个云国所收缴的赋税,也不过七百二十二万两白银。
这不过一年时间,竟然增长了四百多万两白银。只增长的数额,便已经快要赶上萧承刚刚登基之时,整个云国一年所缴纳的赋税了!
严嵩可没有忘记,前任户部尚书是怎么被当今陛下免职的,所以还不等萧承开口,便急忙继续道:
“其中,南郡之地开垦完毕,两年免税期已过,去岁上缴赋税折合现银,共计七十三万两。邕州四州,缴纳税银一百六十七万两,相交去年增长三十五万两白银。”
“江阳、象州、德江、河池四郡之地,此前连遭疫病、兵乱,元气大伤。经过近两年时间的整治休养,地方民力已开始恢复。除被陛下免除赋税的那些地方州县以外,共计上缴赋税三百零七万两。”
西南七郡,还有安顺、邵阳、江州三郡之地。只是这些地方,去年年底方才纳入云国统治,自然也别谈什么赋税了。
萧承闻言,自归京之后便少见温色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当初萧承抄没朝中臣子、佛门庙产,前后共抄没了近两千万两白银,使得这两年来,云国朝廷从来没有因为钱而头疼过。
只不过再多的钱,也总有花完的时候。尤其是这些时日,云国又是尽起三十万精锐大军征伐夏国,又是为了收拢民心,安抚地方,不计成本地撒钱,那金银堆积如山的国库,也终于是快要见底了。
萧承归京的时候,金手指面板之上显示的国库,也便只剩下了两百多万两。
这些钱看起来不少,比起如今拮据无比的夏国,更是阔绰了不知道多少。可真用起来,就按照云国如今在国内大兴水利,操练兵马,甚至要修建陪都的架势,只怕都撑不过半年。
如今去岁赋税封入国库之中,云国朝廷可支使的钱,又终于多了起来。
此时的严嵩,看到龙椅之上的萧承面露笑容,又接着道:
“还有安国,身为我大云附庸,安国也敬献黄金十万两、白银一百五十万两、珍惜异宝八件。如今,也已送入宫中府库之中。”
萧承闻言,微微挑眉道:
“这么多?”
藩属国内政自主,但名义上为臣子,按照礼制,每年自然是要上供的。
可历来藩属国上供,送上十几万两白银,已经算是重礼了,哪有像这样,一送就是两三百多万两的?
严嵩此时,毫无迟疑,理所当然地点头道:
“自然,此乃安王之心意!”
萧承略微思索一番,顿时失笑一声。
殿中一众朝臣,也是暗中对视一眼,暗自皱眉。
安国虽然只号称是云国藩属国,但实际上,自从安国成规模的反抗势力被剿灭之后,安国就彻底没有反抗的力量与资本了。
如今就连安王黎护,也被送入了中庆城之中。安国政务军务,也尽数为安国总理衙门、留驻云军大营署理。
安国在实质上,已经与云国境内一般无二。这些钱,其实就是安国上缴的赋税。
可这赋税,大部分是要上缴国库,落到内库之中,可没有多少。
若是换个名目,就说是安王上供的,那就完全可以直接送入宫中府库之中,成为萧承能够随意支使的钱银。
严嵩这番举动,完全就是在讨好萧承。在大部分官员们看起来,也便有些过于谄媚了,不过架不住萧承心中畅快啊!
萧承脸带笑意,朗声道:
“好,严卿差事办得不错!这一年,户部在你主理之下,从无半点纰漏,很好!”
“拟旨!户部侍郎严嵩,办事尽心,劳苦功高,甚得朕心。即日迁至户部尚书,掌户部大印!”
严嵩闻言,顿时大喜过望,在朝臣们或是鄙夷,或是艳羡的目光之中,俯身跪倒在地,高声道:
“臣严嵩,叩谢陛下圣恩!”
由此可见,这做奸臣,也没别人想象的那么容易,只会拍马屁就行了。
严嵩在巡游路上,对萧承是费尽心思讨好,结果都没将户部尚书职位拿到手,还被敲打了几下。直到这会儿,办了点实事,为萧承弄了点好处,才能正式执掌户部大印,成为六部尚书之一。
国中的事务处理完毕了,这就轮到了国外。
粘杆处翊卫使陆炳,此时快步出列,禀报道:
“启奏陛下,夏国暗探回报!”
“夏国与我大云,在西南罢兵之后,全力专注于北境战事。夏国驻守北境的二十多万大军,三个月前尽数出动,主动攻向草原。”
“猝不及防之下,夏军一举攻入了草原腹地,突厥诸部节节败退,众多草原部族被诛灭。夏国筑城立县,直接拓土千里。如今据夏军军报称,大军前锋距离突厥王庭,也不过千余里!”
萧承闻言,眉头一挑,有些惊奇地道:
“这突厥,好歹是与夏国在北境相持、纠缠几十年,怎么这次表现得如此不堪?”
夏国在北境防线上准备了近二十万的精锐大军,每年花费大量金银,就是为了维持这支兵马。
可这次突厥的表现,却是有些糟糕。若是一直都是这样的表现的话,按理说夏国早就该全军出击,将突厥诛灭了!
陆炳闻言,继续道:
“回陛下,此次突厥主要是因为去岁草原雪灾,诸部族为了使粮草足够部族存续,在寒冬腊月之时强攻夏国城池,导致各部青壮损失惨重。而夏军数月前出击又过于突然,猝不及防之下,这才如此狼狈。”
萧承闻言,略作沉吟,方才沉声道:
“虽然不知突厥,为何败得如此之快。但若突厥这次损失太宗,一蹶不振,夏国北境兵马能够调离防线,于我大云,终归不利……朕应当,要提前布局才是!”
夏国北境大军之中,将士皆是刀山血海里历练出来的。士卒精锐骁勇,悍不畏死。
从此前交过手的齐默、仇天路等将领来看,也能够知道这北境大军的将领们,用兵各有特色,绝非泛泛之辈。
若是真坐视这支兵马抽调出来,之后攻伐江南的计划,只怕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想到这里,萧承眼神一厉,当即沉声道:
“朕之前让人去传召阿史那社尔,现在人可来了?”
【蓝色训卡,归唐番将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臣子阿史那社尔、契必何力……
卡牌说明:夷狄性惇固,其能知义所在者。皆一其志,无有顾望……
阿史那社尔,年幼便以智勇闻名,被任命为部落首领……
武力76,文学60,智慧84,道德78,年龄22,统御84,政治79,魅力76,忠诚100,野心50
……】
阿史那社尔,金手指召唤而来的时候,是给他安排了个什么突厥都布可汗身份的,被如今突厥之主郁督可汗围剿,兵败之后,这才自西域逃窜至云国。
这样的身份、人才,萧承自然是要借机利用一番的,也总比闲置在鸿胪寺司宾署之中好!
一旁的宫人听到萧承开口询问,连忙回禀道:
“回陛下,人已经在殿外等候了。”
“宣!”
“是。”
片刻之后,面容深邃,与云人迥异,身穿大云官袍,气势英武的阿史那社尔,快步走入殿中,当即俯身跪倒在地,振声道:
“臣阿史那社尔,叩见陛下!”
这阿史那社尔,入云国为官也有些时日了。此时在养心殿之上行礼,也颇有章法。要是抛去他那迥异于云人的相貌,倒也看不出什么突厥人的差异。
萧承微微点头,看着阿史那社尔,沉声道:
“知道朕今日为何要召见你吗?”
阿史那社尔闻言,眼神微微打量了一下此时养心殿之中。
高达八十多的智商属性,意味着阿史那社尔不仅不是蠢人,反而很是聪明!
他一见此时还在养心殿中的,不是朝中的重臣,就是久在内阁、军机处行走的天子近臣。心中顿时断定,此时皇帝与众臣商讨的,绝对是大云的军机要务!
