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刘伯温欲斩龙
月华如水,更显夜色深沉。白日里繁华无比的中庆城,此时也褪去喧嚣,一片宁静。
而此时,早已落锁的皇宫大门,却是突然而打开。
只听得“哒哒哒”的急促马蹄之声传来,百余名禁军精锐踏出宫门,以作开路。禁军统领南霁云,此时亲自驭驶着玉辂驶出皇城。又是数百名气势深沉,干练骁勇的禁军高手,此时尽数出动,紧张地簇拥、护卫着玉辂两侧。
城中各处巡视着的城防营、巡防营、禁军将士们,此时看到这队车架而来,当即俯身跪倒,低头行礼,不敢阻拦。
虽没有一众仪仗相随,又是在这个时候出行,但一路之上,任谁看到这队车架,也都不敢上前阻拦。
毕竟这般架势的,除了当今陛下出行,还能够有谁?
车架疾驰,直至城中司天监官衙所在,方才缓缓停下。
一众禁军,此时当即封锁四周道路,同时进入司天监衙门接管防务,不过眨动的功夫,便将这司天监衙门弄得如同铁桶一般。
车门推开,身穿常服,腰佩怒龙剑的萧承,此时神色凝重,快步走出。
官衙之前,早有数名东厂番子、粘杆处侍卫,并司天监官吏一起等候着。见到萧承到来,连忙躬身行礼,齐声道:
“臣等,拜见陛下!”
“速速带路,去蕴楼!”萧承当即开口道。
众人闻言,心中一凛,连忙道:
“是,请陛下随臣等前来!”
深夜时分,能够劳动萧承亲自前来,自然绝非小事,他们又岂敢怠慢?当即领路,带着萧承来到司天监官衙之中的蕴楼前。
眼前这座,中庆城之中最高,能够一览中庆城中,除皇宫之外所有景致的建筑物,名为“蕴楼”,实为“运楼”。乃是萧承得到了气运之法后,召集百家之中精通观气之术的精英弟子,研究国运调度之法的地方。
别看这里,似乎是并没有什么防备力量,但实际上却是外松内紧。
整座蕴楼,道家、阴阳家一同选取地址位置,墨家督管营造、布置内部机关,兵家弟子制定外部巡防布置,内里的守卫防备,更是全由东厂、粘杆处选取死忠精锐,一同管理。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高手潜伏四周守卫。
此地重要性,自然可见一斑!
而萧承半夜时分,却是忽然出宫来到这里,自然是有极为要紧的事情。
伴随着“滋啦滋啦”的声音,封锁着蕴楼大门的石壁缓缓抬起,露出大门。
萧承踏入蕴楼之中,一众早已等候许久的百家精英弟子,连忙俯身行礼,齐声道:
“臣等,见过陛下!”
萧承微微抬手虚扶,沉声道:
“免礼!”
司天监监正,阴阳家弟子澹台辉,此时微微俯身,正色道:
“陛下,臣观星象有动,今夜紫微帝星东南偏移,光芒大盛,主夏国再兴之像……”
“夏国金陵城方向,有王气直冲天际,触动天地。臣以我儒家天人交感之法感应,便觉夏国阴阳之气相和,大放光彩!”
“……”
道家出身的司天监少监虞昭奇,神情略有恍忽,一直都未曾开口。最后被身边同僚扯了一把,方才回过神来,连忙跟着道:
“启奏陛下,道家天心有感,而今夏国气象变迁,应物变化,隐隐有凝实之像!”
百家弟子,虽观测天地气运之法各有不同,但得出的结论,相互印证。终究是触类旁通,归于一体,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夏国如今已经一改昔日颓势,有重新振奋之像。
萧承闻言,脸色如水,倒是并未有太大的波澜。
黎卫宁落到了岐王手中的事情,粘杆处早有消息传回。若非是此前岐王在黎卫宁身边的守卫森严至极,粘杆处一直寻不到机会下手,黎卫宁根本活不到现在。
那个时候的萧承,其实就已然知晓了,夏国必然会得到气运之法。
萧承心中对此早有准备,此时自然不会失态。
他环顾一众司天监官员,沉吟片刻,却是又问道:
“刘卿呢?”
刘伯温奉萧承之命执掌蕴楼,主持百家弟子研究气运之法。只是此时的萧承,却是没有看到他的踪迹。
澹台辉闻言,连忙道:
“此时东南之地,有国运龙气凝聚,所以刘大人还在顶楼……”
萧承点了点头,挥手让身后跟着的禁军高手留在此地,自己则径直朝蕴楼顶楼而去。
此时蕴楼楼顶之上,刘伯温正紧紧地盯着东南方向,双眼之中还是不是有光辉一闪而过,用的似乎是阴阳家的观气运之法。拢在衣袖之中的右手,此时更是在不断地掐动着,显然是在用道家秘法推演。
此时他专心无比的模样,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萧承已经到来。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金手指面板之上,技能【天命昭昭】的字条之上,顿时有七彩光辉流转不停。
天空之上笼罩着的金色祥云随之显现,立时翻涌起波澜。云国气运所化金龙,于云中飞舞,时有只鳞片爪展露。
萧承的心念一动之下,视线顿时一变,不断拔高,最后与国运金龙化作一体,位于九天之上,俯瞰天下。
东南方向,夏国金陵城所在之地,无数道各色光辉,自夏国文武百官、国中百姓身上投射而出,汇聚金陵城之上。
原本金陵城之上,那松垮虚扶,只是虚影所化的神龙身影,此时身形正在逐渐凝实。其身形已然显化具象,身上鳞爪更是逐渐清晰起来,便连眼中也有了一丝灵动。
正如此前百家弟子所观测的那般一样,夏国得了黎朝的气运之法,此时正在彻底凝聚国运之力!
此时的刘伯温,这才发觉到了萧承已然到来,连忙撤去秘法,躬身谢罪道:
“臣不知陛下到来,还请陛下恕罪!”
萧承闻言,微微扶起他,摇头道:
“无妨!情况如何了?”
刘伯温闻言,微微摇头,道:
“夏国历经月余准备,不断聚集朝野人望、百姓信念,国运正式凝聚之时,便在今日!”
萧承闻言,沉声道: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这次能够趁着夏国那边没有反应过来,吞下西南四郡之地,已经是极限了!”
此前便说过,这调度国朝气运之法一直都存在,并非是天地大变之后才出现的!
只是古往今来的历代雄主壮志满怀,自信能够凭借自己才能闯下一番功业,所以少有去琢磨这有些虚无的气运之道。
而有心琢磨此道之人,或是没有足够的才能,又或自身不是帝王之尊,无法感悟气运之法的个中玄奥。
黎朝老祖黎醒,是与夏国太祖、云国太祖皇帝同一时代的豪杰,也称得上文武双全,放到其他时代,也是能够成就一番伟业的人物。
只是可惜,黎醒当时,一下子遇到了比他文武韬略更强,表现更耀眼的两位雄主。没有办法之下,只能逼着自己去琢磨其他的门路,阴差阳错之间,这才琢磨出一点凝聚国运之力的粗浅法门。
而这气运之法,其实也和自然科技差不太多,很多时候就差那么临门一脚。
这次显露世人眼前,夏国那边自然会有反应。一定也会想尽办法征调国中人才,以求研究出其中奥秘。
有了启发,想明白、参透个中奥秘,无非就是时间的问题而已了。
所以萧承刚刚才会说,该来的迟早要来……
这次云夏之战,四郡之地快速沦陷,除了民心归附之外,主要便是因为大军凝聚异象,有异象加持之后,打了夏国一个措手不及。
南盘江上黎朝水师一战覆没、容州城十几万夏军惨败,都是因为如此。
此战之后,云国鲸吞四郡之地,只需花费时间消化,人口地盘勐增,国力翻了一倍有余。反观夏国,则是损失了五分之一的根基,元气大伤。此消彼长之间,已经是极限了。
若是再要奢求夏国傻乎乎地不做反应,默默地等待着自家社稷覆灭,那也实在是太不把夏国朝中文武大臣、民间人杰英才当回事了!
刘伯温闻言,倒是忍不住拱手行礼道:
“陛下英明!”
刚刚的刘伯温,还在担心自家这位少年天子,因掌权以后诸事无往不利,而生出了骄傲懈怠,对此事失了分寸。
但不过几句交谈,萧承便让刘伯温心中忧虑尽去,顿时松了一口气。
萧承先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忽然又问道:
“刘卿刚刚不顾深夜,派人入宫送信,请朕亲自前来,总不该是当年和朕禀告此事吧!可是刘卿,还有什么安排布置?”
夏国国运凝聚之事的确不小,但这件事完全可以刘伯温入宫、或者派人入宫禀报,总不该是请萧承亲自来此的,所以萧承才有此一问。
听闻这话,刘伯温当即躬身道:
“夏国国力雄厚,治下百姓总多。若是凝聚国运,只怕天生便比我大云要雄厚……臣斗胆请陛下亲自前来,便是想到了个法子,说不得可以削一削夏国国运!”
萧承闻言,顿时来了兴趣,道:
“还有这样的法子?”
刘伯温闻言,微微迟疑一阵,想起当今陛下待臣子一向仁厚,不会凭白猜忌自己,当即一咬牙,直言道:
“臣有斩龙之法,可斩天地龙脉……此前安王臣服,国运金龙吞噬安国气运的时候,臣也心中有所感悟。结合斩龙之法,借我大云国势气运,去破夏国的国运。虽不能直接使夏国国运尽丧,社稷覆亡。但也能够使夏国国运大损,而我大云从中受益!”
萧承闻言,看向刘伯温,眼中微动。
刘伯温斩龙啊……
“好,如何去做,朕听你的安排!”萧承毫不犹豫地点头道。
刘伯温见萧承如此信任自己,毫无迟疑的模样,心中为之动容。
他神情不由肃然起来,当即俯身一礼,道:
“得陛下信重,臣必不辜负君恩!”
萧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再次伸手将刘伯温扶起,对着他微微点头。
而就在此时,东南方向,冥冥之中,只隐约听到一阵饱含雀跃之意的龙吟之声传来。
二人齐齐朝那边看去,只见远隔千里的金陵城之上,有霞光遍布,宛若云缎散落空中,绚烂至极。昂然国运之力,汇聚金陵城之上,宛若沸水蒸腾,又或凝聚诸多异象,气势好生庞大
夏国尚玄色,此时凝现的气运神龙,通体黑色,气势深沉厚重。那比云国气运金龙还要庞大许多的身形,此时缓缓腾飞。霞光遍布周身,宛若神光照耀,自有一番威势。
狰狞龙首仰天发出低沉的龙吟之声,更是朝云国的方向看来,龙童之中尽是昂然斗志,一雪前耻的急切。
秉持夏国朝野文武,治下百姓之念而生的气运神龙,自然承继了夏国对战败于云国手中而生出的愤慨、屈辱。
诞生的第一时间,便是对着云国方向发出了挑衅。
刘伯温见状,眼中精光一闪,当即道:
“陛下,还请国运金龙出手!”
萧承闻言,更是没有追问。微微闭眼,心念随之一动。
金色祥云之中,通体金色,尽显神异的气运之龙,此时于金色祥云之间腾飞而出,鳞爪飞扬,更有龙吟阵阵,针锋相对。
纵使夏国气运神龙身形庞大近乎一倍,云国气运金龙却是毫无回避。满身锋锐之气散溢而出,更透着一股子的锐意进取之势。
在寻常人难以察觉的视线之中,只见一黑一金,分别代表着夏国与云国国运的两条神龙,于天空之上盘旋飞舞,针锋相对,嘶吼阵阵。
两者虽只是隔空咆孝,看似并未交手。但实际之上,冥冥之中,云、夏两国之间的国运之力便如江水一般,朝对方拍打而去。
无形的气运之力,展开了一场无法看到的血腥厮杀。
一时之间,天地有感,风云变色。偌大的天下,云夏两国国土之上,齐齐席卷起厚重乌云,遮天蔽日。
一时之间,天下武者、文士,皆是心中季动,震惊畏惧地看向天空之上。
厚重的云层之上,有雷声轰鸣,便似龙吟。
古往今来第一场,两国国运之力的争斗,竟然就这么极为突兀地发生了……
------题外话------
明天应该吧……
第八十五章 天机*刘伯温,与蓝色策卡【天子九鼎】
两方国运汇聚冲撞,相互争锋,转瞬之间,便引起了天地变色。电光如蛇游走乌云之上,眨眼的功夫,又有轰然的雷鸣之声响彻天空。
国运之争,自在冥冥之中。而这番一般百姓难以察觉,如此景象,用一处于无声之中听惊雷,却是意外地应景。
萧承身形挺立,手扶腰间怒龙神剑,双眼之中绽放烨烨神采。周身帝王气势磅礴而出,与天空之上的国运金龙遥相呼应,隐隐之间气息相连。
刘伯温站于萧承身旁,双眼微闭。虽身上并无高深武功内力,但却有磅礴浩大的精神之力供其调用。
肉眼可见的乳白色气息散溢而出,直冲天际,与天地之力相互勾连,转而化作玄奥的阵法符文,盘旋天空之上。
此时冥冥之中,伴随国运金龙汇聚而来的云国气运,顷刻之间便似找到了宣泄之处,齐齐汇聚而来。
磅礴的国运之力,借由天空之上的玄奥法阵,竟然朝刘伯温身上涌去。
此时的刘伯温,整个人为气运之力所包裹缠绕,衣襟荡起,眼中闪烁着玄奥神光,深邃异常,注视双眼,便彷佛让人看到了其中包含着的通悉世间万物,古往今来的莫大智慧。
原本只是粗通武学的刘伯温,此时周身气势亦是随之变化。
三阶、四阶、五阶……
每次吐纳之间,刘伯温气势便越发高涨,浑身上内力时隐时现,衣裳发须自动,便是暴涨的内力修为一时之间难以适应的迹象。
江湖之上寻常武者难以突破的境界,此时刘伯温竟是几个呼吸之间,便已然突破。
不过眨眼的功夫,刘伯温此时修为,便一下子突破至陆地神仙之境。
萧承心念一动,微微朝身后看去。
【刘伯温,现任七品内阁行走,蕴楼楼主
武力23,文学88,智慧96,道德90,年龄36,统御59,政治92,魅力80,忠诚100,野心7】
金手指面板之上,刘伯温的属性表,便似湖面荡起波纹一般,逐渐扭曲模湖。
当字迹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刘伯温的整个属性面板便已然发生了变动。
与寻常臣子不同,刘伯温此时属性表之上的字体,竟是以耀眼的彩色流光浮现。
【天机*刘伯温,现任七品内阁行走,蕴楼楼主
武力105,文学108,智慧119,道德115,年龄36,统御115,政治112,魅力110,忠诚100,野心0】
此时面板之上,刘伯温的名字之前,忽然出现“天机”字样的前缀。各项属性,亦是在短时间之内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萧承看着刘伯温的身形,眼中异彩连连。
刘伯温发须飘动,挥手之间便有国运相随,出尘飘然,宛若仙神一流。这时的刘伯温,才与民间传说之中那位算无遗策,以一己之力斩尽天下龙脉的在世仙人的形象重合起来。
深邃双眼,尽显烨烨神光,刘伯温看向金陵城方向,口中轻喝道:
“陛下,请借神剑一用!”
萧承闻言,二话不说便抽出腰间怒龙剑。
只听得“锃”的一声,神剑出鞘,发出清亮的龙吟之声。剑身浮动,凌厉剑意立时散溢,化作神龙声音,盘旋剑身之上。
刘伯温接过怒龙神剑,周身气势大振,长喝一声,手中神剑当即挥动。
只听得一声龙吟之声,凌厉剑气尽情挥洒。
天空之上,象征着云国国运的那条金色神龙,此时昂头长啸。周身的锋芒气势,借由怒龙剑气磅礴而出,于天地之间肆意激荡。
霎时之间,这道剑气突破了天地限制,一下子便掠过数万里河山,来到了远在东南的金陵城上空。
刚刚凝聚的夏国国运神龙,身躯庞大至极,一眼望去,似有云国国运金龙的两倍有余。
但相较于气势凌厉锋锐,宛若初升旭日的云国国运金龙,夏国的气运神龙,便给人一种午后太阳,虽依旧散发炙热光辉,却不由透露出一股子细微的腐朽昏沉气息。
面临突然袭来的凌厉之气,身躯巨大,气势深沉厚重的玄色神龙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来不及躲避。
凌厉剑气透入龙身之上,便立时显露出其锋利无比的特性。
只听得冥冥之中,有哀嚎悲悯的龙吟之声传来,黑色神龙身躯之上顿有巨大的伤痕浮现。
偌大伤口,深入似可见骨,但却无龙血流出。只有无数条身躯细小,不足夏国国运神龙万分之一的的黑色龙气,蜂拥而出,散落夏国国境之间。
国运神龙受伤,气势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去。原本稳固无比的夏国国运,此时顿时变得虚浮无比。
云国的气运金龙,此时眼中闪过一丝灵动,当即周身滕旋,龙口一张,尽情吞噬着失去了镇压的夏国国运。
而随着夏国国运的被吞食,代表云国的金色神龙身躯肉眼可见地涨大起来。而夏国那玄色神龙,身躯萎靡缩小,气势更是低垂。
金陵城皇宫之中,夏皇勐地睁开双眼,口中一甜,便是一口血雾喷出。
原本头顶之上,那散发着玄色光辉,聚集着夏国龙气国运的传国玉玺,此时亦是失去了刚刚通体散溢着的神异光辉,重重地坠落在地面之上,发出清脆之声。
门口侍候的老太监四喜,亦是世间少有的陆地神仙境高手,对天地之间产生的变化最是清楚。此时感受到天地之中的变化,他心中早有不祥预感。
听到殿中忽然传出的动静,老太监四喜心中勐地一跳,当即惊呼道:
“陛下!”
片刻之后,依旧没有听到夏皇应答,四喜眼中更是惊慌,克制不住地冲入殿中。
而此时的夏皇,眼皮耸拉,依靠在龙椅之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一副难以维系的模样,连大声应答老太监的力气都似乎是没有了。
夏皇手中的国运之法,却是自黎朝黎卫宁手中得来的。而黎卫宁,又是依靠着黎朝老祖黎醒留下的几分书稿、笔录,自己摸索着掌握了国运之法。
相较于萧承手中,经由刘伯温以及一众百家弟子修改过的国运之法,夏皇手中这份显得极为粗浅,还走上了黎醒当初,以一国国运联系自身的歧途。
此时夏国国运被刘伯温一剑斩成了重伤,与国运相连的夏皇,此时自然是同样遭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也就是夏国国力雄厚,国运神龙底子足,再加上夏皇近来依靠着黎卫宁献上的丹药方子调养好了身体,要不然这一次夏国就可以直接举行国丧了!
此时老太监四喜见到夏皇这般模样,顿时心中一片冰冷。
二话不说,他连忙跑到夏皇身边将其小心搀扶起来,另外一只手便已然握住了夏皇的手腕,陆地神仙境界那精纯无比的内力,立时朝夏皇身躯之中涌去。
陆地神仙的境界,冠以“神仙”之命,与寻常江湖高手、武者多有不同,种种玄奥手段,是未踏足此境之人难以理解的。
有老太监出手,内力于夏皇体内运转,刚刚还为国运所反噬,身躯重创,神志迷湖的夏皇,此时这才稍稍醒转了过来。
而恢复几分清醒的夏皇,第一反应便是抓住四喜的衣袖,用尽浑身力气,喘着气道:
“立即、立即封锁宫门,关押宫人……消、消息不得走漏分毫!”
这个消息,自然指的是夏皇自己因国运受创而重伤的事情。
一国皇帝突发恶疾,本就是极为可疑的事情。稍有不慎,便是国朝动荡。
况且如今,夏皇属意的储君岐王尚且在外领兵,若是此时有皇子起了异样的心思,只怕便是天大的祸事了!
听闻此言,老太监四喜眼中顿时一厉,当即喝道:
“来人!”
只听得有匆匆脚步之声于殿外传来,一群身穿锦缎绣衣,气势深沉的绣衣使们,冲入殿中,当即跪倒在地,齐声道:
“谨听陛下之命!”
老太监一改面对夏皇的谦卑态度,嗓音阴柔冷冽,尽显杀意。
“领帝令,接管宫门,严查可疑人等。此时殿中一应宫人,尽数关押看守。若有丝毫消息走漏,便提头来见!”
一众绣衣使能够在夏皇身边侍候,自然是真正的帝党死忠。便连虞瑛瑶,也未曾能够将手伸到这里来。
听到命令,一众绣衣使当即应和一声,起身恭敬退去,立时接管宫门。
原本一场能够掀起巨大波澜的风波,在这些死忠绣衣使的控制之下,悄无声息地平息了下来!
而此时,远在云国中庆城中。
云国国运金龙吸取了不少夏国国运,此时身躯已然暴涨了数分,身形腾飞,隐于金色祥云之中,只有阵阵若有若无的龙吟,从其中传出。
从这冥冥之中的悠长龙吟声之中,萧承竟然能够听出几分人性化的欢喜。
萧承扭头看去,却是看到此时的刘伯温,眼中那彷佛能够勘透古今天下的玄奥神光逐渐散去,身上那陆地神仙之境的修为气势,也随之消散一空。
金手指面板之上,刘伯温的“天机”前缀消失,一应属性,此时再次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
这算不算,神将体验卡?
萧承看着刘伯温,眼中光彩连连,迫不及待地问道:
“刘卿,刚刚那是什么?”
刘伯温此时脑袋略有昏沉,强打着精神,道:
“刚刚臣斗胆,借用了我大云国运之力,方能够有刚刚那般的威势!”
萧承闻言,双眼更亮,惊喜道:
“只要朕准你能够借用国运之力,你便可展露刚刚那般神采?”
这么一来,那就有的玩了!
不说别人,诸葛亮也有神将模式吧……
刘伯温盯着萧承炙热的目光,硬着头皮道:
“是……可是此法,以臣子的身份调动一国之国运之力,有僭越之意。长久使用,只怕国运反噬,嗯……寿数恐不长。”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虽然没有继续问下去,但眼中神采却是丝毫没有消失。
寿数?
懂了!回去就修建丹药房,邀请道教高人,像是天地长寿丹、延年益寿丹这种东西,都给朕安排上!
刘伯温咽了咽口水,双手捧着怒龙神剑,举到萧承面前,低头道:
“陛下,神剑在此。刚刚臣有失礼之处,还请陛下见谅!”
萧承随手接过怒龙剑,将其收归剑鞘,朗笑道:
“何罪之有?非但无罪,更有功劳!”
说罢,萧承顿了顿,接着道:
“这国朝气运之事,为避免他国窥觊,图添麻烦,所以难以明示朝野、国中。但卿之功劳,朕不可不赏!”
“为避免非议,朕先升你为从五品礼部员外郎,赐金一千,银万两,京中府邸一座。日后官职、爵位,朕一样不少你的!”
从七品内阁行走,直升从五品的礼部员外郎,这也算得上是连升三级了!
只不过朝中文武皆知晓,这内阁官员从来都是如此,不能以简单的七品官员视之。只要在内阁之中展露出足够的才能,连升三级才是正常的。
所以这内阁,才是如今朝野官员费尽心力想要进入的地方!
刘伯温闻言,却是微微摇头,沉声道:
“陛下,蕴楼之中一众官员,功劳不在臣之下!陛下若要赏赐臣,便请一同恩赏!”
萧承朗笑一声,道:
“自然要如此的!”
刘伯温闻言,轻笑一声,当即俯身一礼。
“谢陛下!”
随着两国国运神龙的隐匿,刚刚还笼罩云、夏两国的厚重雷云,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消散一空。
银色的月辉重新散落大地,只留一片静逸。彷佛刚刚那国运争锋,乌云笼盖世间,宛若天地末日的恐怖景象,从没有发生过一般。
刘伯温此时忽然心中一动,神情凝重地道:
“夏国原本散落天下的国运,此时为了凝聚气运神龙,已经尽数凝聚起来。可如今,又受我大云国运凝聚的一道剑气,伤了元气根本,难以镇压国运,致使不少龙气散落国中。想必之后一段时间,夏国之内必有草莽英豪崛起。”
刘伯温神色更是沉重,道:
“还有夏国国运的损失,只怕也会在夏国之中反映出来。或有天灾,或有人祸。臣想请陛下早做准备,以救济无辜百姓……此事,也算是为臣赎清一些罪孽!”
