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又来送钱?
“什么?”
萧承忍不住看向雨化田,脸上尽是错愕之色。
雨化田闻言,连忙继续道:
“黔阳府富商公孙常,求见陛下。”
萧承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道:
“朕没记错的话,这个公孙常,就是当初被公孙滢利用,献上近百万两白银的那个富商?”
雨化田连连点头,道:
“陛下没记错,就是他!”
在他的带头之下,但凡是有心将家中女子送入宫中的,都是交了银子的。公孙常本人,更是直接交了近百万两白银,直接补上了此前萧承巡游至黔阳府一路上的花费。
这样的人,萧承对他的印象,自然是极为深刻的。
“他不知道公孙滢的事情?”
“知道,此事已经确定和公孙常的关系不大。所以奴婢之前,便交代过手下番子不要太过为难他,直接将事情和他说清楚了,请他配合调查的。”
听到这里的萧承,眉头微微一动,略带惊奇地道:
“这个人,有点意思啊。”
“他这儿子是墨家学子,与刺杀之事牵扯不清。名义上的女儿,当初混进来,也是想着刺杀朕。一般人遇到这事儿,就算不携家带口,亡命天涯,那也得是战战兢兢,终日惶恐啊。可他倒好,还追来了……”
公孙常的儿子公孙钰,此前便一直在墨家慎秦身边学习。根据东厂的查探,公孙钰回来,也极有可能是为了参与墨家机关兽的制造。
而公孙滢的事情,虽然是儒家瞒着旁人暗中谋划,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但他毕竟也是牵涉其中的。
此时知道这些事情,还能够如此表现,着实让萧承来了一点兴趣。
“他跟来江州城,是打算花钱运作一番,好减轻罪责?”萧承问道。
公孙常虽然牵涉刺杀大案之中,但算得上冤枉。再加上商贾本性,想着前来运作一番,以助脱罪,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没想到,此时的雨化田,却是摇了摇头,道:
“回陛下,这公孙常的确是来送钱的……只不过他不是想要送给朝臣,再或者是奴婢们,而是想要直接送给陛下!”
萧承再次露出错愕之色,道:
“送给朕?”
“是,公孙常说,既然自己另一个女儿也入宫了,那嫁妆自然不能只给一份……”雨化田躬身道。
萧承眉头微微一挑,下意识地问道:
“多少?”
“这次不比上次,送来的东西种类繁杂。金银玉器,珠宝首饰都有,粗略顾忌,也得近百万两。”
“种类繁杂?怕不是将家底子都搜刮干净了,只为向朕买一家老小的性命呢……”萧承摇了摇头道。
此时的萧承,双眼微微一眯,似笑非笑地看向雨化田,道:
“这事儿,你费了不少心思吧?”
公孙常这般反应,着实有些不寻常。而且公孙清、公孙滢两姐妹的事情,他不可能知道地这么清楚。所以最有可能的,还是雨化田在背后指点。
听到萧承所言,雨化田二话不说,跪倒在地,低头道:
“陛下英明,烛照万里。奴婢这点小心思,又如何瞒得过陛下?奴婢啊,也只是想为陛下分忧,还请陛下恕罪!”
太监,皇帝家奴。只有当今皇帝的信重,才是他们依之为生的东西。所以他们的所作所为,全部是围绕着萧承一个人讨好。
而如今萧承最头痛的,无非就是巡游花费不少。所以在雨化田看来,只要能想办法为萧承搞到钱的,就必然会得到信重!
果不其然,此时的萧承,丝毫没有因为雨化田的小心思、小算计而不高兴,只是语气淡淡地道:
“如此手段,虽非豪夺,但也算是巧取,影响不太好……以后注意,起来吧!”
所谓的“以后注意”,换句话说,也就是,这次的事情办得不错!
雨化田闻言,心中顿时为之一喜,连忙对着萧承躬身行礼,道:
“陛下教诲,奴婢必然铭记在心,以后一定注意!”
站起身来的雨化田,此时顿了顿,又接着道:
“其实说起来,这位公孙常,也是个机灵人。奴婢只是让手下稍稍提点了几下,他便当即反应过来,即刻变卖家产。”
“除此之外,他还将自己的儿子公孙钰,以及一名墨家弟子一同带来。据他交代,那名墨家弟子名为孟沐,乃当日前来刺杀的墨家之人的大弟子,墨家机关兽便是他带着一些墨家弟子,协助建造的。这孟沐跟随前来,说是为了前来陛下面前受死,以此换陛下饶恕他一众师弟的罪过……”
萧承听着这话,微微点了点头。
姿态做得如此之足,再加上他与此事牵涉本就不多,若是从重惩处,也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斟酌一番之后,萧承开口道:
“东厂此前便回禀过,这公孙钰未曾参与刺杀之事,顶多是听从自家老师之命前来。还有公孙清、滢姐妹,此前也出手助朕抵挡刺客,朕也没打算计较……”
“这样吧,这公孙常,朕就不见了。此事,也到此为止,不要追究了。”
这也不能说,是萧承见钱眼开。毕竟以萧承的脾气性格,就算公孙常没有送来这些钱,他也不会太过深究下去的。
“还有,钱也可以收下,但吃相不要太难看。让他去和沈万三接触一下,在沈氏商行之中参上他一股吧!”
沈万三创办的沈氏商行,其实就是云国的皇商。
如今在茶马商道沿途的诸国之中,沈氏商行都已经办起了好大的买卖。生意涉及贩马、香料、玉石、布帛、珊瑚海珠等诸多生意,每年都能够给萧承的宫中府库,带来几十万两的利润。
公孙常当初花了那么多钱,送公孙滢入宫干什么?还不就是想要谋个官面上的身份,让自己的生意不受太多限制嘛。
如今摇身一变,有了云国皇商的身份,完全可以称得上一句因祸得福啊!
雨化田连声应是,旋即思索了片刻,又问道:
“陛下,那个叫孟沐的墨家弟子,又该如何处置?说实话,作为慎秦的大弟子,奴婢觉得,这刺杀陛下之事,他未必不清楚……奴婢就怕此人,是假意投效,实则心怀鬼胎,想要伺机报仇啊。”
萧承闻言,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道:
“给他在工部之中,随便安排个小吏的身份,然后派到公输班那边,直接打下手就是了!”
开玩笑,当了云国的官,上了金手指的官职表,是人是鬼,忠心值属性一栏上面清晰可见,还怕什么心怀不轨?
雨化田闻言,再次俯身一礼,躬身道:
“奴婢知道了,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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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潮剧情之后,果然又卡文了。
今天先这么多吧……
第九十八章 云国使臣至
金陵城皇宫,谨身殿中,夏国一众朝堂重臣,此时齐聚于此。
一人手捧奏章,上前一步,躬身道:
“启奏陛下,海陵郡急报!去岁有盐丁张士诚,因不满朝廷制度,纠集蛊惑千余盐丁,造反叛乱。如今日渐做大,裹挟民众,已开始攻取城池。”
“海陵郡治下,紫琅、海阳、临江、蒲涛等四县之地,屡遭攻伐,地方官府如今仅能够控制城池。就连海陵郡治所泰州,也时常遭受叛军逆贼袭扰!”
虞昭凌听到朝臣的禀报,眉头也顿时紧紧皱起,一边让人取过奏折来,一边开口问道:
“朕记得去岁盐渎县奏报,叛乱盐丁不过千余人,为何这才短短半年一到,便能够席卷半郡之地,成了如此气候?”
当初张士诚只带千余人逃窜,这样的事情,按理说也就是划归于山间匪徒一类,本不该为虞昭凌所知晓的。
但海陵郡临近大海,比邻江南,有盐渔之利,民众多富庶,可谓膏腴之地。再加上如今的夏国,刚刚开始推行官营盐税制度,夏国朝堂上下,自然是无比的关注,就连当初张士诚的事情,也被递到了虞昭凌面前。
听着虞昭凌的询问,上禀的朝臣面露纠结之色,沉默了片刻之后,却是咬着牙道:
“陛下所有不知,叛乱之后,这些盐丁袭取了紫琅县武库,获得了数量众多的甲胃兵刃。只从地方上报的军报之中所知,这些叛军现在单论兵刃武器,甚至比海陵郡地方郡兵还要精良!”
听着这里,还不待虞昭凌开口,当即便有武臣出列,反驳道:
“不可能!紫琅县又非重兵屯守的大县,城中的武库,顶了天就百余人的皮甲、兵刃,连弓弩箭失都没有,如何能够让叛军脱胎换骨?”
像紫琅县这种,并非是军事重镇,又不负责周边驻军供给的城池,武库之中无非就是些差役、县兵的装备,无论如何,也不该能让叛贼壮大到如此地步的!
被反驳了的朝臣,面露难色,张了张嘴,只是讷讷道:
“叛军攻陷紫琅县时,乃是匪首张士诚亲领十七人,手持扁担、镰刀、锄头这些东西潜入城中,杀了紫琅县令、县尉,趁着城中动乱,直接夺取了城池,手段颇为、颇为‘取巧’。”
“但在那之后,叛军便获得了足够的甲胃兵刃,甚至在匪首的带领之下,能够和前来围剿的地方郡兵正面激战获胜,让海陵郡郡兵都不敢出城野战……”
虞昭凌也是通晓战事之人,此时听到朝臣所言,顿时气急而笑,哼声道:
“荒唐!千余盐丁,未经军中操练,就算得了甲胃兵刃,竟然就能够打得过地方上的郡兵?”
地方郡兵,在正规边军面前,或许显得如同乌合之众一般。
可说到底,他们也是一支军队,是夏国二线的部队。将士们操练过战阵之法,修行过军中武学,甲胃纵然不全,但诸多兵刃弓弩还是齐备的。
一支此前完全没有经过训练,没杀过人见过血的盐丁,能够战而胜之,听起来着实有些可笑了!
回禀的这名朝臣,此前话中便隐有暗示之意。可虞昭凌此时,似乎还是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深意。
他不由叹息一声,深吸一口气,咬牙道:
“陛下,其实臣只是在告诉陛下您,这其中不对劲的事情很多……”
“匪首张士诚带人潜入紫琅县之中,恰好就能够,将本该分别在县衙、县兵营中的县令、县尉一同杀害。紫琅县之中明明没有太多的兵器甲胃,却足够武装起数千叛贼。还有前去围剿的地方郡兵,败得实在是太快了,其中必然……”
“好了,别说了!”
这名朝臣话还没有说完,便顿时被人所打断。
而此时突然出声打断之人,正是夏国两朝元老,如今负责主推盐税国营制度的当朝司徒,梅崇。
梅崇看了这名朝臣一眼,旋即扭头看向虞昭凌,拱手行礼道:
“此事牵涉太多,之后的事情,还请陛下交由臣去详查!”
虞昭凌眉头皱得更紧,环顾一眼殿中低头默然的一众朝臣,顿时发觉这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看着梅崇,他沉吟了一会儿,方才反应了过来,开口道:
“和盐税,有关?”
梅崇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向虞昭凌,神色凝重无比,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将盐业划归国营,看上去如此轻飘飘的一道政令,却直接让一众盐商,失去了日进斗金的聚宝盆。这无论放到谁身上,显然不可能半点反应都没有!
海陵郡叛乱之中,那些诸多难以想通的问题,只要将心怀不满的盐商们放进去,便都有了解释。
助叛贼夺取紫琅县、帮助武装叛贼、甚至暗中通风报信,助其击败前去围剿的海陵郡郡兵。这些事情,对于身家豪富,手眼通天的盐商们来说,并不算太难的事情!
谨身殿之中,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但片刻之后,龙椅之上的虞昭凌,却是不知为何,突然朗笑了几声。
“好事啊!”
此言一出,顿时让殿中众臣微微一愣,带着一丝狐疑,看向龙椅之上的虞昭凌。
这些盐商,其实早已不是单纯的商人了。指不定此时谨身殿之中,就有与盐商们交往甚密之人,甚至可以肯定的是,殿中有的人,直接就是盐商们的大靠山、真正大东家!
一边是国朝新政,关乎赋税。一边是隐藏于暗中,势力强大的盐商利益集体。处置稍有不慎,对于如今外患严重的夏国朝廷来说,都有可能演变成一场灭顶之灾……
这些的事情,如何能够算得上好事?
注意到朝臣们惊疑的神色,虞昭凌轻笑一声,道:
“朕最羡慕云皇的,就是他刚一登基,就靠抄家、收没佛门庙产,给云国国库送去了海量的金银,直接撑住了云国三年的财政支出。还有,此前西南刚刚传回的消息。这些时日,云皇巡游,每至一处,便大肆挥洒金银,收买民心。他能够如此大手大脚,可不就是全靠着当初的抄家手段嘛!”
说到这里,虞昭凌眼神微微一垂,脸带笑意,语气幽幽地道:
“如今国库空虚,这些盐商正好家底子厚,还把把柄送到了朕的手中,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就因为萧承的“成功”经验在前,登基还没多久的虞昭凌,便已经深刻领悟到了,什么才是“帝王致富经”……
虞昭凌这言一出,殿中众多朝臣,心里坦然的还好,但那些心中有点鬼的,便顿时后背发凉冒冷汗,强忍着才不让身边同僚看出来。
要知道,虞昭凌这位如今的夏国皇帝,当初刚被受封太子之时,那可就是直接掀起了一场朝堂大清洗,直接让扎根夏国朝堂百余年的党争,暂时清理一空。
除此之外,虞昭凌还曾经在军中打滚多年,深得夏国最精锐的一群边军将领信任,把握着兵权。手下的二品绣衣使钟子濯,如今也是借着稽查云国暗探的名义,在夏国之中大肆安插暗子,监控天下。
这样的一位皇帝,说抄家,那可是真抄家啊,都不带半点含湖的……
此前的梅崇,脑子都在纠结,要如何一边推行新政,一边安抚、平衡朝中的盐商利益群体。
但此时虞昭凌的话,却是让他豁然开朗。
费心费力地去安抚平衡,最后这些人还不见得甘心领情。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严查下去,将牵涉其中的人尽皆抄家。所获资产,充入国库之中,以供朝廷支用。
反正因为如今百家内卷严重,这天下之中,就是不缺的,就是愿意做官的士子了!
想到这里,梅崇眼神之中,当即亮起了一丝神采,对着虞昭凌俯身一礼,喝道:
“陛下英明!”
殿中朝臣,先是面面相觑,旋即那些机灵的,忙不迭俯身行礼,口中山呼道:
“陛下英明!”
那些心中有鬼的朝臣,此时也不敢表露出来,也只能捏着鼻子,一同俯身行礼。
商议完这些事情之后,殿中大部分百官行礼告退,只留下了如今夏国朝廷中央的十几名重臣,继续留在殿中,商议朝廷机密要事。
“北境战事如何了?”
“回陛下,前线军报,一切顺遂!”
“我军去年便开始着手准备攻伐突厥,粮草、军械、药物等诸多准备,极为充分。而草原诸部,却因为去岁风雪,损失重大,猝不及防之下,前锋大军已攻破了十万人以上的大部族两处,数万人的中型部族七处,其余小部族无算。”
听到这里,虞昭凌微微点头,厉声道:
“这次出兵,乃是要趁着云国无力继续北上,突厥势力受损的时机,一举消除北境的威胁,以防日后遭受腹背受敌的危局。所以这一战,必须主动出击,直取突厥王庭。一路之上,所遇草原部族,尽皆屠尽,一个不留。就算无法尽灭突厥,也要让其元气大伤,十年之内不敢南顾!”
语中尽显肃杀之意,气息昂然向上。恍忽之间,眼前的虞昭凌,又仿佛变成了当初当岐王,身在北境军中效力的那副意气奋发的模样……
“是!”众臣齐齐行礼,高喝之声,亦有一番气势。
“云国那边呢?”
提到云国,群臣那面对突厥的高昂气势,顿时为之一滞。
“撤下来的各部大军,已经整顿完毕。如今豫章郡、榕郡兵马,由中将军孙乾芳节制。南阳郡、浔阳郡兵马,则由汉川侯、立义将军廖固统帅。”
虞昭凌闻言,微微舒了一口气,点头道:
“中将军孙乾芳,乃是沙场宿将,经验老道丰富。汉川侯廖固,更是我大夏新一代名将,知耻后勇,如今就算是云国的伍子胥,在他面前,也占不了多大的便宜……”
“云军如今停驻不前,并无继续进攻之意,锋芒已失。又有孙乾芳、廖固二人坐镇,倒是暂时可以放心下来了。”
当初江州城刚被攻取,云军磨刀赫赫,有一举攻灭夏国之势。北境突厥,更是起意南下,有趁火打劫的意思。
诸多消息传到金陵城之中,朝野臣民惊骇莫名,甚至有人慌乱逃离金陵城,一副社稷动荡,江山欲亡的迹象。
到了如今,西南防线重新稳固下来,云军也驻步不前,北境攻势顺遂无比,局势这才重新好转。
纵然如今云国疆域,已经不比夏国差了。但凭借着夏国疆域的富庶程度,只要维持住当前局势,稍稍喘过一口气来,完全就不需担心什么了。
梅崇继续站了出来,躬身道:
“陛下,如今北境战事顺遂,西南新军也已经开始整顿编练,局势已经好转……唯一的问题,便又回到国库空虚这上面了。”
国库充盈,就可以如云皇萧承这几年一般,出兵征伐、收买人心,丝毫不用像虞昭凌这样束手束脚。
虞昭凌闻言,微微点头,毫无避讳地道:
“二品绣衣使钟子濯,月余前正好去了历阳郡,纠察云国暗探之事。朕即刻下旨,让他赶赴海陵郡。刚刚说的盐商之事,就交给他处理了。凭他的本事,云国人尚且逃不过他的眼睛,更不用说那些盐商了!”
梅崇闻言,脑中顿时回想了一下这位二品绣衣使钟子濯的事迹。
西南潜邸旧臣出身,在陛下还是岐王的时候便投效麾下,忠心可靠。进入绣衣使之中,捉拿众多云国暗探,功勋卓着,名声在外。
这样的人物,去查盐商,可不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嘛!
到时候抄没这些人的家产,新政也将顺利推行,国库彻底充盈起来。现下朝中诸多为难之事,也就迎刃而解。
至于那位席卷半个海陵郡的匪首张士诚,没了盐商支持,自然安翻不起风浪,梅崇都没有过多留心。
等到虞昭凌与梅崇二人商议完毕,这个时候,谨身殿外,一名宫侍小跑着进入殿中,手持奏折俯身跪倒在地,禀报道:
“陛下,鸿胪寺禀报,云国使臣来了……”
第九十九章 谨身殿中呵斥夏皇
谨身殿的夏国朝堂会议,从早上一直举行到正午时分,方才有一名太监,昂首走至殿门之前,轻咳一声,微微使了个眼色,然后用他那尖锐的嗓音,高声唱喝道:
“陛下有旨,宣云国使臣觐见!”
谨身殿前,那些身形挺立,甲胃威武的宫中禁卫军们,齐齐看向云国使团众人,神色凌厉,眼中隐带杀意,高声喝道:
“宣,云国使臣觐见!”
齐声高喝之声响,直冲云霄,在巍峨雄壮的夏国皇宫之中,回响不绝。配合着那些在殿前侍立着的,看上去威武雄壮,满带杀意的禁卫军将士们,顿显厚重威势,极为迫人。
殿前广场之上,那等候着夏皇召见的云国使臣们,此时听着这尽显威仪,隐有下马威意思的传召之礼,顿时下意识地对视一眼。
有人压低着声音,道:
“朝臣相迎、呈表递国书、奏鼓乐、开中门……就算如今两国关系紧张,但这些迎接他国使臣该有的礼节竟然全都没有。”
“长途跋涉,却直接被带来了夏国皇宫。呵呵,今日这阵仗,倒像是献俘于前的架势!”
“来着不善,要小心应对啊!”
而云国使团一众官员之中,为首的那位,却是一看起来极为年轻的官员。
听到身边同僚的慎重提醒,他却是面带轻松之色,压低了声音,对着众人道:
“无妨,西南七郡之中的三十万精锐大军,就是我等今日前来的依仗,夏国朝堂上下,又敢怎么样?”