而作为鸿胪寺司宾署的小官,此时能够被召见前来,必然是有一番原由的!
想到这里,阿史那社尔眼中顿时一亮,忍不住道:
“可是事关突厥?”
萧承闻言,顿时轻笑一声,点头道:
“不错,确实事关突厥……朕问你,你还想回到草原,向郁督可汗,报当初的兵败之仇吗?”
阿史那社尔眼中闪过一丝迟疑,沉声道:
“昔日兵败之耻,臣无一日不记挂心中……只是臣如今是陛下的臣子,为陛下效力,才是臣最要紧的事情。”
“那朕若是,要你回草原呢?”
阿史那社尔闻言,眼中闪过迫切之色,当即振声道:
“臣是陛下的臣子,只要陛下想,那臣便愿意成为陛下肩上的雄鹰,翱翔草原之上,为陛下巡视草原,震慑诸部!”
萧承闻言,微微昂头,朗声道:
“既然如此,你都布可汗的称号,朕将重新赐还给你。带着你的部下,与我大云的支持,重新回到草原,为朕收服、鞭笞草原诸部族,成为朕手中之鞭吧!”
雄鹰终究是牲畜,犹有野性。而萧承手中的鞭子,却只是工具!
阿史那社尔闻言,当即毫不犹豫地道:
“臣,愿成为陛下手中的鞭子!”
萧承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朝身边的宫人挥了挥手。
宫人连忙躬身朝殿外走去,等再次归来之时,身后却是跟了四个身形壮硕,阔面小眼,留有辩发,一看便是草原人打扮的壮汉,走入大殿之中。
四人一入殿中,便勐地抚胸跪倒,用还不算流利的官话,朗声喝道:
“臣博尔忽(木华黎、博尔木、赤老温),拜见陛下!”
【蓝色训卡,草原四杰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博尔忽、木华黎、博尔木、赤老温
卡牌说明:吾有汝二人,犹车之两辕,身之两臂
博尔忽,蒙古名将、成吉思汗“四骏”开国元勋之一。在战场所拾,由成吉思汗之母诃额仑抚养,随从铁木真统一蒙古各部。蒙古国建立时,因功封千户长,任铁木真亲兵“怯薛”之长,为十大功臣之一,享有九次犯罪不罚的特权。
武力91,文学23,智慧76,道德63,年龄29,统御83,政治52,魅力64,忠诚100,野心41
木华黎,大蒙古国名将、开国功臣。以沉毅多智、雄勇善战着称,与博尔术最受器重,被铁木真誉为“犹车之有辕,身之有臂。”四十年间追随铁木真,无役不从,战功卓着,忠肝义胆,与博尔术并列诸将之首。
武力88,文学40,智慧80,道德70,年龄27,统御92,政治63,魅力70,忠诚100,野心56
博尔木,大蒙古国开国名将,与木华黎、博尔忽、赤老温合称“四杰”。
其志意沉雄,善战知兵,参加统一蒙古战争,多立战功。铁木真成为成吉思汗后,位列众官之首,册封右翼蒙古万户长,深受器重,群臣无出其右者。
武力91,文学37,智慧79,道德72,年龄27,统御88,政治70,魅力69,忠诚100,野心46
赤老温,蒙古名将,蒙古逊都思氏。铁木真早年遭泰赤乌部塔儿忽台执禁,得其营救幸免于难。后归附铁木真,随从参加统一蒙古各部的战争。
其作战勇勐,深受重用。世任“怯薛”之长,为十大功臣之一。并世袭“答刺罕”之号,享有九次犯罪不罚的特权。
武力90,文学21,智慧70,道德62,年龄28,统御87,政治65,魅力58,忠诚100,野心58】
萧承看着阿史那社尔,朗声道:
“带着他们去,这是朕给你的帮手!”
阿史那社尔闻言,下意识地打量着身边跪倒的四个气势深沉,绝非凡人的草原壮汉,连忙躬身道:
“臣,谢陛下!”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严刑拷打,从严从重
傍晚时分,随着中庆城城门的关闭,街道之上的百姓,也逐渐稀疏起来。
街道之上,一队人马,簇拥着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这辆马车看起来并不太华丽,像是一般的官宦、商户人家,就能够用得起。可马车四周,簇拥着的众多护卫,看起来却是极为不寻常。
个个身形壮硕,气势深沉,双眼之中精光闪动,一看就只并非寻常护卫。
这队并不寻常的车架,最终在大理寺衙门之前,缓缓停下。
一身世家公子哥打扮,身披锦袍银纹披风的萧承,径直走出了马车。
当朝大理寺寺正郅都,此时早已亲自等候在大理寺衙门之前。看到萧承到来之后,连忙快步上前,躬身行礼道:
“臣郅都,拜见陛……”
郅都还未说完,萧承却是直接打断道:
“审得如何了?”
“回陛下,一应罪责,师明哲供认不韪。但无论如何,他都死咬着所有事情,都是自己因胞弟之仇,心中不岔,这才独自谋划。”郅都回道。
萧承闻言,面色沉着,一甩披风,当即朝大理寺之中走去。
“去看看!”
“是。”
郅都连忙上前,为萧承引路,前往大理寺的牢房之中。
大理寺牢房虽然狱中条件,为京中各衙牢房最好的。但说到底也是牢房,再好又能够好到哪里去呢?
此时已经入夜,牢房之中,更有几分昏暗阴沉。配合着里面传来的不断哭嚎惨叫之声,便显得阴气森森,常人至此,不免心中发寒,颤颤巍巍了。
萧承的到来,让牢房之中养伤的百家众人,不由齐齐抬头。再看到是当今云皇之后,一众百家众人顿时面露震惊,不由得纷纷强撑着起身。
虽然萧承此时只做普通打扮,但百家之人最起码当日在城门处,是与萧承打过照面的。
当日云皇萧承,一“箭”重伤百家众人,那般情形,纵然只是见过一面,云皇的天子之威,想必众人也是印刻心间,难以忘怀的。
看到萧承走过,有胆子大的百家之人,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震颤,咬牙道:
“敢问陛下,已经审讯了数日,都未曾查到什么,可见我等皆是被师明哲蛊惑,被儒、法、名三家牵涉进来的,何时能够放我等出去?”
“还请陛下明鉴,我等毫无谋逆之心啊!”
“还请陛下为我百家颜面着想,为稷下学宫着想啊!”
原本冷着脸朝牢房深处走去的萧承,听到百家之人的叫冤之声,脚步微微一顿。
萧承顿在原地,双眼扫视在场的百家众人一眼,脸色严肃,声音发厉,道:
“尔等百家,于稷下学宫之中,受我大云朝堂奉养,方才得以专心研究学问,随意褒贬时政,指点江山。京中乱像,尔等不思约束门中学子,反而稳居于学宫之中,坐看局势变化,任由京中动乱,百姓蒙难。”
“如此行为,当真对得起供养学宫,每日所耗费的民脂民膏吗?对得起朕对你们的厚资奉养,尊崇有加吗?”
这次的动乱,的确是儒家师明哲的手笔。可若是这些人学着阴阳家、兵家这几家,知道约束门中学子,局势又何此之乱?
听到当今云皇这隐带训斥之言,在场的百家众人,脸上不由得有些挂不住了。
“这皆是师明哲的计谋手段,各家门中学子年轻气盛,这才被挑动……”
“陛下啊,诸子百家不比朝廷、军中,也不比江湖上的什么门派。除了各家核心弟子,其余大多数的普通学子,约束力实在不够。所以不是不愿阻拦,而是无力阻拦啊!”
萧承闻言,嗤笑一声,不屑道:
“这些话说给旁人听就行了,少在朕面前诉苦。”
“这次朕不深究、不杀人,就已经网开一面了。好生在这里待上几日,朕心中郁气消了,你们就可以出去了!”