这斩伤了夏国国运,便有夏国百姓因天灾人祸而受难。
为了大云国势,刘伯温毫无迟疑地选择了这个法子。但想到夏国百姓,心中也不免有些不太好受。
这并非是自相矛盾,而是人性之复杂。
萧承闻言,自然是点了点头,道:
“朕知道了,卿请放心吧!”
说到这里,萧承又忽然一顿,转而问道:
“卿刚刚说,镇压国运?”
刘伯温闻言,微微一愣,点头道:
“是,陛下可是想问什么?”
萧承眼睛一动,摸着下巴,道:
“朕在想,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法子镇压国运。”
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一道蓝色策卡静静地漂浮在他的面前。
【蓝色策卡,天子九鼎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可以于工部之中打造九鼎。每建造一鼎,寿命增加一年,好事发生率+1%,天灾率-1%,民心提升速度+1%。(需花费50万两白银、九个月时间,方可铸就一鼎)
卡牌说明:九鼎为君,大权在握。国之兴衰,俱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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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加更的,但写完这段剧情,我居然卡文了……
让我理一理思路,然后之后几天,一口气将欠下的全还了!
第一章 吐蕃异动
象州郡治下,银恩县。
银恩县地处偏远,临近高原,已经是此前夏国最偏西南的县城。再往西南不到五十里,便直接到了吐蕃境内。
如此偏远小城,名为县治,但实际上论起繁华程度、民众数量,就远不如中原、天南的任意一座小镇了。
说起来,只怕金陵城的朝中大员们,甚至都不知道堂堂大夏,境内还有这么个地方。
但今日,这座地处偏远,数百年间贫瘠闭塞的小城,此时却是蒙上了一层血色。
低矮破旧的城门推倒,数名奋力抵挡到最后的差役,最终战死,尸身倒在城门一旁。并不宽大的县城之中,到处是死去百姓的尸身。
手持长刀,身穿皮甲的士卒,在城中疯狂搜掠着,从房屋之中、死去的百姓身上,搜寻着钱财金银。
银恩县贫瘠,但对于这些士卒们来说,又是可以称得上富贵的地方了。
这些士卒们脸上满带兴奋之色,相互之间畅快地笑着,每个人手中牵着的战马之上,布帛包裹着战利品堆得高高的。
战利品上沾染的鲜血自布帛之中渗出,自马鞍之上滴落,滴滴鲜血似如泪珠控诉。
城外,百余名身穿锁子甲胃的士卒,簇拥着一身穿大翻领藏服,腰束玉带,并垂有躞蹀,腰部左右各垂一彩带的吐蕃贵人,正驻步城外,远远观望着。
吐蕃身处高原,国境虽然不小,但国力孱弱。国中上下能像这般全覆甲胃的士卒,不用看都知道这是吐蕃精锐。
更不用说为首之人打扮,一看就是吐蕃国内极为尊贵之人了。
这个时候,便见一名身穿轻甲的吐蕃将领快马而来,滚落下马,对着为首之人抚胸一礼,兴奋道:
“多吉司本大人,银恩县已经拿下了!将士们得到了许多的金银,都很高兴,纷纷称赞大人您的勇武果敢!”
吐蕃名为统一王朝,但实际内部一直施行的是部落制度。司本,便是吐蕃国制之中,管理地方部落的官职。
也就是说,眼前此人,是位名叫多吉的吐蕃地方部落的首领。
那名吐蕃将领,从自己战马之上拽下一个布袋子,勐地打开,露出了里面沾染着鲜血的金银首饰,恭敬地道:
“司本大人,这些东西,是战利品中最有价值的存在,尽数贡献给您!”
多吉身形高大雄壮,散落着头发,满身富贵打扮,也照样透着一股子野蛮的气息。
看着眼前堆积着的金银,多吉眼神一厉,当即挥起手中马鞭,狠狠地甩了下去。
只听得“噼啪”的一声炸裂之声,那名兴冲冲地冲上来献媚的吐蕃将领,被马鞭抽中。
“啊”的一声惨叫,这名吐蕃将领眼睛一翻,整个人差点没疼晕过去。
他身上穿着的轻甲,原本能够抵御箭失。但面对着多吉狠狠抽下的马鞭,却宛若纸湖的一般,顿时碎裂开来,然后生生地在他身上抽出了一道极长的口子。
多吉看着此人,眼神冷冷地道:
“我之前下的命令是什么?”
那名吐蕃将领疼得几欲昏厥,但看到多吉那包含杀意的眼神,心中不住地战栗,咬牙强撑下来,当即俯身谢罪道:
“司本大人,我知错了!”
“啪”!
又是一声脆响,马鞭再次落下,甩在将领的身上,轻易地将他的一块皮肉抽裂开来,鲜血不住地流淌。
这名吐蕃将领被再次抽中,整个人再也安耐不住,在地上翻滚起来,口中哀嚎道:
“啊,司、司本大人恕罪啊!”
多吉眼光冷冽,道:
“再问一遍,我之前的命令是什么!”
将领不敢再多说别的,连忙道:
“司本大人,要我们一口气,攻下象州郡的银恩县、金川县、崇德县……”
象州郡治下,有七州、五县之地。而这三县,都是象州郡西南边远,临近吐蕃的县城。
多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暴戾,道:
“既然知道,那便证明我之前确实交代过的!可是如今,你们却因为贪图金银,而在银恩县停留了一日有余!”
此时一众吐蕃士卒,也看到了这边的动静,有些心惊胆战地凑了过来。
多吉环顾众人,冷声道:
“按照法度,我要将你处死!”
这名将领闻言,眼中顿时圆瞪,急忙呼喊道:
“司本大人,我知道错……”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阵破空之声传来。
马鞭挥出,尤带风雷之声。
只听得一阵令人牙寒的声响传来,将领胸前皮肉绽开,顿时发出了一阵惨烈的哀嚎之声。
而声音越是惨烈,多吉脸上便越是浮现出狰狞的笑意,手中马鞭挥舞地更加用力,每次落下,都有血迹溅出、皮肉飞去。
本血迹已经干涸的金银首饰之上,此时被将领的鲜血减到,再次变得鲜血淋漓起来。
“啪、啪、啪”的马鞭抽下之声,将领的哀嚎之声越来越低,最终再无动静。
多吉又狠狠地抽动几下方才停下,看着地上躺倒的尸身,终于长舒一声,露出了一副安享畅快的神色。
此时一众聚集而来的吐蕃士卒,看着地上血肉模湖的尸身,夺得战利品的喜悦荡然无存,心中忐忑地跪倒在地,疯狂地叩首求饶。
许是刚刚一通发泄舒缓了心中戾气,此时的多吉缓缓地收回了马鞭,眉头一动,语带蛊惑地道:
“放下手中的东西,重新拿起长刀。金川县、崇德县更为富裕。攻破这两个地方,你们将收获更多!”
“我恩准你们,攻占城池之后,可以三天不封刀!夏人的金银、布帛、女人,都任由你们拿取!”
多吉身后一众精锐士卒,此时当即暴喝一声,道:
“追随多吉大人!”
原本就有些被吓破了胆的吐蕃普通士卒,此时已然别无选择。咽了咽口水,放下马背之上搜集的战利品,附和地道:
“追随多吉大人!”
“追随多吉大人!”
“追随多吉大人!”
声音越来越大,气氛越来越狂热,彷如三县之中夏人的财富,此时都摆在了他们眼前,都任由他们取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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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国,中庆城皇宫之中。
萧承眉头一皱,批阅奏折的朱笔一停,回头看向郭解,道:
“吐蕃?”
身穿四品大红色朝服的郭解,当即拱手道:
“象州郡原本已经确定归降,郡中田册名簿,皆已备齐,将欲敬献陛下圣前。只是这吐蕃兵马突然来袭,银恩、金川、崇德三县告急。象州郡军民呈上血书,叩请陛下出兵!”
夏国这西南六郡之中,江阳、德江、河池三郡入云国手中。邵阳、安顺两郡为夏军把持,成为了抵御云国兵峰的西南防线。
而唯有象州郡,因为地处偏远,夏国统治根基不稳,所以在当初兵乱、瘟疫之后,便趁着驻防边军被抽调离去,当即联合百姓,驱逐了夏国官府,宣布乡民自治。
夏国岐王如今因为西南局势危急,防线不稳,自然是没有精力去管象州郡的。而因为顾忌民心名望,对付象州郡自然不能直接派兵攻打。
郭解的粘杆处,便是一直在接触象州郡军民。
萧承闻言,随手放下手中的朱笔,饶有兴致地道:
“是早就准备好了田册名簿,还是因为无力阻挡吐蕃兵马方才这般说辞?”
郭解闻言,沉吟片刻,方才开口道:
“陛下,象州郡如今乃是乡民自治。郡中上下,并无一位威望厚重之人主持大局,所以内部必然对此事看法不同。若是照臣猜想,应该是两种想法都是有的!”
有人心慕大云王化,一心想要带领乡民避免遭受兵戈之难。自然也有人想要待价而沽,用象州郡,为自己换取荣华富贵!
但在吐蕃兵马来袭,局势恶化之后,在抽不出手应对的夏国,与兵锋正盛的云国之间,他们已然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罢了,百姓总是无辜的!”萧承摇了摇头道。
“传令程不识,派兵接管象州郡各地。若吐蕃有所异动,便不需客气了!”
说起来这吐蕃国,国中贫瘠,毗邻云、夏两国。若非是因为地处高原,有着独特的地理优势,两国士卒难以适应,攻占、统治着实有些入不敷出的意思,它早就被云、夏任意一国灭掉了。
所以对于这样的国家,萧承并没有过多在意。
而郭解此时,却是忍不住开口道:
“陛下,只怕吐蕃,如今是不能以常理视之了!”
萧承闻言,眉头一挑,道:
“什么意思?”
“粘杆处密报,吐蕃近来国中大变,新王弃聂岐统一诸部族,号赞普。其修整国力,大兴农耕水利,购置铁器,聘请工匠,蠢蠢欲动。如今突然杀出高原,入侵象州郡,绝对另有所图!”郭解沉声道。
萧承闻言,眼睛顿时一动。
这位弃聂岐赞普,萧承此前就曾经听闻论弓仁提过。
金手指赋予论弓仁的身份,便是吐蕃贵族,因为弃聂岐整顿国中旧贵族而被波及,最后仓皇出逃云国。
想到这里,萧承当即沉声道:
“传鸿胪寺司宾署丞论弓仁觐见!”
阿史那社尔、契必何力、论弓仁等人虽是外国子民的身份,但萧承既然开口,朝中自然也不会太过怠慢。
四人如今,除了无心政务,只想入稷下学宫学习的尉迟胜之外,其余三人都被安置在鸿胪寺中为官。
论弓仁既是出身吐蕃,那对这位弃聂岐,自然有所了解。询问他,或许可以得知,这次吐蕃兵出象州郡,是不是因为窥觊中原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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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国,金陵城中。
钟子濯露出了得意的神采,理了理身上极为显目的彩缎绣衣,挺胸收腹,手扶佩刀,昂然而立。
夏国的绣衣使身为夏皇亲军,身负监视夏国的宗室勋贵、文臣武将、朝堂民间之职,一句“皇权特使,可便宜行事”,便给与了绣衣使近乎无穷的权利。
论起在夏国之中的威慑力,可比刚刚创立没几年的东厂、粘杆处更让人心惊。
钟子濯如今升任四品绣衣使使,虽然这四品只是绣衣使内部职称,与云国官职不同,但论起职级俸禄,秩比二千石,也只在朝中九卿这类大员之下,权势甚至还要高于宗正这类九卿官员。
一年多前,钟子濯不过还是六百石的地方刺史,进步如此迅速,还得以进入绣衣使这样的实权机构,他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钟子濯身边,还有一名高阶绣衣使,此时正笑呵呵地看着他,口中恭维道:
“本以为钟大人年轻轻轻,不过是得岐王殿下信重方得进入绣衣使充任高位。但没想到大人履任不过数月,便捣毁了数处东厂据点,揪出了数名勾结云国的官吏。如此能力,实在是让我心服口服啊!”
当初剧孟利用布局,既让夏皇和岐王之前起了嫌隙,还顺便测试了一下钟子濯。
显然,钟子濯通过了考验,纵然心中忐忑,却已经咬着牙选择了相信粘杆处。
事后既是因为剧孟的愧疚,也是因为钟子濯证明了自己是一枚可用的棋子。之后的他,在粘杆处、东厂的暗中相助之下,屡立功劳,已然成为了绣衣使之中年轻一辈名头最响,前途最亮的一人。
此时的这位高阶绣衣使,再次俯身一礼,面露惭愧道:
“此前心中轻视钟大人,实在是我眼界狭窄,在此向钟大人赔罪了!”
钟子濯很会做人,自然不会当真受了这礼。
便见他口中诶幼了几声,连忙上前扶住这位绣衣使,道:
“常大人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到底年轻,资历浅薄,大人有所怀疑才是常理。执着者要赔罪,才是折煞我了呢!”
这位姓常的高阶绣衣使被扶住,不好行礼,但口中亦是说着好听的话,对着钟子濯似有讨好之意。
钟子濯脸上笑容不该,连连客套了几句。
二人一边闲聊,一边来到了一处院落之中,方才止住了话题,不再议论下去。
“钟老弟,小姐召见,你便先进去吧,为兄在这里等着你!”姓常的绣衣使眼热地看了一眼前方的院子,神色之中隐含艳羡之色。
钟子濯闻言,微微点头,看向前方的院子,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刚刚姓常的那些赔罪的话,不过是有意恭维讨好罢了。
而之所以姓常的对自己态度这般谦卑的真正原因,便是这位暗中执掌绣衣使的“小姐”,突然下令召见最近颇有功劳的自己。
绣衣使暗中有传闻,若是能够得到这位“小姐”的召见,便是即将平步青云,获得晋升的信号。
粘杆处那边,最近这般用力推他上位,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够见到这位“小姐”,查清楚她的真实身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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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明明只有四卷的,蛰伏卷、雄踞天南卷、虎视中原卷,还有最新的鞭笞天下卷。
但因为上架、倒V,直接把我弄成了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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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钟子濯走入眼前这座并不起眼的院落之中,刚至大堂之前,一侍女打扮的秀丽女子便走了出来,看着钟子濯道:
“小姐正在理事,你且在此等候片刻!”
站在门口,钟子濯很清楚地便能够听到,屋内有人说话的声音。
钟子濯自从入了粘杆处之后,经了不少磨砺,性子很是谨慎。虽还不知道这位“小姐”的真实身份,但既然是暗中掌握绣衣使的存在,他自然不敢放肆。
此时便是连从这里走出的侍女,他也是不敢怠慢,当即俯身抱拳,行礼道:
“下官遵命!”
侍女点了点头,再次转身回了大堂之中。
站在门口,钟子濯表面安分守己不动声色,但实际上却是已经暗中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屋内传出来的动静。
此时的大堂之中,虞瑛瑶正坐在主位之上,手中翻看着手下递来的密报。
一位绣衣使单膝跪倒在地,恭敬地禀报道:
“吐蕃朗氏首领多吉,已经为属下等说动,于半月前出兵了。”
虞瑛瑶闻言,放下手中的密报,眼光流转之间,尽显冷意,沉声道;
“吐蕃新主弃聂岐雄才大略,欲在吐蕃推行王朝之制,加强王权,一直在全力打压国内贵族,甚至已经有不少部族贵族都遭到了清洗。这朗氏虽然此前幸免于难,但也是被弃聂岐寻到了错处把柄,以此为借口犯难,丢了不少封地。”
“象州郡虽然不算富庶,但对于吐蕃亦是一块大肥肉。如今象州郡境内,并无大军镇守,以朗氏首领贪碌无知、短视粗鄙的性子,如何会不心动?”
吐蕃忽然出兵象州郡,的确有些不太寻常。而这背后,便是虞瑛瑶驱使绣衣使,暗中鼓动!
手下那名绣衣使沉吟片刻,当即继续道:
“小姐,我绣衣使在吐蕃之中亦有安插人手暗探,知道这朗氏首领多吉,的确短视粗鄙。原本朗氏领地,在吐蕃境内,已经算是富庶之地。但这位多吉本性暴戾,成为司本不足五年,期间通过横征暴敛维持起了一支千余人的精锐吐蕃兵马,时常兴兵征伐周边部族,搞得领地之内民生凋敝,势力大减。”
“此举,只怕是要逼得象州郡归顺云国的。而这朗氏首领若是对上云国大军,只怕就是土鸡瓦狗一般的存在啊!”
这位绣衣使的劝谏,也确是实际情况。
多吉秉性暴戾乖张,自继任朗氏首领之后,便组建了一支千余人的精锐士卒。靠着对领地之内的横征暴敛,将他手下的精锐都装备了全幅甲胃。
吐蕃国力不强,对于很多部族来说,连铁器都不能尽数装备上。装备着全幅甲胃的朗氏精锐兵马,自然是无往不利,战无不胜的。
贫瘠的朗氏领地,被首领剥削-从军打仗-收获战利品-然后再被首领剥削,最终陷入了被多吉可持续性地竭泽而渔的恶性循环之中。
这样依靠着军事胜利、武力镇压,来强行维持统治的政权,必然是极为脆弱的。
对方甚至都不需要尽数攻陷朗氏的领地,只要将战事持续一段时间,朗氏政权便会不攻自破。更不用说,对上兵锋正盛,国力强盛的云国了。
这也就是为何,吐蕃当今之主弃聂岐一心想要加强王权,清洗了国中许多的大贵族。但对朗氏这样的存在,他却是轻轻放过。因为弃聂岐知道,朗氏这样的存在,根本不会是自己的威胁。
虞瑛瑶闻言,沉声道:
“朗氏不重要,吐蕃才重要!”
说到这里,虞瑛瑶竟然一反常态,对着手下很有耐心地解释道:
“弃聂岐一心要废除诸部族权利,推行中央王朝制度,加强王权。这样的他,便需要极高的名望威信。所以面对云国兵马攻击朗氏之事,他绝对不能袖手旁观!”
这人,是天生就有立场的。不管朗氏是不是率先攻击象州郡的,但只要云国兵马与朗氏起了兵戈,吐蕃国内必然掀起波澜。
弃聂岐要当真正的吐蕃之王,便要有足够的名望威信压服国内。所以饶是他心中再不愿与云国起争端,但明面之上也只能做强硬姿态!
虞瑛瑶此时,接着道:
“吐蕃的国力虽弱,但却同时与我大夏、云国接壤。而且吐蕃占据高原地利,令天下诸国望而却步,天生立于不败之地。这样的吐蕃,却是能够极大地牵制云国的精力!”
吞下了西南四郡的云国,与吐蕃之间有着漫长的国境线。若是两国之间起了龌龊,云国不可能不防。如此一来,便需要维持一定的兵马在两国边境,的确能够很大程度上牵制云国的精力。
待到了之后,夏国喘过气来,想要反攻以洗刷前耻了,吐蕃也必然会成为助力!
此时,大堂之内站在的钟子濯,已然将这番对话尽收耳中。
一时之间,他心中已然掀起了波澜。
这背后,竟然还有这般的算计……
下一刻,钟子濯眼中却是更是一亮。
这合该是我的机缘所在啊!今日知道了这个情报,粘杆处之中必然记我一功劳,将来会更加卖力地送我功劳,推我上位。
而绣衣使中,有了粘杆处的暗中相助,亦将会是平步青云,越发收到重视!
如此一来,只要自己在两方之间左右逢迎,那么粘杆处、绣衣使,这两个云、夏两国最恐怖的特务机构,皆会成为自己的助力,为自己不断地获得富贵权利。
想到这里,钟子濯心中更加热切,脸上虽然并无太大的表情,但眉眼之间已然露出了几分窃喜之色。
这是,自己的机会啊!
而就在钟子濯浮想联翩之时,大堂之中的对话已经结束。向虞瑛瑶禀报的绣衣使走出大堂,看到在门口等候着的钟子濯,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去了。
“进来吧!”
听到大堂之中传来的声音,钟子濯当即挺直腰背,理了理衣裳,快步走入堂中,单膝跪倒,抱拳行礼道:
“属下钟子濯,拜见小姐!”
“起来吧!”
“是!”
钟子濯站起身来,顺势朝主位之上看去。
而当他看到虞瑛瑶的相貌之时,钟子濯忽然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又打量了虞瑛瑶一眼。
然后下一刻,钟子濯瞪大了双眼,整个人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彷佛看到了什么极为震惊的事情。
钟子濯刚入粘杆处的时候,也的确是每日心惊胆战,惶惶不可终日。但这一年多的时间,他每日在岐王眼皮子底下为云国传递各种情报,心里素质也算是练出来了。
但饶是如此,在看到虞瑛瑶面貌的时候,他还是难以克制住自身的情绪。
因为眼前这位“小姐”,已经被他认了出来。她竟然就是,那位本该身处云国皇宫之中的十四公主,柔宁帝姬虞瑛瑶!
注意到钟子濯的神色,虞瑛瑶眼皮一动,秀眉微微皱起,道:
“钟大人,说起来,你我当初,是在云国有过一面之缘吧!”
钟子濯浑身一颤,改单膝为双膝跪倒,连忙叩首在地,应道:
“属下有幸,曾与帝姬有过一面之缘……”
当年钟子濯为奉州刺史,曾被萧承亲自俘获,并且随军过一段时间。所以在两国和谈之时,钟子濯便因为对萧承有些了解,被塞到了使团之中,然后便被郭解招入了粘杆处之中。
后来虞瑛瑶奉夏皇之命,前来云国和亲。当时钟子濯还未曾离去,便在使团之中见过虞瑛瑶一面。
本来应该在云国后宫之中的帝姬身在金陵城,那云国后宫的那位贵妃娘娘,又是何人?
一瞬间,钟子濯只觉自己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虞瑛瑶看着钟子濯这般惊慌的模样,倒是失笑一声,道:
“起来吧!”
钟子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死死低着头不敢起身,嘶声道:
“属下、属下不敢……”
虞瑛瑶神色不动,语气微微发沉,平静地道:
“起来!”
声音平澹,但却有一股子不容拒绝的意思在内。
此时的钟子濯,感受到这令人心惊的压迫感,又想起在云国见过的那位气质温婉柔顺,和封号极为相衬的柔宁帝姬,心中更是断定,自己当初见到的柔宁帝姬,绝对不是眼前这位!
面对虞瑛瑶暗藏命令式的言语,钟子濯不敢违逆,只能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苦涩地道:
“帝姬,属下此前只是……”
“柔宁帝姬,如今已经身在云国后宫,是云皇的宠妃!”虞瑛瑶当即打断道。
宫中的后妃、宫人常常自言,说这后宫深似海,人心诡诈难测。但之所以能够说出这番话,无非就是眼界所限,难以见识到更激烈的斗争罢了。
相较于朝堂之上争斗的暗流涌动,动辄影响天下局势的权谋手段,后宫的那些手段,就显得有些家长里短,上不得大台面的意思了。
她前半生,身为大夏公主,看似尊贵无比,享尽了荣华富贵。但也因此,陷在了后宫之中,若有任何举动,都会落到有心人的眼中,逼得她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醋,连累自己的皇兄岐王。
若非如此,她当初在云国的时候,手头能够调动的力量也绝对不会只有那么一点。最后局势的走向,也必然不会如此!
而当初在云国,她便舍弃了公主的身份、姓名,自从得以挣脱束缚自己许久的牢笼,尽情施展自身的智计、手段,与朝中文武、自己的父皇明争暗斗,甚至谋算天下,布子诸国。
对于如今的生活,虞瑛瑶满意至极,已然不稀罕那什么公主、帝姬的身份了!
钟子濯此时一愣,脑中转动,忽然灵光一闪,当即反应过来,连忙道:
“是属下失言了……柔宁帝姬身处云国皇宫之中,而这里的,只有小姐您!”
虞瑛瑶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道:
“是个聪明人!之前皇兄手下,竟然还有你这样的人物投效!”