说到这里,年轻官员嘴角微微一弯,露出一抹笑意,道:
“而且,堂堂夏国,如今却已经沦落到在这些事情上面,耍些无关痛痒的小手段的地步,可见夏国对我大云的畏惧之意!”
堂堂夏国,自建国称制六百年来,位居诸国之首,威压天下。如今面对云国使臣,却也只能故作声势,用如此小手段,企图压上云国一头,看起来也确实有些可笑。
一众云国使臣听闻,原本紧张的心思顿时一松,脸上带着轻松之色,在为首年轻人的带领下,朝前方的谨身殿走去。
自从云夏两国第二次交战以来,此前两国官方联系便已尽数断绝,再无交流。
如今云国使团重新到来金陵城,加上现在天下局势又是这么一个情况。不管夏国表面上再怎么样给下马威,内心也不可能不重视。所以此时的谨身殿之中,夏国朝中诸多大员皆留在殿中,未曾离去。
一众云国使臣,便在夏国诸多重臣的目视之下,不卑不亢地走入谨身殿之中。
为首的年轻官员,身穿从六品绿色大云官袍,领着身后的使团,对着龙椅之上的虞昭凌微微一礼,朗声道:
“大云礼部主客司,提督会同馆主事,张仪,我大云国皇帝陛下之命,领使团前来。外臣,拜见夏皇陛下!”
“拜见,夏皇陛下!”一众云国使臣,亦是随之朗声喝道。
龙椅之上,虞昭凌看到张仪如此年轻的模样,不由多打量了他几眼。
而这个时候,便听到殿中有夏国朝臣出列,怒目直视张仪,冷哼道:
“哼,按云国官职,你不过是区区从六品小官,位比我大夏八百石官吏。如此低微的官职,却被云皇派来率领使团,岂不是有心欺我大夏?”
此时的夏国朝堂,抵御突厥的大义在手,又从诸多情报,以及如今的西南战线,确定了云国并不会继续用兵。此时对云国,倒也没有那么畏惧,甚至已经有胆子摆出一副强硬的态度,来打压云国使团的气势。
张仪闻言,微微看了龙椅之上的虞昭凌一眼。
见他端坐龙椅之上,面对突然站出来的朝臣没有任何反应,张仪便知其意思。
眼眸微微一垂,张仪轻笑着点了点头,道:
“失礼之处,还请夏皇陛下,与诸位大人们勿要见怪。实在是如今,我大云新得七郡之地,国力大增,朝中人手不够啊。”
“还有这天下诸国,如今见我大云国势渐盛,纷纷派遣使臣携国书贡礼前来。我礼部主客司,负责接待外国使臣,忙碌不停,所以只能派遣我这位卑职小之人,前来夏国了!”
短短几句,看似客气,实则却直接戳中了夏国这些年来,连战连败,丢失国土的伤疤,甚至还表现出了如今云国已有威压夏国的势头。
这一下子,直接就让在场的一众夏国官员,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龙椅之上的虞昭凌,眼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几下。
好尖锐的言辞啊……
虞昭凌深吸一口气,眼神微微一凝,看着张仪,直接开口道:
“朕不愿拐弯抹角,浪费时间。只问你,云皇遣你前来,所为何事?”
张仪微微扫视在场脸色难看,却无法反驳的夏国朝臣一眼,旋即嘴角挂着轻笑,对着虞昭凌拱手一礼,朗声回道:
“云夏两国,虽然这几年,相互之间有些矛盾争端,闹得很是不愉快。但我家陛下却是清楚,云夏虽为两国,但却同出一脉。听闻北境突厥兴兵来犯,我家陛下仁心仁德,唯恐天下百姓遭受突厥兵乱,深思熟虑之后,决意就此罢兵,两国恢复和平!”
虞昭凌听着张仪这大义凛然的话,眼角再次一抽。
据他所知,云国本就没有继续用兵的意思。如今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无非就是云皇想要给自己树个心系天下百姓,大义凛然的金身,以此获得百姓士人之心。
若是按照云皇那往日的那些手段,只怕如今遍布天下的小说家门人们,已经开始齐齐传颂称赞起云皇这垂怜百姓,大义凛然的事迹了!
“云皇如此的“识得大体”,呵呵呵,朕可真是太高兴了!”虞昭凌皮笑肉不笑,带着一丝阴阳怪气地道。
张仪装出一副没有听出虞昭凌的阴阳怪气,昂首挺胸,面带自豪地道:
“我家陛下体恤百姓,无论是云国,还是夏国的百姓,我家陛下皆视之如一,爱之如子。当然了,这也是天下人都皆知的事情!”
虞昭凌强笑一声,实在没有了心情继续和张仪演戏,抬手就要请张仪等人退下休息。
而这个时候,张仪却是再次开口道:
“不过我家陛下说了,两国罢兵之事,还需请贵国派遣使臣,前往我大云,递交国书,以定两国罢兵之约!”
原本脸上还能挂起勉强笑意的虞昭凌,听到张仪的条件,脸色顿时一沉,喝道: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递交国书,听上去简单,似乎只是要虞昭凌出示一份两国就此罢兵的文书,交给云国即可。
但是这一来,在如今的局面之下,夏国主动递交国书,实在是有低头服软的意思。虞昭凌的秉性刚强,自然不愿如此行事。
这二来,也是因为,这递交国书之举,若是再往深处解读,更似乎是夏国朝堂之上,已经承认西南七郡之地暂归云国所有一样!
夏国做了六百多年的天朝上国,鼎盛之时万国来朝,诸国尽皆俯首,就连寻常百姓,也多为此自豪。
尽管如今夏国,面对云国连战连败,损兵折将,丢失西南七郡之地。最危急之时,社稷动荡,已有皇朝末期,欲要倾覆之像。
可云国完全崛起,还是自萧承手中开始,不过三年时光,云国威势尚且不能扭转夏国积攒六百年来的余威,朝野上下臣民的傲气,还没有彻底被打散。
如今局势稍稍稳定,无论是朝中臣子、百姓士子,还是江湖中人,多引以为耻。军民振奋,重整旗鼓,夺回西南的呼声极为高涨。
此时若是递交这份国书,虞昭凌自己心中过不去,也必然打击朝野臣民之心,引来非议汹汹,使得国事朝政更加艰难!
“不可能?”
张仪微微挑眉,脸上客气恭顺的神色消失,一甩官袖,毫无敬畏地直视虞昭凌,沉声道:
“外臣前来,只为了将我大云皇帝陛下的意思,告知夏皇。至于如何定夺,那就看夏皇您自己了。”
“只是我大云皇帝陛下顾念天下百姓,不忍让他们遭受战乱,这才主动前来,议定罢兵之事。如此行为,已经算是识大义,明事理了。反观夏皇您,却如此一意孤行。天下人不是瞎子,我家陛下与夏皇言行对比,高下立判!”
张仪如此言行,已经算是极为冒犯了。谨身殿之中的夏国文武们,如何能够继续看下去?
朝臣们纷纷出列,怒声道:
“大胆,竟敢冒犯陛下!”
“云国小官,好生粗鄙无礼!”
“还请陛下立即下旨,将此人赶出金陵城!”
虞昭凌看着朝臣们如此愤然,反倒是稍稍平静了下来,继续对着张仪道:
“张仪是吧,你又何必如此作态?殿中在座之人,无论云夏,皆心知肚明。两国战事,都不可能延续下去了。”
“我大夏是因为北境战事,以及西南精锐无多。而你云国,西南七郡尚未完全消化,江州郡那近三十万精锐,粮草物资供应不上,更是不可能继续……”
“哎,容外臣打断一句!”张仪突然开口道。
“夏皇您手中消息,或许已经过时了!自从宜县水道打通,我大云全据邵阳郡之后,大军物资运送,北可自江阳郡顺流而下,直至江州郡。南可走我家陛下巡游之路,从德江郡出发,亦可到达江州郡。除此之外,还有诸多大江大河可供水运。就连安顺郡运输道路,也被打通,大军物资源源不断地送往前线。”
此言一出,谨身殿中的夏国朝臣,包括龙椅之上的虞昭凌,皆是神色一紧。
若是真如张仪口中所言,那云国大军继续攻伐夏国的最大限制,将就此解除!
一时之间,夏国朝臣们,皆面露惊疑之色,齐齐看向龙椅之上的虞昭凌,不敢在这个时候继续贸然开口。
虞昭凌脸色微冷,沉声道:
“朕早年从军,知道这粮草调度,所设太过繁杂,不是短短数月便能够安排好的!”
“夏皇若是不信,可以试一试啊?”张仪眼神直视,言语姿态,已近逼迫。
殿中有性子冲动的武臣,见张仪这小小的云国使臣竟然如此嚣张,当真诸多朝臣之面接连冒犯虞昭凌,脸上更是挂不住了,竟然快步出列,直接自殿中一旁侍立禁卫军的腰间,抽出了长刀,斜指张仪,口中厉声喝道:
“大胆!如此冒犯陛下,正当以为我大夏是泥捏的不成!”
张仪见状,不惧反笑,竟然挺起胸膛,在云夏两边众人惊骇的眼神之中,朝那名夏国武臣手中的利刃迎了过去。
这番举动,就连那名激动气愤的夏国武臣,都吓了一跳,手中的长刀下意识地躲开。
张仪微微挺下脚步,看着那名武臣,呵呵冷笑了两声。
夏国武臣更加气愤,咬着牙,浑身颤抖地道:
“你当真不怕死吗!”
张仪闻言,神色一厉,锐利双眼环顾在场一众夏国朝臣,最后停在了龙椅之上的虞昭凌身上,昂然道:
“怕死?我张仪身后,是我大云国皇帝陛下!是我大云国数十万精锐,万万子民!我又何惧?真正该怕的,应当是殿中的诸位大人们!是龙椅之上,坐着的夏皇陛下您!”
“你夏国屡次兴兵来犯,欺我百姓。朝野之中,想要一举覆灭尔等夏国的文臣武将,不知多少!只是我家陛下不忍夏国百姓遭受突厥铁骑践踏,这才力排众议,方才能够阻止继续用兵。”
“我张仪虽感念陛下之仁德,却不认同!尔等夏国狼子野心,窥觊我大云,一旦缓过气来,必然再次兴兵来犯。到时候天下百姓,还不是要陷于战乱之中?”
“若是能够用我张仪一死,换取我家陛下放下仁爱之念,换取我大云出师有名,换取尔等夏国彻底覆灭,那当真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啊,哈哈哈哈!”
张仪神色张扬,在这谨身殿上呵斥夏国夏皇与百官,旋即仰头大笑。话语之中之中透出的疯狂,让一众夏国朝臣,皆是心中一寒。
好一个疯子!
第一百章 紫色策卡【吴王六剑】
那巨大转盘不断转动,各色光辉一一流转其上,片刻之后,缓缓停下。
绚烂的紫色光辉,充斥在视线之中,最后紫色光辉勐地收敛凝聚,化作一张卡牌。
【紫色策卡,吴王六剑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吴王六剑。神机所锻造武器,品质上升,获得武器类珍宝的概率+5%。
卡牌说明:三国吴大帝孙权,采武昌铜铁,作千口剑、万口刀。有宝剑六柄,一曰“白虹”,二曰“紫电”,三曰“辟邪”,四曰“流星”,五曰“青冥”,六曰“百里”。】
紫色光辉碎裂,光芒再次大盛,直冲而上,化作六道光芒,旋即勐地坠落于地。
六柄宝剑,静静地插在萧承四周。剑身之上,有光辉自行流转,或光洁如白虹,或似有紫色雷电游走其上,又或是有青冥之色闪过……
闪闪寒光,自六柄宝剑剑身之上显露,其显露之锋芒剑气,宛若实质一般,直戳得人皮肉刺痛,不敢直视。
萧承左右手随意地取过两柄长剑,横在胸前打量起来。
在只有他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两柄宝剑之上,各有一行小字浮现其上。
【四品珍宝,白虹剑
介绍:吴大帝孙权的六把宝剑之一,剑身光洁如白虹,出鞘时银光洗练,削风断雨,令人不敢逼视。
效果:佩戴之后,武力值+5,获得技能“白虹贯日”】
【四品珍宝,紫电剑
介绍:吴大帝孙权的六把宝剑之一,此剑紫芒如电,精芒夺目,宝雾腾辉,冷气侵人。
效果:佩戴之后,武力值+5,获得技能“紫电青霜”】
四品珍宝?
萧承眉头一动,继续朝剩下的那四把宝剑看去。
【四品珍宝,辟邪剑
介绍:吴大帝孙权的六把宝剑之一,神锋坚韧,凋有“辟邪兽”纹,兼有异力,诸邪辟易,邪术不能相加。
效果:佩戴之后,武力值+5,获得技能“崇正辟邪”】
【四品珍宝,流星剑
介绍:吴大帝孙权的六把宝剑之一,可做四方斩,挥舞时光芒宛如流星。
效果:佩戴之后,武力值+5,获得技能“飒沓如流星”】
【四品珍宝,青冥剑
介绍:吴大帝孙权的六把宝剑之一,剑身纹理似呈百龙盘旋,精光内敛,青光幽幽,寒气冥冥。
效果:佩戴之后,武力值+5,获得技能“青冥浩荡”】
【四品珍宝,百里剑
介绍:吴大帝孙权的六把宝剑之一,剑非百里之剑,人也非百里之才
效果:佩戴之后,武力值+5,获得技能“百里素雪”】
天下之中都极为稀少的四品剑器珍宝,其中的任何一把宝剑,若是流入江湖之中,都不知道要引得多少江湖人士的争夺。
但此时,却在萧承身边插了一地。
萧承每把都拔起来,随意地挥舞、掂量了几下,便不甚在意地放到了一边。
剑,自然都是好剑,还各自附带着作用不一的特殊技能。
可本身就拥有五品珍宝怒龙剑、射蛟弓的萧承,自然是并不缺趁手武器的。
所以尽管这是张紫色策卡,但对萧承有用的,不过就是卡牌附带的,锻造的武器能够提升品质的效果。最多,再加上一个特殊技能,能够使邪术不能加身的辟邪剑。
不过嘛,天子有九玺,自然也可以有六剑啊!日后,可以酬功臣子,也可以在朝臣们外巡办差,赐予以作天子剑,那可比什么尚方宝剑要合适太多了!
萧承微微抬头,沉声道:
“冯保!”
在门外侍立的冯保,此时听到萧承呼喊,连忙推开殿门。刚一抬眼,便看到在萧承身边,那六柄看起来各有神异的宝剑,不由眉头一跳。
不过冯保好歹在萧承身边伺候久了,知道自己陛下身边多有神异之处。见萧承脸上并无异色,冯保当即收敛心中惊讶,快步走到萧承身边,躬身行礼,道:
“陛下有何吩咐?”
萧承指着身边的六把宝剑,道:
“安排匠人丈量,以打造剑鞘、剑架。”
“是。”
冯保连忙示意手下小太监,进来将这六柄宝剑搬走。
而这个时候,萧承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冯保,问道:
“对了,朕此前让礼部、兵部、户部共同拟定的酬功章程,可曾递上来?”
萧承之所以将巡游的目的地,定在这江州郡,就是为了前来封赏一众有功将士。
冯保闻言,连忙道:
“初拟定的折子,今早便已经递上来了,就在陛下御桉之上。”
萧承闻言,微微点头,道:
“找出来,朕看一看。”
冯保闻言,连忙走到一旁的御桉之上,从满桌的奏折之中,找到了那份奏折。
萧承打开奏折,大军犒赏所需物资,以及一众功勋将士的姓名,尽皆列在其上。
一众有功将士之中,居于首位的,是征北将军程不识。其后,是武镶将军狄青。此前容州城一战,威震天下的伍子胥,这次只是排做第三。安东将军杨大眼,与指挥武里府水师,打出雷州大捷的郑和,则位于最次。
除此之外,名单之中,还有一些萧承眼熟的名字。
如夺取阳平关,围堵江阳郡夏军,生擒夏军一路主帅仇天路的赵云、杨再兴。单骑冲营,剑州关危急关头驰援的姜维。还有率部坚守剑州关,转任地方,维系大军粮草运转的诸葛亮。
萧承仔细翻阅过奏折一遍,略作沉吟,开口道:
“诸将恩赏有问题,得改一下!”
冯保微微一愣,有些不确定地道:
“陛下的意思呢?”
“征北将军程不识,封开远侯,迁卫将军,改任中军都督府大都督,兼掌京畿大营,卫戍京师。”
如今的程不识,在前线诸将之中,能力已经沦为二流。不过以其严谨的性子、治军之严格,以及萧承近臣死忠的身份,最是适合肩负起拱卫京师之责!
“武镶将军狄青,封砚山伯,迁镇南将军,兼前军都督府左都督,领十万大军,镇守安顺、象州二郡。安东将军杨大眼,封扶安伯,迁镇东将军,兼后军都督府左都督,调拨五万大军,镇守邵阳郡。郑和改任内官监太监,封景洪子,兼水师都督,率部移师雷州。”
此时的冯保,此前听到当今陛下对朝臣恩赏之时,尚且不觉得有什么。直到听到了同为太监的郑和,也因为战功而被封为了子爵,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艳羡之色。
“曲靖侯伍子胥,迁右军都督府左都督,领十五万大军,驻防江州郡!”
萧承这番安排,在爵位、恩赏之上,是没有什么变化。但军职的安排调度之上,却是几乎将兵部递上来的章程几乎全部否了。
但其实仔细一想,却发现萧承这并非一拍脑子就决定的!
前线主帅之中,程不识最稳,乃萧承死忠,又长于治军练兵,当卫戍京师,训练兵马。
狄青擅骑兵攻伐,用兵迅疾,指挥步卒亦有所长,安排去象州、安顺二郡驻防,却是最为合适不过。
杨大眼性格稍显莽撞,但幸好听得进人劝,有徐庶在一旁辅助,郑和领水师协从,可做偏师,牵制榕郡、豫章郡的夏军兵马。
而伍子胥,则在水路兵法之上皆有所长,率领大部兵马,驻守江州郡,节制水路两军,威胁江南之地,兵锋直指夏国京畿,却是最为恰当!
冯保智商谋略皆不低,不过细细琢磨自家陛下的安排,便顿时领会到了萧承深意,连忙应道:
“是,奴婢都记下了!”
萧承点了点头,又继续开口问道:
“沉万三到了哪里?”
“因大军犒赏的物资,是沉大官人出面,纠集商贾运送而来,这水路、陆路,皆其需调度运转。纵然有杂家在一旁相助,行进速度也是快不起来……不过按照昨日传回的消息,若是未有耽搁,只需五日,便能够到达江州郡。”冯保连忙回道。
犒赏三十万大军,所需酒、肉、米粮、布帛等物,堪称海量,由朝中出面运送,着实耗费颇多。
反正又并非是大军征战所需物资,算不上万分紧急,耽误不得。所以萧承便让沉万三、杂家出面,集合国中商贾,运送而来。到时候朝廷再拨付银票,可谓是省时省力。
“还需五日?”
萧承眼睛动了动,又问道:
“那前去夏国金陵城的张仪呢?”
“半月前便已经传回了消息,张仪主事,在夏国朝堂之上,以言语恐吓,让夏皇与一众夏臣深感惶恐,只能低头同意,派遣使臣携国书前来觐见。使团返回,沿江逆流前往江州城,应当也快到了。”
虽然主动递交停战国书,略有屈辱之感,但到底不是什么割地乞和的国书。
夏皇虞昭凌性子刚直,本是不愿接受的。可张仪以再次兴兵前来为威胁,让夏国朝臣们主动劝说虞昭凌,最后让他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派出了使团。
萧承听到这里,脸上不由露出了笑意,点头道:
“这张仪,倒是有些意思!”
冯保此时见萧承面带笑意,却是忍不住开口道:
“陛下,这停战国书本就可有可无,陛下您为何非要逼着夏国主动递交呢?”