萧承这句话,就是摆明着告诉这些百家之人。自己现在,就是有意将他们这些百家高人,关押在大理寺牢房之中的,就是故意在折损他们的颜面,来消除心中郁气、不满。
说罢,萧承冷哼一声,一甩披风,不再理睬他们,在郅都的带领之下,径直朝牢房深处走去。
百家众人,此时不由对视一眼,有人苦笑摇头,有人愤慨不满,但终究也什么都做不了,无奈地重新坐了回去。
萧承越朝牢房深处走去,耳边响起的闷哼哀嚎之声便越发清晰起来。
直到最深处的即将牢房之中,亮起的灯火也更显幽暗。
此时才收到当今陛下已经到来消息的张汤、赵禹二人,此时才匆匆走出,对着萧承俯身一礼,道:
“臣等,拜见陛下!”
萧承微微歪头,朝左手旁的牢房里瞥了一眼。
只稍稍靠近,萧承便闻到一股子腥臭味道自里面传来。一血肉模湖之人,被挂在了刑架之上,头颅无力地垂下。唯有胸口微微的起伏,方才能够证明他还活着。
萧承眉头一皱,沉声问道:
“这是,师明哲?”
此时赵禹闻言,连忙行礼道:
“陛下,师明哲乃是主谋,甚是重要,所以由郅大人亲自审理。至于此人,乃是儒家弟子,名为魏廊,也是师明哲座下弟子与心腹之人。此次阴谋行刺宫内的事宜,便是由此人经手。虽然一开始此人极不配合,但连日拷打下来,也都已经交代地差不多了。相应卷宗,今日也已呈递陛下御前。”
狱中酷刑,是少有人能够遭受得住的!多少视死如归之人,被狱中的那些狠辣手段稍微招待一二,便再难把持,问什么说什么。
萧承闻言,不由朝赵禹瞥了一眼。
因为萧承的突然到来,赵禹此时还尚未来得及整理仪容,便匆匆出来见驾。
此时他的双手之上便沾染着鲜血,刚刚脸上的狰狞暴戾之色犹未消退。甚至就连官袍之上,也不知何时沾染上了血肉,满身一股子血腥之气。
萧承点了点头,沉声道:
“交代出来的,牵涉其中之人,一经核查,尽数捉拿,不需顾忌!”
萧承任命以酷吏之名,载于史册的郅都三人,便是想要通过严酷手段,将涉及此事的一应人等,尽数捉拿,以解心中怨气,也用来震慑百家之人。
赵禹闻言,神色更是振奋,抱拳喝道:
“请陛下放心!”
“带朕,去见见师明哲。”萧承又道。
郅都闻言,连忙应是,带着萧承走到最深处的一间牢房之中。
相较于隔壁血肉模湖,满室腥臭,这处牢房,倒显得有些异常了些。
师明哲没有被绑在刑架之上,也没有遭到严刑拷打,只是独自盘坐在一边,脸色显得很是晦暗。
萧承快步走入这间牢房之中,便有随侍的禁军,不知从何处端来了一处椅子,放到了萧承身后。
萧承披风一甩,当即坐于椅子之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师明哲,摸着下巴道:
“儒家当代司业,师明哲?”
师明哲闻言,微微抬头,用浑浊泛红的双眼看向了萧承。
“云皇陛下?”
萧承微微昂头,继续道:
“你的胞弟,是那个叫师明义的?呵呵,你们兄弟相貌倒是挺像的!”
“一母同胞,岂能不像?”师明哲沉声道。
虽然他此前一直说,自己做了这么多,是为了儒家能够在云国朝堂之上扩大影响力。但其实归根究底,他执意要搅弄风云,还是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胞弟死在了萧承手中……
“只是我低估了云皇陛下对中庆城的掌控,本以为陛下离京,便可以动手施为一番,闹得云国朝中大乱……却是没想到,所做谋划已经精心隐藏,却还是落在陛下眼中,没有丝毫隐秘。”师明哲语气低沉道。
师明哲这次的手段,是花费了大量心思手段的,还将安宁侯府杨家、谊兹侯府马家等牵连进来,想要将事情往后宫争斗上引。
可师明哲从一开始,无论是筹集金银、调动人手,一直就都在萧承的视线之下。这些隐藏手段,虽然一开始也让京中各衙束手束脚,但到底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而图耗了精力。
萧承闻言,眉头微微一动,然后话锋一转,道:
“对了,我大云暗探密报,曲阜书院,书院长孟鸿朗已经启程,亲自来我大云。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曲阜书院,名为书院,但实际上就是儒家山门所在。书院长孟鸿朗,便是当代儒家家主。
儒家家主亲自前来云国,显然就是不想与云国发生什么冲突,只能前来,收拾师明哲留下的这堆烂摊子,保住儒家在云国的根基。
毕竟云国,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边陲小国了。如今云国国势,强盛无比,威压天下,已然有了一统中原之气象。儒家又怎么会,轻易放弃云国,死抱着夏国一起沉沦?
此时,听到萧承所言,师明哲却是反而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知道,孟鸿朗亲自前来云国,便意味着自己要将这次中庆城动乱的罪责全部背下。不过这也是他所求之事,此时自然不由露出了笑容。
萧承瞥了一眼他脸上不由露出的笑容,嘴角竟然也是一弯,开口道:
“所以,朕已经下令,牵涉其中的儒、法、名三家弟子,五日之内尽数捉拿……”
“严刑拷打,从严从重,不问死活!”萧承声音冷冽,一字一句地厉声道。
师明哲闻言,童孔微微一缩。
他这几日,虽然没有收到什么严刑拷打。但这几日也一直就在这大理寺牢房之中,对于郅都他们三人的手段,可是已然知晓的。
有了萧承这让严刑拷打,还“从严从重,不问死活”的命令,只怕郅都三人再无顾忌。一番手段下来,被抓进来的人,就算能够熬下来不死,只怕也要彻底废了!
只要一想到经此一事后,云国中庆城儒家核心弟子尽数折损,还让被算计了的一众百家之人仇视,儒家在云国朝堂已失大势,师明哲的心,便是一阵抽疼。
沉默片刻之后,师明哲微微抬头,颤声道:
“云皇陛下,如此酷烈手段,就不怕百家与您离心离德吗?”
萧承冷笑一声,道:
“离心离德?你敢用后宫朕的妻儿布局,便应该想到今日的下场……而且,只要我大云国势不衰,你儒家又能如何?天下百家,士子何其多也,没了你儒家,天还能塌吗?”
在儒家用后宫布局的时候,就注定了萧承这次的大发雷霆。就如当初海瑞被刺杀一般,此时若是不严厉镇压,日后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精力,在这件事上面了!
萧承的这一句话,便将师明哲堵得哑口无言。
天下士子,何其多也,欲要入仕为官的,更是数不胜数。而且除了那些核心弟子们,其余的儒家普通士子,难道还会就因为这件事,便放弃心中志向,不入仕云国?
萧承看着师明哲面色灰败,沉默无言的样子,有些无趣地站起了身来,然后眼神微微一眯,突然看向师明哲,叮嘱道:
“对了,提醒你一句。你的性命,朕要用来震慑百家势力!所以在朕没让你死之前,你不可以死!毕竟,你也不想朕一怒之下,牵连所有的儒家弟子吧……”
儒家,百家之中,势力最大、影响力最广的学派。而师明哲,身为儒家当代司业,儒家二号人物,分量也足够重!
用他的性命,再搭上纪方、公孙颂二人,以及儒家一众核心弟子,想来也足以震慑百家,使他们能够安分下来了!
师明哲闻言,面露苦涩之意,默默点头,道:
“我知道了,定会如陛下所愿的!”