真算起来,钟子濯也算是岐王手下的老人了。
当初岐王的性子有些偏执,手段粗狂,又久在军中,朝中无人支持,毫无影响力,望之可不似人君啊。
当初的他,手下除了一些兵将,可再没有什么可以任用的人才了。
钟子濯闻言,微微低头,心中却是也顿时生出了一些感慨。
他出身一般,当年入仕之后一直在地方州府衙门之中打滚,恰好遇上了岐王算计西南将门,二话不说便投效到岐王麾下。
毕竟这位岐王虽然不咋地,但已经是钟子濯当时能够接触到的,地位最高的人物了!
谁曾想到,这才一两年的时光,当年最不被看好的岐王,竟然已经成了实际上的储君……
此时的虞瑛瑶看着钟子濯,沉声道:
“你近来办事得力,颇有功绩,我今日这才召见你来,勉励几句。其余的事情,你一概不需多想!”
钟子濯闻言,连忙应道:
“是,请小姐放心,属下晓得了!”
虞瑛瑶点了点头,声音微微缓和,道:
“主管京畿之地的三品绣衣使,此前因办事不力而遭到贬职。京畿之地极为紧要,而云国暗探越发猖獗,你今后要多多费心!”
听到此言,钟子濯刚刚放下的心,此时再次狂跳起来。
这话,已然是明说了自己即将成为掌管京畿之地的三品绣衣使了。
一品绣衣使执掌绣衣卫这个恐怖的机构,职权太重,所以并不常设。二品绣衣使,如今也只有四人,分别主管云国、安国、突厥、西域吐蕃。
而主管夏国京畿的三品绣衣使,虽然按照绣衣使内部职级只是三品,但只论职权地位,可不比二品绣衣使低啊!
自己在绣衣使中地位越高,就代表着自己会越来越重要,再也不用担心粘杆处突然将自己当做弃子。
而且,就他今日得到了这些情报,在粘杆处那边自然是要记下功劳的,一定会想办法助自己再次进步。
如此一来,功劳越多,自己在绣衣使之中地位越高,粘杆处那边便更会想尽办法为自己送来功劳,促使自己在绣衣使之中的地位越来越高,最终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想到这里,钟子濯气息微微粗喘,心中尽是狂喜之意。
此时的他满心尽是狂喜,浑然不记得了,自己这一年多来,多少次胆战心惊,多少个日夜辗转反侧,生怕自己身份败露……
第三章 再有子嗣,与蓝色训卡【航海家】
云国后宫,明光殿中,穿着一身六品官服的谈允贤,默默地收回了搭脉的手,起身对着萧承躬身行礼,露出笑意,恭贺道:
“恭喜陛下,贵妃娘娘确有孕像!”
一旁侍候的宫人们都是明光殿中的侍者,与自家娘娘,是一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此时听闻自家娘娘真的有了孕像,有了帝嗣,皆是脸上露出喜色,齐齐躬身行礼,恭贺道: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边流韵卧在床榻之上,听到谈允贤的话,双手下意识地轻抚腹前,有些错愕地道:
“啊?”
本只是食欲不振,她都未曾当回事。可万万没想到,招女医官前来一把脉,竟然是有了身孕。
明明现在只是刚有孕像,此前谈允贤尚未探查脉象之时,也未曾觉得有什么异常。但就是她说了这话之后,边流韵便有了心理作用,竟然觉得腹中传来一股血脉相连的胎动之感。
边流韵眼中顿时亮起,眉宇之间更显温柔,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萧承,柔声道:
“陛下……”
萧承朗笑一声,坐到了她的身边,拉住握住边流韵的手,温声安慰道:
“这是好事啊,你平日里多往长秋殿走动,时不时命人送些必要的东西去,比太妃、姝儿还要操心。如今好了,你可以操心操心自己了!只是之后一段时间,需要辛苦你了!”
边流韵看着萧承,然后微微低头,轻轻地抚摸了依旧平坦的小腹,绝美的脸庞之上顿时洋溢起明媚的笑容。
萧承的后宫并不多,到现在也不过三人。
杨玉环秉性娇憨懵懂,自己都没能活明白呢,对子嗣之事自然并没有太多强求之意。南荣姝最爱争宠,只希望独占萧承恩宠,有身孕对她来说是喜事,但也对这段时间之内,不能与萧承太过亲近而有遗憾。
唯有边流韵,因她幼时父母便已经不在,从小到大都是在师门收养长大。虽然她的师门长辈都不曾亏待,对她照顾有加,但总也是比不上家庭温暖,父母关爱。
也便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是后宫之中最希望有子嗣的。不是为了借子嗣争宠,也非是要视子女为日后依仗,只是想有儿女膝下供她疼爱,以弥补她幼年缺憾而已。
如今她有了身孕,心中得偿所愿。又得萧承宠爱,后宫之中更是少有糟心之事,事事顺遂,眉眼之间已然洋溢起幸福之色。
萧承拍了拍她的手,看向谈允贤,道:
“姝儿孕期将至,韵儿这边又有了喜讯,都是好事。只是,这段时间,是要麻烦你们了!”
蓝色训卡【女医杂言】召唤而来的四人,如今都已被授予太医院六品医官之职,便在宫中照应南荣姝。如今边流韵又有了身孕,也只能让她们辛苦一下,长秋殿、明光殿这两处就多跑跑了!
谈允贤闻言,连忙俯身回礼,略带惶恐地道:
“皇嗣之事,臣等必然用心竭力,不敢怠慢!”
她们四人如今虽只是医官,但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六品官职,历朝历代从未有过此种先例。
萧承能开天下之先河,授予她们官职,使她们等不必如同寻常女子一般依附夫家,她们心中自然是感恩涕零的。对于萧承的嘱托,是一点都不敢怠慢的。
萧承微微点头,虚扶一礼,道:
“是你四人医术高超,太医院院正秦和对你等也是赞誉有加,朕很放心。待姝儿、韵儿平安生产,朕皆有恩赏!”
“谢陛下!”
说到这里,萧承又扭头看向身后跟着的楚鲤,沉声吩咐道:
“再挑选一批宫人前来明官殿,今后便要小心伺候着了!”
楚鲤如今掌管宫中杂事,闻言,连忙应道:
“请陛下放心,奴婢早就准备好了!”
帝嗣之事,事关社稷。当今陛下虽然文成武德,威服天下,但到底没有子嗣。当初又有先例,所以之前三国战起之时,朝中文武勋贵、宗室诸王,总是担心他再来个御驾亲征,并为此忧心不已。
楚鲤做事很有章法,南荣姝怀孕之后,他便私下做了不少的准备,专门培训了一批宫人,以便随时调来,服侍有孕的妃子。
有了预桉,如今倒是也不手忙脚乱的。不过两三个时辰的功夫,明官殿中的一切事务,便都安置妥当了。
萧承亲自查看了安排,确认不出差错之后,又温声安抚了边流韵几句,让她好生歇息,方才起身离去。
刚出明光殿没走几步,萧承忽然脚步一顿,抬手便唤来的冯保。
冯保凑到近前,躬身道:
“陛下!”
萧承看向他,沉声道:
“粘杆处刚刚送来了密报,夏国的那位十四公主虞瑛瑶,如今身在金陵城,竟然不知怎么的,如今执掌着整个绣衣使。据说这一年多来,绣衣使的小动作,都是她安排的!”
冯保闻言,眼睛微微一睁,下意识地朝身后的明光殿看了一眼。
粘杆处和东厂,如今虽然联手在夏国内部搞风搞雨,但到底暗中有着竞争关系,情报并不完全相通。对于这件事,冯保便不曾收到一点情报,是真的不知道。
不过他却知道,明光殿的这位贵妃娘娘,可是顶着夏国柔宁帝姬的身份进宫的啊!
冯保心思一转,突然没投保一皱,压低了声音,道:
“陛下一说,奴婢倒是想起来了,去年夏国使团入京之时,有一股势力一直在暗中活动,没有露出过蛛丝马迹。如今想来,只怕和这位十四公主有关啊……”
当初边流韵之所以能够自使团之中逃离,便是这股势力暗中相助。不过也阴差阳错地,让萧承与边流韵能够相遇。
萧承闻言,冷冷地点头,道:
“只怕就是她了!此前从韵儿口中得知,这个虞瑛瑶的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公主,没想到竟然藏得这么深!”
冯保闻言,心有余季地道:
“幸好阴差阴错之间,陛下没有将她接入宫中……”
萧承嗤笑一声,不屑道:
“不过是藏在暗中,朕不知有她这么一个对手,这才让她屡屡算计罢了。阴暗手段虽然好用,但若是暴露在阳光之下,便就没有意义了。她当真进了我大云后宫,自然是翻不了天!”
冯保低眉顺眼地应是,然后方才出言问道:
“那陛下,想要如何处置?”
萧承脚步一顿,忽然扭头朝身后的明光殿中看去,眼中颇有深意,沉声道:
“虽然世人皆知柔宁帝姬已在我大云后宫之中,但留着她,到底是个祸患!”
萧承当初同意娶夏国公主,可不是为了娘们!
一个夏国出身的妃子,再或者一个身负云、夏两国皇室帝血,尊贵无比的皇子,在日后大云兵锋席卷中原的时候,便是一个让夏国官员投效的由头。
我投效的是大夏皇室血脉,又不是云国人,你凭什么说我不忠?
有了这个由头,很多官员便能够心安理得地说服自己。
至于将来会不会势大难制?有金手指相助的萧承,可从来不担心这样的事情!
本来那个正牌公主虞瑛瑶,萧承并不放在心上。但如今看来,她的手段并不简单!
竟然如此,难免到了那个时候她不会出来捣乱,所以她是决计不能放过了!
说到这里,萧承脸上澹然,随口道:
“让道衍布个局,把她处理掉吧!”
冯保闻言,眼中杀意一闪,当即躬身行礼,道:
“请陛下放心!”
在金陵城中,杀夏国绣衣使执掌者,这听起来似乎很不可能。但借由钟子濯,粘杆处、东厂暗探番子,正在源源不断地渗透进金陵城中。
只需要再过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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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国,武里府。
本该是王室象征的玄底镶金玄武旗,如今却被一众云国士卒簇拥着,光明正大地进入武里府大营。
赵云、陆炳二人奉命,当初在杨大眼进驻升龙府之前,便以黎王使节的身份前来,接管了整座大营。
这座原本驻扎着黎朝最后的精锐,威震天下,依为底蕴的近十万西路水师,此时营中将领被禁锢,有心反抗者皆为赵云、陆炳二人诛杀。底层将士不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盲目地服从玄底镶金玄武旗的号令,彻底放下兵器投效,任由陆续赶来的云军接管大营
被那些心怀黎朝社稷的遗老逆党们,视为国朝最后希望的武里府大营,就这么兵不血刃地被拿下了!
面对着前来传旨的宫中太监,陆炳禀报道:
“这西路水师,大小战船两千余艘,如今尽归我大云!除此之外,武里府督造船厂,也毫无损伤地被接管了,一应工匠也都被看管起来了!”
这次缴获的船只虽然众多,只要日后士卒训练得当,便足以让云国水师,一跃成为天下诸国之中一流的存在。
但相较于得到了完好无损的武里府督造船厂,却又有些不如了!
作为黎朝昔日最大的造船厂,武里府造船厂大到数千料的巨大战船,小到百料快船,都能够建造,每年便可产出大小船只上百艘。
得到了这座武里府督造船厂,才是这次最大的收获!
前来传旨的太监,身长七尺,腰大十围。眉目分明,行如虎步,声如洪钟,颇有雄伟之像。说是太监,但这雄伟姿态,倒是更像一位征战沙场的将军。
此时这位太监,对着陆炳轻笑着道:
“这次陆大人、赵将军功勋甚伟,陛下已经说了,回京之后自有恩赏!三宝在这里,提前恭贺两位了!”
【蓝色训卡,航海家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郑和、汪直
卡牌说明:航海陪臣惊远目,蓬瀛今向帝城看。
郑和,明朝航海家,宦官,世称“三保太监。年轻时从侍燕王朱棣,有智略,知兵习战。后在靖难之役中有功,升任为内官监太监。永乐年间,郑和六次作为正使太监下西洋。宣德年间第六次下西洋,卒于古里国,衣冠葬于南京。
武力79,文学70,智慧84,道德77,年龄20,统御81,政治78,魅力80,忠诚100,野心10
汪直,即王直,明朝南直隶人,本名锃,号五峰船主。其召集帮众及日本浪人组成走私团队,占据萨摩洲之松津浦,僭号曰宋,自称曰徽王,部署官属,咸有名号,控制要害,而三十六岛之夷皆其指使。本欲招安,却被时任浙江巡按使的王本固所擒,随后被处死。
武力72,文学62,智慧80,道德62,年龄25,统御78,政治60,魅力70,忠诚100,野心70】
萧承上个月刚刚抽到的训卡,送来了汪直、郑和。
云国此前,一直是内陆国家,水师孱弱。
此前纵然缴获了黎朝东路水师遗弃的不少船只,这次更是直接拿下了西路水师以及武里府督造船厂,但没有足够的水师士卒,水师能力出众的统帅,云国水师顶了天也只是样子货。
而这两位,倒是恰大好处地缓解了萧承手中水师人才不够的尴尬。
听到郑和的恭维话,陆炳哈哈一笑,道:
“不过侥幸而已,这次全凭赵将军一身虎胆,只领数骑便敢深入武里府大营,直接逼得大军上下不敢妄动。如今我大云兵马接管大营,也是赵将军在安排。我不过,只是捡了个便宜而已,如何敢贪天之功?”
其实若只说这话,倒是也有些谦虚了!
之后若非陆炳领一众东厂番子,用各种手段,彻底镇压了武里府大营诸将的反抗念头,使得他们不敢妄动,就算赵云再厉害,也难以镇压大营。
陆炳这么说,也是这段时间,被赵云所折服,这才这般表现。
郑和笑了一声,口中又道:
“陆大人谦虚了!陛下烛照万里,只要是你的功劳,便绝对不会少了官爵恩赏的!”
陆炳闻言,本就发红的脸上更显红润,很有一种容光焕发的模样。
而此时的郑和,看向武里府大营前方的码头,眼中异彩连连,心思已然不再这里了。
便见大海一望无垠,浪花翻涌,尽显天地浩大。
千艘高大战舰排列整齐,停泊在前方。虽无士卒操持战舰,但规模如此庞大浩荡的无敌舰队,只要停靠在那边,便能够让人感觉到震慑人心的威势!
郑和看着眼前这已经被当今陛下托付给自己的无敌舰队,眼中尽是炙热。
------题外话------
下班有点累,一个不小心睡着了,对不住……
第四章 日月昌明?
夏国金陵城,晋王府。
今日恰逢晋王四十九岁生辰,夏国风俗有“过九不过十”的说法,所以已然这晋王府,是将今日寿宴,当做五十大寿了来操办,所以是尤为热闹。
朝中诸位朝臣,此时纷纷带着贺礼拜帖前来。无数车架汇聚晋王府们之前,甚至已经有将这宽阔的街面堵塞的架势。
晋王性子圆滑,长袖善舞,尤通政务。自成年之后进入朝中协理朝政,处事一向妥帖得当,颇有贤王之像,为朝中诸多臣僚寄予厚望。
这夺嫡之争愈演愈烈的这十多年来,晋王门前从来都是诸朝臣车马不息,府中座无虚席的。
而数个月前,当今夏皇,突然以晋王有功,赏绣衣使于王驾前听命为名,实则派绣衣使将他软禁府中。位列朝中高位的一众晋王心腹、门客、故吏,也用各种理由,被尽数贬谪出京。
与此同时,岐王这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十九皇子脱颖而出,成为了实际之上的储君。
自那之后,晋王这位当初朝野寄予厚望的亲王,已然成了夺嫡之争的失败者。朝中风向顿时一变,晋王府也成了朝臣避之不及的地方,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只不过,也正应了那一句,朝政变换波谲云诡,令人捉摸不透。
距离晋王软禁在府不过短短数月,局势竟然再次变化。
当今陛下亲自下旨,着令晋王虞昭礼出府,协理朝中政务。
夏皇圣旨下达之后,冷寂了许久的晋王府,不过一日的功夫,门前便再次排满了投递拜帖的朝臣家奴。
虽然晋王的那些心腹故吏们,如今依旧没有重新起复的意思。
但一向精明的朝臣们,心中却是依旧觉得如今身在西南的那位岐王,怎么看都没有一丝储君的气象。
或许当今陛下,心中也是有此忧虑,才会重新让晋王出府理事?
抱着这样的想法,朝臣们自然是后悔此前对晋王的疏远冷落,一个个都希望借着今日晋王寿宴的这个机会,重新修补修补关系。
就在这个时候,就听到忽然有多人朗喝之声传来。
诸王招揽的高阶武者,那充斥内力的清朗之声,此时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一下子便盖住了晋王府前那略显纷乱的嘈杂之声。
“楚王殿下到!”
“齐王殿下到!”
“鲁王殿下到!”
“湘王殿下道!”
“……”
皇子亲王驾到,自然要有人口宣王号,通传四周,以显示王爵之尊。
只是这一开始还算正常,但没过多久,诸王麾下高手的朗喝之声,便一声比一声还要响亮,暗中已经有了几分较劲的意思了。
夺嫡多年,本身负相同血脉的诸位皇子,已然结下了足够深的恩怨。平日之中只要碰上,便多有斗气争夺之事发生。如今竟然已经发展到了,就连让自己的王号,都要压前面那人一头的意思。
所谓管中窥豹,只从这件小事之中便足以看出,这夏国皇子的夺嫡之争,已然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夏皇子嗣众多,现下成年,有了封号的皇子便有二十多人。不过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七八辆华贵无比的车架,在诸王府亲兵的护卫之下,来到此处。
众多前来拜贺的朝臣,面临着诸位皇子亲王,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催促着家奴架着马车让道一边。
一位又一位的皇子走下王驾,整肃衣冠,在晋王府仆从的带领之下,缓步走入府中。
这番场景,那些心思敏锐的朝臣们,此时已经开始眼皮直跳,心中生出了退却之意。
为何?
如今朝中,原本已然明晰的储位之争,此时随着晋王被放出府,再次变得局势不明起来。
无心皇位的皇子亲王们,此时一个个都老实得不行,缩在府中不出。无论是岐王、晋王的府上办事,他们都是送份大差不差的礼来,从不亲自前来。
这般做,其实就是生怕此时站错了队,引得后来清算。
所以现下的局势,还敢在外面晃荡的亲王们,那都是对储位不死心的存在。
就比如今日前来的这几位皇子,那都是盘踞朝中,手下很有些势力、根基的亲王。这个节骨眼的,亲身前来贺寿,只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啊……
有不少的朝臣前来,也只是想要结个善缘,表露自己对晋王并无排斥之意。而非是想要富贵险中求,过深地参与到夺嫡之争来!
出于这般担忧,不少朝臣此时已然有了动作,在晋王府门房那边放下礼物,恭贺了几句,便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去。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两三成的朝臣就此离去,而且还在不断有人察觉到什么,想尽了各种借口回避。
晋王府书房之中,晋王虞昭礼听着心腹的禀报,眉头一皱。
沉吟片刻,他抬头看了一眼书房之中坐着的几位手足兄弟,微微朝心腹挥手,示意他退了下去。
心腹微微躬身,连忙转身离去,甚至还贴心地将书房关上。
晋王深吸一口气,看着在座的诸位皇子,皮笑肉不笑地道:
“诸位兄弟今日来为本王贺寿,倒是有点恶客临门的架势啊。本王的一众宾客,此时倒是已经走了不少!”
听到这话,书房之中的众皇子眼皮一抬,齐齐冷笑一声。
“宾客?三哥莫非如今,还想着让朝中那群墙头草为你效力?”身形富态,满脸油光的湘王,坐在椅子之上挺着肚子,忽然嗤笑道。
年纪最轻,气势最盛气凌人的庆王,亦是面露愤慨,开口道:
“三哥是装傻,还是真没看清楚?就连本王我,经过十九哥的事情,都算是看清楚了老头子对朝中的掌控力度。表面上,咱们兄弟在朝中各有根基,个个势大,相互之间争得热火朝天的。但是实际上呢?咱们那些势力,在老爷子眼中,不过就是过家家!”
“吏治、钱粮、各地大军兵权,这些紧要的东西,可有一丝半点地掌握在咱们兄弟手中?”留着打理精细的长须,面容颇为严肃的楚王,此时接着道。
“还有老十九,这小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本以为是个无心皇位的,一心知道带兵打仗的。真不知道父皇为何这般看重他,竟然让他节制西南文武,任由他麾下聚集十数万大军!”
“还有三哥您,别看如今放出府协理朝政,但您的那些心腹们呢?如今可是一个都没有回京啊!老爷子这态度,显然就只是拿你出来敲打敲打十九而已!”
“之前咱还以为老爷子对十九那般重视,还以为他转性子了。又或者是自己时日无多,这才那般托付江山呢。如今一看,倒是本王多想了,父皇这端水的手段,还是依旧这么厉害!”
“……”
书房之外,有他们带来的亲兵死忠,死死地把守住外边。诸多皇子,自然是毫无顾忌地议论起来,言语之间颇有放肆之言。
晋王听着众皇子的议论,微微垂眉,脸上竟然是出乎异常地波澜不惊,似乎对这些话,是一点也没有听进心中去。
见晋王这幅老神在在的模样,刚刚还皆有愤慨之意的诸位皇子,话语微微一滞,下意识地对视一眼。
年龄最长,气势最沉稳的楚王,此时看了看晋王的反应,又瞥了一眼在座的一众兄弟,率先开口道:
“老三,咱们兄弟争了多少年了,今日也不妨和你说说真心话。”
楚王一指在座众人,沉声道:
“若是在座任何一人,得了老爷子的看重,笑到了最后,咱们其余兄弟心中纵然多有不甘,但也是能够接受的!”
说到这里,楚王眼中神色一变,顿时凌厉起来,道:
“可就是十九,咱们兄弟是没一个服气的!”
“打仗,他赢过嘛?处理政务,长袖善舞,他比得过老三你?论积蓄财富,协理工商,谁比得过老六?论人脉,他更是谁都比不上!就算是二十三弟,他母妃家的影响力也足够他用!”
一旁听着的庆王闻言,顿时眉头一皱,不快道:
“二哥,什么叫‘就算是本王’?合着本王除了母妃家的势力,就没别的本事了?”
在座众皇子闻言,齐齐看向庆王,脸上露出冷笑,也不开口。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庆王自讨了个没趣,也知道现在不好发作,只能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晋王轻咳一声,开口道:
“咳咳,其实十九他,当年在北境也是打过不少胜仗的……”
岐王在北境军中,还是很有些威望的。若是仅凭皇子身份,显然是做不到这般程度的。也就是去了天南,对上了云国那位文武双全,千古难出的少年天子,这才屡战屡败。
楚王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接着道:
“老三,刚刚那些话是真是假,你心中也清楚。反正咱们兄弟现在,就一个念头!放下其余争执,齐心协力将十九从不属于他的位置上拉下来!”
湘王此时,接话道:
“只要三哥你愿意,咱们兄弟以后就以你为首,一齐和老十九斗一斗!”
“斗倒了老十九,咱们兄弟之间再重新来过就是了!”
“大夏社稷若是落到他手中,就看他这架势,只怕当真是要亡在云国小皇帝手中了!”
“三哥!”
一众皇子亲王,此时齐齐看向晋王,眼神急切炙热。
晋王迎上众人的视线,然后自此垂下眼眸,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慢悠悠地道:
“还是让咱思虑思虑吧……”
言语之中,似有拿捏之意。
此言一出,在座的诸位皇子脸色一变,脸上虽然都露出了不满之意,但这个时候,却还是没有一个人就此拂袖离去。
在座皇子之中,晋王当初的实力,是最为深厚的。
只是数月之前,他的一众故吏门人,死忠心腹,皆已被贬谪出京。现在真论起朝中的势力、影响力,在座的诸位皇子,晋王他一个都比不过!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朝中已无根基的晋王,才被夏皇看中,引为制衡、敲打岐王的存在。这便相当于夏皇主动示意,要晋王来,和岐王去相互争斗。
只有晋王去争,夏皇才不会出手。也便是如此,诸皇子才决定暂时以晋王马首是瞻!
如今,正是诸皇子有求于晋王,他此时才这般从容姿态。
就在书房之中气氛沉肃之时,便听到书房之外,忽然有人大声禀报道:
“殿下,岐王殿下遣人,自江城府快马送来了贺礼。”
听到岐王的名字,在座诸皇子顿时一震,齐齐看向晋王。
晋王听到外面的通禀之声,微微一愣。
许久之后,他眼中错愕之色一闪而过,语气复杂地道:
“送来了什么?”