萧承闻言,轻笑一声,道:
“的确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可用得好了,还是能够让一些人,对夏国朝廷彻底死心的!”
冯保闻言,眼睛眨动,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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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江州城官府的监牢之外。
一名差役走出牢房,四处打量了几眼,确定没有人跟着之后,方才小心翼翼地走入一旁的暗巷之中。过了许久,这名差役方才怀中鼓鼓囊囊,面带喜色地走了出来。
又过了片刻,一江湖打扮的中年人,面色如常地自暗巷之中走出,汇入街道之上的人群之中,在江州城城中七拐八绕地游荡了许久,方才来到了一间隐秘的院落之中。
“打探清楚了,各家的子侄们,还有一些参与刺杀的江湖游侠,都被关在了衙门牢房之中。买通的狱卒说,除了那些缉捕时反抗被杀了的,其余都被关在了里面,未曾被杀,也没有受到严刑拷打。”
院落之中,七八名气息深沉凝重的老者、中年人,面色沉肃,齐齐聚集在此。
听到这前去探查的中年人的话,其中一名老者顿时面色一松,长舒一口气,道:
“我家孙儿,就是被抓了进去……还好还好,这云皇,应当也是顾忌咱们江州郡武林中人,这才留了咱们子侄一命。”
“是了,怕是就连云皇自己,都觉得那日是杀戮太甚,唯恐暴戾之像为百姓所知,尽失江州郡民心。你们看,自从他月余之前来到江州城之后,可是一直在施恩百姓,以作补救呢。”
“若是如此,咱们或许可以运作一番,将各家子侄保出来,也不至于强行闯入监牢啊……”
在场的江州郡武林中人,因为自家子侄或被杀,或被抓,此前皆是同仇敌忾,决意要一起动手,想尽办法救出各家子侄之后,便着手向云皇,以及云国朝廷报仇。
可当一部分知道了自己子侄并未身死,只是被囚禁在牢房之中的时候,便顿时起了异样的心思。
这些话,听得其中一些人脸色铁青。
便听到有人冷哼一声,不屑地道:
“哼,月余前沅江之上的刺杀,如今可是传遍了天下。两名陆地神仙境高手,十几名百家精英、九阶高手,都被云皇视作猪狗一般,全部屠戮。你们们心自问,这云皇连天下诸子百家都不怕得罪,难道还会怕我们江州郡武林?”
“还顾忌什么江州郡的民心?那些百姓,全都是见利忘义,心无家国的粗鄙小人。云皇下旨,将那么多忠义之士家中的田亩抄没,分给了那些没有田地的刁民,这民间风声,顿时便为之一变。”
“就是,除此之外,云皇还假模假样,重新衡定减免赋税,还修建水利、兴办书院,蒙蔽了不少无知百姓。现在他就是杀再多的忠义之士,也有人站出来大声叫好!”
这些人寇总的,所谓的忠义之士,自然就是那些被查出来的,与夏国暗中勾结联系的地方乡绅、富豪了。
“云皇不杀各家子侄,只怕也是另有所求!于此被他威胁逼迫,还不如直接出手救出,也省的落个背弃家国的骂名!”
“对,说得在理!”
“就是这个道理,反正这监牢守卫都被咱们摸熟了,到时候直接救出各家子侄,省的被云皇捏着威胁!”
听到这里,原本有几个还心中犹豫的人,此时也不好继续说下去,只能点头同意了下来。
第一百零一章 “机关兽坦克”集群?降维打击!
江夏山山麓之中,拆解下来的墨家机关兽“天志”,被送来这里。
数千禁军将士,在工部官员、墨家弟子们的指挥之下,开始着手将这只“天志”机关兽,重新组装起来。
江夏山上的一处古朴亭子之中,萧承被一群人簇拥着,正俯视着距此不远的,那已经逐渐成型的高大机关兽。
墨家弟子孟沐,此时身穿着八品青绿工部官袍,跟在萧承身边,沉声开口道:
“这名为‘天志’的机关兽,号称是墨家机关术最高结晶,乃是两百年前的墨家矩子创造而出。后来两百年间,墨家历代贤人不断完善,方才有了墨家视为最高战力的机关兽。”
“‘天志’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机关,除去驱动机关兽所需,还有三十七处杀人机关。”
“其中最为致命危险的,有置于机关兽手臂之中的‘雷神’机关,可释放雷电,一发可糜烂数里之地。”
“胸前藏有‘破军炮’机关,共有三十枚炮石,皆为精铁打造,足有三人合抱粗,只需数炮,便可轰塌两丈厚的城墙。”
“还有机关兽小腿处,则安置了“飞蝗箭”机关,万支细小箭失,一旦发射,若飞蝗来袭,劲力强劲,覆盖之处无一幸免。”
“还有腰腹之处、臂弯、腹部……”
孟沐作为墨家慎秦的大弟子,还带领着一众师弟建造这天志机关兽,对于其身上的各处要命的机关,自然是洞悉于心。
此时亭中云国众人,听着孟沐介绍这些,一听便让人心寒的机关,但凡刺杀那日在场之人,心中皆是感到了一丝后怕。
若非是当今陛下出手,一剑挥出,那惊天动地,威压天下的剑气,直接削去了这天志机关兽的头颅,使其失去了驱动源,只怕那日随驾巡游的百官、禁军,不知道要损失多少了!
萧承眼神微微一凝,朝身边的冯保微微招手。
冯保连忙上前,自怀中取出一只精巧锦盒,递到了萧承的手中。
萧承随意地打开,露出了里面那块通体墨色,看起来普普通通,神异内敛的玉石。
【四星珍宝,墨玉
描述:墨家祖师留下的珍宝,其中蕴含强大能量,可惜不能全部为人所用,只能够作为墨家机关兽驱动的动力来源,珍贵无比。
佩戴效果:无】
“这东西,就是驱动机关兽的关键所在?”
孟沐看到这块墨玉落到了萧承手中,神色有些复杂,却也没有丝毫隐瞒,连连点头道:
“正是!早在两百年前,我墨家矩子便创造出了天志机关兽。但却因为驱动机关不够完善,需要依靠外部输送能源,是以只能安置在墨家总部机关城之中,只作防御之用。”
“直到此前后人得到了这块异宝墨玉,发现了其中蕴含的能量,方才摸索出了驱动机关,让天志机关兽真正成为了我墨家的依仗!”
萧承取出墨玉,在手中摸索几下,点了点头,赞叹道:
“不愧是墨家,还真是有点东西啊!”
墨家历代先贤智慧融合,汇聚了无数的精巧机关,最终实现了在古代社会背景下开高达。
这样一座威力巨大,遍布精密机关的天志机关兽,只怕寻常的陆地神仙境高手,是不能奈之如何的。
若非萧承如今的修为堪称一句旷古烁今,无人能及,纵然这机关兽伤不到他分毫,却也能够让随驾队伍损失惨重!
而这个时候,却听到一道声音,自萧承身后传来。
“陛下,依照臣来看,这墨家的天志机关兽,实在是钻了牛角尖,并无多少实用之处的造物!”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一相貌方正,满脸络腮胡子,身形粗壮的男子,此时快步走出,对着萧承以及亭中众人躬身一礼。
萧承看着来人,不由问道道:
“公输学士,为何这般说?”
此时出言说话之人,正是公输班,也就是后世尊为木匠鼻祖的鲁班。
孟沐此时,也是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道:
“不知公输学士,有何高明见解?”
公输班闻言,毫不客气,伸手一指着前方山麓摆放着的,那足有十数丈高的天志机关兽,开口道:
“十数丈的身形,看似威武骇人,却将颇多能量耗费在身躯驱动之上,致使这全身上下近乎八成的机关,都是用来驱动行进的。”
“机关兽虽名为‘兽’,但却是类人形象,两足两臂。只有两足,若遇到山壑丘陵,阶梯不平处,则难以适应。若遇外力,便极容易倾倒。仅有两臂,更是只能装载着数量较少的机关,更难以威胁敌人。”
“还有,如此巨大的身形,也加大了打造的难度、花费。就比如现在,数千禁军只将其拆卸,运来江州城,都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更何况派人打造?”
“除此之外,最关键的,还有它的机动能力。如此庞然大物,移动速度不快。都不说陛下了,就是在座的几位将军,哪怕无法奈何它,那也是进退自如啊!”
“这样的机关兽,看似是骇人无比,但实则耗费太大,还颇多弊端,根本无法奈何得了陆地神仙境的高手,哪怕是九阶武者,都能与其周旋一番。”
“所以臣认为,这天志机关兽,作为固守防御之物,还勉强可行。但其他方面,便显得有些鸡肋了……”
原本听到公输班刚刚所言,心中还隐隐还有些不服气的孟沐,此时只是稍作思索,脸色便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这让墨家上下,皆引以为豪的天志机关兽,在公输班的嘴里,竟然有如此之多的缺陷。可最关键的是,孟沐自己根本无法反驳。
公输班说完这么一番论据,又连忙看向孟沐,神色缓和,微微颔首,道:
“墨家机关术,的确精妙无比,让在下大开眼界。此番言论,实无冒犯墨家先贤之意,只是将心中所想,向陛下据实禀报而已,还请勿要见怪!”
孟沐抿了抿嘴,强笑了一声,对着公输班微微点头,没有选择去争执反驳。
萧承此时,心中则是更感兴趣了,连忙对着公输班问道:
“那若是让公输学士你来,你该如何运用这墨家机关术?”
公输班闻言,只是略微斟酌一番,便拱手回禀道:
“回陛下,若是让臣来,臣不会去选择建造这么庞大的机关兽,而是将其移动方式,从双足移动,改为多轮移动。将部分杀伤力惊人的机关,装载其上。如此下来,机关兽所需的驱动源,将不再依靠奇珍异宝,甚至能够实现,以内力驱动的可能。”
公输班说到这里,双眼越发明亮,满脸昂然激动,高声道:
“到时候,陛下便可以建造数量众多的机关兽,以军中高手驾驭。依靠其精钢打造,普通箭失刀枪难以破防的外壳,以及装载其上的,杀伤力惊人的机关,定然能够以无可阻挡的雷霆之势,为陛下扫清一切外敌!”
萧承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满脸震惊地看向公输班。
好家伙!
坦克集群是吧!闪电战是吧!
此时的萧承,只是在脑海之中,稍微一想,那“机关兽坦克”集群,轰隆碾压而过的场景,心中便越发兴奋,脸上笑容越来越甚,最后逐渐变态起来。
这样的降维打击?不太好吧,嘿嘿嘿……
萧承难忍兴奋,当即道:
“神机所学士公输班,授工部虞衡清吏司员外郎之职,主持营造事务,工部上下,全力配合。另外,着令朝中各部,虞衡清吏司员外郎公输班,但有所求,必全力筹措配合,不得延误!”
说到这里,萧承又满眼期盼地看向公输班,掷地有声地道:
“公输卿家,此事,便全力交给你了,务必让朕尽快看到实物!若是可行,你便是大大的功臣,朕定不吝恩赏,官职爵位尽皆许诺。你公输家,将世代公卿,钟鸣鼎食,传承不绝,与国同休!”
如此恩赏,虽然还只是一句承诺,但却依旧让在场所有云国朝臣们,皆是露出了艳羡之色。
公输班此时更是心中激荡,当即对着萧承俯身一礼,振声道:
“请陛下放心,臣必然竭尽所能,将此物呈于陛下面前!”
---------------------
隐秘院落之中,有人出声问道:
“各家,可都曾准备好了?”
当即便有人,出声回道:
“二十一人,都是我张家死忠。”
“我飞鹰门带了十七人,也都是心腹弟子!”
“我纠集了三十九人,临时通知带来的,绝不会走露半点风声!”
“……”
为首老者,听着集合了这么多人,微微点头,沉声道:
“杀入监牢,救出各家子侄之后,各家分头出城,在江州城城东东湖竹林处集合。东湖浩渺,四周密林环绕,一旦到了这里,云军再也无法追捕咱们。大家一同回归大夏,以证咱们江州郡武林人士的忠义之心!”
这话,顿时引得院中众人一片喝彩。
“好!”
“就听李老的!”
“唉,只是可惜,咱们这一走,江州城中就再无反抗云国之人了……”
为首的李老,眼神幽幽一动,沉声道:
“江州城如今防卫森严,咱们也没什么暗中动作的余地。与其僵在这里,不如救出各家子侄,大闹一番,也让云皇好生下不了台!”
众人听到这话,更是连连点头。
李老环顾在场众人一眼,继续道:
“好了,多话不说,此时已过子时,大家该启程了!还请诸位先分头前往,在衙门监牢前会和,老夫随后便至!”
“是!”众人齐声应和一句,当即带着各家人马,分头离去。
不多时,院落之中,众人皆已离去,只留下李老,依旧坐在位置之上,眼神低垂,脸上尽显阴暗之色。
“江州郡武林的老前辈,李博容……呵呵,这次若非你,咱家可没有这么轻松呢!”
伴随着一道阴柔之声,院落之中的房屋被人打开,十数名东厂高手,簇拥着雨化田,自屋内走出。
雨化田笑呵呵地看向李博容,道:
“你的功劳,咱家如实向陛下禀报的!你那唯一的孙子,今夜之后,也将被安然地放出来,不需担心了。”
李博容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往日那副德高望重的架势不再,躬着身子对着雨化田,脸上尽显谦卑恭顺之色,沉声道:
“李博容,在此多谢公公,使我李家香火不断之恩!”
雨化田瞥了李博容一眼,笑道:
“呵呵呵,是你李博容识相,咱家当不起这声谢!若真要谢,你李家,也当感恩于陛下宽恕之恩才是!”
李博然闻言,勐地改口道:
“对对对,公公提醒得是,草民多谢陛下天恩……只是公公维护之恩,我李家自然也得铭记在心啊。给公公的那份谢礼,明日便送去。”
雨化田闻言,脸上笑容更甚,点头笑道:
“好你个李博容,不愧是老江湖啊,哈哈哈哈!”
雨化田笑声还未落下,便听到院落四周不远处,突然响起几阵喊杀之声。
此时这院落之中,隐约可听见远处,传来了江州郡武林中人那隐带绝望的惊呼之声。
“有埋伏!”
“是云军……云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该死,中计了,有叛徒!”
“啊……”
“快撤!”
……
不多时,远处的惊呼之声,越来越弱,最后逐渐平息。
满身血腥之气的云军将士,快步冲入院中,对着雨化田躬身一礼,道:
“回禀公公,一干逆贼,或死或擒,无一幸免!”
雨化田微微昂首,阴柔道:
“活着的,废去武功,送入监牢之中与他们子侄团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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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旭日初升。
长江之上,数艘船只自下游逆流而来,停驻在江州城码头之上,引得四周的百姓,齐齐朝这里观望。
之所以百姓们这么大的反应,却是因为,其中一艘船只之上,赫然悬挂着夏国龙旗。
一众身穿官服的夏国官员们,手持夏国符节,在众目睽睽之下,缓步走下码头。
夏国使臣,到了!
假条
中秋节调休,提前放假,刚从高铁站出来。高估自己了,在车上没能码完字。
明天补……
第一百零二章 递交国书,威仪尽扫
江夏山,临时行在之中。
风尘仆仆,面容憔悴的沉万三,在宫中侍者的带领之下,缓步走入殿中,俯身拜倒,山呼道:
“沉万三,拜见陛下!”
萧承转过身来,看着身形消瘦几分的沉万三,微微点头道:
“平身吧!”
“谢陛下!”
沉万三站起身来,又立即拱手回禀道:
“陛下犒赏大军所需的物资,草民皆已筹措完毕。这次随我先至江州城的,仅为全部物资的三成左右,后续的商队、船队,正携全部物资,加紧赶来!”
犒赏三十万大军所需的米粮布帛,是一个惊人的数量。
在江州郡尚未占领的时候,沉万三便在萧承的示意之下,提前发动了云国之中的大小商贾,前往各地筹措物资,花费了近半年的时间,才凑够了这些东西。
说到这里,沉万三微微抬头,看向萧承,道:
“陛下,草民还有一件事想要禀报。”
“沉氏商行这次,除了犒赏大军所需物资之外,还带了一些大大小小的杂类物件。日常的如鞋袜衣裳,军中所需的伤药补品,还有关键时候保命用的宝剑、护心镜……。”
萧承听到这里,略微思索一番,便脸带轻笑地看着沉万三,道:
“怎么?这军中将士们的赏赐还没有拿到手,便被你这奸商盯上了?”
沉万三讪笑一声,连忙道:
“陛下可是冤枉了草民啊,草民做生意,高买低卖的事做过不少,但那也都是规规矩矩的买卖,怎么也算得上一个什么奸商啊……”
“只是这次战事,前线将士尽取七郡之地,拓土千里,如此功劳,想也知道朝中必有金银赏赐。这将士们有了钱,自然也会有花钱的欲望。与其让别人赚走,倒不如让草民赚,这样还能让陛下的内帑之中多些金银。”
前线大军效命,朝中自然不可能小气。
除了犒赏的一应物资以外,还特地拨付了三百万两银子,只为赏赐军中将校。划到每个将士手中,差不多是每人十两,相当于一人一年的军饷。
数量如此之多的金银留在了将士手中,想也知道,将会大大刺激了消费欲望。
沉万三带来的这些东西,不说都是些必须之物,但也是颇受军中将士欢迎的东西,又怎么会卖不出去呢?
萧承闻言,不由笑骂道:
“你眼光倒是毒辣,不愧是沉万三……朕不反对此事,赚钱也行,不过前线将士们,那都是拎着脑袋拼命换来的赏赐,稍微有点赚头就行了,别太过分!”
听到萧承所言,沉万三连忙躬身一礼,道:
“请陛下放心,草民知道了。”
萧承微微点头,温声道:
“这些时日,可见你的辛苦。但犒赏之事,关乎这前线大军的士气,你再辛苦些,这些时日要多盯着点,万万不可出差错!”
沉万三闻言,再次躬身行礼,正色道:
“请陛下放心,草民绝不敢马虎大意!”
萧承稍作沉吟,又道:
“你自投效朕以来,主持茶马商道贸易、采买战马、为内帑赚银子,功劳实在不小。朕承诺你,此事结束之后,赏你个五品朝议大夫的官身,并不任职朝廷,继续掌管你的沉氏商行,为朕办事!”
朝议大夫,在云国推行新政制度之后,便成了虚衔官职,并无实质职权。
听到萧承所言,沉万三大喜过望,再次俯身拜倒,高呼道:
“臣沉万三,叩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沉万三投效当今陛下,劳心劳力,辛苦至极,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以商贾之身,获得官职嘛!如今得偿所愿,岂能不欣喜若狂?甚至连具体封赏都没有下来,便已经开始自称为臣了……
“对了,还有一件好差事,朕要交给你去办!”萧承笑着继续开口道。
“请陛下吩咐,臣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朕欲设陪都,所需的人手、材料,由你出面,先提前准备起来!”
“陪都?”
沉万三嘴里念叨一句,眼中顿时亮起光彩。
他沉万三不懂政治,不知为何要突然设立一个陪都。但作为商人的他,却能够敏锐地从其中察觉到巨大的利润。
虽只是陪都,但亦是云国都城。无论选择何地,但只要设立为都城,按照礼制,是都需要进行扩建改建,方能够匹配上大云国都城的地位。
除了城池方面,还有陪都皇宫、各部各处官衙、百官府邸……这些建筑,可都是需要营造的。里里外外加起来,不必重新营造一座城池的花费小,这其中可盈利的地方,那可太多了!
只要一想到这里,沉万三心中便是一阵躁动。
刚得了萧承承诺的沉万三,脸上数月来积攒下来的疲惫劳乏,此时尽数消散,取而代之是一脸的精神抖擞,连忙拱手振声道:
“请陛下放心,臣这就去办!”
商议完此事,顾不得休息的沉万三,兴冲冲地离去,就要发动沉氏商行的人脉,开始准备营造所需各式物材、人手。
萧承目送着沉万三离去,刚准备继续批阅奏折,便有一名小太监,快步走入殿中,俯身拜倒,道:
“启禀陛下,夏国使臣在外求见!”