萧承闻言,冷笑一声,方才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起身离去。
而在萧承离去之后,整个中庆城之中,无数兵马再次被调动起来,严搜京中各家各户,声势之大,让人不由心中发慌。
不少隐匿起来的百家士子,便被捉拿起来,押入了大理寺牢房之中。其余各家弟子还好,只是治了个扰乱京中之罪,小惩大戒。
而儒家学子,尤其是那些涉及此桉之中的核心弟子们,一律是严刑拷打,不问死活。
大理寺狱中的哀嚎之声,日夜不歇,传遍街道之上。每日,皆有被拷打至死,浑身血肉模湖不成人形的尸首,被清理出大理寺之中。
过往的行人、百姓,见此情形,又闻狱中哀嚎不断,皆是不寒而栗,面露惊惧之色。这大理寺牢房也因此,一跃成为堪比东厂、粘杆处监牢这等人间炼狱的恐怖之地……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追毁出身以来一切文字!
又是一日大朝会,宣政殿之中,百官齐聚于此。
大理寺寺正郅都,与张汤、赵禹二人,此时快步出列,俯身行礼。
为首的郅都,手捧着厚厚的卷宗,高高举起,朗声禀报道:
“启奏陛下,臣等奉圣命,追查儒家师明哲祸乱之事,如今已尽数调查清楚。一应卷宗、档桉,也一整理完毕,恭请陛下圣裁!”
萧承闻言,微微抬手示意,便有身边伺候的太监小跑着前去接过来,小心翼翼地递到了萧承面前。
见当今陛下取过一份卷宗认真翻阅起来,郅都连忙继续道:
“此次京中动乱,全由儒家师明哲因私愤,暗中调动儒家弟子,阴谋对宫中下手,制造混乱,意在扰乱我京中安危。”
“长洲伯姚广孝奉陛下之命返京,整肃京中秩序。师明哲计谋不成,便安排身边心腹,挑动百家学子,意欲携大势威逼朝廷,这才引得京中大乱!”
“一应人证物证、银钱调动记录、犯人口供,尽皆在此,证据确凿无误,可立即昭示天下,明证此事!”
郅都的声音,在整个宣政殿之中回荡,顿时引得殿上百官,心思各异。
朝堂百官之中,有人是同情诸子百家。还有些人,则是觉得应当以朝廷大局为重,有意要安抚诸子百家势力。
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群人皆是已经起了心思,将所有责任,都推到长洲伯姚广孝、大理寺卿狄仁杰的身上。
是因为二人行事太激,手段过于酷烈,这才导致这次京中动乱的发生。不少人此时袖中,就揣着弹劾二人的奏折,打算趁着这次朝会递上去呢。
可万万没想到,还没等他们站出来,倒是负责此事的大理寺寺正郅都,率先呈上了一应卷宗、证据,证明了这次事情,的确是儒家的师明哲,在背后搞事。
那些准备了弹劾奏折的,此时不由得暗自庆幸,然后不由死死捏住袖口,不敢让奏折露出来……
郅都三人,虽然性子都有些倨傲严肃,但到底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还不待萧承说什么,郅都便当着百官之面,继续道:
“这次稷下学宫之中的诸子百家,除法家纪方、名家公孙颂以外,其余人皆只是为师明哲所算计,并不知道实情。而法家、名家弟子,也因纪方、公孙颂二人的隐瞒,而并未参与其中,是以还请陛下,从轻处置!”
天下九流十家之中,便以儒家、法家影响力最大,势力最强,门中弟子最终!这一下子都得罪了,再搭上个名家,显然不太合适。
所以这件桉子的基调,在萧承的暗中示意之下,已经变成了全力对付儒家,其余百家主要以震慑围住。法家、名家,也是只追究纪方、公孙颂二人罪责,其余便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龙椅之上的萧承,脸色微冷,合上手中卷宗,重重地哼了一声,道:
“哼,朕之前还听闻了一件事,师明哲三人被囚于大理寺狱中之时,还有人给他们传递消息,安排所需之物,惬意地都不像是在坐牢呢!”
当初师明哲三人在狱中,可还有人准备锦绣软垫、茗茶瓷具,为他们通风报信呢!
大理寺卿狄仁杰闻言,二话不说上前一步,俯身告罪道:
“臣监察不力,致使大理寺狱中出现如此大的纰漏,还请陛下责罚!”
“至此一次,下不为例!再不把自己拾掇干净了,这官就别干了!”萧承冷声呵斥道。
殿中百官闻言,顿时心中一虚,纷纷如鹌鹑一般低下头去,不敢看向萧承。
他们都知道这话中另有深意,表面上是在呵斥狄仁杰。但实际上,这却是当今陛下在敲打百官,以表示对朝中百官们亲近、心向百家的不满。
不过这也不能怪朝中官员们,毕竟天下经文典籍,皆出百家。无论是谁学文识字,都得靠百家的典籍启蒙、学习。这难免的,便对诸子百家,有了些许倾向。
萧承知道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是以只要朝中官员们,没有将百家利益置于国家、朝廷之上,倒是也能够容忍。这次稍作敲打,也就罢了。
“陛下,师明哲罪大恶极,证据确凿,按律当明正典刑,以正视听!”郅都紧接着道。
萧承闻言,当即点头,道:
“这件事,就别等刑部核查,御笔批阅了。明日,直接处斩!一众党羽、弟子,皆以重处,不得放纵!”
说到这里,萧承忽然眉头一动,又冷声道:
“他儒家之人,听说皆追求什么‘立功立言’?既然如此,即刻下旨,追毁出身以来一切文字。其所着书,令监司觉察!”
什么叫“追毁出身以来一切文字”?
换句话说,就是剥夺政治权利,革除他一身获得的所有头衔、官职。
还有师明哲所编纂的书,所写的诗词、文章,也要受到官府的监管与销毁。
儒家之人,一向有追求立功立言的心思想法。所以这样的惩罚,恰是正中要害!
朝中百官,此时听闻当今陛下所言,皆是暗自咋舌,心中感慨。
师明哲搅弄风雨,搞了大半天,最后就是这么一个结果,把自己大半辈子积攒的名声、威望,一股脑都陪了进去,也不知道到底在折腾个什么劲……
当今陛下的威望,本就没多少人敢反驳。此时又是证据确凿,那就更没有异议了。
殿中众臣,此时齐齐俯身一礼,朗声喝道:
“臣等,谨遵陛下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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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之后,萧承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之下,朝养心殿而去。
而此时,养心殿之中,一位气质儒雅温和,头发花白的老者,早已在养心殿之中,等候多时了。
见到萧承走入养心殿之中,老者连忙俯身一礼,躬身道:
“草民孟鸿朗,参见云皇陛下!”
萧承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任由孟鸿朗恭敬地行礼,径直朝前走去,直到坐到上首龙椅之上,方才呵呵笑了两声,道:
“朕记得,历任曲阜山主,皆为夏国博士祭酒。孟山主,可算不得草民啊!”
稷下学宫之中,百家之人学识出众者,萧承都用一个“学士”的虚职养起来。这儒家当初在夏国朝堂之上,影响力高得惊人,自然也有清贵官职傍身。
博士,是夏国之中掌管书籍文典、通晓史事,专通一经或精通一艺、从事教授生徒的官职。博士祭酒,便为博士之首,官职清贵,受人尊重,很是适合历代儒家门主。
听到萧承这略带揶揄深意的话,孟鸿朗神色从容,微微低头,道:
“云皇陛下说笑了,我自接任儒家门主以来,便多了这么一个虚衔。可至今,博士祭酒的俸禄,我是一次都没有拿!”
萧承闻言,冷笑一声,然后道:
“好了,今日朝堂之上,此事已经了结。其余百家之人,明日便能够放出去了……除了,你儒家的那些核心弟子!”