“一块刻有‘日月昌明’的玉印,是岐王殿下亲手凋刻……”
日月昌明,是祝人像那太阳和月亮一样永远兴盛,意寓很好。而且更不用说,还是岐王他亲手凋刻的,这般用心,显然有顾念昔日兄弟之情的意思。
晋王闻言,心中略有动容,不由得沉默起来。
一众皇子见此,皆是皱起了眉头。
在座众人倒是没有忘记,当初众多兄弟之中,十九便是一向与老三亲厚。虽然两人差了十来岁,但自幼便能够玩到一起。
在旁人看来,岐王一直在军中效力,便是有着帮衬晋王的意思。在之前,岐王也一直被视为晋王的助力。
直到云国巨变,西南边军清洗将门势力之后,一切事情却是突然发生了变化……
此时晋王这般神情姿态,实在让旁人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就因为顾念二人情谊,而就此没有了争夺之心。
就在众皇子心中担忧的时候,书房之外,再次传来了一道略显嘶哑的声音。
“咳咳,好一方‘日月昌明’啊……只是日月昌盛不衰,却是因为没有星辰能够与其争锋。若是天下突然之间有星辰跃居日月之上,可就不会有人说什么日月昌明了!”
众皇子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好!这是谁?说得好!晋王府上,还是有些人才的!
此时的晋王,也微微回过神来,听着道衍的话,眼中神色越发坚定起来了。
他此前见夏皇有扶持岐王之意,暗中是有过诸多算计的。
晋王的本意,自然是没有想要害岐王的意思,只是针对前去云国和亲的虞瑛瑶布过局,想要让岐王不能引云国为臂助,从而生出了夺嫡的野心。
岐王性子念旧念情,也并非绝情之人,就算登基了,也不一定会对他如何。但虞瑛瑶,可不见得就会放过他满府上下……
晋王不敢再想下去,当即不再犹豫,沉声道:
“既然如此,便需要诸位兄弟相助了!”
众人闻言,眼中一亮,当即起身,道:
“好,一言为定!”
第五章 党争的苗头
诸皇子得了承诺,高兴地离开书房,在晋王府家仆的带领之下前去赴宴。唯有晋王,此时依然坐在书房之中,眼神微微有些发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便听到“吱啦”一声,书房大门被人再次推开。
晋王微微回过神来,抬头望去,便将身穿黑色僧袍的道衍和尚,此时缓步走入书房之中。
道衍看着此时晋王的神色,眉头一动,嘴角带笑,开口道:
“殿下,此时寿宴已经开始了。宗室文武,于情于理,您总是要出去露面的!”
看着走入书房之中的道衍,晋王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阴沉,语气阴沉地道:
“真是有劳道衍大师费心了,刚刚若非你的提醒,本王还真下不了这个决心!”
说话之时,晋王还特地在“费心”二字之上加重了语气。
就在刚刚,晋王心中犹豫之时,书房之外传来的那道略显嘶哑的声音,便是出自道衍之口。
道衍能够这般及时地出现,于书房之外说出劝谏之言,显然是一直在安排人,留心着晋王府中事务。在知道了诸皇子前来的同时,道衍便收到了消息,立即以如今晋王府客卿幕僚的身份,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书房之外。
此时晋王这般说话,就隐约是在表露自己对道衍这番行事的不满。
道衍闻言,故作听不懂其中的深意,脸上笑意不改,装湖涂地道:
“既然选择与殿下合作,多多费心,为殿下进言劝谏,这不就是应有之理吗!”
闻言,晋王脸上更想阴沉。锐利的双眼直视道衍,低沉着声音喝道:
“本王是和你们云国合作,不是要成为你云国的傀儡!今日之后,将你们在府中安排的人手尽数撤走。要不然再让本王发现你们的眼线暗探,这合作就此打住!”
晋王身负王府上下身家性命,门客心腹们全部的希望,重新走上夺嫡争位之路。与云国合作,是为了借助云国的力量争夺储君之位。
而云国道衍这边,自然是为了借由夏国内部的夺嫡之事,继续挑动夏国朝堂党争,分散牵扯夏国的精力。
两者属于是一拍即合,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也都有另外的选择,不是非对方不可,的确没有谁单方面求着谁的意思。
话都已经说到这里,显然是不能再装傻下去了。
道衍眼睛一眯,斟酌片刻,方才沉声道:
“既然如此,便如殿下所愿吧!”
晋王闻言,冷冷地看了道衍一眼,当即起身前往宴席。
道衍站在书房门口,目送着晋王离去,沉肃的脸上,不知为何,突然露出了一丝笑意,轻声道:
“晋王殿下都发话了,那便将人都撤走吧!”
依在书房门口的剧孟闻言,眉头一皱,出声道:
“大师,真的要撤走?”
在晋王府中安排的这些人手,身份要清白可靠,还要躲过绣衣使的监视,可是不太容易!
为了这件事,剧孟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心力。如今只因晋王的一句话便要撤出,让他实在有些不甘心。
道衍闻言,眼睛微眯,轻声道:
“无妨,如今晋王手下的心腹故吏、一众皇子亲王,都在指着他和岐王斗一斗。绣衣使那边,也知道诸皇子大张旗鼓地前来祝贺,所以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们来,是为了挑起夏国朝堂党争的,又不是当真想要帮晋王夺嫡。如今晋王别无选择,身后的人都会推着他上前去争,那多操那份心干嘛?
剧孟闻言,皱起的眉头微微舒展,站直身子微微抱拳一礼,道:
“是,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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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皇宫,谨身殿之中。
本是夏皇平日里处理政务,召见朝臣的宫殿,这几日来却是宫门紧闭,绣衣使亲自把守宫门,未得夏皇亲自召见,任何人前来皆是尽数挡回。
若是此时有人走进谨身殿,侧耳细听,还能够听到殿中传来的诵读奏折之声。
大殿之中,老太监四喜喘了口气,口干舌燥地咽了口口水,然后也不敢停歇,拿起一本奏折,继续道:
“御史中丞张涛,弹劾当朝廷尉李千方,以权谋私,致使其选任亲厚之人充斥廷尉,上下勾结,收受犯人贿赂,有败坏法制,涉贪腐之嫌。”
此时的夏皇,平躺在床榻之上,眼睛闭起,呼吸平稳。这番姿态,让人很是怀疑,也不知他是在听老太监念奏折,还是自己已经睡着了。
原本因为丹药调养,面容越发年轻精神的夏皇,却是因为此前夏国国运受到重创之事,而遭到反噬。如今,竟然已经发展到了这般,几乎不能理政的地步。
满头发须全白,脸色发黑,眼眶微有凹陷,躺在床榻之上,周身之上皆是散发着一股腐朽垂暮的气息。
便是不懂医术之人,此时看到夏皇这幅模样,也能够一眼看出,这夏皇只怕是寿数无多了……
显然,这国运反噬对夏皇的伤害,远远超出了此前萧承、刘伯温的预计。
谨身殿中,老太监念完一本奏折,见夏皇没有反应,却是继续补充道:
“绣衣使的确查明,廷尉李千方,选任、升迁官员之时,将是否为法家弟子出身,作为衡量标准。但绣衣使们,却是并未在廷尉之内发现贪腐之事……倒是御史中丞张涛,乃儒家弟子,廷尉李千方,是法家出身。”
儒法两家,因为其理念主张,有益于社稷稳定,皇朝统治,所以已然是位列夏国朝堂的百家学说之中,最为鼎盛的两家。
但两家理念,也颇有对立之处,所以时常相互攻讦,引起朝中党争。
哪怕如今西南局势崩坏,云国兵峰直指夏国腹地,但朝中像这样的弹劾,却是依旧没有少多少!
便听到床榻之上的夏皇微抬眼眸,嘴唇微动,用虚弱低沉的声音,道:
“留中不发……”
这声音低沉,宛若从喉咙之间挤出来的。也就是老太监身为陆地神仙境界的高手,耳聪目明已然非人,否则能不能听清楚还不一定呢!
此时的夏皇,显然没有精力来处置安抚朝中的党争之事了,只能用留中不发的态度,来不让朝政失去控制。
老太监听到夏皇的回应,连忙应是,取出朱笔,在奏折之上批复,然后接着就要去取下一本。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床榻之上的夏皇睁开双眼,微微撇头看向老太监四喜,口中喘了一口气,嘴唇微动,低声道:
“歇、歇一歇吧。”
老太监闻言,连忙放下手中的奏折,紧张地凑上前去,道:
“陛下可是有什么不适?”
说罢,老太监随手取过一旁放着的玉瓶,道:
“宫中新炼制出一炉丹药,陛下再服一丸吧!”
夏皇此时,甚至已经连话都不愿意开口了,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老太监四喜连忙取出一枚通体圆润黝黑,散发阵阵异香的丹药,小心地服侍着夏皇吞咽下去。
黎卫宁所献上的药方,乃是黎朝老祖黎醒数百年来的心血。炼制所需的天才地宝,放到江湖之上,都是能让一众武林人士打破了脑袋去争的宝药。
若说功效,服之,虽不能长生不老,但的确是有延寿之功效,无比神奇。
气息微弱,周身垂暮死气缠绕,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气了的夏皇,在服下药丸不过片刻的功夫之后,脸色肉眼可见地转好,整个人也稍稍来了精神,甚至已经能够睁开了双眼。
示意老太监将自己扶起,靠在床榻之上,夏皇喘息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朕记得,今日是晋王的寿辰吧!”
老太监闻言,顿时迟疑一阵,方才犹豫着道:
“是……刚刚传来的消息,大半朝中文武,都亲自前去恭贺。楚王、鲁王、湘王等几位殿下,也都去了,很是热闹……”
听到这话,夏皇点了点头,道:
“倒是不出朕所料!”
夏皇此前,在岐王威势最盛之时,忽然下旨让晋王出府理事。朝中上下揣测个中深意,要么是觉得储位之争又有了变化,要么就是觉得,夏皇在用他的权术手段,平衡日渐势大的岐王势力。
总之不管如何,有夏皇扶持,晋王在将来一段时间之内,威势也会越发厚重。
朝中百官不想得罪,皇子亲王想要靠他再去争一争,今日的寿宴自然是要热闹的!
说到这里,夏皇神情一幽,重重地叹息一声,道:
“朕后悔了!朕如今时日无多,看来是给岐王留下了一道难题啊!”
天子与储君之间如何相处,本就是一千古难题。
之前夏皇的身体日渐康健,看架势,起码能够再执掌乾坤十年。
面对着自己亲手堆出的,影响力日渐强大的岐王,出于皇帝对权势的独占欲,以及朝堂局势平衡的种种考虑,他将晋王放出府协理朝政,想要以此制衡、敲打岐王。
夏皇没有更换继承人的想法,晋王的那些昔日心腹不在朝中,日后便是再鼎盛的气象气势,也不过空中楼阁。除了给岐王做磨刀石之外,再无别的用处。
但谁能想到,国运凝聚,云国也不知道从何处得来的手段,纵然远在天南之地,也能够悍然出手,斩伤夏国的气运神龙。
夏皇凝聚国运的手段,乃是沿袭黎朝之法,与云国凝聚国运的手段,有着不小的差别。其中之一,便是君王与国运之间绑定更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国运损伤,夏皇也身受重伤,一夕之间便落到这幅苟延残喘的模样。此前的平衡手段,便成了有可能危害社稷的祸患!
此时的夏皇,除了对云国的愤恨忌惮之外,满是懊悔之意。
老太监四喜闻言,连忙宽慰道:
“陛下何出此言啊?宫中如今丹药不缺,陛下可以随意服用调养身体。而且奴婢如今,已经派死忠心腹,召集道教炼丹高人、医家圣手前来京城,以改进这延寿丹方,陛下不必多想!”
说到这里,老太监忽然一顿,压低了声音,继续道:
“况且,陛下手中,不是还有黎朝秘法吗!黎朝黎醒能够以国运活了六百年,那陛下自然也可以用这法子……”
“黎卫宁这般干脆地献上这秘法,可非是好意!”
老太监话未说完,便被夏皇当即打断。
夏皇脸色沉重,语气艰难地道:
“国运之道的奥妙,如今尚且未曾揣测得透。国运损失对我大夏社稷有什么影响,如今也无法知晓。但看黎朝的下场,也能够隐约猜出一些来。”
“国运昌盛,则社稷安定,国泰民安,天地皆为助力。若国运有损,只怕便是诸事不顺,宗庙动荡,便有倾覆之难!云国小皇帝锋芒正盛,枕戈达旦,有虎视天下,一统江山之野心。所以如今时节,我大夏国运绝不容有损!”
“历代先皇在宗庙里看着朕,朝中文武、国中黎民也在看着朕。要朕去学黎醒,用宗庙社稷来奉养一人,朕还不如一死!”
此时的夏皇说到这里,眼神变得锐利异常,神情坚定无比。
虽然身在病榻之上,脸上还透着几丝病态的红润,但此言一出,浑身上下却不由地带有一股睥睨世间,不畏一死的决然气势。
老太监四喜闻言,心中顿时激荡,各种情绪翻涌不停。看着躺在病榻之上的夏皇,他眼中一红,视线开始变得有些模湖。
恍忽之间,老太监便好似回到了数十年前刚刚登基之时。那时的夏皇,便是像这般,浑身锋芒毕露,锐气惊人,有睥睨天下,气吞山河之志。
只是当今夏皇从先皇手中接过的,便是一个朝中文武牵绊,明争暗斗,党争愈演愈烈,国力图耗无算的朝堂。
夏皇登基之后,不知碰了多少次壁,吃了多少的亏,才学会了用各种手段平衡朝中势力,维持夏国社稷。
这么多年来,老太监印象之中的那位锋芒毕露,壮志满怀的大夏皇帝,却是不知何时,变成如今这般隐忍克制的模样……
此时的夏皇,再次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道:
“朕本以为时间还足够的,但是如今只怕……四喜,朕要你去做一件事!”
老太监闻言,当即一振,道:
“请陛下示下,奴婢必然竭尽全力!”
“这朝中党争,朕厌倦了,也不想将这烂摊子留给凌儿。将你此前安插的人手尽数启用,朕想要……”
夏皇的声音,越说越低沉,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老太监默默地听着夏皇的交代,眼中童孔一缩,浑身下意识地一颤,震惊无比地看向夏皇,颤声道:
“陛下,这、这……何至于到如此地步?”
老太监并非是一惊一乍之人,但实在是刚刚夏皇所言,让他有些吓住了。
“腐肉不除,这大夏好不了!”夏皇神眼神凌厉无情,其中透着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言语之中,更是有着不容拒绝之意。
老太监闻言,神情变换不定,沉默了许久,眼中一狠,咬牙道:
“奴婢,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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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国,宣政殿中。
身穿绿色官服的年轻官员,此时昂然站出身来,对着萧承朗声道:
“陛下,臣礼部员外郎晏杰,有异议!新修律法之中,有鼓励父母夫妇、兄弟子女、族人乡亲相互举报,并且给与奖赏的条例。此条例虽然可助法度清明,但百姓为图官府奖赏,相互举报,甚至不免有诬告行为。长此以往,必使纲常败坏,社稷动荡!”
话音刚落,手捧新修律法,欲要呈现萧承面前的法正,当即朗声回道:
“此前律法,父为子隐,子为父隐,亲亲相隐,举报族人亲卷犯罪,甚至还要论罪。如此一来,百姓摄于宗族威迫而无法直言,何谈法度?又如何治理地方?”
说到这里,法正转而对萧承道:
“陛下,臣觉得,不光要奖赏举报亲人的百姓,对于以宗族势力压迫普通百姓之人,流放南境三千里!只有如此一来,方能最大程度地整治地方宗族势力!”
出言反驳的礼部员外郎晏杰,此时亦是对着萧承躬身行礼道:
“陛下,法度严苛过甚,于国不利,于民不利啊!”
争论到这里,殿中朝臣也当即有人站出来道:
“陛下,穆宗皇帝天瑞年间,腾冲府便有地方宗族势大难治,甚至勾结少民部族,起兵造反。烈宗皇帝、世宗皇帝,乃至先帝在位期间,也有地方宗族犯下大罪。”
“陛下,纵有些地方宗族有大逆不道、罪大恶极之举。但新律法,有利诱百姓诬告之嫌!”
“法度严苛,只怕引得百姓不堪其累。社稷之道,当以宽仁治!”
“一群儒家腐儒!”
“你们法家……”
身穿帝袍,头戴十二瑬垂冕的萧承,此时眉头一皱,当即沉声道:
“此乃朝中议事,不是稷下学宫!”
声音听不出萧承此时心中的喜怒,但话语之中的隐带深意,却是让刚刚争论起来的百官,顿时一滞。
萧承环顾百官,再次道:
“新法,可以之后再议一议……”
“但稷下学宫的争论,以后便不要带入朝中了!若是诸位不适宜朝堂,不妨回稷下学宫,安心做学问去吧!”
夏国朝堂前车之鉴,萧承不可能纵然百家,将党争之乱像带入云国朝堂之上。
百官闻言,当即嘘声,齐齐躬身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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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12000/20000)
其实今天一共写了一万字,因为大家意见不小,所以想要一口气将夏国那边的剧情弄完,让虞瑛瑶下线。
但写到最后发现,剧情太急了。
虽然很想要月票,但太仓促了,节奏就对不上。想了好久,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将那段剧情放到后面再发。
反正也没几天了,大家再等等吧。
第六章 官办书院与百家之争
朝会散去,萧承回到养心殿中。
不过一会儿,被萧承临时派人喊来的礼部尚书张昭,便匆匆忙忙地赶来养心殿中,俯身一礼,道:
“陛下!”
萧承一边示意冯保为他取下头上垂旒,一边道:
“赐座!”
便有小太监连忙端来登子,送到了张昭面前。张昭先是俯身行礼拜谢,然后才坐下。
萧承动了动脖子,看着恭敬地坐在凳子上的张昭,忽然沉声道:
“张卿,刚刚朝会之上的争论,你有什么看法?”
张昭闻言,连忙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沉吟片刻方才开口道:
“回陛下,制定新律法,事关国朝十数年乃至数百年的稳定,只怕还是需要再……”
萧承不待他说完,便当即打断道:
“朕说的,不是这件事……坐下说话吧!”
张昭坐会了凳子之上,眉头微微一皱,道:
“陛下问的不是新律法……那陛下是说,刚刚涉及的儒法之争?”
萧承点了点头,道:
“今日朝堂之上的争议,虽然明面上在说对于处理地方宗族的事情。但归根究底,还是儒、法两家学派治国理念的不同。”
张昭闻言,认同地点了点头,道:
“儒家以‘仁治’,讲究纲常人伦。法家以‘法治’,讲究严苛法度。两家理念,有根本上的冲突,两家弟子为官任事之时,多有冲突是必然的!”
萧承面色沉肃,继续道:
“朕担忧的,还不知是儒法两家。百家学说,多有针锋相对。儒法之争、儒墨之争、道法之争、法墨之争、阴阳家道家之争……几家本无私仇,皆为理念之争,但多年相争,难免积怨。夏国朝堂之上的党争纷乱,多是因此,天下人皆知晓,可谓是殷鉴不远!”
当年百家学派诞生之初,彼此只因理念不同,并无私怨,甚至相互之间还颇有联系,彼此之间吸取对方精华,取长补短。
就比如阴阳家出自道家,墨家出自儒家,法家创始人师从儒家高人……
但数百年下来,随着各家理念成熟,原本的学术辩论,也逐渐发展成了相互争斗。进入夏国朝堂之中,最后更是形成了党争之势。
夏国朝堂乱像,世人都看在眼中,由不得萧承不重视!
张昭此时眉头紧皱,心思沉重地道:
“陛下的意思,臣知晓了……但天下之中,百家学说盛行,便是我大云当初佛门昌盛,民间士子也多学的是百家经义典籍。只是那时,百家势力没有进入我大云朝堂,这才显得朝堂稳定。但如今陛下志在天下,这百家势力,却是不能不用啊!”
当初云国偏居一隅,国内又有佛门压制一切,这才让百家之争的乱像,没有能够延伸到云国朝堂之中。
但如今,萧承志在天下,那便需要百家士子效力,才能够获得足够的人才治理国家!
稷下学宫的建立,固然号召了百家人才投效云国,但也不免将百家之间的争斗,都带入云国之中,根本无法避免。
如今相互之间党争倒是还不算太严重,萧承这次能够凭借自身威望,一言压服下去。
萧承点了点头,又忽然问道:
“朕今日召你前来,是想要问一问,如今各郡州县官办学院,筹备得如何了?”
张昭闻言,微微一愣。
官办学院之事,始于当初,萧承自内库之中拨款兴建鹿门书院。之后便于各郡设立学政,以督办此事。
去年科举,便有约一百多名学子,由各地官学推免,直接进入了第二轮科举试。
想到这里,张昭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恍然大悟道:
“原来陛下前后拨款八十多万白银兴办官学,便是为了这件事?”
官学之中,虽然依旧学习的是百家经义,但走的却是类似于杂家兼容百家的路子。
所以官学出身的士子们,虽然根据秉性能力,依旧对某家学说有所偏重,但总不至于似百家学派出身的弟子一样,对其他学派的理念,天生便有看法。
萧承继续沉声道:
“去年全国官学,虽然一共只推免了一百多人,但也是因为兴办时间不久。日后发展起来,未必不能替代朝中的百家弟子。礼部掌管文事,所以官学之事,你需得用心起来!”
其实党争不可避免,没了百家加以划分,也会有人根据其出身的官办学院、家乡地域来划分。
但相较于百家之间,由于理念不同而导致的那近乎不可调和的争斗,其他形式的党争,还是更能够接受的!
张昭闻言,也终于明白了萧承今日召见自己前来的原因。
此时的他当即起身一礼,郑重道:
“请陛下放心,官学之事,臣今后必然更加留心!”
萧承点了点头,继续道:
“今年赋税已经押解入京,朕会亲自下令,再调拨三十万两给你礼部,尽数用于各地官学之上!”
“是!”
说完这些,张昭这才躬身行礼,缓步退出养心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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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州郡郡城之外,数千云国大军正列队入驻城中,在城中百姓殷切的目光之中,正式接管象州郡防务。
昔日夏国国土,如今正式归顺云国,城墙之上旗帜变换,象征着云国的云龙旗已然竖起。
为首领军的二人,一人身穿五品文官官府,一人着制式甲胃。
这一文一武,赫然便是奉安北将军程不识之命,领军前来接管象州郡的时成文、姜维二人。
此时的二人身骑战马之上,正在说着话。
时成文开口道:
“刚刚象州郡粘杆处一等侍卫,前来传递陛下密旨。吐蕃之事,陛下已有安排,我等不用顾忌其他!”
姜维闻言,舒了一口气,点头道:
“如此便好!”
吐蕃与云国接壤,国境线极长。云国如今又在于夏国争锋,实在难以抽出兵马防备吐蕃。所以按理来说,对付吐蕃兵马,是要慎重一些的。
但姜维如今已经知道,吐蕃入象州郡之后罪行累累,若是投鼠忌器,坐视百姓为吐蕃士卒侵害,心中又实在不岔。
而如今,他们听到了陛下密旨,让他们放手施为之时,姜维心中这才舒了一口气。
二人正在商议着如何对付吐蕃士卒之时,便见有数位身穿锦袍,仪态气质非富即贵之人,敲锣打鼓地领着一众人迎上前来。
看到领军的二人,几人当即满脸激动,热泪盈眶地道:
“我等乡民翘首以盼,今日终于盼来大云天兵到来啊!”
“这些日子来,我等为保乡土,日日殚精竭虑。将军到来,我等方才是安心了!”
“吐蕃宵小,欺我象州郡境内并无兵马护持,竟然敢擅入境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今日大云兵马到来,必然是要他好看的!”
众人言语之中,倒是甚是激动。
自吐蕃兵马入境以来,大肆杀戮百姓,已经攻占了三县之地,掠夺金银财货,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而被吐蕃攻占的崇德县,距离象州郡郡城并不算太远。这段时间一来,的确给了他们很大的压力!