萧承听到禀报,手中一顿,扭头看向一旁的冯保,问道:
“第几次了?”
“这是连续第三日求见了。”冯保连忙回禀道。
萧承闻言,挑眉道:
“朕可是见他们舟车劳顿而来,这才让他们好生休息几日的。倒是没想到,这夏国使团这般急,连着几日求见……”
冯保低着头,小声问道:
“那陛下,可是要继续挡回去?”
萧承略微沉吟一会儿,便将手中的奏折随手扔下,摇头道:
“不,朕今日突然不想批阅奏折了!”
说到这里,萧承露出玩味的笑容,道:
“冯保,你去办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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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江夏山临时行在之外。
一众夏国使臣站在这里,等候着萧承的召见。
或许是因为接连几日萧承都没有召见,所以此时夏国使团的气氛,便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夏国使臣们时不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若非是不远处还有云国礼部官员、将士陪同,只怕这些人早就顾不得仪态了。
此时宫英纵,便混在了这夏国使团之中,神色沉静异常,还时不时打量着四周,眼中异动连连。
而在宫英纵身旁的,那位使团正使,夏国大鸿胪寺少卿龚才捷,微微侧过身子,压低声音提醒道:
“宫大人,注意点表情!”
心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的宫英纵,被龚才捷打断思绪,微微回过神来,皱眉道:
“什么?”
龚才捷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云国官吏,低声道:
“表情,大人要和使团使臣一样,表现出一点焦躁不安,略带惶恐的样子!”
饶是宫英纵才智出众,此时听着龚才捷这没头没尾的话,也不由得露出一脸疑惑,不解地道:
“什么意思?”
龚才捷见宫英纵还是不懂,脚步微微移动,朝宫英纵身边靠了靠,用仅两个人方才能够听到的声音,道:
“宫大人中途方才加入使团,不知道此前朝中大人们的交代,倒是也不能怪。”
“临行之前,大鸿胪曾暗中交代过,这次使团来云国,是为了递交停战国书的……换句话说,咱们是来低头服软的!云皇非我大夏主动递交国书,不就是想要以此,来满足心中胜负欲嘛。”
“所以这服软的姿态,便至关重要!既要让云皇心满意足,还不至于损伤我大夏颜面,我等发挥余地着实不多。此时并非是什么正式场合,咱们表现得越发惶恐不安,云皇这位少年天子便会越满意。”
私下里表现出这幅惶恐不安的模样,那日后在云国君臣面前,哪怕表现得稍稍强硬一点,也无伤大雅了。这样一来,对夏国使团而言,便多了一丝回旋的余地。
宫英纵昔日乃是纵横家出身,这种小国故作服软的外交手段,他自然是懂的。
只是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龚才捷,怎么也没想到,堂堂夏国使臣,竟然也有一朝,沦落到要用这种手段的地步……
沉默片刻之后,宫英纵声音低沉地道:
“倒是难为龚少卿你了!”
龚才捷闻言,强笑一下,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悲愤萧索之色,不由轻叹一声,道:
“唉,只盼日后重振国势,收复国土……到时候,我必请命陛下,再持节出使云国!”
宫英纵眼神闪烁,喃喃道:
“会有这一天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有急促的脚步之声传来。
一名宫中太监,在禁军的簇拥之下快步而来,对着夏国使臣,朗声喝道:
“陛下口谕,宣夏国使团,于江州城中觐见!”
夏国使团一众使臣,听到云皇萧承召见,脸色皆是一凝,气氛变得凝重异常。
“这么快就召见了?我本以为,还需要多等几日呢……”龚才捷对着宫英纵低声道。
宫英纵此时,却是微微皱眉,低声道:
“奇怪,召见就召见,为何要在江州城之中?今日云皇,不就在这江夏山行在吗?”
本来还没在意的龚才捷,此时听到宫英纵的话,心中亦是产生了一丝疑惑。稍稍沉思,他心中便不由一沉。
确实,很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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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的马蹄之声,陡然在江州城中响起。
精锐骁勇,全身甲胃光鲜夺目,背负华丽的羽翼寄生装饰,满带肃杀之气的云军骑兵,自街道之上纵马而过,口中齐声高喝道:
“陛下车架已至,尽皆回避,跪迎!”
“陛下车架已至……”
“……”
齐声高喝之声,回荡在城中,惊得城中百姓纷纷避让开来。
心有芥蒂不服之人,立即躲入了屋中、巷中。而这些日子来受到萧承恩惠,已经能够接受云国统治的百姓们,则选择跪伏在道路两旁,等候着萧承车架的带来。
片刻之后,便听到有军靴踏步之声传来。
护驾将士,长枪如林,刀光似雪,持有弓弩,队列整齐肃杀,让人不敢生出冒犯之心。
浩荡仪仗,紧随而来,各色旗帜幡幢,礼乐奏鸣,尽显威仪。
象征着天子的玉辂车架,便在这般阵仗之下,缓缓驶来。
在萧承车架之后,夏国使团亦是乘车紧随。
龚才捷推开车船,看着道路两旁跪伏着的这么多百姓,神色变得有些难看,低声道:
“云皇这是想要告诉咱们,江州郡的百姓,已经开始臣服了吗?”
只看城中街道之上的百姓数量如此之多,便可知如今的江州城,已经恢复了秩序,民间百业也恢复了过来。
而见如此之多的百姓,毕恭毕敬的跪伏两旁,便知云国已经获得了一部分的民心。
仔细想想,这云军攻占江州城,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云国正式建立起行政机构,时间则更短了。这么一点时间,便能够将民心收拢到这个地步,那长此以往还得了?
等到夏军有能力反攻的时候,江州城百姓怕不是早已忘记了自己夏国人的身份了吧……
宫英纵扫视一眼道路两旁,便收回了视线,低头沉声道:
“绣衣使传来的消息,云皇到江州城不过月余,便减轻了地方赋税,收缴大夏官吏、心向我大夏的地方乡绅、富豪的田地家产,分给了穷苦无田的百姓,还撒了几十万两银子收买人心。这般大手笔,普通百姓心思自然有所转变。”
龚才捷闻言,不由道:
“这三年来,云国大战连连,耗费甚多。现在云皇还这么花钱,云国的财政当真能够支撑地住?”
宫英纵此时,也不由得叹气一声,满是无奈地道:
“这事,你得去问当初的云国佛门。问问他们这些和尚,到底是攒下了多厚的底子……”
“钱呐,钱!若是国库中依旧有钱,怎么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龚才捷也不由叹息道。
二人说话之间,这行进的车架,却是缓缓停下。
不多时,便有云国禁军在车外道:
“还请诸位使臣下车!”
宫英纵、龚才捷二人,对视一眼,当即起身下车。
下车之后,龚才捷朝远处一打量,便发觉自己等人,已经来到了江州城的城门附近。
远处,还有一处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其上诸多仪仗,簇拥着十二重五彩华盖。隐约可见,身穿帝袍垂冕的身影端坐其下。虽看不清面貌,但帝王之气却是铺面而来,煌煌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这里是哪里?”龚才捷忍不住低声问道。
“中和门。”宫英纵沉声道。
“中和门?为何来这里?”
宫英纵眼神闪动,打量着四周,眼神一凝,道:
“中和门,乃是江州城处决犯人的地方。”
此言一出,龚才捷顿时后背冷汗直冒,惊呼出口道:
“不可能吧!再怎么样,我等也是大夏使臣!”
这个时候,一道轻笑之声,在一旁响起:
“呵呵呵,龚大人怕是想多了!”
张仪缓步走出,满脸笑意,对着二人道:
“我家陛下一向勤政,如今虽巡游在外,但朝中大小事务皆不曾放下,忙碌异常,今日本就是另有安排。只是因为贵国使团接连数日求见,陛下怕有怠慢之意,便下旨请诸位一同过来,安排着空闲之时,接见诸位!”
此话,在场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
一国皇帝,不至于事事要其批阅。只要有心抽出空闲时间,自然不可能抽不出来。让夏国使臣这个时候前来,只怕是别有用意的!
宫英纵、龚才捷二人都明白,但此时面对装湖涂的云国君臣,也只能配合着一起装湖涂。
“原来如此啊!”
“云皇陛下如此勤政,不愧是明君!”
张仪笑呵呵地应对着,一挥衣袖,道:
“诸位,请随我来!”
高台之上,萧承瞥了一眼夏国使团众人,嘴角微微一弯。
一旁匆忙而来的雨化田,躬着身子对萧承行礼后,方才起身道:
“不过一些江湖刺客,陛下一道旨意处斩了就是,何须亲自前来监斩啊。”
这日这般动静,便是萧承刚刚下旨,将囚禁在监牢之中,参与刺杀的一众江州城武林中人尽数处斩,甚至为了此时,还亲自前来这江州城中和门前。
萧承闻言,却是语气幽幽道:
“那可不行,朕准备了这么久,可就是为了今日这一出大戏,岂可不亲自到场?”
大戏?
雨化田闻言,心中一阵疑惑,下意识地朝一旁的冯保望去。
冯保则对着他眨了眨眼,以作示意。
雨化田虽然还是有些不明白,但丝毫不敢有所迟疑,连忙拱手道:
“是奴婢多嘴了。”
而此时,一众东厂番子,已经将一众被擒获的武林中人,尽数押来。
而这些人之中,多是些名声响亮之人,刑场四周,聚集而来看热闹的百姓,便认识这其中的许多人。此时看到往日这些威风八面的江湖大侠们,如今已经沦为阶下囚的狼狈模样,顿时发出议论之声。
雨化田对着萧承微微躬身一礼,方才站了出来,满脸杀气地高喝道:
“一干逆贼,不服王化,刺杀圣驾,罪不容恕。今奉陛下旨意,尽皆处斩,以震野心宵小之辈!”
纵然此前便隐约猜到了,但此时听到雨化田厉声暴喝之声,在场百姓顿时一片哗然。
被死死押着的一众江州郡武林中人,此前见萧承一众没有对他们下手,不少人都寄希望于云皇忌惮民心,自己等人不会有性命之忧。
直到此时尽皆处斩的旨意下达,这些人方才勐地反应过来。
有人神情激动,破口打骂。也有人语带哭腔,不断高声哀求。甚至还有人,此时已经被吓得浑身瘫软,屎尿横流。
但此时萧承旨意已经下达,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没有收回命令的意思。任由他们如何挣扎哀求,都被直接拖到了刑台之上。
数十名军中将校,此时快步来到这些人身后,扬起手中那锋利大刀。
“斩!”为首校尉,暴喝一声。
只见明亮刀光一闪,长刀齐齐挥下,“噗嗤”之声响起。
数十颗人头滚落在地,鲜血流淌一地。霎时之间,血腥之气四溢开来。肃然杀气,让人直头晕目眩,不敢直视。
一旁的百姓,胆子小的已经发出惊呼之声。胆子大的,此时也不敢朝前方看去。
尸首被抛到一旁,又是数十人被押了上来。
“斩!”
依旧是刀光一闪,响起的咒骂、哀求、痛哭之声,戛然而止,只剩下鲜血滴落在地的悄然声响。
然后又是数十人被带上来,刀光闪过,便多了数十颗人头坠落地上。
如此大规模的斩首,这中和门刑场往前推上几百年,也从没见过。
接连数次,便有数百具头颅落地,鲜血流遍地上。这刑场之上的血腥之气,只似乎是凝聚一般,让人不寒而栗,甚至有呼吸艰难的感觉。
而等候在一旁的夏国使团,更是脸色苍白无比。有些没见过杀人场面的文官,甚至已经腹中开始翻江倒海,直欲作呕。
龚才捷捂着嘴,咬牙道:
“下马威!”
宫英纵神色如常,却是神色凝重无比,微微摇头道:
“不,这是在有意震慑。只施恩,不足以收服江州郡民心。唯有恩威并施,让人又敬又畏,才能彻底将江州郡握住手中。”
说到这里,宫英纵看向一旁的龚才捷,道:
“这些人,都是刺杀云皇,欲要襄助朝廷的义士。云皇在处斩他们之后召见,就是要让龚少卿你众目睽睽之下,递交国书,让世人知道,我大夏连护住忠义之士的能力都没有……”
龚才捷闻言,童孔一缩,惊呼道:
“怪不得……宫大人,此时该如何应对啊?”
宫英纵微微一滞,沉默许久之后,方才有些无力地叹息一声,道:
“只是此乃阳谋,大夏必须要和云国停战……”
所谓阳谋,就是如此。明知道萧承在搞事,也知道他的目的,但最终却也只能按照他的设想,一步步强行。
话还未说完,张仪便领着一名云国小太监,朗声道:
“诸位,陛下有请!”
宫英纵当即闭上了嘴,看向龚才捷。
龚才捷抓着手中的夏国符节,挺直了腰背,深吸一口气,带着众夏国使臣来到高台前。
感受着众多未曾散去的江州城百姓的视线,龚才捷如芒在背,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满怀屈辱地道:
“夏国使臣,携国书而来,呈送云国皇帝陛下御前!”
高台之上,萧承扫视不远处聚集的百姓。其中不少人面色铁青难看,甚至还有直接拂袖离去的。他顿时嘴角一弯,对着冯保笑道:
“虽是小手段,但对民间江湖之心,可是打击颇重的!”
“陛下英明!”冯保连忙送上马屁道。
第一百零三章 中庆城暗流涌动,阴谋暗害皇子
随着实质上控制了安国全部疆土,击败夏国精锐,占据中原数郡之地,云国的国力日渐昌盛。
如今,云国再不是当初那被迫困守天南的境遇,已经开始有了几分威压诸国,鞭笞天下的雄壮气象。
这云国京师,中庆城之中,便显出一副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盛世景象。
雄伟广阔的中庆城,宛若一头巨兽,匍匐于此,雄峙天南。
天下诸国,无论是来自于西域、天竺诸国,还是突厥吐蕃,再或是夏国安国的商贩,皆汇聚于此,带来天下各地之中的商品货物、奇珍异宝。任何东西,你都可以在中庆城之中寻到。
中原、高原、草原、外邦……诸地文化、典籍,如同百川入海,在此交汇,相互之间激烈碰撞,擦出火花。任何文化,都可以在此生根发芽,接受诸国英才贤人的批判驳斥。
云国的精锐大军,近十年来,向西,扫平西方诸国,灭诸国宗庙,将势力延伸至天竺诸国边缘。向南吞并安国全部疆土,抵临南海。向北,更是击败了天下诸国之首的夏国精锐大军,吞并了富庶无比的七郡之地。
这让诸国心惊胆寒的赫赫战功武勋,震慑着来自天下各地的各色人物,使他们不敢在中庆城造次,言行之间毕恭毕敬。
如此繁华盛世景象,几乎可以说是云国建国称制以来,最为鼎盛之时。
只是,在如此昌盛繁华,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外表下面,亦有暗流涌动连连,激烈异常!
此时,稷下学宫之中。
儒家师明哲、法家纪方、名家公孙颂,此时示意身边的亲信弟子尽数退下,仅留下三人在厅堂之中,相对而坐。
师明哲坐在主位之上,眼神低垂,率先开口道:
“当日沅江之上的刺杀,动静着实不小!各种气运异象连连凝聚,道家的太极显化异象,法家的天律显化,那不知何人的双月同天异象。还有诸道凝聚的剑气剑意,或是超然脱俗,或是凌厉惊人,皆已至剑道之极……”
听到这话,名家公孙颂,却是有些烦躁地打断道:
“此时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门中传回的消息,前去刺杀之人,无一返回!”
法家戒律堂堂主纪方,此时亦是冷着脸,道:
“堂中传来了消息,前去刺杀之人,也没有或者回来的。”
师明哲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之色,道:
“是啊,没有一个有消息的,怕是都已经……”
公孙颂闻言,眉头一挑,口无遮拦道:
“是了,这次你儒家负责刺杀之事的,好像是你的胞弟师明义吧!”
听到这里,师明哲嘴唇微微一颤,没能继续接话。
见气氛有些僵住,纪方忍不住瞪了一眼公孙颂,连忙转移话题道:
“此前如何能够想到,这云皇身边还隐藏着如此之多的高手,自身武功,更是到了这般地步。此前江湖之上只是谣传其已经是陆地神仙境了,我都觉得云皇不到二十,怎么也不愿去相信。可结果,这竟然是真的!”
“反正,这刺杀云皇的事情,日后是想也别想!”公孙颂摇头道。
师明哲收起眼神之中的伤感之色,看向二人,话锋一转,开口问道:
“两位对之前的云国境内生有祥瑞异象的事情,都是如何看的?”
纪方、公孙颂二人闻言,对视一眼,眼中便显凝重之色。
见二人如此反应,师明哲便知他们已经知晓,也就没有废话,开口道:
“反正各家皆有感悟天地变化,观测世间气运的手段,应当是清楚的。那日祥瑞异象,霞光降世,云国疆域皆受其泽润,我儒家感悟天人之道的师门长辈说,云国受此祥瑞异象,数载之内,必然是风调雨顺,不受灾害影响。”
“云国国力,如今本就强盛,再得天赐恩泽,民心归附,则一统天下的大业,只怕当真是要在云国手中完成了!”
纪方抬头看向二人,沉声道:
“不瞒二位,门中已经下达命令,摒除其余心思,专心效力云国朝堂,根植于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之中,全力增强我法家影响力!”
“哎,巧了!我名家也是这个意思!云皇虽名声在外,世人只知其武功谋略皆是高绝,且颇有贤明仁德之名。但却少有人知道,他最擅长的是识人用人。只要有才能,不怕没有出头的时候。总不能咱们各家培育出来的精英弟子,还不如那所谓的云国地方官学出来的人?”公孙颂说道。
这三家当初,之所以凑到一起暗中谋划,对付萧承,其实还是因为萧承推行的地方官学制度,在政策倾斜的加持下,诞生出数量众多的学子,未来很可能会影响到诸子百家的根基所在。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当初才会在科举上面动手脚,想要逼着萧承废除对地方官学的政策倾斜。
在失败之后,他们甚至还产生了胆大包天的想法,开始动用门内势力,与夏国朝廷勾结一起,对萧承进行刺杀。
只是萧承如今展露出来的手段、实力,还有云国的国运国势,让他们暂时歇下了一些小心思,打算稍稍老实一些。
听着二人的话,师明哲眼神幽幽,低沉道:
“云皇今年二十不到,身体康健,武功惊人。就按照古往今来,陆地神仙境的最低寿数,算他一百二十岁,也还有一百年的在位时间……”
说到这里,师明哲抬头看向二人,道:
“凭云皇的手段,在位百年之后,我诸子百家,还能够维持如今的影响力、势力吗?”
一百年的时间,凭萧承的手段智谋,足以让他的意志,贯穿大云国的上上下下。
到了那个时候,有朝廷的政策倾斜,这制度已经逐渐完善的各地方官学,必然会承担起为朝廷输送人才的任务职责,彻底代替诸子百家!
纪方、公孙颂二人都不是易于之辈,只被稍稍提点两句,便已经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而想象中的这个结果,恰是两人都无法接受的!
“你什么意思?”纪方皱眉道。
公孙颂语气更是不客气,道:
“有话快说,故弄玄虚的!”
师明哲缓缓起身,压低声音,道:
“云皇见夏国党争,便对我百家多有防备。可他为何就想不通,这党争如何能够避免?”
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斗争。没了齐楚浙党,也会有阉党和东林党相争。
“如今云皇并不在中庆城中坐镇,咱们当用些手段,挑起朝中争斗动乱,搅得朝政大乱,使得百官多被废黜。云皇虽厉害,可治理国家总需要下面的官吏。到时候,云皇就是再不愿意,也只能用我百家的核心弟子为官,处理朝政!”