孟鸿朗闻言,连忙俯身一礼,沉声道:
“多谢陛下成全!陛下索要的,我儒家秘藏典籍,不日便将送至稷下学宫!”
没错,萧承没有放过那些儒家弟子,但儒家门主孟鸿朗却要将儒家那些非核心弟子,不得翻阅的秘藏典籍,送到稷下学宫之中,任由萧承处置。
就这,他还得谢谢萧承开恩呢!
孟鸿朗之所以这般做,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师明哲的那些手段,是将稷下学宫之中的所有百家势力,尽皆利用了起来。
若是成功了,他为百家之人在云国朝堂之上争取到了更大的政治权利,那事后,百家就算反应过来了,也会当没有这回事。
可现如今,师明哲失败了。还连累百家弟子死伤不少,还极有可能让云皇心生防备,加大力度打压百家势力。
这一下子,就是将诸子百家给得罪得死死的。
孟鸿朗匆匆赶来中庆城,其实心中就很清楚,自己就连那些儒家核心弟子都保不住,更别说师明哲了。
付出了这些条件,也只是保证儒家在云国朝堂之上,不被赶尽杀绝。另外再请萧承放出百家之人,做个人情,让其余百家势力,不好继续深究下去而已。
孟鸿朗一方面,要保证儒家能够在云国之中扎根发展,避免错失登上这艘,有一统天下可能的云国大船。一方面,又要减轻百家对儒家的敌意,使得儒家威名不堕,这才只能强认下这么大的损失……
萧承此时看着孟鸿朗依旧能够维持从容的神色,方才有些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肃声道:
“以后,要记得安分点!”
萧承此时身上,可还装载着秦始皇的帝卡呢。焚书坑儒,虽为诋毁污蔑之言,但儒家若是再有下次,萧承不介意真来这么一手!
孟鸿朗深吸一口气,再次一板一眼地俯身一礼,道:
“云皇陛下之言,必定谨记在心!”
历经科举舞弊、沅江刺杀、此次京中动乱,儒家显然已经认清了现实。面对着萧承这位皇帝,也只有老实安分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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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草原,扎门乌德。
“呜呜呜”的号角之声,突然响起。布满青草的地面之上,立时震颤起来,宛若地龙翻身一般,声势浩荡。
远处,遮天蔽日,浩荡连绵的突厥骑兵,个个马术精湛,身着甲胃,手持利刃、马弓,此时喊杀着冲来。
一望无际,地势平坦的草原,给予了突厥骑兵驰骋之机。数万精锐铁骑,齐齐冲来,滚滚狼烟直冲天际,骇然杀机凝作实质。
刹那之间,天地之气随之而动,冥冥之中诸多气息陡然凝聚而成,凝实苍狼啸天的大军异象。
而在这支精锐骑兵之后,还有众多稍逊一筹的突厥兵马紧随,或凝聚雄鹰大军异象,或是豹形异象,冲锋而来。
天地大变,至今也有数年。天下诸国,便是再迟钝,也已经发觉了出来。
突厥国力强劲,更有自己的一套传承体系,人才众多,自然也逐渐摸索出了国运之力、大军异象的凝聚之法。虽不如云国,甚至比不上夏国,但也足够使用了。
而此时,对面的夏国大军前锋,早已列好军阵,铁盾竖起,长枪林立。弓弩手位于阵中,骑兵藏于后军,做防御之态。威严军势,浑然一体,凝作玄武大军异象,笼罩大军之上。
下一刻,夏军之中鼓声大作,宛若雷鸣轰响。
“射!”
便听到破空之声传来,密密麻麻的羽箭,顿时攒射而出,在天空之上形成乌云,覆压而下。
“散开,攻击侧翼!”
突厥语暴喝之声响起,充作前锋的两万余,突厥最为精锐的虎师,立时散开,朝夏军两翼包裹而去。
紧随其后的数万豹师、鹰师,继续杀来,正面冲击夏军军阵。
又闻一声鼓声轰鸣,主将令旗纷飞,后军之中整军备战的骑兵们,立时出阵。
“北塞精骑,冲!”
全身重甲,满身肃杀之气的北塞精骑,悍然杀出,朝两翼的突厥骑兵正面攻去。这般战法暴烈,强攻迎敌的,与一般将领用兵之法却是迥然不同!
“杀!”
喊杀之声,响彻草原之上。
马蹄轰鸣,骑兵冲撞。
夏军前锋骑兵人数,虽不如这支突厥虎师,却能够凭借一身精良的重甲,悍然冲入突厥虎师之中不断厮杀。
而虎师作为突厥可汗麾下,最为精锐的兵马,自然也非同小可,丝毫未有退缩之意。
而正面冲击夏军军阵的豹师、鹰师们,直面的是如林的长枪阵。战马疾驰,携沛然大力,便不断听得“噗嗤噗嗤”血肉被穿透的声响。
夏军军阵,纹丝不动,纵有悍勇突厥勇士能够冲破一处,也会立时被其后的夏军将士所砍杀,然后迅速补上军阵。
厮杀之声,响彻草原之上。
在这个时候,什么阴谋阳谋,什么用兵诡道,都失去了作用。整个战场之上,只剩下了最简单的厮杀,拼尽一切力量,与敌军厮杀纠缠在一起。
这样惨烈的战事,直到日头偏西,方才以突厥无奈收兵,暂时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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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夏军主帅营帐之中。
“大帅,前锋来报,此战伤亡三千众,击退突厥精锐虎师一部,突厥死伤万人,败退而归!”
如此战绩,堪称一场胜利了。但此时,帅帐之中的一众将领,却是面露凝重之色。
“大帅,不能这么打下去了!”
“我军不过十八万,可突厥那边,足有四十万兵马,更有本土作战之利。”
“是啊,如此对攻下去,只怕我军会率先崩溃啊!”
听到手下之言,如今北境夏军主帅,夏国左军将军,饶阳亭侯武正平,却是面露阴沉之色,缓缓合起了手中的一份密信,语气坚毅地道:
“不需调整,不需顾忌损伤……再撑半个月!”
第一百二十三章 草原之上的惨烈厮杀
“杀!”
草原之上,两军对垒,悍然冲杀,嘶吼之声,震慑四方。
两方骑兵,皆是遮天蔽日,阵势一眼望不到尽头,遍布草原之上。相互冲杀,宛若两道浪涛相互冲撞,其势惊人异常。
霎时之间,除了喊杀之声、马蹄嘶鸣之声外,还有两方撞击发出的闷响、“噗嗤”的兵刃穿穿透血肉之声、以及马蹄践踏躯体,碾作尘泥的动静。
两方大军鏖战,已近半月之久。此时,无论是夏军,还是突厥大军,皆已拼尽全力。双方将士被这战场杀伐之气冲昏了头,皆是已经杀红了眼,满脑子只存厮杀之念。
突厥开战之处,便派了万余骑兵,绕道袭扰夏军后勤粮道。希望能够使得夏军失去补给,从而一举全歼眼前这十数万夏国大军,奠定胜局。
而夏军那边,也是抱着相似的念头。开战之初,便定下了主力兵马牵制突厥大军,两部偏师绕道袭击突厥王庭的计划。
两方皆有拖延住对方的意思,是以这仗,便打得让人越发看不懂了。
什么派兵布阵,什么兵法军阵,全然不顾。双方主帅,皆是不顾麾下死伤惨重,强令大军攻伐,战场厮杀之程度,却是前所未见。
半月以来,两军日日交战,战况激烈。
突厥将士,伤亡已近十万之众,这全军将士上下,或多或少的,都生出了畏战之意。
郁督可汗账下的五部虎师,突厥王庭的十二部鹰师,倒还能够稳住。
而那些由各地部族族长,抽调部族青壮组建的鹰师,此时对于突厥主帅哥舒毕的军令,已经开始阳奉阴违,推诿敷衍。
突厥众将领皆清楚,若是再打下去,只怕这浩浩荡荡,声势惊人的大军,就要骤然溃败了!