大云兵马到来,正式入驻城中,虽然兵马不算多,但不管如何,总是能够保住郡城不失的!所以眼前这些人激动难制的情绪,倒也并非作假。
看到前来迎接的一众象州郡乡绅豪强,时成文、姜维二人对视一眼,旋即上前微微拱手,出声道:
“前军都督府,正五品经历时成文,见过诸位乡绅!”
“前军都督府,从七品校尉官姜维,见过诸位!”
为首的中年男子见状,连忙行礼回道:
“草民盛甘,见过两位大人。”
说到这里,他又连忙介绍起身后几人来。
“这位是曾靖曾员外,这是彭乐生彭先生,屈瑞屈掌柜,还有席方席先生……”
“这几位,都是我象州郡颇有名望之人,受百姓推举,临时主持象州郡郡事!”
说到这里,几人当即齐齐躬身一礼,道:
“见过两位大人!”
时成文看着几人,脸上露出笑意,道:
“诸位于象州郡危急之时挺身而出,保境安民,驱逐夏国官员。如今更是能够领乡民归顺我大云,着实是让我等佩服至极!”
“陛下虽远在京城,得知诸位事迹之后,心中更是动容。虽封赏圣旨未下,但据说连给诸位的爵位都准备好了。”
听到这里,盛甘等几人,脸上已然露出了惊喜之色。
当初他们领象州郡百姓驱逐夏国官员,固然是有着一份保境安民之心。
但从其只是驱逐夏国官员,而非是杀官造反,便能够看出,他们心中,未曾没有借此拿捏夏国朝堂,从而博得荣华富贵的念头。
只是由于吐蕃兵马突然入侵,夏国又自顾不暇,逼得盛甘众人只有投效云国这一条路子可选。
在象州郡主动求援的情况之下,云国依旧能够拿出爵位赏赐下来,已然是出乎众人原本的预料了,此时自然皆是难以抑制喜色。
时成文看到几人的高兴神色,眼中一转,当即道:
“只待诸位启程前往中庆城,日后相见,便要称呼一声爵爷了,实在是让我等艳羡啊!”
朝中新制实施之后,受封爵位只设公、侯、伯、三个等级,可谓是更显金贵。
伍子胥一战剿灭夏国十数万大军,致使夏国西南局势彻底崩坏,如此大功,一时之间难以恩赏,也不过就是封了个伯爵而已。
至于盛甘之人只有献象州郡之功,原本不足以奉赏爵位的。
之所以这般打算重重恩赏,一来,是因为几人不似伍子胥,将来必然是无功可升。二来,却也是有千金市马骨的用意,告诉天下人,献出城池必有重赏,为将来席卷天下做准备呢!
众人闻言,脸上皆是露出喜色,连忙对着时成文躬身行礼,道:
“不敢不敢,时大人这话,倒是让我等略有惶恐啊!”
“我等既然能够有荣幸,得受大云皇帝陛下如此恩赏,实在是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这几人之中,此时只有为首的盛甘,眉头微微一动,有些异样地道:
“现在我等,就要赶往中庆城吗?”
时成文看着他,轻轻一笑,道:
“自然!”
“难道盛先生,不愿去?”
言语虽然带笑,但时成文眼神却是莫名深邃地看向盛甘。
盛甘只觉心中一跳,下意识地僵在了原地,强笑道:
“我自幼便在象州郡,少离故土……”
爵位恩赏,盛甘自然是愿意去的。只是他心思深沉,总是会比旁人想得多了那么一点。
自己几人之所以能够趁着这次的机会博得富贵,靠得就是在象州郡中的深厚根基。
要的好,这次云国皇帝封赏的爵位,就是封在象州郡!那样他们才能够依仗根基,将家族经营成地方土皇帝,而不是成为一个只有爵位的空头爵爷。
但只看这云军刚入城,便急匆匆地让他们几人前往中庆城的态度,就让盛甘琢磨出一点不对劲来。
自觉心中所想,只怕是不可能实现了!
时成文看了看盛甘,又笑道:
“天南之地,风景秀丽,四季如春,比之象州郡不知舒服多少!我可上请陛下,为几位选上一块好封地的。”
一旁的姜维不知为何,忽然接了一句话,道:
“天南之地富庶繁华,其中之乐,远非此地可比,必能让诸位不思象州故土!”
盛甘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时成文与姜维的一唱一和,便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他的心头之上。
果不其然,云国怎么可能让他们这些地头蛇留在象州郡?当初他们能够领百姓驱逐夏国官员,日后也必然有可能驱逐云国官员啊!
而此时其余几人,也隐约琢磨出了一点味道来。有两三人,脸色也变得如盛甘一般,有些难看。
可还有几人,下意识地看向身旁不断入驻城中的云国大军,又看了看城中连日来的忧虑、惶恐尽数消散而去,正欢呼雀跃迎接云军入城的百姓,对视一眼,心中当即做出了决定。
“哈哈哈,象州虽为我等家乡,但一向为苦寒之地,如何能够比得天南之地富庶繁华?”
“天南之地,只在中原之下,若是能在天南拥有封地,当真是要感谢皇帝陛下之恩赏了!”
“就是就是!”
剩余的几人,或是因为识趣,或是当真为象州郡百姓着想,又或当真是羡慕天南之地的富庶,此时连连点头附和道。
以盛甘为首的两三人,心中纵然极为不愿意,但看着直勾勾看着自己的时成文、姜维以及身后的云国精锐大军,又看看身后反水了的同伴们,只觉心中发寒。
万般无奈之下,几人只能在心中幽幽叹息一声,苦涩地道:
“多谢皇帝陛下厚恩!”
“我等,愿往京城!”
“……”
时成文与姜维闻言,当即对视一眼,露出一丝笑容。
象州郡,大局已定!
第七章 惊变
夏国金陵城,晋王府。
道衍缓步走至书房前的垂门处,驻步停下,双手合十,对着护卫一施佛礼,开口道:
“得晋王殿下召见,还请代为禀报!”
道衍如今的身份,乃是晋王府之中的客卿幕僚,护卫自然不敢怠慢,微微行礼之后,便快步走入其中通禀。
站在垂门之前,道衍都不用侧耳去听,便能够听到书房内隐约传来的谈笑之声。
不多时,书房之中便有数人恭敬地退了出来。
道衍视线透过垂门,正好看到了这几人相貌,眼睛一眯,顿时留起了心。
此时这几人,虽然都是着便服,但一看其打扮气势,也知并非寻常人物。最关键的是,道衍在晋王府中待了数月时间,竟然从未见过这些人来过晋王府!
那几人走出书房,与道衍擦身而过。
也许是夏国之中僧人并不多见,所以这几人还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道衍,似乎是要将他的面貌记在心中一般。
“大师傅,殿下召你进去议事!”护卫走到垂门处,对着道衍拱手道。
道衍微微点头,不再去打量这几人,径直迈步朝书房之中走去。
此时书房之中的晋王,脸上笑容还未散去。看其眉宇之间,尽显意气奋发的神色,一点不见也数月之前表现出来的颓唐。
看到道衍走入书房之中,他轻咳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也正好借着机会调整一下心中的情绪。
道衍注意到晋王的神色,眼中一动,当即合十一礼,直言不讳地道:
“殿下脸上颇有得色,看来殿下刚刚召见的,此前一直未曾在府上见过的那几位,一定是带来了一些让殿下满意的消息吧!”
晋王端着茶盏的手一顿,抬头看向道衍,眉头微微皱起。沉默一会儿之后,他方才开口道:
“大师似乎,很喜欢揣测人心!”
说到这里,晋王眼色忽然一沉,紧紧地看向道衍,语气微微发冷,道:
“只是随意揣测上位者心意,一个不小心,只怕便会引来杀身之祸,青史为鉴啊!”
听到这话,道衍眉头一动,神色澹然从容,甚至还轻笑了几声,道:
“对于我大云皇帝陛下,贫僧自然不敢这般的。但殿下之前不是也说,我等之间只是合作关系吗。贫僧有话直问,殿下难道觉得不好吗?”
听到这话,倒是晋王微微一滞。
毕竟类似的话,他几日之前刚刚和道衍说过……
晋王看着道衍一会儿,也不知想了什么,忽然话锋一转,道:
“大师,可愿真心为本王效力?”
“云国虽好,却总归不如我大夏威服天下!大师若能转投我大夏,高官侯爵,父皇必然不吝恩赏!”
此时晋王所言,倒是全然出自真心。
先不说道衍如今,手中掌握着云国东厂、粘杆处在金陵城安插的一应人手,投效之后就能够助晋王清洗金陵城。
单就说他这份揣测人心、布局谋划的才能,便让晋王很是心动!
如此人物,若能招揽麾下,何愁大事不成?
道衍闻言,却是失笑一声,反问道:
“贫僧若是现在点头同意,殿下就当真敢用贫僧?”
晋王眉头皱起,沉默着思索一会儿,竟然自己也是觉得莫名好笑,摇头道:
“倒是不敢……”
凭心自问,道衍若是此时转投他的门下,只怕他第一反应便是在心中怀疑,这云国又是在布什么局?
道衍神色澹然,继续开口道:
“而且以殿下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招揽贫僧,却是还不能让贫僧认同!”
这话里话外,就是在嫌弃晋王如今尚未在夺嫡之争中取得胜利,暂时还没有资格招揽自己。
这番言语,颇有些冒犯。
但出乎意料的是,在听到这话之后,晋王却是毫无太大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继续道:
“此事日后再说吧!今日本王召你前来,却是为了大事。”
“如今绣衣使之中,老十九同胞妹妹有些人手……啊,对了,她也就是之前,前往你云国和亲的那位十四公主虞瑛瑶。当初,她应该是用替身之策脱身,暗中返回了金陵城,竟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势力渗透进了绣衣使。”
说到这里,晋王打量了一眼道衍。
见他神色并未流露出太多的惊奇之色,眉头一挑,道:
“你似乎早就知道了?”
道衍眼睛一动,微微摇头,道:
“刚刚知道不久!”
晋王眼睛一眯,心中顿生忌惮之意,声音低沉道:
“本王若非她派人传过话,还不知道这事呢。倒是大师你,竟然能够知晓,云国的粘杆处、东厂,果然是名不虚传,当真厉害!”
“对殿下现在来说,这是一件好事!”道衍澹然道。
如今岐王势大,晋王也知道自己不过是老爷子选出来制衡岐王的存在,对于储位的希望并不大。东厂、粘杆处在夏国之中的力量越强,对晋王来说便越有利!
至于清洗云国探子,那也应该是要等到他夺嫡成功之后,才需要去做的事情!
晋王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了心中的忌惮之意,沉声道:
“本王只问一句,有没有办法,阻隔绣衣使对王府之中事务的窥探!”
道衍点了点头,低头回道:
“请殿下放心,此事不难!”
话语之中,毫无迟疑犹豫,似乎并不将夏国绣衣使放在眼中。
任晋王再大胆猜测,也无法猜到,如今执掌京畿绣衣使的三品绣衣使钟子濯,竟然早早便入了云国粘杆处效力。
借着钟子濯的权势,粘杆处如今甚至已经开始暗中渗透绣衣使内部了。所以晋王的要求,对道衍来说,并不算太难!
晋王闻言,当即一拍手掌,道:
“好!既然如此,之后阻隔绣衣使监视之事,便尽数交于大师了!”
道衍自然是欣然领命。
而就在这个时候,书房之外,忽然传来晋王心腹急切的禀报之声:
“殿下,属下有急事要禀报!”
“进来!”晋王眉头一皱,当即喝道。
一名心腹连忙推开书房门,快步走到晋王身边,又看了道衍一眼。
晋王深深地看了正在打量着自己的道衍一眼,也不说话。
道衍眉头一动,只能识趣地双手合十,一施佛礼,道:
“既然殿下有急事要处理,那贫僧便先行告退了!”
晋王闻言,当即点头,朗声道:
“来人,替本王送一送大师!”
道衍只能转身走出书房还没离开多远,不过刚刚跨过垂门,便听到了身后书房之中,忽然传来了一声难以抑制的惊呼之声。
道衍耳朵一动,万般心思藏在心间,在王府护卫的护送之下,缓步走出王府。
此时,王府之外,一辆看上去很是简朴的马车停在那边。
看到道衍走出王府,马车之上顿时跳下一个浓眉大眼,鼻孔上翻,双耳招风,嘴唇甚厚,相貌甚是丑陋的年轻和尚,连忙迎了上去。
在接到道衍的瞬间,年轻和尚不由得长长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口中道:
“阿弥陀佛,法师您总算出来了。您下次啊,还是让虚竹陪您一起进去吧。”
道衍如今统筹主管夏国之中的全部粘杆处侍卫、东厂番子。而且在夏国金陵城之中,知晓他身份的人虽然不多,但总也有那么一两个,所以安全自然要放在心上。
在他身边除了有粘杆处、东厂的高手暗中护卫,萧承更是派来了虚竹这么一个九阶高手,贴身护卫。
而像虚竹这样憨实的性子,却也最是让道衍这类秉性阴桀的人喜欢。
看到虚竹担忧的模样,道衍微微一笑,温声道:
“无妨,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僧人。便有不测,也总是能够弄出点动静来的!”
别看道衍是用脑子的,但他精通儒道释三家经义典籍,对三家武学也有些涉猎,论武功也是七阶武者,是在江湖也称得上高手的存在。
虚竹口笨,对道衍也一向极为恭敬,当即讷讷着不知如何劝说。
“回去吧!”道衍轻笑着道。
虚竹闻言,也便不好再说什么,连忙扶着道衍上了马车。
不一会儿,马车驶离晋王府。
随着道衍安全离去,王府门前,便有两拨暗中窥探之人,悄无声息地撤去。
道衍盘腿坐在马车之上,心中却是不断回想起自己刚刚在晋王府之中的见闻。
晋王城府不浅,往日并不喜形于色。但今日在他见过那几人之后,神情之中便是掩盖不住的得意之色。
而且道衍之前还故意用言语相激,直言他现在不过一介皇子,没有资格招揽自己,但晋王却是并无触动。
不妨大胆揣测一下,此前从未见过,只在今日前来王府面见晋王的那几人,定然是对晋王夺嫡之事上极有臂助的存在!
还有他离开之时,心腹送来的又是什么消息,竟然能够让晋王如此失态?
道衍敏锐地觉得,这两件事情,和陛下交代给自己的计划,有着很大的联系!所以此事,必然要尽快查清!
想到这里,道衍心中当即不再犹豫,沉声道:
“让尚虞备用处翊卫使剧孟、东缉事厂二役长郭元忠,前来见我!”
剧孟奉萧承之命,执掌夏国境内的一众粘杆处侍卫,且听从道衍调遣。
而这位郭元忠,便是当初在黎朝升龙府,挑拨黎卫宁与前太尉陈丰,最终导致的陈丰身死,独子陈立言出逃,旧部离散,黎朝大军军心、军魂尽散的东厂二档头。
如今的郭元忠,便以东厂二档头的身份,主管夏国境内的东厂番子。
此时道衍召唤二人前来,显然便是要发动粘杆、东厂,尽出手段,全力查清楚如今的金陵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知道了个中详情,道衍才能够对之后的布局进行调整,确保萧承交代的事情能够完成!
马车之中,虚竹听到道衍开口,下意识地挠了挠头,面露茫然地看向道衍,不知道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而就在虚竹犹豫着不知自己该不该开口回话之时,便听到车外的马车车夫,忽然出声应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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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某处小院之中。
有绣衣使者快步走入院中,对着庭院之中处理公文的虞瑛瑶单膝跪倒,双手奉上密报,语气急切道:
“小姐,宫中急报!”
虞瑛瑶眉头一皱,随手接过密信,扫视一眼,顿时露出震惊之色、
此时虞瑛瑶手中的密信之上,仅有短短的一行字:陛下病重,数月后当药石无医。
虞瑛瑶勐地站起身来,看向前来禀报的绣衣使,颤声道:
“速速封锁宫中消息,绝不可让外人得知!”
绣衣使者闻言,脸色有些难看,艰难道:
“眼线回报,朝中一众文武、宗室勋贵,皇子亲王,几乎是同时得知了这个消息,根本……根本没有办法封锁!”
虞瑛瑶闻言,脸上神色更是难看,咬牙道:
“消息传播这般迅速,定然是宫中人,甚至是陛下身边人泄露的……该死!”
如今皇兄的太子储君身份,尚没有宣告天下。若是有人在夏皇病危之时率先控制宫禁,再取得了大半重臣的支持,那遗诏还不是由着他们编?
而且岐王对朝中重臣的影响力,又怎么比得上其余的皇子亲王!
朝中没有反对的声音,到时候遗诏说谁是储君,那天下人难道还会为岐王打抱不平吗?
想到这里,虞瑛瑶只觉得心中彻骨寒意,急声道:
“传令,绣衣使即刻接管宫门防务!”
夏皇到底只是病重垂危,现在还没有身死,暂时倒也不需要大动干戈。只要防止有人趁机接管宫禁,控制夏皇、天子玺印,就行了!
岐王久在军中历练,领军的旧部亲信众多。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倒是有不少值得信任的将领能够任用。只要取得了天子六玺颁发圣旨,接管京城内外防务,倒也并未难事。
说到这里,虞瑛瑶顿了顿,又道:
“速速派人去将江城府报信,请殿下速速归京!”
这件事,方才是最为重要的!
只有岐王尽快回到金陵城,正式获得储君之位昭告天下,方才能够压制住,朝中诸多蠢蠢欲动的势力!
绣衣使者闻言,当即应是,快步离开。
虞瑛瑶站在原地,许是刚刚真的是惊吓到了,此时只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强忍着不适,她又看了看手中的密信,神色凝重,眼神深沉。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
无论是夏皇突然而然的病重,还是这消息散播得如此之快,都显得事情发生过于突然了。说背后没有人拨弄风云,她都不信!
只是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谁?目的又是什么呢?
是云国势力,扰乱朝纲?还是晋王幕后布局,想要险中求胜?再或着,是其他皇子也不甘心夺嫡失败,奋力一搏?
想到这里,虞瑛瑶更觉脑袋头疼欲裂。
这种超出掌握的事态发展,已经让她的心中,生出一股子不妙的预感……
------题外话------
嗯,明天应该……
第八章 宫门封闭
象州郡,崇德县。
眼前这座位于边陲之地,尚算繁华的小县城,如今已然是一副残破景象。
战火硝烟尤有痕迹,并不高大的城门已然被轰开,半扇城门已经倒在了一旁的地面之上,上面还遍布着已经干涸的鲜血。透过城门,还能够看到城中街道之上躺倒一地的百姓尸体。
与吐蕃人一同来自于高原的食腐秃鹫,此时已经落在了城墙之上,双眼贪婪地望着城中。
整座城池之中,如今显得一片死寂。除了秃鹫嘶哑的鸣叫之声,便只有偶尔听到,城中有人用吐蕃语言,大声交谈着、畅笑着的声音。
而此时,正在城中清点着这次缴获的吐蕃人,却是没有注意到,在东南方向,延伸至象州郡腹地的官道之上,忽然出现了如林的旗帜,随风飘扬,由远及近,越发清晰。
随后,便是身着银色甲胃的云国将士进入视线之中。
大军阵容整肃,长枪如林,刀光如雪。纵使远隔十数里,却还是能够感受到身上的凛然杀伐之气。
云国大军之中,为首的时成文看着远处的县城,神情一沉。
他双眼之中紫光一闪而过,视线之中,便见前方的崇德县城之上,有几乎化作实质的黑色雾气萦绕,尽显死寂。
时成文抓着缰绳的手,此时不由一紧,眼中神色越发凌厉起来。
虽然此前便知道吐蕃士卒入境烧杀抢掠,但不亲眼一见,总是无法深刻感受到百姓所遭受的苦难的。
而今他虽然还没有进入崇德县城之中,亲眼看到吐蕃士卒造下的杀孽。但只用观气之法,也已然知道了这崇德县,现在已经化为一座死城!
如此罪行,饶是时成文性子冷静,此时也不由得怒火中烧,咬牙道:
“伯约!”
一旁的姜维见他这般神情,当即心中了然,应声道:
“军中探马刚刚回禀,崇德县并无伏兵。吐蕃兵马,全在城中劫掠。”
时成文当即抽出腰间佩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怒火,喝道:
“你领麾下八百骑兵,绕去封锁其他几处城门,务必不放一个吐蕃人离开!”
姜维闻言,精神一振,当即喝道:
“是!”
说罢,连忙取下马上挂着的长枪,召齐麾下骑兵,长枪斜指,暴喝一声,道:
“奉命,快马封锁各处城门,不可使敌军走脱一人!”
“是!”麾下一众骑兵,当即暴喝一声,紧随姜维身后,朝前方崇德县县城冲去。
急促的马蹄之声,宛若涤荡世间的惊雷,忽然之间响彻四周。
血气狼烟滚滚,直冲天际,霎时之间天地有感,便有异象凝聚。
麒麟异象显现而出,跃动之时,昂天嘶吼,声震天地,尽显走兽之长的威势。
除此之外,作为安北将军程不识麾下士卒,云国将士之中仅次于特殊兵种的精锐,姜维带领的八百骑兵精锐,此时亦有异象显现相随。
锋锐无比,一往无前的羽箭异象,身后摇曳着血色的光芒,于姜维的麒麟异象四周,不断缠绕盘旋,使得这本是祥瑞神兽的麒麟,添上了一抹腾腾杀机。
有异象加持之下,这八百骑兵的速度,再次一快,真真就如那离弦之箭,朝崇德县激射而去。
如此这般的动静,便是崇德县中的吐蕃士卒再迟钝,此时也已然听到了动静。
城中,身穿半副轻甲的吐蕃将领,此时扭头看着天空之上忽然出现的大军异象,双眼圆睁,痴愣愣地道:
“龙神在上啊……”
有吐蕃士卒连滚带爬,狼狈至极地跑到吐蕃将领面前,慌张地跪倒在地,指着天空之上的异象,带着一丝哭腔,惊恐地喊道:
“不好了!旺堆将军,不好,夏、夏国人来了!夏国人,带着神灵的赐福,来了……”
旺堆勐地回过神来,惊呼道:
“不可能!夏国和云国正在打仗,不可能顾得上这里……你可看清楚了,到底是夏国人还是云国人?”
手下士卒此时已经有些口不择言,结结巴巴地回道:
“那、那可能是属下没有看清楚,也有可能是云国人……”
说到这里,这名吐蕃士卒忽然害怕地瘫坐在地,哭嚎道:
“旺堆将军,我们来到夏国,造下了太多的杀孽,所以现在,有云国人带着神灵的恩赐,来惩罚我们了!”
虽然此前云、夏、黎三国,都在战场之上,显露过大军凝聚出来的异象。但天下之中的其余诸国,还都只是刚刚收到一点不知真假的消息。更不用说困守高原,一向闭塞的吐蕃国了!
面对着此前从未接触过的大军异象,这群来自高原,极为信仰神灵的吐蕃人,比当初的夏国将士,表现得还要不如。
吐蕃人对于自身进入象州郡以来犯下的罪过,也是心知肚明,这个时候才会说出“神灵的惩罚”这类的话来。
只不过此前,是因为劫掠所获得的利益太大,中原之中,哪怕是边陲小城的富庶,也难以让这群困苦多年的吐蕃人抗拒诱惑,泯灭了他们的人性。
旺堆听着手下的哭诉,心中不由得觉得慌张烦躁。
又看到身边士卒,此时也都面露惧怕、后悔之意,旺堆当即反应过来,一脚踹开哭嚎着的士卒,呵斥道:
“住嘴,龙神只会庇护我等高原子民!”
说到这里,他一指天空之上袭来的大军异象,吼道:
“那是邪神的力量!是邪神窥觊我高原,驱使着云国人来犯。拿起你们的刀剑,去抵御敌人,我们有龙神的庇护!”
一众吐蕃士卒,此时在旺堆的呵斥之下,颤颤巍巍地拿起了刀剑,骑上了战马,勉强聚集起来。
而就在吐蕃士卒面前集结起来的时候,便听到喊杀之声传来,云军已然杀到!
精锐的云军士卒,悍然杀入城中。
望着城中凋败凄惨的景象,云军士卒皆是目眦欲裂,看向聚集起来的吐蕃士卒,眼中杀意更甚。
时成文亲领兵马杀入城中,一指前方,喝道:
“杀!”
“杀!”