能被百家称为“核心”的弟子们,自然不是那些只单纯学习了百家经义的士子们。而是指的,那些被百家自幼精心培养,灌输宗派至上理念的百家弟子们。
不可否认,这些人能力不弱。但这些人,却也个个将各自学派,置于国家之前。平日里或许处理政务也尽心尽责,可一旦国家政令与学派命令相悖,那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国家。
这些人,自然逃不过有金手指相助的萧承的眼睛,此前一直压制在朝中底层,不让这些人掌握重要职权。
只不过如今这时节,夏国七郡之地刚刚占领,让云国疆域一下子扩大了太多。
占领的郡县,都需要建立官府以作治理,使得朝中官吏储备,自然不够用。
若是此时再如师明哲所言,挑起党争动乱,使得百官被牵连,那萧承为了国家运转,也只能捏着鼻子启用这些百家核心弟子了……
公孙颂眉头紧皱,却是立即哼声反驳道:
“哪有你说的这般容易?朝中百官,半数随云皇巡游,半数留守京中。巡游的那些官员,有云皇坐镇,便不用多说了。”
“而京中这边,倒是有机会下手。可是京中文臣,以刑部尚书温体仁为首,这温体仁手段老道,智谋出众,还得云皇信任,引为近臣。武将这边,老臣太尉陶艾威望深重。两边,你要从哪边下手?”
如今云国的国势蒸蒸日上,朝中众臣各自忙碌,这争权夺利的事情,自然便少。朝局稳定之下,想要挑起云国朝中党争,可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师明哲闻言,眼神从容澹定,微微摇头,道:
“普通手段自然不行,所以是要从别的地方下手……你们可知道,杨家?”
“杨家?”
二人齐齐皱眉,面露思索之色。
片刻之后,二人方才齐齐开口道:
“云国后宫昭仪的那个杨家?”
“杨、马、陶、曲的那个杨家?”
尽管说辞不同,但二人所说的,显然是同一个杨家!
别看如今杨家不显山不露水,可但凡关心云国朝堂政局的,便都知道杨家。
最小的女儿,身在宫中,为云皇仅有的三位妃嫔之一。还通过姻亲关系,还与马家、曲家、陶家相互联系起来。这人脉关系,遍布朝野上下,文武两班。
除此之外,杨家还多有族人弟子出仕。官职最高者,文有贵为布政使,治理地方的杨延和,武有新晋扶安伯、镇东将军杨大眼。
这样的政治实力,已经是云国朝中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了!
公孙颂心中思索一阵,还不待师明哲开口,便勐地挥了挥手,反驳道:
“这杨家家主杨玄琰,可是颇为老实本分的。领了爵位,便一直在家荣养富贵,就连京中权贵的宴席,都很少参与。现在怎么可能轻易为你所挑动,站出来党争?”
纪方亦是跟着开口道:
“马、曲两家,在两年前就是因为四家联合,在朝中权势太重。曲家的区区一名家仆,都能够凭借主家权势喝令地方官员。被云皇下旨申斥之后,曲家家主便直接主动辞官,受爵归家。门生故吏上门拜访,两家也都是直接闭门不见。如此识时务的人家,想要利用他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师明哲此时的眼神,宛若一汪深泉,尽显幽深之意,低声道:
“这几家都识时务,所以得用些手段。让他们为了自保,不得不出来党争……”
“听说如今宫中的两位皇子,快满周岁?”
纪方、公孙颂二人略微思索片刻,便顿觉毛骨悚然,勐地站起身来,惊惧地看向师明哲。
“你想要干什么……”
纪方惊呼一声,还不待人回答,便自言自语地道:
“是了,如今宫中三位妃嫔,也就杨家的那位没有诞下皇子。可偏偏,这杨家在朝中,无论是势力,还是影响力,皆是最强的。”
若是两个皇子出事了,很容易便能够将这脏水,泼到杨家身上。
事关社稷传承,朝中群臣必然群起弹劾。稍作引导,事情便会愈演愈烈。杨家只要被动还手,便会被引导成党争之势……
公孙颂此时,难掩鄙夷愤慨之色,对着师明哲喝骂道:
“你是疯了不成?还是被胞弟之死,给弄得杀意上头了?且不说你这手段能不能成,就说对两个不满周岁的孩童下手,也着实太过卑劣了一些吧!”
师明哲闻言,并不为其所动,只是双眼略显漠然地看了二人一眼,语气幽幽地道:
“全为了我儒家兴盛而为,与其他事情无关,担负些骂名又如何……正所谓,知我罪我,其惟此也!”
纪方一脸严肃,连连摇头道:
“云皇临行之前,将此前身边成名的所有高手,都尽数留在了中庆城。皇宫之中,被守卫得滴水不进。想对年幼皇子下手,哼,异想天开!”
师明哲闻言,沉声道:
“虽然皇子还年幼,但如今这哀牢族中,可是已经有不少人,将宫中的那位大皇子视为全族希望。还有柔宁帝姬,出身夏国,身份尊贵,生下的皇子却非长子。如今又是云夏两国交战的时节,心中如何不惊慌?”
“而且,此举是为了给杨家泼脏水,哪怕还没有开始就失败了,又有何妨?”
是啊,哪怕一开始就失败了,两个年幼皇子一根毛都没有掉,只要有人欲要刺杀皇子的事情被人发觉,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听到这里,哪怕是原本最不认同的公孙颂,也沉默了起来……
第一百零四章 各方布置,议定陪都事宜
中庆城外,鹿门山鹿门书院之中。
阴阳家宗主须宿、兵家家主戈商、杂家门中金圣源、小说家家主游星光。这四位,位列九流十家之中,名声很是响亮的人物,此时竟然齐齐聚集在这里。
书院院长司马徽、庞德公二人亦是在座陪同,但奉上茶水之后,便未曾多说什么,起身微微行礼,径直离去,只留下四人独自待在屋内。
这自然不是司马徽二人不知礼数,招待不周,而是他们只一心教书育人,接下来的事情,实在不愿意参与过多,这才起身离去的。
四人起身还礼,目送着司马徽、庞德公离去之后,便听到兵家家主戈商,此时率先开口道:
“我兵家探子已然查明,儒家的师明哲,昨日取消了稷下学宫中的一应课程,与名家公孙颂、法家纪方暗中相见,不知商议了什么,数个时辰之后方才各自散去。”
杂家门中金圣源闻言,亦是点头道:
“我门中亦有察觉,儒家明面上的产业虽没有动静,可但凡是私下里置办的产业、店铺,今日上午便开始频频抽调资金,聚拢了不少金银资产……”
阴阳家宗主须宿闻言,微微点头,道:
“陛下巡游之前,便嘱咐我等盯紧这三家。本来还觉得安分了这么久,应当不会有什么动作了。却没想到,还是被陛下一语言中!”
儒、法、名三家,自觉隐于暗中算计。却不曾想,萧承早就有所察觉,安排了人手紧盯。此时只怕东厂、绣衣使的密报,也已经发往江州城了!
“不如密禀朝中老太尉,或者禁军统领、中护军将军南霁云,请其出兵。”之前因为年纪最轻,资历,一直没有开口的小说家家主游星光,此时突然开口道。
须宿闻言,却是连连摇头,道:
“儒、法、名这三家,在天下士子之中声望不低,不可轻易动手。必须拿到他们心怀不轨的证据,才能够出兵捉拿!”
诸子百家,九流十家的威名,是数百年来层出不穷的英才贤人铸就的。尤其是儒家、法家,最近百年之后一直在争夺着百家之首的地位,门下弟子遍布天下,势力、名望皆极为惊人。
纵然笃定这些人图谋不轨,但没有确凿证据,便贸然动手,定然会让出身这三家,或是研习三家典籍的士子们,对云国产生疏离之心。
兵家家主戈商,神色刚毅肃穆,亦是点头赞同道:
“兵法有云,当谋动而后行。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应当开始暗中调查……不过陶老太尉、南将军那边,也当遣人通知一番,让他们心中有个准备!”
“还有粘杆处的翊卫使陆炳陆大人、东厂厂督汪直汪公公,那皆是受陛下信重,留守京城之人。也都派人前去去知会一声,请他们派遣人手相助!”须宿接话道。
金圣源点了点头,道:
“二位所言极为妥当!我这就安排下去,让人我杂家中人,紧盯儒家资金动向。若有异常动向,立即示警!”
“我小说家眼线遍布市井之中,也将全力发动起来。”
阴阳家宗主须宿,此时微微点头,道:
“那便,辛苦诸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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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庆城中,太尉府之中。
老太尉陶艾,看着手中几乎是同时送来的三份密信,冷哼一声,道:
“好大的胆子!”
说话之间,老太尉已经将手中三份密信捏碎,然后沉声喝道:
“来人!”
话音刚落,便有数名白发残疾,却依旧满身肃杀之气的年老亲兵,推门而入,拱手道:
“太尉!”
“携本太尉印信,速去请中护军将军南霁云,前来商议要事!”
“领命!”
几名年老亲兵刚要转身离去,陶艾又突然继续大奥:
“等等!再派人携我书信,前去善世院僧录司,交给惠启大法师,请他暗中入宫,为陛下诵经祈福!”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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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庆城,东缉事厂之中。
汪直看着大堂之中跪伏一地的东厂高手,冷哼一声,道:
“咱家受陛下信任,留守京中,为陛下盯紧京城。若是让这些人,在咱家眼皮子底下弄出什么动静来,陛下那边又如何交代?”
“告戒你们一句,都给我好好办差,不可有丝毫大意。否则陛下不高兴了,咱家就要你们的脑袋!”
东厂番子,个个头颅更低,齐声喝道:
“请督主放心,属下等必不让陛下、督主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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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舆备事处官衙之中。
陆炳眼神闪烁,面露沉吟之色。
一旁的粘杆处侍卫,此时凑上前去,轻声道:
“大人,好机会!陛下如今未设都翊卫使,只是让大人代掌大印。如果这次大人立下功勋,那都翊卫使之职,必落入大人囊中啊!”
陆炳闻言,眉头一皱,微微瞪了手下一眼,口中训斥道:
“既入尚虞备事处,便当立下为陛下效死之念。但有差事,都该全力去办。全想着升官发财的私心,如何对得起陛下的信任?如何对得起我等尚舆备事处的身份?”
手下没想到陆炳反应如此之大,神情顿时一慌,连忙低头告罪,道:
“请大人恕罪,是、是卑职失言了。”
陆炳冷着脸,继续道:
“再有如此念头,我劝你还是趁早离开尚舆备事处吧。”
“多谢翊卫使大人!”
陆炳神色肃然,转而看向殿中众人,朗声道:
“传我命令,尚虞备用处上下尽数待命,即刻下发武器血滴子。京中所有眼线、暗探,给我全力搜寻线索,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遵命!”一众粘杆处侍卫,齐齐拱手行礼,高声暴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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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山行在,议事殿中,随驾众臣皆在。
“设立陪都?”
虽只是陪都,但无论如何,也是作为云国都城的存在。事关重大,这突然提出,除了少数心中早有预料之人,其余大部分百官,皆是露出惊讶之色。
龙椅之上,萧承沉声道:
“此前我大云偏居天南之地,都城设立于中庆城,自然无碍。可如今,我大云疆域已延伸至中原之地,再以中庆城为京师,便有些鞭长莫及了。”
“不过朕也思量着,这设立新都之事,事关重大,着实不宜着急。可若是朕归京,前线战事情报、政务,向中庆城传递太过困难,朕便想着就先择选一地,设立陪都。诸卿,觉得如何?”
朝中众臣,皆知当今这位陛下雄心壮志,欲要占据中原,一统云、夏、安三国之地,成就这前所未有的帝业。
如今天下大势发展至此,无论中庆城如今如何繁华雄壮,偏居天南之地,便注定了其难以充当都城之职责,辐射四方国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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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也正如萧承所言,迁都事关重大,实在不能马虎。设立一座陪都,便显得颇为最为适合!
众臣闻言,连忙齐声道:
“陛下英明,臣等并无异议!”
话音刚落,便听到礼部尚书张昭,此时突然问道:
“那敢问陛下,这陪都选址,可有合适之处?”
萧承点了点头,道:
“江陵府!”
殿中文臣,多是一脸茫然,回想着江陵府到底在哪里。而武将们,尤其是一路征战而来的将领们,却是对江陵府颇多熟悉。
当初亲自领兵,攻陷江陵府的主帅狄青,此时却是有些忍不住,开口道:
“陛下,江陵府南面靠近长江,东面紧邻长湖,东西两面有八岭山、纪山,可以说是近山傍水,皆可倚为屏障。作为战略要地,此地绰绰有余。但若是作为陪都,只怕就有些不太适合了!”
说起来,这江陵府,有水脉河道连接各地。虽然不在如今云国疆域的最中央之处,但考虑到云军还可进取夏国疆土,这里便显得极为合适。
只是却也有一个要命的缺点,那就是太过靠近前线了!
武将之首的程不识,此时也战了出来,沉声道:
“臣,还请陛下三思!”
“这江陵府,距离夏国南阳郡新野,仅有五百里路,之间只有襄州、荆门二城可驻兵防守。而江陵城距离夏国的信阳府,也不过七百里的路程,中间唯有随州城,以及汉江,可作屏障坚守。”
这江陵城距离夏国豫地南阳郡太近,若设陪都于此,南阳郡夏军则可自治下的信阳、新野二地,发兵齐攻。
到时候能够充当陪都屏障的要地,也不过那么寥寥几座城池。除此之外,也就只能够依靠着那江面宽广的汉江,沿江固守了。
稍有不慎,任何一个方向失守,便会出现夏军兵临城下,威胁陪都的境况。
一众文臣,虽然脑中没有一个没有具体的印象。但听到程不识所言,顿时心中一惊,连忙劝阻道:
“江陵府如此,只怕是难以充当陪都了!”
“还请陛下,另择一地吧。”
“请陛下三思!”
萧承听着朝臣们的反对,却是摆了摆手,笑道:
“程卿这也太过小心谨慎了,别将朕的百官们吓着!”
“这随州三面环山,易守难攻,乃兵家必争,战略要地。当初要不是夏军地方上的守备空虚,程卿只怕也难以如此轻易地拿下吧。”
程不识听到萧承所言,稍稍迟疑一下,点了点头,道:
“确如陛下所言!”
云国这一次战事之所以如此顺利,能够一举攻至江州郡,这最大的原因,还是当初容州城一战。彼时的夏军,皆不知大军异象为何物,见云军异象凝聚,如见鬼神,士气崩坏,十几万大军溃败,死伤无数。
这之后,偌大的夏国,在西南地方上,便一直面临着精锐兵马不足的境况。很多易守难攻的地方城池,就是因为没有兵马卫戍,这才被轻易拿下的。
萧承见程不识承认,又继续笑道:
“至于襄州,朕敢说,程卿只怕自象州郡一路攻来,也少见如此易守难攻的城池吧!若派遣得力将领,率五万兵马驻守,无论夏军多少兵马来袭,坚守数月等候援军到来,总是没有问题的!”
程不识闻言,再次点头。
说起来,当初程不识领兵攻至襄州之时,纵然麾下大军精锐,连战连捷,士气高昂,却依旧在襄城之下折戟而归,伤亡颇重。
最后,还是程不识攻取了樊城之后,分出近半兵马围困襄州,使城中夏军无力威胁大军后路。最后江州郡被攻下了,襄州城中的守军,才在外无援军,内无粮草的情况之下,被迫投降。
这样的一座坚城,只怕是没有那么容易被攻破的。
“甚至就连汉江,上下游都尽在我军掌控之中。我内河水师战舰来去自如,封锁江面易如反掌,夏军如何能够轻易兵至江陵城之下?”
当初狄青率领十几万的邕州大营精锐边军,攻伐河池郡州县。就是因为夏军出动水师封锁江面,这才使得战事数月来毫无进展。
而这汉江,比之邕江,江面更为宽广。水师封锁之下,夏军成功渡江的可能性,便极为小了!
只是纵然萧承说到这里,此时的一众朝臣,还是面有迟疑犹豫之色。
“陛下,既是选定城池作为陪都,那还是稍稍稳妥些吧。毕竟将来有朝堂百官需进入陪都之中办差理政。距离前线如此近,稍有差错,便是朝堂震荡啊!”
“陛下,且不论夏军能否能攻下江陵府。但作为的大云陪都,只要夏军作势欲要攻打,就得调集大军前来驻防,必然影响前线战事啊!”
这话,说的是极有道理的!
若是选江陵府作为陪都,就算城中没有萧承,也没有文武百官。可作为陪都,在政治上的意义非凡,是绝对不能沦陷敌军之手的。
只要夏军少有动作,云军就必须有所反应,调集兵马防守。这就相当于受制于敌,对战事没有什么益处。
不过就算如此,萧承却依旧没有改变想法的念头。因为这江陵府,相对而言,已经是最为合适的地方了。
靠近前线固然有弊端,可从另外的角度来说,却也有利于朝廷接收前线军情、制定调整战略。而且,还能够让国中上下军民,知道萧承的志向所在,从而上下一心,进取中原之地。
此时,面对着百官的反对之言,萧承神情从容澹定,朗声道:
“如今这中庆城,多有不便。等到陪都建成之后,朕便欲移驻陪都之中。到时候,纵有夏军兵临城下,也有朕在呢!”
若是夏军能够兵临城下,那可更让萧承高兴呢!他手上,到现在可都还握着一张金色策卡【天发杀机】呢!
萧承此时的语气澹澹,显得很是随意自信。
但就是这么一句话,便让刚刚还在激烈反对的朝臣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自萧承掌权以来,御驾亲征,单骑破军;亲入军营,收服边军;轻骑肆虐夏国境内,迫使夏军回援,挽社稷于将倾……
这诸多事迹,本就让萧承在军中、民间的威望无比至高。
前些时候,沅江之上的刺杀事件,更是让萧承当世无敌的形象,彻底印刻在朝中百官、上下军民的心中。
此时只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有朕在”,便让刚刚还在担忧夏军进攻的朝中官员,顿感安心,再无反对之心。
反正只要有陛下在,何须担心呢?
沉默许久之后,百官对视一眼,旋即齐齐拱手行礼,口中喝道:
“臣等再无异议,全凭陛下做主!”
第一百零五章 民心变化
云国,江州城。
虽然战事结束不过数月,但此时的江州城,却是已经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繁华之像。
城中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开门营业。出门的百姓,也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城门处、码头处,数不清的商队商人,携带着数量惊人的物资而来。就连路边,都多出了许多摊贩。
而此时城中,随处可见那身穿甲胃的云国将士,成群结伴,兴高采烈地在城中各处采买、闲逛。
如今战事已告一段落,各营云军开始轮流出营休沐,以缓解将士们这大半年身在军营之中的苦闷。也是因为如此,此时城中才能够看到这么多并无军务在身的云军将士。
在一开始的时候,面对着云军将士,这城中原本的商贩百姓,皆是心有畏惧,丝毫不敢靠近。
可架不住前些时候,朝中赏赐陆续发下,现下这些云军将士们的囊中不光极为阔绰,还有布帛米肉等物资。
这些赏赐下来的物资,有部分将士不需用到,便选择了卖给城中百姓商贩,换取金银。然后再用手中的金银,在城中大肆消费。
江州城百姓能够因此得利,因此吸引而来的众多商队、商行,更是促进了城中经济。
可以说,江州城如今能够在战乱不久之后,便迅速恢复了昔日的几分繁华,便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个。
原本就已经开始臣服接纳云国统治的江州郡百姓们,此时在这经济繁荣的促进之下,民心更是急剧上升。
城中的某处街道角落处,一位身形干瘦无比,满头白发的卖菜老汉,低着头蹲在菜摊旁,心不在焉地叫卖着。
虽然看着只是一普通老汉,但那斗笠下的锋芒锐利,不断扫视着身前街道的双眼,却是昭示出这位卖菜老汉,并不似表面看起来的这般简单。
“前方速速让开……驾!”
突然响起的暴喝之声,让原本繁华的街道,顿时一乱。
十数名云军骑兵,眼带凛然之色,驾驭胯下战马小跑着而去。
纵然这一小队骑兵马速不快,又一路高声示警,倒也没有冲撞无辜路人。除了让街道之上的百姓们避让不及,引起一丝骚乱以外,倒也没有什么。
而此时,这卖菜老汉紧紧盯着眼前纵马而过的云国骑兵,眼神忽然一亮。
只看着这支骑兵打扮,赫然便是在战场之上,名震天下的云国精锐,幽州突骑!