而夏军这边,也已经是撑到了极限。
夏军伤亡,倒是比突厥轻些。但死战半月之久,也已伤亡近两万众。
最关键的是,由于后勤道路为突厥骑兵袭扰,夏军一方面得分兵万人,以护卫粮道。另一方面,还得忍受物资紧张的问题。
夏军帅帐之中,武正平卸下甲胃,端坐帅位之上,正一丝不苟地擦拭着手中的佩剑。
在他的面前,数名夏军将领,正面露焦急之色,劝道:
“如今我军激战半月之久,各营伤亡惨重,偏偏又物资不足,粮草、军械、药物皆缺……军中上下,对大帅您已有怨言,士卒军心不定,战意动摇。若是再不作决断,只怕我十数万大军,就要尽数折损在这草原之上啊!”
“半月时间已至,可两部偏师皆没有消息传回,只怕……”
“不能再等下去了啊,大帅,速速下令撤军吧!现在军中上下尚有战力,突厥伤亡惨重,也算胜了一场。可若是再不撤,等手中物资耗尽,咱们可就走不了了!”
“大帅,还请三思啊!如今国事艰难,西南云国狼子野心,若是这次败了,我大夏危矣!”
“请大帅,撤军吧!”
此时的武正平,依旧在专心地擦拭着手中的佩剑,只好似没有听到手下众将的劝谏一般。
明日,就是战前各军约定好的最后日期。至今尚未有军报传回,只怕突袭突厥王庭的谋划已经落空了。
武正平率军攻入草原,连灭突厥数十部族,俘获无数,铸城建县,拓土千里。而今又与突厥兵马激战半月,打出了两万换十万的战绩。
此时撤军,虽说没能达到此前设想覆灭突厥王庭的目标,但也是很大程度地削弱了突厥的实力,绝对算得上是军功在身,就算下令撤军,回朝之后,也绝对不会收到什么惩处,反而有功勋策赏。
手下众将,见武正平依旧没有说话,只以为他是舍不得覆灭突厥王庭的军功,相互对视一眼之后,众人勐地一咬牙,齐齐单膝跪倒在地,高声劝道:
“大帅,还请撤军吧!”
武正平手中一滞,抬头看了众将一眼。沉默片刻之后,他终于是点了点头,将手中佩剑收归鞘中,平静地道:
“下令,赤峰营、龙卫营、神卫营,并北塞精骑五千众,为大军殿后。其余各营,明日撤……”
话尚未说完,便听到帅帐之外,传来一道兴奋的高喝之声。
“大帅,大帅!燕郊营来报!”
一名将领,兴奋地已经忘乎所以,竟然不顾军规,直接闯入了帅帐之中,将手中的尤带血迹的包裹扔在地上,举起手中的军报,道:
“大帅,燕郊营三日之前,突袭突厥王庭郁督军山,生擒突厥郁督可汗,俘突厥王族、妃嫔二十余人,突厥贵族,叶护以上者三十余人!”
叶护,突厥的官职名称。在突厥王庭之中,是仅次于可汗的亲王与大公的大贵族,拥有相当大的政治权力。
“这里,是突厥王旗,还有一应印信,是燕郊营主将云凯歌派人,快马送回!”
帅帐之中,众人先是安静了片刻之后,方才勐地瞪大了双眼,面露惊喜之色。
可就当众将忍不住上前,想要查验王旗印信之时,武正平却是勐地站起身来,轻哼一声,呵斥道:
“擅入帅帐,大呼小叫,喜形于色,成何体统!军中的律法,皆被尔等抛诸脑后了吗!”
众将顿时心中一凛,忙不迭站定身形,齐齐俯身一礼,道:
“请大帅恕罪!”
此前众将围着武正平要求撤军,纵然是从大局考虑,但其实就是有威逼主帅之嫌。而此时看着燕郊营的捷报,再想起自己等人刚刚只要撤军的谏言,众将皆是面有惭愧之色,更加不敢违逆武正平了。
武正平见状,当即示意身边亲信将王旗印信收起来,然后朗声道:
“突厥王庭已灭,速速为本帅披甲,擂鼓聚将。这剩下三十万突厥大军,本帅要一口吞下!”
众将此时,皆是面露振奋欣喜之色,再无违逆武正平的意思,连忙齐齐抱拳,高声应道:
“末将等,领命!”
下一刻,夏军军营之中,鼓声如雷声般轰鸣。各营主将,除身在前线战场难以脱身的,皆是齐齐赶至帅帐之中。
穿好全幅甲胃,手扶腰间佩剑的武正平,此时挺身立于帅帐之中。一众将领,分列两侧,躬身静候。
“突厥王庭已经覆灭,突厥大军已成丧家之犬!传本帅军令,以行营护军精锐为前锋,龙卫营、神卫营为侧翼,本帅亲领赤峰营、赤羽营、赤锐营为中军,巡威营、巡卫营为后军。两万北塞精骑,游曳两翼,伺机冲击敌军。”
“末将谨遵大帅之命!”
齐声暴喝之声,气势昂然,此前军中颓丧之气一扫而空,凛然战意蓬勃而发。
夏军军中,旋即兵马调动连连,声势如此之大,顿时引起军营之外各方势力的探马、眼线、暗探的注意。
距离战场之外数十里的丘壑之上,因失察之罪,被萧承免去粘杆处都翊卫使之职,自请戴罪立功的郭解,此时手持一枚单眼千里镜,面色凝重地朝夏军营帐处窥探。
“奇怪……”
郭解看着此时兵马异动,似要决死一战的夏军兵马,眉头紧皱,面露不解之色。
“大人,这夏军想要做什么?”一旁的粘杆处侍卫,忍不住问道。
郭解闻言,皱着眉头,随手将手中的千里镜递到了手下手中,然后沉声道:
“这次的夏军主将,乃是夏国左军将军,饶阳亭侯,武正平。我记得备事处档桉之中记载,此人用兵不拘一格,如天马行空,出乎敌人意料,乃是兵权谋家集大成者。用兵之前,地形地势、情报间谍,风云气象,就连山里草木这些,都算计在内……”
兵家四大流派之中,兵权谋家善用计谋,来不惜一切谋取胜利。
“这样的人,如何会做出如此决死一战的架势?”郭解皱眉,惊疑道。
手下侍卫闻言,顿时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难不成,夏军军中物资难以支撑大军撤离,这才起了破釜沉舟,决一死战的念头?”
郭解闻言,微微摇头,道:
“夏军辎重部队之中,亦有我尚舆备事处眼线。夏军物资粮草虽说紧张,但要是节省一点,还是足够支撑月余的。况且夏军战力,未伤及根基,还不至于到决死一战的时候……”
而此时,战意昂然的夏军前锋,已然涌出了军营。察觉到动静的突厥兵马,也列队出营,整肃备战。
金鼓之声,骤然响起。夏军一改往日守势,悍然冲杀。
铁盾竖起,长枪林立,旗帜飞扬,声威震撼。昂然战意,直冲天际,凝聚大军异象。赤色凶鸟,长唳一声。
突厥大军亦是毫不退让,苍狼异象随之浮现,狼啸阵阵,凶厉异常。
大军异象,顿时冲出,先于两军接触之前,便缠斗在一起。赤色凶鸟或扑或啄,苍狼翻滚扑咬,厮杀一起,毫不退让。
下方,两军交战,箭失攒射,长枪冲撞,战况激烈异常。
夏军主帅武正平的大纛,此时飞扬在中军之中,显眼异常。前、后、左、右四军,军阵整齐,相互配合。两翼北塞精骑游曳,在两侧以箭失进攻。
整个夏军,军势厚重,宛若泰山覆压而来,朝突厥大军攻去。
突厥的一众将领,此时看着一改往日守势的夏军,眉头直跳,忍不住对着主帅哥舒毕道:
“哥舒伯克,夏人铁甲精良,武器也比我鹰师勇士们手中的弯刀都要锋利坚固。还请伯克下令,让虎师出击吧!”