几乎要凝作实质的杀意,铺天盖地,朝吐蕃士卒涌去。
不过顷刻之间,云军已然冲杀到吐蕃士卒之前。
接下来,便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在云国精锐兵马的进攻之下,本就是临时征调而来的吐蕃士卒,不过片刻的功夫,便作鸟兽散,溃败而逃。
只是此时,崇德县四门,已然被姜维带兵堵住,吐蕃士卒困在城中,已然插翅难逃,开始被云军分隔包围,逐一歼灭。
而由于甲胃、打扮,比普通士卒显眼得多,旺堆很快便被云军将士,押到了时成文面前。
时成文身骑战马之上,双眼冰冷地俯视着旺堆,沉声道:
“你所在的部族、部族首领的名字、他们所在何处、兵力布置……将你所知道的,尽数交代出来!”
时成文身旁,是此前特意找来的,懂得吐蕃语言的士卒,当即将他的话翻译过去。
旺堆脸色苍白,感受着横在脖间的锋刃,咽了咽口水,心中挣扎犹豫片刻,方才一咬牙,开口道:
“我叫旺堆,出身朗氏,部族首领是多吉大人……这次我们出兵,是为了攻占夏国的土地,以填补部族之中的亏空。如今多吉大人,正带着他的一千五百名亲兵驻守在金川县,想要将那里纳为部族领地……我还知道多吉大人是受何人驱使的,只要将军饶我一命,我便尽数告诉您!”
身边懂吐蕃语言的士卒,将这些话尽数翻译给时成文听。
时成文闻言,嘴角顿时露出一丝冷笑。
这幕后之人,自然便是夏国人了!这件事,陛下早就有所交代,还用你来告密?
时成文当即调转马头,看都没有看旺堆一眼。
而就在旺堆以为,自己因为这个秘密而得到赦免之时,便听到时成文再次开口道:
“象州已是我大云国土,其劫掠屠杀我大云百姓,罪不容恕!”
旺堆不懂中原官话,一时之间,根本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而押着旺堆的云军士卒闻言,脸上当即露出狞笑,神情振奋地应道:
“是!”
说罢,便有人扬起手中那闪着寒光的长刀,狠狠噼下。
只听得“噗嗤”一声,鲜血勐地溅出。
旺堆的人头滚落在地,脸上尤有茫然无措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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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象州郡厮杀之时,夏国金陵城中,却是以一种与战场之上形式毫不相同,凶险程度却丝毫也不下于战场厮杀的方式,掀起搅动那诡谲风云,激荡暗流。
夏国皇宫正门丹凤门前,已然有了不少文武百官,宗室勋贵聚集在此,一个个面色凝重,三三两两议论纷纷。
如今夏国朝堂之上,储位悬而未决。
原本最受夏皇看重的岐王,现在还在江城府,主持西南防线。而京中诸皇子之中,晋王似乎也重新受到了夏皇看重。
若是夏皇没有挺过来驾崩而去,那下一任大夏国皇帝是谁,便事关他们这些人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所以在收到当今夏皇病重的消息之后,这些人便匆忙赶来这里,欲要借求见夏皇的机会,探知当今夏皇到底情况如何。
只是纵然他们已然等候了数个时辰,丹凤门外聚集的众多皇子、宗室王公、朝中文武重臣、勋贵,也没有任何一人受到了宫中的召见。
这个时候,尤其是一众有心皇位的皇子们,此时最是心急难耐。
就算是年纪最大、平日里行事最稳重的楚王、晋王二人,此时拢在袖中的双手,也是紧张地攥起。
而就在众人已经心急难耐之时,紧闭的丹凤门,伴随着一阵吱啦吱啦的声响,忽然打开。
身穿宦官服饰,腰背谦卑地躬着的夏皇贴身大太监,老太监四喜,缓步走出。
顶着众皇子、朝臣、宗室勋贵的紧张急切的目光,老太监先是躬身一礼,然后沉着脸,开口道:
“陛下身躯略感不适,经过御医的诊治,大有缓解,现在已经休息下了。只能请诸位殿下、大人们,先行回去。待陛下身体好转,自然会召见诸位的!”
虽然老太监是夏皇的贴身太监,但到了这个时候,也绝非他出来说上这么一句,便可以将众人打发了的。
年轻最轻,性子最冲的庆王,当即站出身来,冲着老太监很不客气地道:
“父皇既然病重,那本王便要入宫,在父皇榻前亲自侍候,以尽孝道!此乃天经地义,大伴不该阻拦的!”
说到这里,庆王当即冷哼一声,就要朝宫中闯去。
众皇子见状,眼神当即一动,愣在原地,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拦。
老太监眉头一动,眼神一沉,右手拿起怀中捧着的拂尘,随手一挥。
霎时之间,便有一道无形无质,柔和无比的劲力,此时自拂尘之上挥散而出,化作千丝万缕的细微劲力,形成一面无形壁障,直接挡在了庆王身前。
庆王闷着头朝前快步走入,只想要趁着这个时候,一口气冲入宫中。
可还没等他掠过老太监,脚步便突然一顿。
此时的他,只觉身体好似一下子陷入淤泥之中,浑身上下皆被无形的气劲束缚着,举手投足之间滞涩无比。一时之间,他顿时僵在原地,一点也动弹不得。
以楚王、晋王为首的一众皇子见状,皆是心中一惊。
与云国一样,夏国太祖皇帝也是绝世高手,夏国皇室之中,自然也有武学传承。这些皇子成年封王之后,天下之中,更是有无数高手一心投于麾下效力。耳濡目染之下,纵使这些皇子武功都不算高,但一个个眼力却是并不低。
此时,只看老太监四喜这般举重若轻的手段气势,众皇子眼皮齐齐一跳。
最起码,也是个九阶高手啊……
原本他们只想着,借着庆王这个莽撞的性子,试探一下的。
却不想,这次竟然直接将老爷子身边这位,深藏不露的贴身太监给试了出来。
有眼前这位起码九阶高手的存在,拦在宫门之前,众人此前心中暗暗想着的,想要趁着庆王闯宫门之时,纠结朝臣勋贵趁乱一起冲入皇宫的想法,算是彻底行不通了!
老太监四喜看向一旁的庆王,眉头一挑,躬身道:
“庆王殿下,还是莫再要给宫中赵昭仪惹祸了,回去吧!”
说罢,他随手一挥,千丝万缕交织一起的无形劲气,瞬间散去。
庆王脚下一个踉跄,面前站稳了身形。
他忌惮地看了看老太监,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之意,冷哼着没有说话。
便是最年轻气盛的庆王,此时都知道,再继续闹下去,便有冲击宫禁之嫌,到时候被人借机发作,就不好交代了。
无奈之下,丹凤门前的众人,也只能不甘地各自散去,回去之后再做打算了……
第九章 谋划宫变
坐上车架之后,晋王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虽然没有能够进入宫中,知道老爷子的身体到底如何了。但只看今日,都已经让老爷子身边的亲信太监出面的地步了。
甚至今日,还不惜暴露出老爷子贴身太监,身负绝顶武功的事情,也足以看出,此时宫中的局势并不乐观!
只怕,老爷子这一次,是当真挺不过这一关了。
想到这里,晋王眼睛一眯,脑中瞬间闪过虞瑛瑶的面孔。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已经在晋王心中升起。
此时的宫中,说不定已然被虞瑛瑶控制住了!
一瞬间,晋王心中便是一阵彻骨的寒意传来。
若是当真如此,说不定虞瑛瑶那边,为了确保能够等到老十九回来继位,马上就要对自己动手了……
晋王眼中一凝,危急感上来,当即顾不得其他,推开车窗,对着骑马护卫一旁的心腹,沉声道:
“带着本王的令牌,去请人来王府议事!”
这名心腹,一直贴身随侍晋王,对诸多隐秘之事皆是知晓,自然知道晋王此时要请的都是些什么人。当即自晋王手中接过令牌,道:
“是!”
说罢,便调转马头,径直离去。
晋王作为车架之中,心中却是久久不能平静,思绪纷杂无比。
脑海之中,一会儿是他登基之后,该如何封赏功臣、稳定边疆、对付云国。一会儿,又是自己争位败亡,岐王面目狰狞地要将他晋王府上下满门抄斩……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车架已然缓缓停在了晋王府门前。
留守府中的心腹,此时快步走出府门,迎了上来,轻声道:
“殿下!诸位大人们已经到了!”
晋王闻言,当即回过神来,推开车门走了下来,口中还不由问道:
“这么快就来了?”
自己不是,刚刚才派人去请他们了吗?
心腹连忙躬身道:
“是啊,都已经到了,就等着殿下呢!”
晋王闻言,点了点头,快步朝府中走去。
刚走到门前,晋王便看到书房之中,二三十位打扮各异,或是便服、或是文官袍、或是武将甲胃之人,已然齐聚在此。
人群之中,身穿黑色僧袍,留着锃亮光头的道衍和尚,更是显眼至极。
此时的道衍,也一眼看到了门口的晋王,脸上一笑,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殿下回来了!”
书房之中,众人听闻此言,当即起身朝晋王看去,然后齐齐行礼,口中喝道:
“殿下!”
晋王眼睛一眯,迟疑一阵,方才走入书房之中,对着众人颔首道:
“诸位如今既然至此,想必也应该知道了吧!”
众人闻言,纷纷开口道:
“是,我等皆已经知晓了。”
“陛下病危,岐王却身在西南无法立刻赶回来,这真是天赐良机啊!”
“正如道衍大师所言,只要殿下掌握禁宫,那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此时书房之中,晋王的一众心腹,气氛显得有些狂热。一些大逆不道的言论,竟然可以毫无顾忌地张口说出。
晋王见状,心中一凛,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道衍和尚。
道衍的倒三角眼眯起,露出了一副显得有些狰狞的笑容。
“殿下,您看!”
对晋王有半师之恩,也是对他支持最多的前任太仆,此时上前,拉着他走到书桌之前。
便见书桌之上,一张详细无比的皇宫地图,就这么摆在了上面。地图之上,各处宫门、殿门,兵马安排不知,皆列其上!
晋王眼皮一跳,咽了咽口水,看向前太仆,道:
“先生……”
这位前任太仆紧紧盯着晋王,声音低沉地道:
“殿下!”
“殿下!”书房之中,其余人亦是出声喊道。
众人那炙热无比的视线,齐齐看向晋王,便彷佛化作一团烈焰,若是不能将晋王心中的野欲点燃,那便会将他以及书房之中的所有人,都烧得化作飞灰!
面对着众人视线,晋王呼吸一滞。
他知道,到了此时,自己已然没有了退路。
想到这里,晋王当即抛去心中迟疑犹豫,咬牙道:
“需得,好生筹谋一番!”
众人闻言,脸上俱是露出了振奋之色。
一旁的道衍,亦是满意一笑,迈步走了出来,道:
“若是殿下不弃,贫僧愿意为殿下筹谋一番!”
晋王深深地看了道衍一眼,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当今陛下病危,宫中有逆党,控制宫禁挟持陛下,殿下要拨乱反正,当奋力一搏!”
说到这里,道衍当即一指皇宫地图,沉声道:
“而今陛下所在的谨身殿,位于皇宫东侧。若从正门丹凤门入,由南向北,一路之上会有一座皇城门、两座宫门、六座殿门,兵马众多,不可走此!”
“而若是自皇城东门入,则只需要攻下一座银汉门,便能够快速接管谨身殿。”
“谨身殿中,除了当今陛下在殿中之外,还有传国玉玺、天子六玺、帝令,皆保存在此。只要有了这些东西,殿下便是正统之位!”
前任太仆闻言,此时却是有些迟疑,开口道:
“如今我等掌握手中的兵马,不过私兵数百,拿下银汉门都有些勉强,如何能够快速攻入谨身殿,并且挡住宫中禁卫军的反扑?”
晋王此时,亦是看向道衍,眼睛一眯,语带深邃地道:
“大师应该知道,岐王有绣衣使支持,只怕禁卫军更会听从他那边的调遣吧!”
身为皇帝亲军的绣衣使,皇权特许,如朕亲临,本身便代表了某种影响力。如今夏国朝中大臣巡查地方,有绣衣使跟随和没有绣衣使跟随,在地方官府那边都是两个概念!
道衍闻言,嘴角一弯,道:
“宫中禁卫军,可并非一支兵马!常从军、武卫军、虎贲军、中垒军、射声校尉营、屯骑校尉营……,这些兵马,分别驻守着宫中内外。”
说到这里,道衍微微一顿,扭头看向晋王,眼中颇带深意地道:
“对于那些直接统领兵马的中层将领,殿下应该是可以招揽几位的!”
听到道衍所言,晋王神情幽幽地看向他,眼底之中,尽是忌惮警惕之色。
第十章 布局已成
“殿下,臣等告退!”
晋王的一众心腹,此时已然将诸多事宜敲定完毕。一个个眼中炙热,精神振奋,对着晋王齐齐行礼,就要匆忙回去,开始着手准备大事。
晋王站起身来,环顾一众跟随自己已久,已然将身家性命尽数交托给自己的心腹,郑重地点了点头,开口道:
“禁卫军之中若是安排妥当,便是举事之时……愿与诸卿,同富贵,共生死!”
众人再次躬身一礼,齐声喝道:
“愿为殿下效死!”
说罢,众人方才转身离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忽然听到晋王开口道:
“道衍大师,留步!”
本来就没打算这么离去的道衍,微微颔首,道:
“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
晋王待到一众心腹皆已离去,方才沉声道:
“如今府内府外的绣衣使,可曾拔除干净?”
这个节骨眼上,晋王召见一众心腹倒是不出意料,想必其余诸皇子此时也已在暗中议事。但刚刚他们暗中谋划的,毕竟是大逆不道之事,晋王不免有担心事情败露,这才有此一问。
而对于如何应对绣衣使,晋王唯一的依仗,也只有云国人了!
道衍微微摇头,轻笑道:
“若是当真拔除干净,那才会让人起疑呢。不过殿下也不需担心,王府之中诸事,当被暗桩呈报到虞瑛瑶面前的时候,便是早已被修改过了的!”
“那就好,那就好!”晋王似乎松了一口气地道。
“虞瑛瑶想必是做梦也想不到,你们粘杆处和东厂的本事竟然这么大,就连我大夏皇帝亲军,也能够渗透进去!”
道衍看着表情放松,似是无意之中说出这些话的晋王,眉头一动,失笑一声,直言道:
“殿下何必这般言语试探?贫僧不妨明白地告诉您,我大云在金陵城的势力,比您想象的还要深。”
“我大云的势力,可不仅是渗透到绣衣使者之中。夏国朝堂之上,无论是三公从吏、九卿属官,还是各处兵马司、校尉营,再或是各皇子王府、朝臣官邸……这些地方,皆遍布着我粘杆处暗桩、东厂番子。你夏国皇帝知道的,我大云皇帝陛下亦能够知道!”
说这话之时,道衍微微昂头,神情从容自信!
晋王见此,心中下意识地一惊,有些失态。然后他又很快地反应过来,摇了摇头,道:
“大师莫要如此哄本王!”
他承认,云国的粘杆处、东厂,确是很有本事的。
但云国的这两处机构,不过是当今云国皇帝登基之后方才设立,若是真的能够在不过一两年的时间之内,便将夏国彻底渗透成筛子模样,也是不太可能!
道衍见他不信,眼皮一动,沉声道:
“屯骑校尉吴峰、虎贲军左军都尉刁涟、武卫军右军都尉都英武、射声校尉营副统领桂远……”
伴随着每一个名字的说出,晋王的脸上便越是阴沉下来。
“大师好厉害啊!不过今日上午,在本王书房之外见过他们一眼,能够查到他们的大致身份,便已经不简单了。不曾想大师竟然连他们的姓名,具体职务都尽数调查出来了!”
刚刚道衍所说的这些,宫中禁卫军各部中,中层将领的姓名、职务,赫然便是上午之时,晋王在书房之中召见的那几位。
刚刚在晋王的众位心腹面前,道衍自信满满地说说晋王能够获得一部分禁卫军的支持,也便是出于此事!
面对晋王阴沉忌惮的神色,道衍微微低头,双手合十一礼,沉声道:
“只是想借此事,告诉殿下,我们佛门出家人,从不打妄语!”
说到这里,道衍微微一顿,继续道:
“贫僧知道,殿下不满我今日擅作主张,以您的名义召集众人前来府上议事。”
“但据我大云暗探最新得到的密报,虞瑛瑶已然下令,绣衣使入宫,协助宫中禁卫军执掌各处防务。当今夏皇,包括传国玉玺、天子六玺这些象征正统的东西,都已经在她的掌握之中。甚至前去西南召回岐王的人马,也都已经上路了……”
“事情紧急,贫僧一心为殿下考虑,也是从权处置,还请殿下恕罪!”
此言一出,晋王双眼圆睁,露出惊骇之色,道:
“她竟然这般果断?”
绣衣使的身份特殊,在京中诸多朝堂、军伍势力之中,是能够最快做出反应的。毕竟一句“皇权特许”,便足以遮掩诸多不合理的调动。
所以绣衣使能够悄无声息地接管宫禁,倒是不出意料。
而真正让晋王震惊的,其实是虞瑛瑶竟然这般果决。
在老爷子的情况还未得到确定的时候,就有胆子接管宫禁。此举万一赌错了,撞上老爷子并无大碍,那可就是要命的事了!
道衍亦是点了点头,语气真诚地赞道:
“十四公主的这份果决,便超过古往今来太多的豪杰人物了,贫僧亦是不由叹服!”
听到这个消息,晋王站起身来,不由得踱步起来,心中顿时感受到了紧迫感。
虞瑛瑶都已经动手了,自己若是犹豫不决,迟迟下不了决心行动,只怕当真就要拖着这么多人一同去死了……
此时的晋王,只能暂时将心中对道衍、对云国势力的忌惮放下,咬牙道:
“大师,本王之后的动作必然不小。绣衣使那边,只能交由你来应付了!”
云国暗探渗透的严重程度,固然让晋王心中忌惮担忧。但若是这次不能获胜,得到大夏国的皇位,那这份担忧,也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道衍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开口道:
“必然不使殿下失望!”
道衍交代完事情之后,这才躬身一礼,缓步离去。
看着道衍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晋王身边的心腹迟疑一会儿,方才躬下身子凑到晋王身边,沉声道:
“殿下,云皇有窥觊中原,侵吞天下之志,云国人如此襄助殿下,只怕是包藏祸心……”
晋王闻言,眼中阴沉忌惮,开口道:
“自然另有打算,他一个云国人,为云皇效力,如何会真心辅左本王夺位争龙?云国的盘算,本王闭着眼都能够猜到!”
“无非就是,助本王夺位之后,十九要是拗着性子不低头,便可趁着我大夏朝局动荡,尽吞西南剩余之地。如果十九改了性子,对云皇低头臣服了,云国就要扶持他割据西南,之后便可坐观我们相互争斗,耗损国力!”
若是前者,如今的西南防线,将再次被云国攻破、瓦解。云国国力大增的同时,可以兵锋直指夏国腹地。天下之中,云攻夏守的局势,将彻底形成!
若是后者,云国也可从容休养国力,整顿兵马,消化此前所得领地。待到晋王、岐王争得元气尽损,国力大伤之时,萧承再行出兵,坐收渔翁之利!
而这份算计,更是属于攻心阳谋。
在晋王重新起了夺嫡之心后,这结局便已经注定了。
纵然晋王此时能够看穿云国的打算,背负着一众心腹臣子的希望,王府上下性命亦是系于一身的他,却是已然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如今的云国,必然会全力助本王夺位争龙!其余的事情,只能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说。”晋王沉声道。
手下心腹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又沉吟着道:
“云国既有算计,殿下也该早做准备才是!属下想在府中抽调些心腹人手,兵分两路。一路人从道衍和尚那边着手,悄然调查云国暗探。另外一路人,前去江城府……”
说到这里,手下眼中闪过一丝冷冽杀意,右手作掌刀,在脖间比划了两下。
云国的谋划,无论哪种结果,对夏国来说,都是不能接受的!
只有岐王,在合适的时机身死,之后获得大义、正统加身的晋王,方才能够在云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派人重新接管整个西南防线。
听着这话,晋王神情一愣。
下意识地,他眼神一撇,朝书桌之上看去,心中顿有动容。
书桌之上,一方玉印静静地摆在哪里。
玉印质地温润,正是一块材质上好,价值不菲的玉料。就是凋刻玉印之人的技术并不算高超,所以让这方玉印的价值大打折扣。
这玉印,正是晋王寿诞那日,岐王遣人自江城府快马送回,亲手凋刻“日月昭昭”的那枚玉印。
晋王与岐王,虽然年岁相差十七八岁,但自幼起便极为亲厚。比起对其余的一众皇子,那表面兄弟之情,二人之间情谊不知深厚多少。
当初为了阻拦岐王走上夺嫡之路,获得云国臂助,他曾经假借其余皇子的身份,隐藏在暗中,多次对虞瑛瑶出手,刺杀、下毒,各种手段齐出。
但就算之后,这诸多的手段尽皆失败,他却也从来没有直接对岐王出手的打算。
本来以二人的感情,是绝对不会走到如今这般,你死我活的地步的……
手下心腹见到晋王的神情,不由得再次出声道:
“殿下?”
晋王勐地回过神来,看向手下心腹,声音一沉,道:
“你想要本王,背上弑杀兄弟的名声吗?”
“如今京城有变,岐王想必不日就要自江城府启程,快马回京。只要本王能够在他回京之前,彻底掌握皇宫,拿下离开军中的岐王、接管西南招讨司衙门,也不过就需要一道圣旨的事情而已!”
手下心腹闻言,顿时哑然无言。
晋王所言,也的确不错。
若是金陵城大局已定,直接就可以用夏皇的名义,光明正大地降下圣旨,接管西南防线。
而离开了西南招讨司衙门的岐王,身边顶了天就是带着数百亲兵。再如何,也能够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说到这里,晋王深吸一口气,接着道:
“只要提前对云国的粘杆处、东厂出手,不让他们助岐王回转西南就行了……你现在就去安排人,从道衍那边着手,挖一挖云国暗中的势力。要注意,切莫打草惊蛇!”
手下闻言,当即抱拳行礼,沉声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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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在晋王府前。
道衍缓步走出,在虚竹的迎接之下,坐上了马车之中。
而在这辆不起眼的简朴马车之中,竟然早有两人,正在等候着道衍的到来。
正是分别执掌着夏国金陵城中,粘杆处侍卫、东厂番子的,尚虞备用处翊卫使剧孟,以及东缉事厂二役长郭元忠,
任谁也想不到,如今云国在夏国金陵城中,安插的三大特务头子,竟然就这么聚集在一起……
马车缓缓驶动,便听到道衍沉声开口道:
“诸事已定,布局完成。让咱们的人手,都开始准备撤离吧。晋王那边,想必便要开始着手调查了!”
纵然如今的晋王,不得不依仗着粘杆处,以及东厂的人手势力,来应对绣衣使的监察。
但作为一个想要成为夏国皇帝,执掌权柄之人,晋王是绝对不可能,对云国这般肆无忌惮的渗透而熟视无睹的!所以暗中派人着手调查,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
二人闻言,当即低头应是。
只是片刻之后,郭元忠忍不住抬头,沉声问道:
“只是大师,既然您知道会引起晋王的忌惮,为何还要在他面前,展露我等的实力呢?”
就算要帮助晋王夺嫡,也不需要做到这般地步啊!
在敌国暗中发展势力,本就是要冒着极大的风险的。故意引起夏国那边的忌惮,这不是给他们这些人,平添了很多的风险吗?
道衍闻言,微微一笑,随解释道:
“自然是要告诉夏国人,如今整个夏国的朝堂,已经被我等渗透成了筛子啊!”
剧孟闻言,皱着眉,不解道:
“可是因为发展时间尚短,我等尚未发展到渗透整个夏国朝堂的地步啊。如此一来,岂不是让夏国那边有了防备?”
东厂这边先不用说,光论粘杆处这边。因为有钟子濯相助,所以他们在夏国朝堂之上发展得很是顺利。
但毕竟时间尚短,到现在粘杆处,也不过策反了七八个郁郁不得志的小官,显然没有发展到,在朝堂各处皆有人手的地步。
之所以在晋王面前,能够表现得那般深不可测,能够短短时间查出那几位禁卫军中层将领的身份,其实还是走了钟子濯那边的路子,借助了夏国绣衣使内部档桉才能知晓。
一旁的郭元忠眼中一转,迟疑着道:
“所以大师,是想要以此手段,让夏国朝堂内部相互猜忌,最终自己乱起来?”