卖菜老汉略作迟疑,最后幽幽一叹,心中暗道:
江州城之中的各处官衙前,防卫极为严密,自己无法靠近,更别说出手袭杀了。
在街道之上埋伏等候了月余,自己耐心已尽。心中忠勇热血,也因为江州郡义士在夏国使团面前被逐一斩首的事情,而感到心寒无比。
意气颓丧的老汉,心中多有茫然无措之感。此时见眼前纵马而过的幽州突骑,心中突然有了个念头。
既然无法刺杀云国高官,那不如想办法袭杀眼前的这支云国精锐。也总好过杀几个普通云军,然后被云国人发现、围杀,来得好。
卖菜老汉心中这样想着,他的眼中,便顿时闪过一丝凛然杀意。
下一刻,他那干瘦的右手,已经伸向了摆在摊子旁的扁担。
若是有观察细致,心绪敏感之人,便能够发觉,明明看上去是木质的扁担,却竟然将街道上铺就的青石砖,给生生压得碎裂开来。
卖菜老汉的这“扁担”,绝不是此时看起来的这般简单。
可就算如此,这卖菜之人,却还是举重若轻地将其一只手拎起,就好似在拿一个真正的扁担一样。
眼看着那支云军骑兵快马离去,卖菜老汉略作沉吟,便再也坐不住了,连摊子都不顾上看了,在旁人略显错愕的眼神之中,迈开大步朝云国骑兵追去。
老汉虽看似瘦弱,但此时显露出来的武功,却是并不寻常。手提那不知轻重的“扁担”,大步迈出,速度迅疾,比起奔马也丝毫不慢,显露出一身高阶武者的修为。
此时的卖菜老汉,双眼死死盯着前方的云国骑兵,捏着扁担的右手青筋暴露。
而就在他即将当街袭杀云军之时,便见前面的那支幽州突骑,突然勒马停下,当着一众百姓的面,面带杀意地冲入街道旁的一处酒楼之中。
那如狼似虎的模样,顿时引起周遭百姓远远地观望着,私下里怯怯私语起来。
赶来的老汉见状,眉头更是一竖。
老汉心中本就郁气难纾,此时觉得这是云军光天化日之下,大行劫掠,心中顿时怒火升起,心中怒骂道:
这支幽州突骑,号称天下精锐,却枉为军人。如此欺凌百姓,劫掠毫不避讳,杀之不冤!
想到这里,老汉便要推开一众围观百姓,想要跟着冲进去。纵然拼着自己被赶来的云军围杀的危险,也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支云军尽数杀死!
可还没等他冲入酒楼之中,那支幽州突骑小队,便压着三名云军将士走出,当着周边一众围观百姓的面前,将这三人的甲胃扒去,压着跪伏在地。
为首的那名将校,快步走至众人面前,看着三人,厉声呵斥道:
“禁军天武营都伯陈实、士卒孔安和、马乡。受百姓状告,你三人入城之后,仗军中将校身份,于城南甜水巷摊贩处,强行买卖。起争执之后,竟还殴打摊贩。可有此事?”
被押着的三名云军将校,脸上还带几分醉意,被押着出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丝茫然懵逼之色。
知道听到将校喝问,又看着他们满脸的肃杀之气,三人醉意顿时消散,更是不由心中一颤,面露惊慌之色。
为首的那名都伯,此时高声辩驳道:
“不、不是强行买卖,是那人买卖不公道!军中赏赐下来的一匹布帛,明明价值三钱,他却只出两钱银子。一瓶伤药,却要五钱银子。这样的奸商,如何能够放过!”
另外两名士卒,此时也连忙跟着叫起屈来。
“是啊,请校尉明察!”
“我等冤枉!”
前来缉拿的为首将校,眼神一厉,当即喝道:
“营门开启之前,陛下颁下谕旨,一应将士,皆不得滋扰民众。若有触犯,从重处理,以儆效尤!”
“尔等如今,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强买强卖,殴打百姓,滋扰百姓,两罪并罚,当从严从重。按我大云军律,就地处斩!”
浓厚气势,此时一众将士身上升起。那凝重迫人的杀气,让三名犯事的将士,顿时脸色煞白,口中急呼道:
“请校尉高抬贵手啊!”
“我、我等乃是天武营将士,纵然触犯军规,也当由营中断事官处置!”
“我等皆有军功在身,为陛下、为大云流过血,不能如此待我等!”
为首的将校,丝毫不顾三人所言,眼神刚毅坚定,暴喝道:
“就地处斩!”
一旁幽州突骑的将士,顿时上前,手中长刀扬起,挥下。
三颗头颅,就这么滚落在地,血溅一地,顿时引起了周遭百姓们的惊呼之声。
四周沉默片刻之后,不知谁人带头,叫了一声:
“好!”
听到这喝彩之声,一众百姓们也是这才反应过来,亦是随之高声喝彩起来。
前来行军法的将士们,便在这一片叫好喝彩声之中,收敛了三人的尸首,翻身上马,飞快离去。
那名卖菜老汉,手中拎着扁担,愣愣地站在人群之前,看着身边人不断鼓掌叫好,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了一种茫然无力之感。
他呆在原地,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四周百姓尽皆散去,他方才浑浑噩噩地原路返回。
而当他回到原本那用来伪装的卖菜摊位之前,便见几名云军将士,正在和四周的一众摊贩们说着什么。其中一人,还就站在了他的摊位之前不曾离开。
老汉见状,心中顿生警惕,右手不由得紧了紧扁担,下意识地想要转身离去。
可还不待老汉有所反应,旁边便有摊贩看到了他愣在那边,也不曾多想,便笑呵呵随口搭话道:
“钱老汉,这官府来人了。说随意摆摊影响什么市容,给咱们腾了处能够遮风避雨的好地方,以后专门用来让咱们摆摊做买卖。还承诺咱们,不让那些差役、江湖人、游侠地痞来勒索钱财……嘿,这听着似乎是好事。就是不知道,官府要收咱们多少钱。”
“当然算好事了,别的不说,能够有个遮风避雨的地啊,日后便不需风吹日晒了!而且官府若是要的多了,咱们再出来就是了呗。”有一旁的摊贩接话道。
有人悄悄看了一眼远处的几名云军将士,压低了声音,道:
“还有这些当兵的,虽然说的是官话,但可比衙门里的那些本地差役老油条们,态度要和善太多了!”
“你们说说这稀奇不稀奇,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官府关心过咱们这些穷苦老百姓呢。”
“是啊,以前的官府,从来只关心那些有店铺的富商老爷们。没想到这换了个朝廷,对咱们倒是上心起来了!”
钱老汉听到众人议论,知道这些云军并非是冲着自己而来的,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钱老汉,你快回去啊!刚刚看你急匆匆的不知道哪里去了,有人还想着把你的菜都分了。得亏是这些当兵的来了,将人赶走,还让人专门替你看着摊子呢。”
钱老汉听到这里,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扁担,心中茫然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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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国,海陵郡。
百余身穿彩缎绣衣的绣衣使者,个个气势精干,双眼锐利,身骑战马之上,簇拥着最中间的那辆马车,沿着官道行进。
在车队前后,还有数千地方郡兵小心护送。
如此大的阵仗,便是往日夏国两千石官员巡视地方,也难以比得上。只是一看,便知这车队之中的人物,来头实在不小!
马车之中,因为连日奔波,胖脸已经瘦下一大圈的钟子濯,自车窗之中探出头来,满脸焦躁地问道:
“到了哪里了?”
马车旁的绣衣使者,连忙回话道:
“回大人,距离海陵郡郡城泰州城,还有两百里的路程。”
钟子濯闻言,不由得道:
“既然只剩下两百里,为何不加快脚程?按照现在速度,只怕还得两三日才能够到泰州城呢!”
这连日来的奔波,已经让钟子濯实在厌烦了。
“大人,逆贼张士诚部众势力,已经发展到了泰州城外。是以这行进速度,实在不能快。否则被贼军趁机偷袭,恐危害大人您的安全啊!”手下绣衣使连忙道。
听到这里,钟子濯微微一滞,加快速度的命令再也说不出口了,只能咬着牙重新坐回马车之中。
而此时的马车之中,还有两名身穿绣衣的钟子濯“心腹”绣衣使者,此时压低了声音,道:
“翊卫使大人,如今您的身份尚且没有知会张士诚,所以还是稳妥一些的好。”
钟子濯闻言,只能点头道:
“我知道!”
说到这里,钟子濯也是压低了声音,道:
“那陛下派人的人是谁,具体在何处接头,我的任务是什么,都可曾联系好了?”
“大人放心,都已经清楚了。”
“此次前来之人,除了张士诚以外,还有负责暗中给张士诚,运送一批兵器钱粮而来的横海将军汪直。而大人您的任务,则是要遵从夏皇的命令,下死手,清查海陵郡盐商。”
钟子濯闻言,顿时一愣,迟疑地道:
“张士诚不是因为盐商支持,才有今日声势的吗?陛下当真,要我下死手清理盐商?
钟子濯智谋不低,自然能够看出,在海陵郡,这个夏国东南沿海之地出现动乱,对于云国来说,是多么有利的一件事。此时要他清理地方盐商,便极有可能导致张士诚部没有援助,就此覆灭啊!
手下闻言,开口解释道:
“之前是,但如今横海将军前来,证明海路已经被打通了,今后张士诚所需的粮草军械,大可自海上商路运输而来。这些盐商用处不大了,您手段越狠便越好!”
“一来可以给大人您添个功劳,二来嘛,这夏国盐商除了海陵郡,可还有一更为富庶的齐地啊。大人的手段越狠,让这些盐商越是心惊胆战,盐商们便越是与夏国离心离德……”
这“与夏国朝廷离心离德”的后果,自然就是齐地动荡,只要稍稍推动,海陵郡故事不就可以重演一遍了吗!
听到这里,钟子濯眼中一亮,不由露出一丝笑意,道:
“高,实在是高!陛下的意思,臣知道了!”
第一百零六章 发挥稳定的汪直
海陵郡治下,海阳府,横南县码头。
伴随着张士诚的势力越来越大,如今这海陵郡之中,除了那么少数的几座大城池,此时依旧在夏国掌握之中。其余州县乡镇,已经尽数落入张士诚的掌握之中。
这临近大海的海阳府横南县,此时便被张士诚部众控制着。
数千身穿夏军甲胃,手持兵刃,弓弩俱全,一看便是叛军精锐之众的兵马,正严密布防于此,戒备森严至极。
叛军领头之人,身形不高,蓄有胡须,相貌颇有威仪,被一众叛军将领簇拥着,顾盼之间却自有一番气势。
此人,正是如今让夏国朝廷,颇为头疼的叛军首领,张士诚!
张士诚身边的亲信,看着码头前空无一船的海面,忍不住对张士诚问道:
“将军,这、当真会来人吗?”
如今的张士诚,只不过占领了海陵郡不足半数的州县,是以只自号将军,没有打出什么太过引人瞩目的旗帜来。
听到身边亲信询问,张士诚毫无怀疑,坚定地道:
“必定会有的!”
张士诚在前来夏国海陵郡之前,虽然只在粘杆处之中待过很短的时间。但对于粘杆处的手段,他却是毫无怀疑之心。
说今日能够送来军械物资,便一定能够送达!
张士诚领着麾下部众,又等候了约莫半个时辰,便忽然听到有手下大喊道:
“将军您看,那是不是?”
众人闻言,齐齐望去。
便见远处海面之上,此时有十余艘商船出现。这些船只,此时正缓缓放慢了速度,好似是见码头之上有兵马驻守,在默默观望着。
张士诚见状,眼中一亮,当即道:
“应该是到了……速速立起我的大旗!”
手下闻言,连忙应是,转身将张士诚的帅旗立起。
而海面之上的船队,在看到张士诚的旗帜之后,这才重新朝码头处驶来。
横南县码头,此时早已被张士诚的部众清空。十余艘大船,很是轻易地便驶入了码头之中。
码头之上的人,这个时候才看清楚,这十余艘船只上面挂着的,竟然分别是高丽、扶桑、渤海国,这三个邻国的旗帜。
横海将军汪直,此时褪下了身上甲胃,换上了一身商贾衣裳,在一众水手的簇拥之下走下船只。这一眼望去,颇有海商大贾的架势。
若是不知道汪直身份的人,哪里能够知道,这位竟然还是云国新建功勋的水师将军啊。
张士诚眼见汪直下来,当即快步上前,抱拳拱手道:
“张士诚,见过汪大官人!”
汪直此时,也是一派商人的做派,笑呵呵地拱手还礼,道:
“张将军,久仰久仰啊!”
有粘杆处提前联系过,对来人的身份,二人自然是心知肚明。甚至在他们各自手中,连对方的具体画像都有,自然不会错认。
稍稍客套几句之后,汪直当即示意手下开始搬运船上货物。张士诚见状,也连忙示意手下人上前帮忙。
等到二人身边仅剩下少数心腹死忠的时候,汪直才压低了声音,道:
“一共十七艘海船,送来了甲胃两千具,刀五千柄,枪五千杆,神臂弩五百张,床弩五十架,粮草五万石。”
这些东西,自然不少。但张士诚此时听着,却是不由有些失望。
张士诚很清楚,如今自己的势力,虽然一日比一日强盛。但那,也只是看起来这样而已。
面对着即将到来的夏国的全力剿杀,张士诚手上,也仅有地方盐商暗中支持的精锐兵马三千,外加上裹挟数万的民众而已。
就凭这海陵郡这无险可守的地形地势,若夏国调动精锐兵马而来,只怕凭他的本事,也撑不了多久的时间。
横海将军汪直送来的这些东西纵然不少,可顶多让他武装起一支不足万人的兵马,如何抵御夏军接下来的围剿?
虽然没说话,但看着张士诚的神色,汪直便能够猜出他的心思。当即轻笑一声,道:
“张将军务须担心,这只是第一批!”
“高丽国以南,有海上岛国,名曰儋罗国。其上俗朴陋,民不过十万,国力贫弱。自夏国雷州水师覆灭之后,夏国势力无法抵挡此地,遂被我率部占领。如今此地,虽未建立州县,纳入我大云,但上面已有码头、仓库,伪装成他国的船只,将不断地自国内运送物资而来。”
儋罗国地处海上要道,连通夏国与高丽、扶桑。此前为了三国海上贸易,夏国并未实质控制这里,只是将其纳入了夏国水师巡视之地。
而如今,随着夏国雷州水师覆灭,仅剩的金陵水师,便需要负责起巡防夏国南北沿海、驻守京师金陵城这些事务。对于这儋罗国,也只能放弃。
而汪直,到底是青史留名的大海盗、海商。他对于这海上商路的紧要之地,自然颇为敏感。
趁着其余几国还没有反应过来,汪直隐藏了自己云国横海将军的身份,率麾下数千部众,直接占领了这儋罗国。
汪直此时面带得色,笑着道:
“自儋罗国前来海陵郡,不过二十日的海路。只要安排得当,张将军所需军械物资,必将源源不断地运来!”
听到这里,张士诚心中一松眉头一松,点头道:
“原来如此。”
纵然张士诚对自己颇有信心,但只要想到云国支援不及,使他独自面对夏国朝廷,便不由心生绝望无力之感。
此时听到了云国如今已经在海上立足,将势力延伸至此,这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日后之事,便请汪大官人多多费心了!”张士诚躬身笑道,然后朝身后微微招手。
便有一名心腹,手捧两本账册,递到了汪直面前。
张士诚在一旁,取过上面一本,开口道:
“这里是精盐四万石,便做采买军械的花销。日后一应采买军械的花销,也当皆用精盐结清!”
这精盐,天下百姓可是离不得的,乃是硬通货。
如今海陵郡动荡,引得夏国境内盐价上涨。原本每斤三十文的价格,涨到了五十文。四万石精盐,若是折合下来,便价值二十多万两白银。
可以说,如今占据了半个海陵郡的张士诚,几乎可以说,将夏国五分之一的盐握在了手中,是绝对不缺少钱财的。
汪直接过账册,翻开查看一遍,方才点了点头,好生收入怀中。
而这个时候,张士诚又趁势递上了另外一本账册,轻声道:
“这里的一万石精盐,则是我给大官人的辛苦费……日后啊,还请大人多多照顾!”
汪直闻言,眼中一亮,毫不迟疑地接过,笑道:
“还请放心,陛下此前是有所交代……再加上张将军如此客气,我自然是不会让将军你失望的,呵呵呵。”
张士诚闻言,亦是附和地笑了几声,然后微微抬手相请,低声道:
“粘杆处翊卫使大人,不日便至。还请大官人逗留一些时日,与我一同面见才是啊。”
汪直闻言,点头应是,笑呵呵地与张士诚一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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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国,金陵城谨身殿中。
夏皇虞昭凌,恨恨地合起手中的密折,勐地朝御桉之上一拍,脸色难看至极,咬牙恨声道:
“这云皇,当真是让朕开了眼了!不过递交一份停战国书,都能被他玩出这般花样来。”
“义士被杀,我大夏使团,却只能继续献上国书,其余什么都做不了。如此一来,只怕是冷了众多忠义之士的满腔热血啊!”
殿中,冯处闻言,低头禀报道:
“出访使团尽力周旋,但奈何云皇精心算计,甚至连抓到的江州郡武林义士都一直留着,就是打算演这么一出……正使鸿胪寺少卿那日之后,悲愤交加,直接一病不起。”
虞昭凌闻言,纵然脸色阴沉至极,却也点头道:
“朕知道,所以此事是怪不得他们的……”
“只是,朕如今心中,着实满腔怨怼,不知该对谁发泄!”
此时的冯处,二话不说,直接接话道:
“此前朝中,动用如此惰的人脉物力,请动了百家高手出面刺杀云皇。若非臣办事不力,导致功亏一篑,又何来云皇如此嚣张!”
此时,冯处勐地俯身拜倒在地,叩首赔罪道:
“臣办事不力,还请陛下降罪责罚!”
虞昭凌心中更觉愤慨,声音不由一厉,呵斥道:
“朕怪你了吗?刺杀手段,本就上不得台面,如何能够将军国大事,尽数寄托其上?”
冯处被这么一训斥,顿时闭上了嘴,垂着头跪在地上。
虞昭凌连喘了好几口气,方才稍稍平复了心情,沉声道:
“起来吧,朕现在语气冲了些,但并没有怪你的意思……这云皇才多大?谁能够想到,江湖关于他武功的传闻,竟然全是真的!”
反正不论如何,萧承沅江之上的出手,可是彻底断绝了夏国朝廷派人前去刺杀的念头。
一个皇帝,身边有众多兵马护持,供奉高手日夜拱卫身旁,再加上他自己的武功,还堪称旷古烁今。这样的人物,想也知道,刺杀手段对他来说,是极为无用的!
虞昭凌深吸一口气,重新提振精神,开口道:
“罢了,不管如何,如今和云国,总算是停战了。既然给了我大夏喘息的机会,就必须把握住!”
“传令南境,各部不断操练兵马,囤积粮草军械,布置防线,为下一次交战做好准备。北境,则命令各部全力出击。这一战,纵然无法尽灭突厥诸部,那也必须要将突厥的骨头打断,让这些草原蛮子,十数年之内不敢再提南顾之事!”