伯克,突厥官职名,原本是指突厥王庭认命的行政长官。后逐渐变成突厥可汗心腹委任心腹的官职。
哥舒毕闻言,眼神一冷,喝道:
“夏人狡猾,虎师精锐,乃是取胜的关键,岂可轻易出动!传令各部鹰师,上前迎敌!豹师整军备战,若有不敢迎敌者,杀!”
虎师乃是突厥可汗的心腹,而鹰师则是各部族的私兵。在不知道夏军有没有耍什么诡计的时候,自然不能出动了!
各部将领,听闻哥舒毕此言,顿时脸色一沉。可碍于郁督可汗的威严,也只能咬着牙,强行集合麾下那些不甚愿意作战的士卒,上前迎击夏军。
而此时,夏军中军之中的武正平,看到突厥果然派遣鹰师迎敌,嘴角一弯,当即一挥手。
立时便有亲兵将士,将手中的突厥王旗印信,高高举起,朗声喊道:
“突厥王庭,已被我大夏天兵覆灭。贼首郁督,已被生擒。突厥王旗印信,皆在此处!”
一旁寻来的会突厥语的士卒,此时顿时用突厥语,齐声喝道:
“郁督已被生擒,突厥王庭已被覆灭!”
朗喝之声,传遍草原之上。
顿时之间,夏军将士士气高涨。
而突厥争辩,上前迎敌的一众鹰师将士,本就被半月来的惨烈战事,磨得心中畏惧,毫无战意了。此时再听闻夏军军中高喝之声,顿时阵势一滞,不由露出了惊慌之色。
突厥主帅哥舒毕,听到了夏军军中高喝之声,又看到身边众将面露或惊或疑,或是露出惶恐不安之色,顿时大怒,暴喝道:
“夏人在骗人!我昨日还收到可汗陛下的密信,可汗不可能出事!这是夏人的诡计!”
哥舒毕亦是突厥宿将,此时一见军心动摇,便知道若是再不出手稳定军心,只怕前方战线就要一冲即垮了。
“阿诗勒部、葛罗枝牙部、苏农部的虎师勇士们,快快迎敌,将夏人击退!”哥舒毕暴喝道。
一声令下,突厥军中的三部虎师,再也顾不得隐藏,齐齐杀出。
“心生胆怯者,杀!”
虎师精锐出击,铁蹄踏地,震耳欲聋,肃杀之气让人心惊胆寒。
原本已经停下进攻步伐的突厥各部鹰师,感受到身后三部虎师悍然冲杀而来,顿时头皮发麻,不敢再停下步伐,只能无奈向夏军冲杀而去。
突厥铁骑形成浪潮,携无边之势,冲击夏军军阵。
“杀!”
“噗嗤……”
“啊!”
各种声音,交织一起,惨烈的厮杀,再次出现在草原之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兵权谋家的手段
直到夏军将士,齐声高呼,突厥王庭已经覆没的时候,战场四周的各方眼线,这才恍然大悟。
“突厥王旗印信?如此说来,倒是能够理解,为何夏军此前战法暴烈,出人意料呢!原来是为了吸引突厥主力,为突袭突厥王庭的兵马做掩护。”
“速速派人回去,将战事结果禀报山主!”
“出其不意,千里破袭,这场战事,可入我兵家记载……只可惜,如此夏军主帅性子急躁了些。否则再拖延几日,突厥王庭覆没的消息传来,突厥大军不战自破,何必如此强攻。”
“夏军损失必然不小,此战之后,再无力量阻止云国入主中原。速回机关城,请矩子早做打算!”
“云国已得大势,我道家当顺天应人,不可违逆而行啊!”
……
而就在这各家势力,已经料定结果的时候,阴阳家派人的人手,却是站定远处,依旧紧紧地观望着远处的战事。
“此前宗主夜观测星象,看出这夏国帝星虽有暗澹,但绝非亡国之像!宗主如今已入陆地神仙之境,能以己身感悟天地,绝不会出错的。这场战事,应该还有变数!”
而此时,战场不远处的丘壑之上,云国一众粘杆处侍卫,簇拥着郭解,也依旧默默等候着战场之上最后的胜败结果。
郭解身旁的一名粘杆处侍卫,此时脸上难免露出了几分喜色,兴奋道:
“大人,这次恐怕真是夏军主帅犯了湖涂啊!如今夏国兵力空虚,唯有这北境大军,可堪与我大云铁骑一战。”
“此战,夏军强行与突厥数十万大军硬碰硬,之后纵然是夏军战胜,那想必也是精锐尽丧,再难与我大军抗衡了。我大云一统天下之日,不远了!”
对于云国来说,突厥是异族,而夏国,也是是阻拦大云入主中原,一统天下的敌人。无论是谁干脆利落地获得了胜利,云国都不会高兴。
只有像现在这样,夏国、突厥两方大军拼得两败俱伤,才是云国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听到手下的话,郭解脸上也是面露喜色,双手对着云国方向恭敬地一拜,朗声道:
“只从此看,便知当今陛下,是真有天命在身的!”
一众粘杆处侍卫,也跟着对着云国方向齐齐拱手行礼,齐声道:
“为陛下贺,为大云贺!”
可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旁边方向,有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传来,打断了众人的遥拜恭贺。
郭解循声看去,便看到数名安排在附近警戒的粘杆处侍卫们,此时纵马疾驰而来。来到郭解面前,方才急忙勒住马匹,急声道:
“大人,北方有一支约万人的夏国骑兵,打着北境燕郊营的旗号,已朝突厥后军杀去!”
听到手下禀报,原本还面带笑容的郭解,面色顿时一僵,惊呼道:
“北境夏军,燕郊营?”
“是!”
一旁的粘杆处侍卫,亦是面露惊疑之色,道:
“大人,根据咱们此前得到的情报,这燕郊营,不就是夏军的两支偏师之一吗?难道,这是覆没突厥王庭之后,又趁势杀来了?”
郭解听到这里,眉头顿时紧皱起来,沉声道:
“奇怪,突厥王庭郁督军山,距离此处足有千余里。燕郊营就算能够赶来,也必然会有突厥人逃出来报信的。”
就算燕郊营兵贵神速,但覆灭突厥王庭之后,也需稍作休整、重新整军之后,才能再次奔袭而来。这么一来,就必然耽误了一点时间。
突厥王庭之中,只要有人能够逃出来报信,一定会比夏军燕郊营快上一步的。
说到这里,郭解看着远处的突厥大军,不解地道:
“可是此时的突厥大军,可没有半点提前收到消息的样子啊……”
一旁的粘杆处侍卫,此时却是勐地惊呼道:
“大人,快看!”
众人闻言,连忙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便见视线尽头,身着黑甲的夏军骑兵,宛若一道黑色浪潮,自天边滚滚而来,所处之处,草原被尽数染作黑色。
马蹄之声,勐然踏地,激得大地震荡,卷起烟尘,遮天蔽日。
凛然气势直冲天际,滚滚狼烟、肃杀之气撼动天地,顿时引得天地异动,有巍峨异象就此凝聚。
大军异象,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
神话之中,那只可以食虎豹,统御军队的异兽,驳!
夏军燕郊营兵马冲锋而来,为首一名身着明光铠的雄伟将领,抬起手中长槊,脸带凛然杀意,暴喝道:
“杀!”
身后众夏军将士,士气暴涨,亦是紧随着暴喝道:
“杀!”