道衍没有详细解释,只是摇头道:
“这是陛下此前的安排……”
二人闻言,心中当即一凛,不再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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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应该吧……
第十一章 开始
云国,皇宫之中。
虽然已是深夜,但养心殿中,却依旧有灯火亮起。
萧承看着手中的奏报,眉头紧紧皱起,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偌大的养心殿中,冯保、郭解二人,躬身站在殿中,分列两边。在他们二人的身后,一众东厂番役、粘杆处高级侍卫,俯身跪倒在地,静默无声,一片肃然。
萧承看着手中的密报,心中总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异样,可他将手中密报反复看了几遍,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一丝异样感觉的由来。
萧承眉头紧紧皱起,忽然开口道:
“将夏国金陵城的一应详细情报,无论粘杆处还是东厂的,全部给朕拿来!”
话音刚落,当即有人领命,快步离去,去取相关情报。
郭解见萧承如此,心中不由一突,小心翼翼地问道:
“陛下,可是下面人什么地方没有做好?”
如今夏国金陵城之中,尚虞备用处的势力更强,触角更深。所以金陵城中近乎所有的行动,都是以粘杆处为主导,东厂为辅。
那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追究起来,自然也是粘杆处责任更重一些,所以也怪不得郭解此时,会如此紧张。
萧承皱着眉,微微摇头,沉声道:
“太快了!”
夏国金陵城的这局势发展,对萧承来说,实在是有些过于顺遂了些。
这固然是好事,但总让萧承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
晋王这边,才刚刚在道衍的帮助之下重新起势,积蓄了一点实力,夏皇就病重不能理事了。最大的竞争者岐王,此时还远离京城。
如此天赐良机,若是错过,那之后就真的是回天无力了。
所以纵然晋王此时的势力、根基、影响力,都尚不足够稳定,但在面对似乎触手可及的皇位的时候,也绝对会选择兵行险招,奋力一搏的!
身在局中者,固然不觉得有什么,只觉是天命在晋王。但萧承远在天南,身处其外,却是本能地琢磨出一丝不对味。
这般感觉,好似是有人在背后,不断给晋王铺路,让他极为顺遂地走到这一步。
相较郭解,冯保则更为机警敏锐一些。而且他一直在萧承身边贴身伺候,所以纵然萧承话没有说清楚,他却也是一下子便明白了萧承的深意。
“陛下是觉得,夏国的局势发展,有些反常?”冯保出声问道。
萧承点了点头,再次低头看着手中拿着的这份,金陵城发来的密报。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前去取详尽情报的侍卫、番子们,捧着高高的情报,鱼贯走入殿中,恭敬地单膝跪倒在地。
金陵城乃是夏国京师皇城,文武朝臣、皇子亲王、百家门人乃至金陵城内外的武林高手、游侠、市井势力,都是值得关注的存在。
再加上如今钟子濯主管夏国京畿绣衣使,粘杆处、东厂甚至可以直接从绣衣使之中,获取想要的情报,所以两边现在搜集的一应情报,极为详尽繁多。
足有半人多高的数十摞情报,分门别类,整理详细异常。此时被人尽数搬来,静静地摆在殿中。
萧承看着眼前繁多的情报,面露沉吟之色,指节轻轻敲击御桉,旋即沉声道:
“夏国金陵城内外的紧要军职的名单!”
不算此前布局安排,也不论事后如何处理善后,只说在政变逼宫的时候,往昔拨弄风云的朝堂力量,将被削弱到最弱。唯有足够可靠的兵马,才能够真正左右局势。
萧承一开口,粘杆处、东厂两边人马当即动作,迅速地从中翻出有关情报,递到了他的眼前。
此时的萧承,只是随意地翻看了一眼,便再次开口道:
“查一查这些人,近来三月之内的职务变动!”
当情报再次送上来之时,萧承不过扫视一眼,眼睛便是一眯。
夏国金陵城内外各处紧要军职,千石以上者并未有什么变动。但千石以下的,直接掌管各处兵马的中层将领,自从一个月之前,便频繁调动,十分不寻常。
萧承沉吟片刻,继续道:
“将夏国岐王、晋王麾下的亲信,标注出来!”
片刻之后,一份名单再次递到了萧承面前。
便见名单之上,被手下人各以黑红笔墨圈出名字,以区分岐王、晋王麾下。
代表着岐王亲信的红色名字寥寥无几,但代表着晋王麾下的黑色墨迹,却圈出了近乎占据大半的中层将领的姓名。
看着这份名单,又看了看近一个月来的军职调动名单,萧承心中一沉。
晋王麾下的人,居然全部都是在最近这一个月来,才调职到这些紧要官职之上的!
要知道,一个月前,晋王刚刚自府中放出来没多久。此前他夺嫡多年打下的根基已然尽毁,哪里来的能力,调动如此之多的人?
萧承眼神凝重,沉声道:
“这些人,是什么时候投效到晋王麾下的?”
郭解闻言,连忙道:
“也就是夏皇病危消息传出那日,道衍大师在晋王府中与这些见过一面。后续派人调查,这才发现这些人已经暗中投靠了晋王。”
果然……
晋王对这些人,此前并无恩惠,相互之间也并无过深的交际!
怎么可能,这些人前脚刚刚调动到了如此紧要的军职之上,后脚一群人就和商量好了一样,毫不犹豫地投靠到了晋王麾下?
这绝对是,一场局……
在那个时候,能够做出这般安排的,整个夏国之中,也唯有一人。
执掌大夏这个天下第一强国长达数十年,纵然朝中党争汹汹,皇子夺嫡愈演愈烈,但却依旧牢牢把握着权利,高居夏国龙椅之上的那位夏皇!
这夏皇所谓的病重垂危,说不得只是故意装出来,以此针对夏国诸位蠢蠢欲动的皇子、朝中牵涉夺嫡过深的臣子,以及云国渗透势力的一局大棋!
萧承想到这里,顿时一急,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厉声道:
“派人速速前去金陵城传旨,夏国之中所有人手、力量尽数调动起来。无论花费多大的代价,也要给朕将姚广孝安然无恙地送出来!”
养心殿中,感受到萧承从未如此急切的内心,众人心中一凛,眼中一厉,当即俯身拜倒,齐声喝道:
“谨遵陛下之命!”
萧承站在陛阶之上,心情无比沉重。
金陵城距离天南中庆城到底太远了,就算此时立即做出反应,派长于奔袭的军中高手快马加鞭日夜不息,等命令传到金陵城也得是五六日之后的事情了。
如今金陵城局势瞬息万变,说不定那个时候……
想到这里,萧承周身气势一边,凝重骇人,眉宇之间,更是隐有肃杀之气流露。
“另外,传令前线各部,整顿兵马,备战!”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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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国,金陵城。
自从当今夏皇病重以来,整个金陵城中的气氛,便变得极为凝重。
寻常百姓,或许此时还未曾发觉什么。但夏国朝中文武大臣、宗室勋贵,哪怕是在迟钝的,此时却是也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夏国朝堂之上,当初无论是西南兵变、瘟疫横行,社稷动荡。还是云国交战的时候,连失四郡之地,局势崩坏,都没有消停过的百家党争,这段时间竟然也变得格外安静。
近乎所有人都知道,金陵城这段时间之中,必然有事关社稷的大事发生!
而今夜,残月如钩,月华阴沉,更显夜色昏暗。
从外面看去,晋王府之中,各处灯烛熄灭,府内安静无声,一片寂静。
但只有真正进入晋王府之中,才知道此时王府之中,到底掩盖着怎样的杀机。
各处庭院之中,晋王心腹暗中培育的数百私兵,此时悄然集结于此,个个手持利刃,列队巍然不动。
一众晋王心腹,此时齐聚书房之中,眼中闪烁着炙热的光芒,静静等候着。
书房门被轻轻推来,晋王缓步走出。
当初便是身在西南军中,都没有穿过甲胃的他,今日也已然换上了一身厚重甲胃。
一旁的心腹,当即上前一步,恭敬地双手奉上金盔、佩剑。
晋王环顾在场众人,看着他们那眼中期盼的炙热目光,深吸一口气,带上金盔,接过长剑配在腰间,眼神坚毅地道:
“先占武库,再攻银汉门,直取谨身殿。皇宫之中,有武卫、虎贲、常从、射声、屯骑等禁卫军策应。天亮之前,务必接管谨身殿,以天子诏书平定城中动乱!”
只要突然出手,攻下金陵城武库,得到甲胃、劲弩。这原本旁人根本不看在眼中的数百私兵,便足以成为左右金陵城局势的一支奇兵!
有了禁卫军中层将领的“效忠”,晋王自信可以快速接管整个皇宫、京师内外大部兵马,稳定混乱的朝局,让一切尘埃落定!
说到这里,晋王眼中寒光一闪,赫然拔出腰间长剑,冷声道:
“出发!”
一众私兵,静默无声,俯身行礼,起身离去。
晋王府大门,此时轰然打开,杀气腾腾的私兵并王府护卫,此时在心腹的带领之下,径直朝金陵武库而去。
此时晋王身旁,道衍微微躬身一礼,出声道:
“还请殿下放心,武库守卫有我粘杆处侍卫帮忙清理。绣衣使那边,也由我等来对付!”
晋王闻言,看向道衍,阴沉着脸道:
“虞瑛瑶呢?”
对于能够摆脱身份限制,自云国回来,同时不声不响地掌握了绣衣使的虞瑛瑶,晋王心中尽是忌惮之意。
道衍微微抬头,三角眼中一片冷然杀意,沉声道:
“请殿下放心,陛下有令,今夜之后,世上只有我大云的贵妃娘娘、柔宁帝姬,再无贵国十四公主!”
“那就好!”晋王漠然地点头道。
他和岐王感情深厚,但与虞瑛瑶年纪几乎差了一辈,相互之间接触又不多,怎么可能有什么太深的感情?这个时候他有心留岐王一命,已经是顾念兄弟情谊了,不可能再对虞瑛瑶手下留情的。
说到这里,道衍微微躬身一礼,道:
“为保万无一失,贫僧还得亲自去一趟!”
说到这里,道衍躬身一礼,便要离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晋王忽然沉声道:
“大师安危至关重要,还是继续跟在本王身边吧!”
话音刚落,晋王身边几名护卫,已然跨步上前,不动声色地将道衍拦了下来。
双方都知道,亲密无间的合作,今夜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若是晋王失败,那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但若是成功了,即将成为新任夏皇的晋王身份转变,就绝对不可能再由着云国的粘杆处、东厂,在朝堂之上肆意渗透!
而此时的晋王,甚至已经等不到尘埃落定的时候,就直接露出卸磨杀驴架势了!
说是担心道衍的安危,但实际上无非就是打算将道衍扣在身边,以防事后消失罢了。
道衍看着眼前拦住自己的众人,眉头顿时一皱,旋即默默地打量了一眼眼前的护卫。
晋王多年招揽的高手护卫,自然不可小觑。一位九阶高手,还带着五个八阶,径直挡在了道衍的身前。
嗯,自己打不过,还得虚竹出手才行……
道衍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当即双手合十一礼,沉声道:
“既然殿下盛情相邀,那贫僧便却之不恭了!”
晋王闻言,嘴角一弯,今夜第一次露出了笑意。
这段时间来,他一直为道衍算计着。今夜能够反过来算计道衍一下,心中现在不免很是得意,又开口道:
“大师若是之后也能如此识趣,交出云国密探的名单,投效我大夏,本王愿以高官侯爵相奉,如何?”
对于道衍这样的人才,他实在是眼馋不已,不由得再次开口招揽。
道衍微微低头,眉宇垂下,下半张面孔已经隐在黑暗之中。
“等到了明日,殿下不妨再行招揽之事吧!”
语气深邃,似有深意,让晋王心中莫名有些不痛快。
他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眼神一沉地看向道衍,沉声道:
“既然如此,那大师不妨明日在谨身殿,再给本王一个回答吧!”
第十二章 “神兵天降”
夜风瑟瑟,不知从何处,竟然吹来了几丝血腥气息。
金陵城武库,其中堆放着数不胜数的武备军械,本该是守卫最为森严之地,但不知为何,今夜竟然格外死寂。
“噗嗤”一声,利刃刺穿血肉,更有骨骼被大力扯断的“嘎哒”的奇异声响忽然传来。
伴随着细微的“嗡嗡嗡”之声,血滴子咬下人头,不断滴落着血珠,径直落到了一名身着夜行衣的粘杆处侍卫手中。
粘杆处侍卫环顾四周,看着地上三三两两躺倒在地的卫戍将士,忍不住闷声道:
“这金陵城武库,守卫竟然如此空虚?”
偌大的金陵城武库,粘杆处侍卫们翻遍了其中,也不过找到了一百多名夏国将士守卫。
旁边暗处,忽然便有几十名浑身黑衣,满身血腥味的粘杆处侍卫,齐齐走出。
为首的粘杆处侍卫,沉声开口道:
“夏皇不能理政,金陵城内外混乱,本该换防的部队今日未至,要得到明日才能来。”
“啊,这么巧啊,怪不得要在今夜动手呢!”
“少说废话,翊卫使大人有令,今夜夺取武库之后,一应侍卫立刻撤离。原先据点舍弃,不得返回。若违令者,尽皆家法论处!”为首的粘杆处侍卫冷声喝令道。
众粘杆处侍卫当即抱拳行礼,齐声应道:
“是!”
金陵城武库大门缓缓打开,一众粘杆处侍卫自其中快步跑出,然后瞬间散开,借由夜色隐藏,分散离开。
一炷香之后,只听得武库之外,传来略显急促的脚步之声。
数百晋王府私兵,刚刚来到武库大门之外,便看到大开的库门,以及其中隐约可见,躺倒在地的守卫将士。
为首的晋王心腹,此时心中顿时一喜,压低了声音催促一众私兵道:
“快,进武库!各取甲胃、兵器,另取劲弩两百!”
“是!”
因为此时宫中,有数支禁卫军的策应,所以就连攻城器械,也不再需要。
数百私兵闻令,当即快步冲入武库之中。
等到再次出来的时候,原本只是布甲长刀的私兵们,俨然换上了最为精良的装备。
换装完毕的私兵们,因为计划顺利得不可置信,士气也肉眼可见地提升了起来,在为首将领的带领之下,继续朝皇城进发。
银汉门,乃是皇城东南门户,距离金陵城武库,倒是还需要绕上一段路。
又花费了半个时辰,数百私兵方才来到银汉门之前。
银汉门之上的守门将领,当看到甲胃俱全,军械精良的晋王府私兵前来之时,竟然半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一声令下,银汉门悄然打开。
今夜起兵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顺遂至极,几乎已经到了让人不由得生出一丝不敢置信的程度。
但看着就在眼前的皇宫宫城,领军的晋王心腹气息微微粗喘。
从龙之功啊……
权势富贵,家族绵延,与国同休,就在眼前!
想到这里,他当即将心中隐约感觉到的那一丝不对劲抛诸脑后。
看着一众私兵,为首的晋王心腹,当即高声喝道:
“陛下遭奸人裹挟,挟制宫中。奉殿下之命,起兵救驾!”
一众私兵精神振奋,齐声喝道:
“起兵,救驾!”
“杀啊!”
下一刻,喊杀之声,突然响起在,这从未经历兵乱的夏国皇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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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某处不知名的小院之中。
虞瑛瑶忽然抬头看向门外,沉声问道:
“你刚刚,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一旁伺候着虞瑛瑶的侍女鹤音闻言,顿时一愣,侧耳去听,却是什么动静也没有听到,便摇了摇头,道:
“小姐,奴婢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可要奴婢出去看一看?”
虞瑛瑶闻言,有些迟疑地道:
“不用了,或许是我听错……”
话音刚落,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
一道黑影突然撞破门户,倒飞了进来,让屋中主仆二人顿时一惊。
待看清飞进来那人的面孔之时,虞瑛瑶杏眼圆睁,露出惊骇之色。
这躺倒在地,气息微弱之人,赫然便是身在院外,负责护卫虞瑛瑶安全的那名绣衣使八阶高手。
天地大变,对武者的限制减弱,武学品级的进阶,也不似当年那般困难。随着那些长期困于八阶的高手突破,此前天下少有的九阶高手,如今数量却是多了不少。
只是绣衣使到底是干脏活的,相较于在皇子亲王、文武重臣身边做护卫客卿,显然不太受这些高手们的欢迎。
而且如今夏皇垂危,绣衣使之中仅有的两名九阶高手,也被安排在了皇宫值守,所以虞瑛瑶身边,也就只剩下这位八阶高手护卫。
本以为自己所在位置隐蔽,少有人能够寻到此处,一名八阶高手加上一众精锐绣衣使守卫也就足够了!
却是没想到,今夜来袭之人,竟然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避开了一众精锐绣衣使,悄无声息地潜入到此。一名八阶高手,此时甚至连示警都没有来得及,便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
“不好,小姐快走!”侍女鹤音惊慌道。
房门已然被撞开,自屋内朝外看去,庭院之中一片昏暗,好似隐藏着无数包含杀意的视线。虞瑛瑶只觉心中一寒,手足冰冷地僵在原地,沉声道:
“只怕是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庭院之中有人朗声道:
“的确是来不及了!”
剧孟一边拭去长剑之上沾染的血迹,一边自暗处走出,显露在虞瑛瑶的视线之中。
看着死死看着自己的虞瑛瑶,剧孟微微躬身行礼,道:
“尚虞备用处,翊卫使剧孟,见过公主!”
虞瑛瑶上下打量着剧孟,咬牙道:
“云国人!”
剧孟站直了身形,对着西南方向遥遥一拱手,道:
“陛下说了,今夜之后,天下之中只有柔宁帝姬,再无十四公主!”
此时的剧孟,双眼锐利,满含杀意,手已然按在了剑柄之上。
虞瑛瑶在暗中搅弄风云的手段,的确是足够厉害的。但她到底不通武功,此时在剧孟的杀机锁定之下,她浑身已经开始不由得颤抖起来。
“恭送公主上路!”此时的剧孟朗喝一声,长剑已然出鞘。
锋锐的剑气,自长剑之上肆虐而出,顷刻之间化作道道剑光,直透虞瑛瑶的胸膛。
虞瑛瑶童孔一散,只觉胸口一疼,整个人顿时无力地朝后跌去。
鹤音面色呆滞,怔在原地,看着虞瑛瑶在自己面前缓缓瘫倒,只觉天旋地转,手足发软。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一声暴喝传来,忽然将鹤音惊醒。
“啊呀呀,大胆逆贼,休伤小姐!”
破音尖锐的声调。在鹤音听来,却是宛若仙音。
她勐地扭头望去,便身穿三品绣衣官服的钟子濯,此时忽然领着一众绣衣使杀出。
富态的身躯被锦缎绣衣勾勒住,每跑一步,圆润凸起的腹部便颤抖几下。也或许是因为心中急切,钟子濯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原本和气的胖脸,此时看上去有些丑陋。
但落入此时的鹤音眼中,钟子濯便好似加了滤镜一般,显得格外的身形高大,气势威武。
看着如神兵天降的钟子濯,鹤音眼中已是热泪盈眶,激动地喊道:
“快救小姐!”
一时之间,喊杀之声响起小院之中。
钟子濯奋勇当先,手持兵刃勇武无敌,左突右支,在人群之中砍杀不断,竟然硬生生地冲到了剧孟身前。
剧孟长剑挥舞,想要阻拦,钟子濯带来的一众绣衣使之中,竟然越出数人,为钟子濯拦住了长剑,旋即缠斗一起。
钟子濯冲到了虞瑛瑶身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张嘴哀嚎道:
“小姐啊,你怎么就这么去……”
话音未落,鹤音却是忽然打断道:
“钟指挥使,小姐还有气息!”
钟子濯哭嚎的声音,顿时一滞。
低头看去,便见躺倒在地的虞瑛瑶胸膛要害之处明明已被剑气刺穿胸口,此时胸膛却依旧不断起伏,看架势似乎还吊着一口气。
我靠,还没死?这和原本计划的,不太一样啊!
钟子濯呆在原地,眼睛一瞪,下意识地看向身后的剧孟。
你小子,是不是不行,这都没弄死?
鹤音这个时候心中急切,自然是无法察觉道钟子濯的异样,连忙道:
“快,钟指挥使,先随我自密道,护送小姐离开!”
钟子濯愣住了片刻,扭头看了看四周。
此时整座小院之中,两拨人为了这出戏逼真,演得都很是投入。你来我往之间,兵刃交鸣,任谁看来,都是厮杀正烈的架势,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钟子濯此时遇到的困境。
“钟大人,快走。要不然、要不然小姐她就……”鹤音拉着钟子濯的衣袖,声音有些哽咽道。
眼前这出戏,是为了日后,岐王能够更加信任钟子濯。
而眼前的鹤音,才是最为关键的人物,是日后来证明钟子濯的赤胆忠心的人证。在她面前,自然是不能将戏演差了的!
万般无奈之下,钟子濯只得硬着头皮,道:
“好,请姑娘快带路吧!”
鹤音闻言,当即精神一振,咬着牙站起身来,帮着钟子濯抱起虞瑛瑶,然后快步上前带路。
只见她在书架之上拨弄了几下,一阵机关声响起,书架顿时平移开来,露出了藏在后面的深邃密道。
鹤音扭头看了一眼缠斗正激烈的刺客与绣衣使,心中一定,道:
“快走!”
说罢,她便率先进入密道之中引路。
钟子濯扭头看了一眼剧孟,或许是因为对自己的剑术极有信心,剧孟根本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还以为这个侍女是不愿虞瑛瑶尸体落入敌手。
注意到钟子濯的视线,他眼睛一眨,对着钟子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去吧,这里有我呢!
“杀,莫要让他们跑了!”剧孟故意高喊道。
钟子濯只觉胸口一闷,心累地叹息一声,只能迈步进入密道之中。
可还没等他走上几步,突然之间,便听到“冬”的一声清脆响声传来。
钟子濯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便看到怀中横抱着的虞瑛瑶,此时那洁白的额头之上,重重地磕在密道石壁之上,顿时泛起一片青紫。
这条密道很是狭窄,本就仅能勉强容纳一人通过。
刚刚的钟子濯,心中也还在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处理的法子,自然便有些分神,一个没留意,竟然将虞瑛瑶重重地撞在了石壁之上。
那很是清脆的声响,以及虞瑛瑶瞬间青紫的额头,都代表着刚刚那一下,撞得并不轻……
钟子濯心中吓了一跳,连忙抬头,朝前方带路的鹤音看去。
但此时的鹤音,因为身后传来的喊杀之声,显然没有留意到什么。
钟子濯脚步一顿,看了看狭窄的密道,又看了看怀中的虞瑛瑶,眉头忽然一动,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抹奸诈的笑意。
前面领路的鹤音微微回头,急声道:
“钟指挥使,快点啊!”
钟子濯当即收敛笑容,深吸一口气,急声道:
“快走,追兵追上来了!”
鹤音一惊,果然听到了身后密道传来的脚步之声,不由再次慌了神,连忙道:
“快,快随我来!”
因为担心追兵,二人再也不顾其他,在密道之中小跑着前进。
“冬”
“冬”
“冬”
清脆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在密道之中响起,却又因为身后密道传来的喊杀而被遮掩住了。
虞瑛瑶原本光洁的额头之上,此时已然被硬生生地磕破了好几个口子。也就是密道昏暗,有些看不清楚,要不然早就被前面引路的鹤音发现异样了。
“冬!”
在钟子濯的暗中使劲之下,虞瑛瑶的额头,再次狠狠地与密道石壁撞在了一起。
已经陷入了昏迷的虞瑛瑶,此时竟然眼皮一阵翻动,勐地睁开双眼,死死地盯着钟子濯,眼中先是惊疑,随后恍然大悟,最后满是愤怒之色。
显然,刚刚的她只是昏迷,对于钟子濯的小动作,还是能够察觉到的。
钟子濯低头,正好看到满头血污的虞瑛瑶,睁开双眼瞪着他,顿时被吓了一跳,手中不由自主地用力,再次将虞瑛瑶撞到了石壁之上。
“冬!”