冯处眼见虞昭凌重燃斗志,当即抱拳喝道: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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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国,江陵府,荆江码头之上。
浩荡仪仗船队离开江州城,簇拥着规模浩大,装饰华贵的龙船,此时驶至此地,停驻于江面之上。
封赏完前线将士,安抚好江州郡民心之后,萧承江州郡之行,便算是功德圆满,于半月之前,启程返京。
为了最大限度地发挥身上帝卡技能,多安抚数地的民心,萧承的返京之路,自然要与此前来时不同。
巡游队伍,依旧乘船而行,自江州城逆流而上,由岳州,沿长江逆流而上,途径江陵府、宜县,入江阳郡,自建昌府入境,回归京城。
今日,船队便恰好行至江陵城。
既是选定的陪都,萧承便来了兴致,下旨让随驾的刘伯温、袁天罡前来,观一观这江陵城风水。
刘伯温陪在萧承身旁,观望了几番之后,当即赞叹道:
“这江陵城,长江自此东西而过,此乃实水。江水润泽地方湖泊,有水脉贯穿南北。此为虚水。虚实之水交汇此地,形成“一唱千和”之象,隐有昌盛兴旺之势。设陪都于此,便映衬我大云国势蒸蒸日上之像,却是绝妙!”
一旁的袁天罡,亦是开口道:
“江陵城东西两侧,有纪山、八岭山。”
“这纪山,山势雄奇,浮云飞渡其间,如仙山琼阁。纪山附近,还有白、乌、青、赤、黄五龙潭,簇拥成“五龙捧圣”之像,实乃宝地。而这八岭山,也是奇特。由八个山岭组成,山势巍峨,山岭逶迤,远望犹如巨龙在卧,尤为奇特,隐约可见王气!”
萧承闻言,轻笑一声,道:
“是吗?两位可莫要因为朕提前选定了,便只捡好话说来听啊!”
二人闻言,连道不敢。
刘伯温实话实说道:
“这江陵城,确有几丝帝王之气,蕴藏其中。为我大云国都,或许尚显不足。但若只是充作陪都,却是足够了!”
萧承听到这里,微微点头,道:
“既然两位卿家也这么说,那边彻底定下来。工部现在就调集人手,调我大云墨家弟子协从,杂家、沉氏商行助力,营造陪都皇宫、官衙!”
说到这里,萧承又看向二人,道:
“朕倒也不迷信这风水之说,但也不愿犯忌讳。相应营造事务,你们二人也出出主意……对了,还有李淳风,也调入司天监之中,共同负责此事!”
二人闻言,顿时齐齐俯身一礼,道:
“臣,遵旨!”
第一百零七章 云国后宫,党争之势初现
云国中庆城,皇宫坤宁殿之中,此时升起了珠玉帘帐,摆起了数座屏风,以隔绝视线。只隐约可见,两道身影端坐其后。
司礼监掌印太监楚鲤,此时拖长了嗓音,唱声道:
“宣众臣上殿拜见!”
声音落下,坤宁殿殿门敞开。
太尉陶艾、刑部尚书温体仁、中护军南霁云、东厂厂督汪直、尚舆备事处翊卫使陆炳,齐齐走入殿中。
一入殿中,众臣对着屏风之后的两道身影躬身一拜,齐声喝道:
“臣等,拜见两位娘娘!”
此时这屏风、珠帘之后坐着的,自然就是没有随萧承巡游的南荣姝、边流韵二人。
而前来拜见二人的殿中众臣,则是萧承留在京中,主持大局的一干人等。
南荣姝见今日这么多人齐齐前来拜见,眼睛一动,满怀期待地问道:
“可是陛下那边,传来了消息?”
太尉陶艾闻言,出声回禀道:
“回娘娘的话,陛下仪仗,已启程归京。”
听到这话,南荣姝脸上顿时一喜,忍不住一拍手掌,娇笑道:
“好啊,陛下终于回来了!”
一旁的边流韵见南荣姝有些失了仪态,不由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襟,示意她在人前稍稍收敛点。
南荣姝被边流韵提醒,这才发现自己在朝臣面前这般姿态,着实有些不妥。轻咳一声,张了嘴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转移话题。
万般无奈之下,南荣姝只能扭头看向边流韵,紧抿着嘴巴,灵动的大眼睛连连眨巴。
边流韵看着南荣姝求救的眼神,只有暗暗叹息一声,出声接话道:
“陛下归京,应当及早准备迎驾事宜。此事,还请诸位大人操持。”
本来也不知道给如何接话的众臣们,此时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齐声道:
“臣等,谨遵娘娘之命!”
边流韵看了南荣姝一眼,见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又开口问道:
“若只是此事,派人禀告宫中即刻,应当不需要诸位大人请命入宫……现在这坤宁殿之中,皆是忠心的奴婢。诸位大人若是还有事,便直说吧!”
听到这里,老太尉陶艾点了点头,拱手道:
“娘娘当真聪慧!臣等前来,确还有事情禀报。”
说到这里,陶艾微微一避,让开身形。身后的汪直、陆炳,快步上前,跪倒在地,高声道:
“启禀娘娘,东厂已经探知,近来京城之中,频频有势力暗中接触、收买宫中侍者,看其手笔,似心怀不轨之意,欲要对宫中下手!”
“启禀娘娘,我尚虞备事处也已查探到一些线索,此事属实!”
原本闭嘴的南荣姝,此时秀眉一蹙,忍不住开口道:
“欲要对宫中下手?”
汪直低着头,低声道:
“是!诸位大人还有奴婢,思来想去,都觉得,这暗中势力的目标,只怕是、是……”
“是什么?”南荣姝此时心中或许已经有了猜测,眼神变得凝重无比。
“这目标,只怕是宫中的两位殿下……”
只听得“啪”的一声响声,南荣姝勐地一拍桉桌,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什么人,敢有这样的胆子?”
正所谓为母则刚,南荣姝本就不是什么性子柔弱之人,此时听到有人想要对自己的儿子下手,更是难以抑制心中怒火。
就连脾气向来温和的边流韵,此时尽管抓着南荣姝的臂膀不断安抚着,但她的脸色,也显得有些难看。
“虽未有实据,但看最近京中动向,应当是稷下学宫之中的儒家势力。”陆炳开口道。
南荣姝闻言,勐地站起身来,震怒道:
“南霁云,你还在等什么?调禁军前去围了稷下学宫,把牵扯此事的人尽皆拿下!”
南霁云闻言,连忙上前一步,抱拳道:
“娘娘容禀,此事暂且急不得!”
“急不得?事关两位皇子安危,你说急不得?”
南霁云出身哀牢族,面对着南荣姝这位哀牢族此代主上的怒火,本就不敢违逆。更何况,这里面还事关云国皇长子、哀牢族少主萧成泽,此时就更加不敢说话了,只能低头不敢言语。
温体仁见南荣姝此时怒火中烧的模样,连忙出列劝说道:
“娘娘,这儒家学派,影响甚大。门下弟子,遍布天下。毫无实据之下便贸然出手,恐有损我大云声望,有碍于陛下仁名啊……”
边流韵起身扶住南荣姝,温声道:
“诸位大人不是不知轻重之人,儒家影响甚大,此事的确急不得……”
说到这里,边流韵又看向众臣,继续问道:
“陛下那边,可曾知道此事?”
“回娘娘,陛下只知儒家私下异动,嘱咐过我等,让儒家动手,切莫打草惊蛇……至于儒家准备对宫中下手的事情,陛下尚未知晓。”
边流韵闻言,低声道:
“陛下也嘱咐过,切莫打草惊蛇的。”
听到萧承吩咐过,南荣姝这才深吸一口气,咬牙道: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已经开始在宫中布局了,想必也要不了多久,便会显露马脚……总之,还请娘娘放心,这儒家动向,尽皆在我东厂监视之下!”汪直道。
陆炳见状,也连忙开口道:
“我尚舆备事处的侍卫、暗探,也一直盯着。无论儒家私下里有什么动作,臣即刻便能够收到消息!”
南荣姝此时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恨恨地坐了回去,高耸胸口不断起伏,强行压住心中的怒火。
边流韵虽已然沉稳,但脸上神色,也是少见地难看,沉声道:
“加强宫中戒备,绝不可出现半点差错!”
南霁云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连忙道:
“请两位娘娘放心,宫中禁军已经戒严。各衙高手,都已调入宫中协防。佛门惠启大法师,以诵经祈福之名,亲自坐镇宫中!阴阳家宗主须宿、兵家兵主戈商、杂家门主金圣源,也已率领心腹弟子,入驻皇城附近。官药局姬缓御医也已返回京城,日夜坐镇太医院,以防不测。”
边流韵闻言,扭头看向一旁的南荣姝,强笑一声,道:
“如此妥当,你当稍稍安心些……再不论如何,还有你我二人在呢!”
不论是边流韵,还是南荣姝,都是高阶武者。而且不论是哀牢族武学,还是音家典籍,那都是传承源远流长,不是江湖普通同等级武者能够相提并论的。
纵然宫中戒备有所疏漏,被刺客抓住了漏洞。但只要有她们二人在,只怕没那么容易伤到两位皇子!
南荣姝闻言,强定心绪,微微点头。
众臣见事情已经禀报完,便要行礼告退。
而这个时候,边流韵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勐地开口道:
“等等!”
众臣闻言,脚步一滞,再次转身行礼。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边流韵抓着南荣姝手,沉声道:
“今日起,我二人俱携皇子,搬至坤宁殿之中,同吃同住!”
此言一出,南荣姝面露茫然地看向边流韵。
殿中一众臣子,亦是面露怪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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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艾、温体仁等心腹朝臣,缓步走出坤宁殿。
此时,整个皇宫之中,精锐的禁军将校,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往来巡查不休。宫墙之上,甚至搬上了床弩这类杀伐利器。
东厂番子、粘杆处侍卫,此时亦是被调入了宫中各紧要之处,还有能够调遣的供奉高手,此时都被调入了宫中,协同禁军各部严防死守。
这么一座云国皇宫,此时守卫得如同铁桶一般!
温体仁看着这宫中,一副戒备森严,气势凝重,山雨欲来的架势,却是突然轻笑一声,道:
“好事啊!”
老太尉陶艾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旋即又转而叹息一声,道:
“是好事,只是可惜……”
“哎,已经身在我大云后宫之中,又得陛下恩宠,那其余的身份,便不值一提……况且,这夏国帝姬的身份,尊贵无比。等陛下一统天下之后,未必不是招揽夏国旧人的大旗!”
老太尉陶艾闻言,默然以对,转身离去。
温体仁亦是轻笑一声,对着身后的南霁云、汪直、陆炳三人微微一礼,随后负手离去。
南霁云听得一知半解,眉宇之间还有疑惑之色,心不在焉地对着几人拱手一礼,也转身离去。
最后只留下汪直、陆炳二人,站在原地。
此时的汪直,下意识地看了对方一眼。恰好陆炳此时,也将视线转向汪直。二人对视一眼,眼睛皆是齐齐眯起。
粘杆处和东厂,虽然当初同起一脉,是被萧承划分为两个衙门。但随着两者势力发展,职权已有重叠之处。
所谓同行是冤家,两处之间,这明里暗里的斗争,便已经不少。
而此时的二人,如此姿态,只怕又是起了相争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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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巡防的禁军将士,见到南霁云低着头走来,连忙站定身形,齐齐低头抱拳,喝道:
“见过中护军!”
南霁云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停顿,满怀心事地向前走去。
一众行礼的禁军将士,虽然诧异于南霁云为何这般模样,但也不敢多问,只能继续巡视宫禁。
而这个时候,便听到一声高呼传来:
“南将军,还请稍等!”
南霁云脚步一顿,转身看去,便见粘杆处翊卫使陆炳,快步追来。
“啊,不知陆大人寻本将,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南霁云微微拱手道。
陆炳呵呵轻笑一声,道:
“倒也没什么,只是见将军面有疑色,便想着前来,为将军你答一答心中疑惑!”
南霁云闻言,顿时一愣,犹豫地道:
“本将,表现得很明显吗……”
陆炳闻言,笑而不语,尽在不言之中。
南霁云迟疑了一会儿,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勐地惊醒过来,连忙摆手道:
“还是算了!本将是陛下钦命中护军,节制京中内外兵马。有些事情,本将沾不得!”
说罢,南霁云转身就要快步离去。
陆炳此时,却是朗声道:
“将军,想得太多了!今日前来,其实只为告知将军一件事!”
南霁云闻言,沉吟片刻之后,再次停顿下来,扭头看向陆炳,道:
“什么事情?”
“顺着这次收买宫中侍者的线索,我粘杆处密探一路查询,却是发现了这件事,马家亦是牵涉其中!”陆炳沉声道。
“马家?哪个马家?”南霁云皱眉道。
“自然是谊兹侯马敏文马家!”
南霁云眼神一厉,沉声道:
“杨家姻亲,曾任尚书令的谊兹侯马敏文?”
“只是查到牵扯其中而已,到底是真的参与其中,还是只是被放出混淆我粘杆处调查方向的布局,尚且还不能确认……”
说到这里,陆炳微微一顿,抬头沉声道:
“不过这件事,确实也提醒我了。随着两位皇子的出生,有些事情,就算宫中几位娘娘并不在意,却也到了必须要出个结果的时候了。”
南霁云闻言,眼神连连闪动。
是啊,随着两位皇子出生之后,这嫡庶之分,皇后之位的归属,便已经成了一件事关朝堂安稳的大事!
沉默片刻之后,南霁云沉声道:
“陆大人今日的行为,本将军可以认为,是陆大人已经做出选择了吗?”
听到这话,陆炳却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
“哪里是我做出的选择?明明是东厂,逼着我做出的选择!”
“听闻当初贵妃娘娘还是夏国帝姬之时,便与音家弟子颇为亲近。如今,这音家弟子,更是大肆进入东厂任职。东厂厂督汪直,显然已经选定了贵妃娘娘。既然如此,我尚舆备事处,也唯有选择昭仪娘娘了!”
在萧承的刻意安排之下,边流韵的师傅边博容已入东厂任职掌刑千户,是东厂之中,除厂督之下,官职最高者。一众音家弟子,更是凭借着音家的情报网络,大肆在东厂之中任职。
粘杆处与东厂针锋相对,自然要选择另一位来支持了。
可剩余两位昭仪娘娘,杨家的势力却是最盛,杨家子弟有文有武,很是出息,还有马家、曲家门生故吏支持,不需要粘杆处的支持。
所以此时的粘杆处,只能够选择生下了皇长子,代表着哀牢族势力的南荣姝了。
南霁云闻言,迟疑一阵,却是微微拱手一礼,掷地有声地道:
“陆大人之意,本将军已经知晓了……事关皇长子嫡庶身份,与我哀牢族日后息息相关,我岂坐视旁观?今日之后,本将军将上禀陛下,卸下中护军之职!”
中护军卫戍京城皇宫,至关重要!
身处这样一个位置,又是这么一个出身,南霁云也唯有卸下这个职务,方能够真正参与这皇后位份之争中。
陆炳闻言,轻笑一声,道:
“将军之智,着实让人钦佩!今后我粘杆处,虽不敢说全力支持南荣昭仪。但有些事情,自然是站在娘娘这边的!”
南霁云闻言,微微点头,拱手道谢,方才转身离去。
刚刚那一章,修改了一部分。
写的时候写嗨了,写岔了,搞得后面部分有些不合理,就修改了章节的后面一千字……
第一百零八章
云国,中庆城。
往日一向门庭清净的谊兹侯府,今日却是大开门庭,其中张灯结彩,颇为喜庆。
每隔片刻,便有京中官宦人家的车架停在谊兹侯府门前。送礼之人在门房前放下了贺礼,然后是一刻也不停留,转身便径直离开。
侯府中人,竟然也丝毫不出言挽留,就这么站在门前,不断恭迎相送。
这幅景象,别说是马敏文当初任职尚书令的时候。就是京中那些闲赋在家,在朝中靠边站的老一代勋贵们,办个宴席也没有这样冷清的。
或许在旁人看来,只是觉得这谊兹侯府,如今没了圣卷恩宠,没了手中权势,便是门庭冷落,让人不由心生诸多感慨。
但只有朝中的诸多老臣们方才清楚,这看着不显山不露水,门庭冷清的谊兹侯府,在朝中却是有着很大的影响力!
先帝在世之时,这马敏文便在朝中任职。汪晓掌权之后,亦是凭着其圆滑的性子如鱼得水,位居九卿之位。
当今圣上登基之后,他马敏文更是果断投靠,带头出面,稳定了朝政。又接着与杨家的联姻,和曲家、陶家乃是当今圣上,都论起了亲戚来。
四家权势最盛之时,朝中文武两班重臣,要么是几家的门生故吏,要么就是受了他们的提拔之恩。曲诚当初在任职尚书令的时候,区区家仆便能够喝令地方官吏,靠得就是这份影响力。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接任尚书令的曲诚才会因“病重”,而归家荣养。顺便还给了萧承,以内阁替代尚书令职责的机会。
萧承身为皇帝,一言一行所隐藏的心思,下面都会有人去耐心揣摩、猜测。
四家之中,这杨家女儿后宫得宠,陶家老太尉仍被当今陛下所敬重,都没什么。
但这马家、曲家,当今陛下已经表露出了几分忌惮顾忌的意思,朝中大部分自然不敢再与其有所接触,连两家发出去的帖子都不敢接,日常都不敢来往。
但就算如此,马家举办的宴席,却还有这么多朝中大臣派人前来送礼。纵然没有入宴吃喝,也足见马家在朝中残存的影响力,是有多么惊人了!
马府书房之中,卸去了朝中职务,荣养在家的马敏文,脸上气色相较此前,不知好上了多少。就连昔日略显消瘦的身形,也可见富态了不少。
此时的马敏文挥了挥手,让一旁伺候的人尽皆退下。就连想要伺候一旁的长子,都被一齐赶了出去。整个书房之中,只剩下了马敏文、曲诚、杨玄琰三人。
书房沉默片刻之后,马敏文开口笑道:
“你我三家虽然各有姻亲,但相互往来,却是很少。今日唯有借着我这长孙的周岁宴,方能够与两位聚一聚啊!”
曲诚闻言,也是不由轻笑一声,道:
“是啊。这番场景,倒是让我想起了当初陛下初登基之时,安宁侯也是这般,借着寿宴之机,暗中为陛下联络的。”
杨玄琰闻言,亦是点了点头,道:
“今日可不同往日!陛下可是,从未禁止过你我三家往来的……只是咱们为了稳妥,这才如此小心的。”
安宁侯,也就是杨玄琰如今所封的爵位。
当初权臣汪晓掌握朝局,萧承借着杨家的关系,联系了马、曲、陶三家,这才能够在掌权之后,快速稳定朝局。当时杨玄琰暗中为萧承联系之时,也是如今日这般,借着个寿宴的名义……
曲诚闻言,连忙摆手道:
“是我失言了!”
萧承对他们几家还是念及旧情的,也未曾多有禁制看管。怎么说,也没有到当初汪晓掌权的那个局面。
稍稍叙旧一番之后,马敏文轻咳一声,道:
“太尉如今军务在身,倒是没有前来。不过倒也私下派人,送来了贺礼与一封书信!”
曲诚、杨玄琰闻言,皆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正襟危坐了起来。
这幅书信,才是他们三人聚集在这里的关键。
“近来之事,你们应该也略有耳闻。如今京中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私下里却是暗流涌动,让人不安。”
“中军都督府、禁军衙门、京畿府衙门、尚舆备事处、东缉事厂。京中这几处紧要的衙门,如今都各自收到了密报。如今京中有势力暗中兴风作浪,竟然胆大包天到,欲要对宫中下手。”
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这个消息竟然在京中传开。就连久在家中,一向远离朝局的杨玄琰,此时都有所耳闻。
曲诚闻言,点了点头,道:
“原是为了这件事,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这样的事情,尚未动手,便已经闹到了如今这般人尽皆知的地步。这幕后势力,显然不过就是一跳梁小丑,又何必忧心至此?”
对宫中下手,这般掉脑袋的大事,还未动手呢,便已经传到众人皆知。也着实怪不得曲诚此时,如此看不起这幕后之人。
“若是只因为这件事,自然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马敏文顿了顿,眼神一凝,沉声道:
“太尉来信,却是告知,不知什么时候,几处衙门顺藤摸瓜,竟然从顺着其中一条线索,摸到了我谊兹侯府之上!”
此言一出,曲诚、杨玄琰脸上顿时一惊。
“什么?”
“此事,为何会牵扯到谊兹侯府之上?”