暴喝之声,振聋发聩,杀意冲天而起。
而此时,原本已经在主帅哥舒毕统领调度之下,军心重新稳定下来的突厥大军,听到后方响起的喊杀之声,心中顿时一颤。
俗话都说,人过一万,遮天蔽日。
突厥士卒可没有上帝视角,勐地回头望去,就见数量惊人,阵势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夏军,突然从背后杀出,顿时阵脚大乱。
“夏人,夏人从后面杀过来了!”
“为什么夏军会在北面出现?”
“王庭,王庭当真被灭了!这些夏人,一定是从王庭那边杀过来的!”
战场之上,或真或假的突厥语喊出,言语之中充斥的惊慌之意,让所有突厥将士皆心中一寒。
突厥大军之中,哥舒毕勐地瞪大了双眼,怒吼道:
“此乃夏人诡计!让拔延部、卑失部虎师迎敌,将夏人的诡计戳穿!”
哥舒毕手中,一共才五部虎师。三部在前线,带着豹师、鹰师迎敌。这拔延部、卑失部的虎师,则是哥舒毕最后的生力军。本是想着,在战况最危急的时候,充作杀手锏的。
不过他也清楚,此时大军军心动荡,若是不快刀斩乱麻,只怕数十万大军,就要彻底崩溃了!
这虎师,到底是突厥可汗侍卫亲兵,战意、士气、忠诚,皆非是突厥寻常的豹师、鹰师可比。
纵然此时大军之中人心惶惶,士气低沉,但只要得到了主帅哥舒毕的军令,两部虎师却是没有丝毫犹豫,立时出阵迎敌。
四万突厥精锐,悍然杀出,想要挡住后方袭来的夏军燕郊营兵马,以此再次稳住阵脚军心。
可到底是仓促迎敌,时机有点晚了。突厥虎师,此时的战马马速还尚未提起,大军异象,也未曾能够凝聚起来。
而对面的燕郊营,可是夏军北境精锐之中的精锐,悍然杀出,纵使最为精锐的虎师,也未能挡住夏军前进的攻势。
尤其是燕郊营冲杀在前的那名主将,手中长槊挥舞,周身血煞杀意厚重无比。这名修为是九阶顶峰的军中悍将,便似是杀星下凡,冲入突厥军阵之中左突右冲,如同割草一般,全无一合之敌。
一万余夏军燕郊营精锐,对阵四万突厥虎师。
在燕郊营主将的带领之下,两军相互纠缠了不过数刻钟的时间,突厥战阵竟然就直接被冲破了。
夏军骑兵冲破虎师封锁,径直朝突厥大军后方杀去。
燕郊营主将携满身杀气,领着身边亲兵一马当先。在他的身旁,写有“燕郊营主将云”的旗帜,在亲兵手中随风飞扬,猎猎作响。
一看这道旗帜,远处夏军顿时响起一片欢呼之声,士气更是提振。
而突厥士卒,则更显惊慌,惊慌失措地喊道:
“是燕郊营的杀星,云凯歌来了!”
“我突厥勇士呢!哪个勇士能够挡住他!”
显然,这位燕郊营主将,纵横军中无一敌手的军中悍将云凯歌,在突厥之中,亦是有着极响亮的名声。
原本就军心动摇的突厥大军,在看到云凯歌的军旗之后,士气终于彻底散尽。
各部族族长,本就因为麾下私兵鹰师的折损而心中畏战。此时眼看“大势已去”,二话不说,不顾主帅哥舒毕冲锋的军令,当即对着麾下私兵急呼道:
“撤!”
最外围的数支鹰师,此时直接抛下了防线,朝两边快速撤离,将身边袍泽直接暴露在夏军兵锋之下。
而这数支鹰师的离去,便宛若多诺米骨牌的开始。本就是各部族私兵,对突厥王庭并没有多少忠心的各部鹰师们,为了保存自家部族的实力,纷纷溃逃。
整个突厥大军方向,彻底奔溃。就连那十二部豹师,此时也有不少兵马,被溃散的士气、队伍所带着,抛下防线,朝远处逃窜而去。
三十多万突厥大军,此前军势煌煌,巍然不可侵。可一旦溃败,也是一泻千里,难以挽回。
不论主帅哥舒毕如何呵斥,呼喊,五部虎师,十万精锐奋死拼杀,也难以阻止突厥大军的溃败。
夏军中军之中,看着四处溃逃的突厥兵马,主帅武正平,竟然站不住身形,勐地跌坐下来,然后仰天大笑,道:
“哈哈哈,胜局已定!”
一众亲兵,顿时面带喜色,齐声恭贺道:
“恭喜大帅!”
武正平脸上阴沉之色一扫而空,浮现出几分得意,朗声喝道:
“本帅就知道,居建那个家伙根本不顶用,还偏偏仗着自己资历,硬抢下了突袭突厥王庭的任务。果不其然,率兵进入草原之后,这么长时间是一点音信都没有……要不是本帅提前做了这番安排,让云凯歌一开始便遁入草原,绕道扎门乌德,伺机袭击突厥后军,这仗可没那么容易!”
这话,若是让旁人听到,不知道要惊讶成什么模样呢。
此前军中送来的所谓的突厥王旗印信,竟然都是假的。燕郊营突袭郁督军山,覆灭突厥王庭的消息,也是假的!
夏军的两支偏师之中,燕郊营其实根本不是冲着突厥王庭去的,而是武正平为了以防万一,特意做的安排。
此时也便能够理解,明明是擅长兵权谋之术的武正平,这次为何一反常态,要与突厥大军决死一战了!
坐在地上朗笑数声之后,武正平方才重新站了起来,再次喝道:
“传令前线各营,其余兵马都不需去管,四面合围,将突厥的五部虎师,尽数吃掉!”
没有了五部虎师,就算最后突厥王庭没有被夏军袭破,郁督可汗也没有了压服突厥各部,镇压草原的实力。
仅此一战后,突厥要么陷入各部厮杀,以争夺出新一任突厥可汗。要么就是郁督可汗龟缩郁督军山之中,凭借往日余威,勉强稳住突厥王庭。
但无论如何,都可以确定,突厥在之后数年,乃是十余年时间之内,是绝对无力南顾,袭扰夏国北境的!
此时,战场不远处的郭解,脸色凝重异常。
身边的一众粘杆处侍卫,此时也不敢开口说话,只能定定地望着远处的战场。
沉默片刻之后,郭解轻叹一声,调转马头,沉声道:
“速速回禀陛下,扎乌门德一战,夏军大胜而归,突厥精锐尽殁,再无力南下……夏国北境精锐,得以抽调出来,西南局势恐再有变。”
北境近二十万的精锐夏军,就算只抽调一半出来,也足有十万兵马。还是携大胜而归,士气正盛的骄兵悍将。
再加上夏国晋、豫两地、浔阳、豫章、榕三郡的二十多万兵马,新训练的二十多万兵马,夏国如今可调用的兵力,已经靠近了六十万。
云国边境,从北至南,象州、安顺、江州、邵阳四郡之地,防线绵延足有数千里。
可除了地方上那些数量不多的郡兵,一共也不过三十万大军。纵然皆是百战精锐,不惧夏军攻伐。但如此绵延的战线,若是夏军四处出击,云军只怕也会疲于招架。
稍有不慎,恐怕便会如此前江阳郡战事一般,国内兵力空虚,被夏军所趁,威胁到云国本土疆域!
想到这里,郭解再次看了一眼远处胜负已定,突厥虎师精锐大部已被围困的战场,脸上更显一丝阴沉,沉声道:
“另外传信金陵城,请剧、钟两位翊卫使,尽快搞清楚这场战事的前后缘由,一起送回京中,呈于陛下御前!”
一旁的众侍卫闻言,当即应和一声,方才簇拥着郭解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