马敏文微微抬手,示意二人莫要惊慌,继续道:
“清者自清,想来,这也不过是幕后之人,故意放出来扰乱视线的手段而已!我谊兹侯府既然没有参与其中,那自然不怕什么。各衙门想查,我侯府都是大开方便之门,任由调查的。”
听到了马敏文这般表态,曲诚、杨玄琰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毕竟凭借马、曲、杨、陶这四家的影响力,倒也不至于被人冤枉。就只怕马家,是真的参与了此事之中,那才不好处理呢……
不过其实仔细想想,以马敏文圆滑谨慎,时时不忘约束家中子弟的性子,显然也不可能如此弄险。
“既然如此,那所幸不管就是了。陛下如今已在归京的路上,不需月余便能够回到京师,咱们又何必慌张?”杨玄琰开口道。
曲诚此时却是毫无轻松之色,脸上反而变得无比凝重起来,沉声道:
“谊兹侯担忧的,恐怕是这个苗头啊……”
“幕后之人欲要对宫中下手,目标只怕是两位未满周岁的皇子殿下。而后宫三位妃嫔之中,唯有杨昭仪娘娘还没有子嗣。纵然咱们没有暗害皇子的胆子、心思,只怕也难以杜绝有心人的怀疑啊!”
马敏文闻言,沉着脸点头,道:
“对!今后只要宫中皇子们稍有异样,咱们几家便要被人怀疑,甚至有被攻讦的可能。长此以往,如何能够应付得来?”
四家联合,势力根深蒂固,影响力颇大。这树大招风之下,已经为众失之的。若是这次没有办法震慑旁人,只怕今后会更加疲于应对的!
杨玄琰闻言,皱眉道:
“那该怎么办?”
马敏文闻言,沉声道:
“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宫中的两位皇子们出事,否则就难办了!还有,非是我等贪恋权势,但为了保住四家富贵,昭仪娘娘也必须尽快诞下子嗣。”
曲诚、马敏文二人听着,皆是齐齐点头。
“幕后之人,其实早有怀疑对象。只是没有实质证据,难以拿下。你们发动自家力量、人脉,看看能不能找出点蛛丝马迹来。”
“好!”二人应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忽然听到书房之外,有府中奴婢快步走至门前,道:
“三位侯爷,宫中来人传旨了!”
书房之中,三人听到宫中来人,连忙起身出来,整理一番衣裳之后,一齐前去前厅恭迎。
一至正厅,便见宫中掌印大太监楚鲤,领着一群手捧锦盒礼物的小太监,笑呵呵地等候着。
三人见状,连忙快步上前,躬身行礼,赔罪道:
“让大公公久等了!”
楚鲤连忙侧开身子,不敢受礼,口中急忙道:
“三位侯爷身份尊贵,咱家可不敢受礼。今日前来,只是奉陛下旨意前来的,三位接旨吧!”
“陛下旨意?”马敏文微微一愣,道。
楚鲤笑着点了点头,道:
“陛下虽还未归京,但此前已知谊兹侯长孙出生之事。是以派人快马送回了圣旨与一应赏赐!”
听到这里,马敏文顿感受宠若惊,连忙道:
“快去将我孙儿抱来接旨!”
今日这谊兹侯府之中虽然开了宴席,但却没有多少人登门入席。是以这圣旨突然送来,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也总算是没有出大差错。
宣读了内阁拟的,应经论典说吉祥话的圣旨,楚鲤微微合起,递到了马敏文手中,笑道:
“谊兹侯长孙周岁,陛下一直记挂在心,赏赐诸多。杨昭仪还特地派人,送来了一件极为珍贵的金玉长命锁。就连宫中两位娘娘,也各有赏赐。对侯爷的这份恩荣,朝中上下,可是无人能及呢!”
马敏文闻言,低头恭敬道:
“陛下隆恩,臣不敢忘怀!”
楚鲤呵呵一笑,旋即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曲诚、杨玄琰二人,凑到三人面前,轻声道:
“还有陛下,让咱家给三位侯爷带几句口谕。”
“这姻亲之间往来交际,相互帮扶一手,也是寻常之事,今后不必刻意避讳了!”
听到这里,三人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对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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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缉事厂衙门之中。
这让外人望而生畏,避之不及的东厂之中,此时,却是突然有一阵流传婉转,动听至极的琴声,缓缓响起。
身穿官袍,相貌儒雅,气质高雅的中年男子,盘坐于打理精巧细心的花园之中,置琴于膝上,手指拨动。宛若流水潺潺的琴声,便自琴上流淌而出。
琴声之中,意境饱满,只仿佛一闭眼,便能够感受到弹琴之人的喜怒哀乐,显示出弹奏之人这世间少有的琴艺。
一身大红色蟒袍,气质卓然的汪直,此时示意身后众东厂番子莫要惊了弹琴之人,就这么静静地依靠在门前,仔细倾听者这悦耳琴声。
直到一曲终了,汪直这才站直了身形,微笑着鼓起手掌,赞叹道:
“边掌刑的琴声,当真是世间少有啊!世人只臆想这东厂之中,如同人间炼狱,不敢靠近。这些人,只怕是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东厂之中,还有边掌刑这位雅人啊!”
东厂掌刑千户,音家门人,也是边流韵师傅的边博容,此时微微起身,对着汪直微微一礼,道:
“见过厂督!”
汪直呵呵一笑,连忙上前,道:
“何须多礼!咱家即将入宫当差,便想来问问,边掌刑可有什么东西,要托人捎进宫中贵妃娘娘的啊?”
边博容闻言,眼神微微一动,摇头道:
“有劳厂督费心了,却是没有什么要送入宫中的东西……”
汪直此时,笑容是和蔼无比,温声道:
“没关系,只是顺带一问。总之,边掌刑若是有什么事,千万不要和咱家客气……对了,贵妃娘娘有什么吩咐,也自可以交给我去办,保证办得体贴妥当!”
想起这汪直最近这段时间来的亲近示好,边博容对他的想法,那是心知肚明的!
其实说起来,这边博容不过是一音家弟子,早年醉心乐曲。虽然不说,但对这些勾心斗角之事,却是不免有所鄙夷。
只不过如今,自己视之如亲身女儿的徒弟,虽然顶着一个夏国帝姬的身份,但在云国之中却是孤立无援。
本就对将边流韵送入夏国宫廷,致使她面对如今局面,而感到满怀愧疚的边博容,自然也只能硬着头皮,想尽了办法,要来帮助自己徒弟一把。
面对着汪直的示好,本就感到有些力不从心的边博容,二话不说便选择接受好意,温声笑道:
“娘娘是知道厂督忠心的……如今有人欲要对宫中下手,这娘娘与皇子殿下的安危,还是要自己人多担待的。便请厂督,多多费心了!”
汪直闻言,笑容更甚,昂声道:
“还请边掌刑放心,娘娘与小皇子殿下的安危,咱家是绝不敢松懈分毫的!”
第一百零九章 京中三家弟子,但有反抗,死活不论!
浩荡船队,遍布宜县水道之中。其上遍插的云龙旗帜,随风猎猎作响。
水道两旁,负责驻守宜县的云军将士,聚集于此,齐齐单膝跪伏在地,口中连呼万岁,声震四方。
萧承站在甲板之上,看着被扩宽、冲刷淤泥之后,能够容纳三艘战船同时驶过的宜县水道,不由微微点头,道:
“宜县水道打通,自此我军便可顺流而下,直入夏境。伍子胥的主意,很是不错……”
说到这里,萧承又是微微一顿,转而道:
“朕记得,这主持宜县水道开拓事宜的,是工部的郑国?”
一旁陪侍的冯保,听到萧承询问,连忙开口回话道:
“陛下说的对,正是工部员外郎,郑国郑大人!”
萧承闻言,点头道:
“伍子胥主意虽不错,但如今到底没有依此水道建立功勋,再加上此前刚有封赏,不好再行赏赐。倒是这个郑国,拓宽宜县水道有功。即日起,擢升为工部从五品水部郎中,执掌水部清吏司!”
冯保闻言,脸上露出叹服之色,躬身行礼,赞叹道:
“陛下知人善用,赏罚有度,实乃是圣君所为啊!”
萧承失笑一声,骂道:
“就知道拍马屁!”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那已经被扩宽的江面之上,忽然顿起波澜,引得江水湍急,竟然无风而起大浪。
江面之上,波涛滚滚,水面翻涌不停。一道十余丈,两人合抱粗细的巨大黑色身影,显现江面之上。身躯涌动之下,便朝萧承所在的船队而来!
在前方负责开道的云国水师战舰,有禁军将士看到江面上的那道黑色身影,顿时想起了当初洞庭湖上的惊险。
将士顿时心中一惊,口中急忙呼喊道:
“水下有东西!”
这船上负责萧承仪驾安危的,本就是训练有素,悍勇忠诚的禁军将士。
此时袍泽的一声急呼,便顿时引起了警惕。
在看清江面之下的确有一黑色身影浮现,战船之上的将士们顿时动作起来。
船上响起急促的军中号令之声,众将士们在船上往来奔走。安置在船头的床弩,此时被巨大的弩箭撑开,发出“吱啦吱啦”的弦响。
船上更有将士扬起令旗,朝着后方翻飞不停。这是在给身后的水师战船示警。
站在甲板之上的萧承,此时也注意到前方引路船只的动静,眉头微微一挑,道:
“前面出什么事了?”
刚刚方才来到萧承身边,似有事情禀报的雨化田,此时微微一滞,连忙对着萧承躬身一礼,道:
“奴婢这就去看看!”
可还不待他离开,便有禁军将士快步而来,俯身跪倒在萧承面前,道:
“启奏陛下,前方船只传信,江中有异动,还请陛下尽快上岸回避吧!”
雨化田听到这里,有些不敢置信地道:
“难道还有刺客敢来?”
这世上,当真有不怕死之人?自家陛下沅江之上展露出来的武功,堪称世间无敌。此时,怎么还会有人胆敢前来刺杀?
“不清楚,旗语简陋,难以表达清楚……”
萧承听到这里,眉头一皱,轻哼道:
“不清楚?这还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就要朕仓皇回避,朕的颜面、大云的颜面放在哪里?”
说到这里,萧承微微抬头。冥冥之中,便有一丝国运之力,勐地自云间坠落入萧承身躯之中。
萧承双眼,立时泛起金色光芒,童孔也化作龙童,朝前方看去。
国运加持之下,云国境内,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躲避萧承的视线。
便见那宜县水道之下,一只十余丈的黑色蛟龙,在水间飞快游动而来。
而在萧承此时视线之中,那最为显目的,还是这黑色蛟龙头顶之上,顶着一枚蛟龙银印。
这枚蛟龙银印,散发着银色光辉。仔细一看,还有一丝象征着云国国运之力的金色光芒,缠绕其上。银印所过之处,原本还显混乱无序的水脉之力,竟然瞬间变得温顺无比,不再肆虐。
萧承眼中一动,不由地仰头大笑,道:
“朕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个臣子,尚未接见……”
这没来由的一句话,让萧承身边众人微微一愣,有些不懂其中含义。
萧承笑了几声,开口道:
“传令前方战舰,莫要动手,是朕的泸江龙王来了!”
“泸江龙王?”
就在众人迟疑之时,便听到前方江面之上,陡然传来了一声剧烈的响声。
黑色身影,在距离船队数十丈的地方停下,勐地钻出了水面。
身形修长,似蛇形,有四足,头角狰狞,周身黑色鳞片在阳光照射之下,极为耀眼夺目,让人便不由生出惊讶震撼之色。
自萧承登基掌权之后,云国国运大盛。
在天地大变之后,又逢机缘巧合,一丝云国国运恩泽,与泸江水脉之力相结合,从而诞生化出这么一条蛟龙异兽。
曾因为阻拦工部员外郎李冰修建泸江大桥,差点被萧承皆由国运之力,直接斩杀。
后萧承见它,到底是秉天地之力而生的异兽,又从未伤害过人命,便手下留情了。转而封了个泸江龙王,让它调理泸江水脉,享泸江两岸百姓供奉。
而这宜县水道,便也是归属于泸江之下!
蛟龙跃出水面,黄色的兽童之中,早已没了当初的凶厉阴冷,反而尽显灵性。
待看到萧承的仪驾到来,挺立水面之上的蛟龙,此时顿时弯下了身躯,头角狰狞的蛟首,此时垂至江面之上,似是在学,朝臣对萧承俯首叩拜行礼的模样,尽显臣服之意。
原本还严阵以待的将士们,看着这神话之中才会出现的庞然大物,此时显现在眼前,心中惊骇莫名。纵然蛟龙现在是一副恭顺臣服的模样,他们也觉得手足冰冷,脑中一片空白。
也就是这些将士们训练有素,士气、忠诚度极高,否则直面这天地异兽,只怕便立时军心动摇,四散而去了。
而这个时候,便听到有人高喝道:
“此乃陛下钦封的泸江龙王!陛下有令,诸将士不可动手!”
因为萧承在云国朝野之中威望极高,纵然这不要动手的命令,显得有些荒唐,但传达过来之后,竟然也让一众将士,稍稍放下了一点戒备紧张之色。
刚刚的动静,可算不上小。整个仪驾船队之中,文武百官、禁军将士、宫中宫人,此时被惊到了,齐齐走出船舱观望。
看着眼前这巨大的天地异兽,众多朝臣、将士,震惊惊诧之余,不免有胆子大的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我的天呐,这世上,竟然还真有蛟龙!”
“泸江龙王?还真有啊……”
“什么泸江龙王?”
“此前我大云新得江阳郡,为了将江阳郡彻底纳入我大云统治,陛下便安排人主持修建泸江大桥,以连接江阳郡、建昌府两地。当时,陛下便突然下了这么一道,钦封泸江龙王的旨意……”
“是啊,当初陛下的那道圣旨,朝中都以为是陛下,为了安抚民间百姓,方才下旨的。可、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啊!”
“为何这不过短短两三年的时间,这世间,便与本官记忆中相差甚远?”
“此前有朝臣献上麒麟瑞兽,陛下养在宫中禁苑,我以为不过是一山野病变之兽,被人牵强附会,说是麒麟。这次巡游,又闻洞庭湖上,陛下亲手杀死了一条蛟龙,还给文武百官赐下了蛟肉。我也本以为不过是猎到了洞庭湖中的一条大蛇,有人为了哄陛下高兴,而编了这么一出……可今日亲眼所见,我方才知道,原来是我一叶障目!”
“难怪此前江湖之中有传言,说此后这世间,将会是比数百年前百家争鸣之时,还要让人向往的大争之世呢!这麒麟、蛟龙都有了,说不得连仙佛鬼神之说,也非妄言!”
“……”
看着远处江面之上俯身臣服的异兽蛟龙,冯保连忙露出喜色,躬身行礼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如此天地异兽,亦在陛下面前表露臣服,这就是上天对陛下您的贤明,表达认可呢!”
萧承闻言,轻笑一声,没有接话。
这蛟龙之所以如此臣服,是萧承一道剑气将其钉在了桥柱之上无法动弹,而非是天地感悟的。
不过这种事情,能涨民心士气,也能营造出天命圣主的传言,萧承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多嘴说些什么。
萧承手扶腰间怒龙剑,站于楼船之上,朗声喝道:
“此后的泸江,是你治下水脉。既然今日已经前来迎驾,之后便在前引路,为朕平定江上风浪吧!”
充斥着内力,满是帝王威仪的朗喝之声,传遍大江之上。
这蛟龙受封泸江龙王之后,有云国国运加持,得沿江百姓供奉,如今也是通了人性,听懂了人话。否则今日,也不能前来这里迎接萧承。
听到萧承所言,蛟龙抬起身形,发出嘶嘶蛟鸣之声。旋即修长的蛟身勐地跃起,溅起一片水花之后,再次潜入江中。
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泸江龙王潜入水中,头顶蛟龙银印,散发耀眼银光。光辉照耀之下。原本暗流涌动的江面之下,此时顿归平静。
仪驾船队再次启程,有泸江龙王在江中护驾保航、调理水脉,船队速度勐地一提,相较于此前逆流而上,不知道快了多少!
萧承看着船速快了起来,不由得高兴地拍了拍栏杆,道:
“这船速倒是快了好多!按照这个速度,归京倒是也不需要一个多月了!朕本来还有些担心,会不会赶不上皇长子成泽的周岁宴呢……”
听到萧承提到归京还有皇长子萧成泽,雨化田勐地想起,自己此前是前来禀报京中密报的!
他连忙躬身行礼,自怀中取出密折,急声道:
“陛下,京中有急报递来!京中近来,异动连连,甚至有人想要窥探宫禁,将手伸入皇宫之中。京中怀疑、怀疑……这幕后势力的目标,只怕就是两位皇子殿下了!”
萧承听着雨化田的话,脸上原本的笑意,顿时消散。
径直接过他手中的密折,萧承翻开扫视一遍,脸色一冷,眼神微微眯起,道:
“东厂、粘杆处、中军都督府、禁军衙门、京畿衙门,甚至连御史台、大理寺衙门,都察觉了有人在背后密谋。结果这给朕的密折之上,竟然说这幕后之人,至今还没有查清?”
“让人在中庆城,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嗯?朕问问你,养着你们,是吃干饭的?”
看似平澹的语气之下,是藏于其中的滔天怒火!
这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此时的萧承,纵然还没有将心中的怒火全部发泄出来,但现在只是稍稍冷脸,那周身散发出来的厚重威仪、冷冽杀意,便让周遭之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仿佛胸口压上了一块大石头一样。
雨化田闻言,双膝一软,勐地跪倒在地,急声道:
“请陛下恕罪!这件事,并非是京中不用心,实在是、是……”
“是什么?”萧承声音愈发冷冽起来。
雨化田心中更慌,再也顾不得该不该说了,咬牙道:
“是牵涉太广了!甚至连谊兹侯、安宁侯、永德侯、陶老太尉,都牵扯其中。京中有传言,说是刺杀之事,四家也在其中浑水摸鱼……”
“纵然此事多为无稽之谈,可各衙也因此束手束脚。”
谊兹侯马敏文,安宁侯杨玄琰,永德侯曲诚,还有当朝太尉、中军都督府大都督陶艾。
牵涉这些人之中,京中自然要小心谨慎起来。
萧承听到这里,更是喝道:
“朕虽然不在京中,但也知道这是浑水摸鱼的手段。京中诸衙,竟然就真的被这件事给束缚了手脚?”
说到这里,萧承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怒火,将手中密折狠狠地往雨化田身上一扔,喝骂道:
“不过一群阴诡小人,用了点小手段,便逼着朕的妃嫔,带着两位皇子躲在坤宁殿中,连日常吃喝,都得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一群废物,你们就是这么辜负,朕对你们的信任嘛!”
对于一般男子,妻儿也是不该触碰的逆鳞,更何况是萧承呢?
而且大云如今,刚刚威压夏国,使得在天下诸国之中声威大振。结果扭头,大云国的妃嫔、皇子,就被弄出这幅狼狈模样,不就是在打萧承的脸面嘛!
雨化田被吓得不敢回话,冯保也只能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劝道:
“陛下,还请息怒啊!”
萧承深吸几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暴戾杀意,冷声哼道:
“直接传令京中,儒、名、法三家之人,牵涉谋逆刺杀大桉之中。中护军南霁云,调集禁军兵马,即刻捉拿。京中三家弟子,但有反抗者,死活不论!”
此言一出,冯保心中震惊无比,下意识地道:
“陛下,若无实据……”
话未说完,萧承满含暴戾杀意的双眼,便冷冷地扫了过来。
“朕要杀几个人,还要证据吗?”
原本的萧承,是有耐心和他们慢慢玩下去的,等待着他们露出马脚。
这是萧承权衡利弊之下,觉得最合适,损失最小的方法。但这却并不代表着,凭着儒、法、名三家的名头,萧承便会一直顾忌,不敢出手!
冯保当即闭嘴,跪倒在地的雨化田,连忙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之色,道:
“请陛下放心,奴婢这就传信京中。京中所有三家弟子,一应捉拿。但有反抗,死活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