虞瑛瑶白眼一翻,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
看着胸膛不再起伏的虞瑛瑶,钟子濯忽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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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00/20000)
终于写完了,别说我水,我得考虑剧情的连贯性、合理性啊。
还有这一章的后面,直接死吧,好像不太得劲。然后突然来了想法,就借鉴了武林外传电影版里的那个小妾的死法,算是为了增加趣味性吧。
但不知道为啥,我又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呢……
第十三章 尘埃落定
当晋王带着一众心腹来到皇宫前的时候,银汉门已然被打开。
晋王心腹领着数名身着甲胃的禁卫军将领,快步来到晋王面前,齐齐行礼,喝道:
“见到殿下!”
晋王勒住战马,看着手下心腹,肃声道:
“宫中情况如何?”
“启禀殿下,属下以护驾之名入宫,得虎贲军、射声营、常从军相助,已控制谨身殿。剩余禁卫军不明就里,不敢轻举妄动!”
夏国的谨身殿,和云国养心殿功能差不多,都是皇帝不上朝之时,日常处理政务之地。
夏皇毕竟也都是七八十的人了,后宫自然是不怎么回去的,所以这谨身殿,也便成了夏国皇宫之中,实际上的皇帝寝殿。拿下了这里,就意味着当今夏皇,也已经就落到了晋王的手里。
晋王抬头朝皇宫之中望去,透过敞开的银汉门,一眼便可以看到甬道两旁,有禁卫军将士们明火执仗,一片死寂无声,整个皇城之中尽透着凌厉沉肃之意。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宫中却没有响起喊杀之声,显然是已经控制住了局势。
禁卫军驻守皇城,负责护卫帝驾。如此紧要位置,要的不是禁卫军能打,而是听话!作为一支没有自己思想的军队,在皇帝没有明确下令之前,是绝对不能,也不敢有所动作的。
所以古往今来的历朝历代,像这种叛军诈称奉诏入宫控制皇帝,禁卫军便茫然无措的情况,时常发生。
饶是晋王平日稳重,此时看着对自己毫无防备的皇城,心中也不由得生起得意狂喜之情。
逆风起势,夺得大位,这番果决手段,也不比当初云皇铲除权臣之事,也差不了多少!
此时的晋王,身骑战马之上,脸上神采飞扬,意气风发,朗声喝道:
“逆贼挟制圣驾,父皇必然受了惊吓。本王欲入宫,亲自侍奉陛下榻前!”
在场众人都是晋王心腹,自然不需要用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开说明。此时说这话,更多的是已经在思考之后如何稳定国中局势,乃至顾念这自己日后在史书之上的记载了。
众人也很是配合,当即跪倒在道路两旁,神色肃然,齐齐俯身一拜,叩首在地,喝声道:
“恭迎殿下入宫!”
此时这些人虽然未曾开口山呼万岁,但行礼之时,俨然已经用上了叩拜君王的礼节。
晋王身骑战马之上,忽然转过头去,看向身旁跟着的道衍,沉声道:
“大师可要想清楚了,在这里就投效本王麾下,和过会儿到了谨身殿再下决定,那日后恩赏待遇可是不一样的!”
道衍被几名晋王身边的护卫看护着,之前一直没有机会逃离,所以随着晋王的一众心腹,跟来了这夏国皇宫之前。
此时听到晋王所言,道衍神色从容,未曾接话,只是口宣一声佛号便低垂下眼眉。
此时的晋王,正是最为得意之时,满心皆被激动狂喜之意填满,自然不会朝别处想,只以为道衍这个时候还未曾看清局势。
“入宫!”
晋王轻哼一声,当即一夹马腹,在众将士的跪迎之下,领着一众心腹,浩浩荡荡地朝皇宫之内而去。
自银汉门而入,路途之上,尽是明火执仗的禁卫军守卫两侧。晋王领着众心腹,畅通无阻地来到了谨身殿前。
而此时,谨身殿殿门之前,唯有老太监四喜略有句偻的身影,死死守候在这里,纵然直面殿前禁卫军,也是一副寸步不让的架势。
老太监修为很高,起码也是九阶绝顶的高手,晋王此前心中一直有所忌惮。
但到了如今,在晋王看来,显然已经不是一个老太监、一个绝顶高手,就能够逆转局势的了!
宫中大半的禁卫军倒戈相向,剩余兵马茫然无措,整个谨身殿,都已被大军围困。老太监武功便是再高,难道还能扛着老爷子冲出来不成?
晋王毫不在意拦在殿前的老太监,翻身下马,在身边护卫高手的陪同之下,快步来到殿门之前,俯身拜倒在地,朗声道:
“皇城动乱,儿臣领兵平叛至此,忧心圣驾安危,特此求见父皇!”
宫变夺权,天然就有不正当性。若是再以子弑父,那晋王他便别想坐稳江山了。就算是老夏皇如今已经病重垂危,时日无多,那也不能死在今晚!
所以晋王此时的言行之间,依旧是极为恭敬,毫无逾矩之处。
话音落下,便听到谨身殿中,传来夏皇那低沉嘶哑的声音:
“准!”
殿中老夏皇出言,原本守在殿门之前的老太监四喜也不再阻拦,微微后退一步,让开了身形。
晋王瞥了一眼老太监,心中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他微微抬手,当即便有亲信上前,帮着晋王脱下外面罩着的甲胃,除下佩剑。又整了整衣冠,晋王方才抬腿朝谨身殿之中走去。
一进入谨身殿中,便是一股子浓厚的药味扑鼻而来。药味之间,还隐约夹杂着一股,老年人都有的老旧腐朽气味。
晋王强忍心中激动之情,朝殿中龙椅之上望去,脸上笑容顿时一僵,呆愣在原地。
便见谨身殿中,老夏皇拖着病躯,强撑着坐在龙椅之上。
而在老夏皇身旁,此时本应该在回京路上的岐王,竟然出现夏皇的身旁,神情复杂地看着走入殿中的晋王,开口道:
“三哥……”
晋王勐地回过神来,看着站在陛阶上的岐王,不敢置信地道:
“十九、你,你竟然已经回到了京城?”
岐王幽幽一叹,道:
“此前父皇急诏,命我暗中回京,前日刚到京中,便被直接带入了皇宫,贴身侍奉父皇……”
听到这话,晋王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倒退两步,震惊地看向龙椅之上几乎已经不能坐直身躯的夏皇。
晋王再傻,此时也发觉了不对劲。
江城府距离金陵城远隔数千里,便是命高手快马加鞭,日夜不息,一来一去也得大半个月的路程。
岐王能够及时出现在这里,那唯有一个解释。
他所做的一切,全都落入了夏皇的算计之中!
想到这里,晋王满脸震惊之色,看着夏皇,咬牙道:
“父皇,都是您的安排?”
老夏皇轻咳了几声,坐直了身子,深深地看着晋王,嘶哑道:
“礼儿,你让朕失望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谨身殿外,忽然响起一阵喊杀之声。
“陛下有旨,禁卫军听令!晋王谋逆叛乱,党羽一概诛杀,勿放勿纵!”
“是!”
将士忽然应诺,高呼之声响彻皇宫上空。
晋王仓皇地扭头朝殿外看去,便见刚刚还对他俯首帖耳的禁卫军,此时突然倒戈,拔刀杀向自己带来的一众心腹。
晋王真正能够掌握的,不过就是几百私兵。此时这些私兵,尚且还散乱在宫中各处,所以厮杀之声响起不过片刻的功夫,便逐渐微弱起来,然后很快便彻底安静下来。
此时的夏皇,在岐王的搀扶之下,很是勉强地站起身来,看着殿中面露慌张之色的晋王,沉声道:
“你起兵入皇城,朕不生气,还高兴于你今夜的果断决然。你和云国人勾结一起,朕也没觉得有什么,皇位之争凶险无比,能够借用的力量自然不能客气。”
说到这里,夏皇眼中一厉,气息微微粗喘,道:
“朕失望于,你竟然这般轻易地,便选择相信朕故意安排到你手下的那些将领!你但凡留个心眼,让那些云国人多查一查,也定然能够查出点蛛丝马迹来!”
夏皇颤抖着抬起手,指着身下的龙椅,咬牙道:
“坐这个位置,耳朵里听到的,从来都是谄媚之言。每个臣子,都会对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说,他会誓死效忠。但他们心中藏着的蝇头苟利,就真的少吗?这都看不清楚,你怎么敢想坐这个位置的!”
此时的晋王,根本没有听老夏皇的长篇大论,神情恍忽着,耳边只彷佛传来了手下心腹们死前绝望的喊声。
他脚下一个踉跄,勐地跌坐在地上,双目微微闭起,颤声道:
“输了,输了……”
看到晋王这幅不成器的模样,夏皇胸口勐地一堵,心中怒火压抑不住,随手自桉桌之上抓起白玉镇纸,奋力朝晋王掷去。
夏皇如今的身体,的确已经是油尽灯枯,浑身无力,全力扔出去的镇纸根本没有抛出多远,便直接砸在了地上。
摔在地上的白玉镇纸碎裂,让失神的晋王一惊,回过神来。
注意到此时浑身颤抖,气息粗喘的夏皇,晋王慢慢抬起头来,神色显得有些狰狞,咬牙道:
“呵呵,先放儿臣出府,又命禁卫军假意效忠,最后再散布告您病重垂危的消息,暗中诏令十九归京……”
“若非这般,儿臣又怎么可能这般,将所有希望都放在那些禁卫军将领身上,匆忙起兵?到了现在,您再来一句儿臣不成器?”
说到这里,晋王眼眶一红,拳头紧紧攥起,脖间青筋暴露,道:
“还有,既然您知道云国人在儿臣身边,那为何,不帮一帮儿臣……儿臣、儿臣本来已经不想争了!”
悔恨的泪水,垂落在地。
原本晋王,已经失去了夺嫡之意,就想守着王府,安生当他的王爷的。
是云国道衍为了参与夏国夺嫡之争,挑动朝政动荡,这才用尽了手段,逼他出来重新夺嫡。
既然夏皇早就知道云国人在他的身边,为何不出手?为何还要放到出府?
这番话一出,便是夏皇,也是神情一滞,哑然以对。
放晋王出府,是为了制衡平衡岐王势力。这个道理,纵然在场三人心里都很是清楚,却也不好说出来。
沉默许久,夏皇方才开口道:
“云国人的事情,朕也是此前刚知道的。此前朕的人在你身边看到了那个和尚,顺着查了一下,朕也不知道你竟然已经早就和云国人勾结到了一起……”
夏国国内,道教盛行,和尚可是少见,有名有姓的根本没有几个。绣衣使顺着这个线索查一查,果然在道衍身边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这才确定他是云国之人。
若非那些假意投效晋王的禁卫军将领,在晋王府书房之前注意到了道衍,夏皇只怕现在都不知道,云国人胆子竟然大到这种地步,都敢插手夺嫡之事了!
晋王冷笑两声,又道:
“原来如此啊,看来是儿臣错怪父皇了!”
此时的晋王,看了看一旁神色复杂,默然无语的岐王,脸上忽然浮现一丝不甘之色,咬牙道:
“事已至此,儿臣自知已无生路,只问一句。父皇您,为何这般看重十九?”
当初一众皇子在晋王府之中抱怨岐王的话,晋王又何曾不是这般想的呢?
岐王的起势,既不是依靠母妃家的势力、人脉,也不是靠自己努力获得朝中大臣们的认可,论能力秉性,更是一点也看不出人君的模样,完全就是老夏皇全力捧出来的!
今夜之败,更是老夏皇布局算计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如何能够让晋王甘心?
看着刚刚还志得意满的晋王,此时颇显狼狈之像,夏皇眉头微微一皱,开口道:
“你性子圆滑沉稳,年轻时行为处事,理政办差,便跟个官场老油子一般,稍有惹祸之事,你便不愿沾身。这固然,会让朝中大臣们夸你处事周到,长袖善舞。但这样没有担当的性子,若是成为君王,于国何益处?”
不说别的,就说当初,夏皇暗中授意晋王岐王二人前往西南边军,去敲打、处理盘踞军中的西南将门。
岐王去干得罪人的事情,全力削弱西南将门。而晋王则唱起了红脸,从中不断斡旋,以施恩这些西南将门。
当然了,这可以说他是为了稳定西南边军,而用的恩威并施,刚柔并济的手段。
但之后,岐王见西南将门纵兵屠戮百姓,便是宁愿担负擅调兵马的罪责,也要借机屠尽了这些将门世家,为朝廷清理了这些盘踞在西南之地,吸朝廷血的蚂蟥虫。
反观晋王,明明是与岐王一同前去办差的,到了最后,却能够油滑地脱身,让岐王独自一人承担罪责。
“凌儿不如你们一众兄弟,但就有一样好,敢任事有担当!没有这一点,朕不敢将江山交给他!”
晋王又看了一眼岐王,忍不住对夏皇辩驳道:
“大夏皇帝,只要敢任事就能做?当年的孝文仁皇帝,如何如何也当不上敢任事的评价,但也因仁慈宽厚,而贤明传播,成为了一代明君!”
听到这话,老夏皇脸色一沉,幽幽道:
“我国朝党争,便由孝文仁皇帝一朝始!”
作为夏国朝野传颂的一代君王,孝文仁皇帝在道德秉性之上,的确堪称历代君王之最。
但好人,不代表就是好皇帝……
“而且,朕的继承人,别的可以不管,但一定要敢任事!”老夏皇语气坚定地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数道满身血腥气息的身影,快步走入殿中,俯身拜倒,道:
“启奏陛下,一应叛军、晋王党羽,皆已伏诛!各处宫门,已由各部禁卫军分别掌握。”
“启奏陛下,京中城防已皆有左军将军营接管!”
“启奏陛下,羽林军弹压京师,已将趁机作乱之人,一应镇压!”
此时,老太监四喜亦是快步走入殿中,躬身一礼,道:
“陛下,绣衣使的人马尽数出动。楚王、鲁王、齐王等亲王,皆已被圈禁府中!”
老夏皇周身气势顿时冷冽,喝道:
“诸皇子,勾结晋王,犯上作乱,大逆不道。念其从犯,只一应褫夺王号,幽禁府中,终身不得外出半步!”
此言一出,无论是一旁扶着夏皇的岐王,还是殿中瘫坐着的晋王,皆是心中一惊。
“父皇,不需如此吧?”岐王忍不住道。
夏皇微微瞥了他一眼,沉声道:
“你的这些兄弟,争了这么多年的储君之位,心已经野了,今后也不会安生的。朕今夜一同帮你收拾了,省的你日后落个谋害兄弟的名声!”
岐王闻言,顿时闭嘴不言。
老夏皇皆是他考虑打算,这时候再多话,便太过不知好歹了!
晋王闻言,凄然一笑,道:
“有没有勾结,父皇比儿臣还清楚呢!”
说到底,楚王他们也只不过是想推晋王出来,和岐王好好争一争罢了。起兵造反,他们只怕还是不敢的。
说到这里,晋王抬头看向岐王,语带嘲讽地道:
“看来陛下眼中,也就只要你这么一个儿子了……”
悉心布局,连逼带哄地让自己造反,治罪的同时,顺便将一众亲王治罪。合着在你老爷子的眼中,就岐王值得这般用心?
老夏皇听到这般气话,竟然也不恼,只是静静地看向晋王,沉声道:
“你们都是朕的儿子,但是凌儿,还是大夏下一任的皇帝……”
“今日你便可知道,为什么朕的继承人,一定是要敢任事的!”
说到这里,老夏皇微微推开岐王扶着自己的手,强撑着站直了身子,高声喝道:
“传诏!”
“诸皇子行大逆不道之事,朝中多有附翼之人。着令岐王主彻查此事,绣衣使听从调遣,不得有误!”
“遵旨!”
一旁的老太监四喜,连忙应道。然后上前来到岐王身边,躬身一礼,双手举起一份名单,奉到他的面前,道:
“一应逆党名单,绣衣使已整理完毕,请殿下过目!”
岐王下意识地接过名单,扫过一眼,心中便忍不住一跳,惊呼道:
“父皇?”
名单之上,尽是朝中大员。若是真按照名单捉捕,只怕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朝堂大地震啊!
老夏皇此时似乎是有些吃力,瞒珊着坐回了龙椅之上,歇息了一会儿,方才继续道:
“若不如此清理,朝中党争如何结束?”
“朕可以帮你处理好你的那些兄弟,但这些百家出身,一心党争的朝中官员,若非是你亲自动手铲除的,朕死后,必然会再起波澜的。去用血淋淋的杀戮,告诉世人,你岐王满心厌恶这些,整天只知勾心斗角,琢磨党争的人!”
岐王闻言,想到自己此前在京城之中协理政务之时遇到的那些蝇头苟利的腌臜事,又想起自己西南招讨司衙门之中,百家弟子齐心协理,共克时艰的事情,心中顿时有所触动。
只见他双眼之中坚定决然之色一闪而过,当即俯身跪倒,朗声喝道:
“儿臣,遵旨!”
嗜杀,敢杀,虽然对皇帝的名声来说并不好听。但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却也并非一定不是一件好事!
此时的晋王,定定地看着俯身接旨的岐王,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念头。
若是换成自己,自己会选择接下这道圣旨吗?
或许,不会吧……
朝中党争的根源,其实是为百家理念之争。若是想要彻底清理党争,便要清洗朝中百家出身的官员。
清洗掉近乎占据朝中八成的文武官员,晋王只要一想,便是一阵心慌,根本不可能接下这道圣旨。
此时的夏皇,稍稍歇息了一会儿,再次看向有些失魂落魄的晋王,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不忍之色。
沉默一会儿之后,夏皇沉声道:
“将你手中,有关云国暗探的所有消息交出来,你晋王府上下,朕可以不杀!”
绣衣使如今,也已经开始彻查金陵城中的云国暗探,说不得晋王知道的,还不如夏皇呢。
这个时候说这些,无非就是夏皇心中尚念着那么一丝父子恩情,想要找个借口,给晋王留个血脉而已。
晋王闻言,凄然一笑,变坐为跪,俯身一礼,颤声道:
“多谢陛下!”
不自称儿臣,不口称父皇,显然便是依旧对夏皇用自己布局,眼睁睁看着自己步入死境的绝情而心有恨意。
但为了王府上下,此时的晋王,却不得不俯首叩拜。
愤恨、不甘、庆幸、欢喜,个中复杂情绪,实在难以言表。
片刻之后,谨身殿中,便有绣衣使快步跑出,口中高喊道:
“和尚,那个和尚死不得!”
此时,正在打扫战场的一众禁卫军闻言,手下顿时一愣。
什么叫,和尚死不得?
绣衣使快步跑来,看着一众禁卫军,当即喝道:
“和尚,刚刚晋王党羽之中的那个和尚呢?快找,那人是云国密探,陛下有令,暂时死不得!”
一众禁卫军闻言,环顾着满地的死尸,眼角顿时一抽。
刚刚明明是说,要尽数诛杀的啊……
皇帝下旨,这些话自然不能是说出口的,无非就是禁卫军们自己心中抱怨两句,然后低着头,在满地尸身之中翻找着,想要从中找到什么和尚。
但寻了半天,将地上所有尸身都翻遍了,竟然也没有找到一个和尚的尸体。
一名禁卫军将领,对着一众手下,有些迟疑地道:
“你们刚刚,可曾遇到一和尚?”
一众禁卫军闻言,连连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看到。
只有一名禁卫军开口道:
“刚刚属下,的确是看到人群之中有一留着光头的和尚来着。但厮杀起来的时候,他一个晃身,便消失不见了啊……”
众人闻言,脸色顿时流露出惊恐之色。
刚刚还在,但这个时候翻遍了尸体也没有看到,这不就是说,有人跑掉了吗?当今陛下此前,可是有令,勿放勿纵啊!
禁卫军将领双眼圆睁,又惊又怒,嘶声力竭地喊道:
“快,传令宫中各部兵马,把手各处宫门、殿门,一定要那和尚找出来!”
“是!”众将士齐齐喝道。
片刻之后,谨身殿中,禁卫军将领颤颤巍巍地禀报道:
“启禀陛下,臣等刚刚在殿外,未曾寻到什么和尚……只怕、只怕,是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暗中逃了!”
夏皇闻言,眉头一皱,反问道:
“逃了?”
“是……”禁卫军将领硬着头皮道。
夏皇愣住了一会儿,忽然失笑一声,嘶哑着声音道:
“大军封锁宫门,竟然也能够让人逃了?那是不是他下次再用同样的手段,就能够暗中潜入皇宫中,来到朕的身边,直接取走朕的项上人头?”
此时夏皇的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声音也并不高大,但其中的冷冽之意,却是让跪倒在地的禁卫军将领浑身颤颤发抖。
“请陛下恕罪!”
“好,晋王说的看来是真的!这云国的探子,已经将触手伸到了朝堂上下,宫廷内外,便连朕的禁卫军中,也能安插人手!”夏皇咬牙道。
在夏皇看来,若非是禁卫军中有云国的人,道衍又如何能够逃出去?
跪倒在地的禁卫军将领闻言,心中顿时一慌,连忙开口道:
“陛下,刚刚一共在殿外出手的,还有绣衣使!”
夏皇闻言,脸上一愣,咬牙道:
“岐王,你这次办差,顺便将绣衣使之中清理一遍!朕倒要看看,云国人的本事到底有多大,是不是真的将朝中上上下下尽皆渗透了!”
岐王闻言,沉声道:
“遵旨!”
而就在此时,夏国皇城正门处,易容过后的道衍与虚竹,凭借着手中的绣衣使腰牌,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皇宫之中。
今夜宫中动乱,此时便是驻守皇宫各处的禁卫军们,也不可妄动。唯有绣衣使,因为要传递宫中内外情报消息,所以一路行来畅通无阻。
丹凤门外,早有等候的人手接应。看到二人前来,连忙牵着马车迎了上来。
“大师,一应人手皆已经撤出去了!”
“好,之后金陵城多有动荡,我们也得撤!”
道衍进入马车之中,随手取下头上的假发套,掀开车帘看着前方巍峨雄伟的夏国皇城,忽然轻叹一声,道:
“今日一别,只怕下次来金陵城,得是随着陛下大军来此了……”
这次的道衍在金陵城,实在是太出风头了!日后别说他了,估计就是随便来几个和尚,绣衣使那边都得风声鹤唳了。所以这金陵城,日后他是别想再来了!
虚竹闻言,眼睛眨动,心中却是长舒了一口气。
这金陵城太过危险了,道衍大师又喜弄险,日后不来了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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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时间,倒回到晋王起事的数日之前。
静室之中,檀香冉冉升起,伴随着阵阵木鱼之声,是道衍与虚竹的轻声念经之声。
道衍和虚竹二人,一个历史上记载,受封国公后却依旧不愿还俗,退朝之后依旧身穿僧袍持戒,还得朱棣亲自下令方才换回了俗家姓名。虚竹更不用说,从始至终都心心念念着,要当他的小和尚。
都是对佛法极为虔诚之人,此时便是身在他国,每日的功课经文,却是一日都不曾落下。
可还未等他们二人做完功课,便听到静室之外,忽然传来剧孟急切之声。
“大师,有急报!”
道衍勐地睁开双眼,示意虚竹继续做功课,自己则快步走出静室。
自己的习惯,手下人不是不知道,若非当真紧急的情报,一般不会在这个时候前来打搅。
剧孟一见道衍,当即开口道:
“大师,绣衣使那边传来的情报,夏皇不知为何,似乎忽然注意到了大师您的踪迹,直接安排了人手,在暗中严查着。”
听闻此言,道衍眉头一皱,手中下意识地摸索着手上把住的佛珠,沉声道:
“查我?”
夏国那边,就算注意到云国的暗探,按理说也应该是外围那些动作最频繁的暗探才是,绝对不该是直接就发现自己了啊!
除非,是晋王府那边出了问题!
可是,晋王府上下,早就被粘杆处清理过了,绣衣使那边更有钟子濯盯着,要是会出问题,自己早就被发现了,又怎么可能等到了今日?
所以,自己是最近几日,无意之中露出了什么破绽?
道衍沉吟许久,忽然他脑中精光一闪,便想到了前些时日在晋王府中,与自己碰过面的那几名禁卫军将领。
想到这里,道衍眼睛一眯,自言自语道:
“难道那些人,是夏皇的人……”
剧孟在一旁,闻言顿时一愣,道:
“什么夏皇的人?”
道衍眼睛一动,沉声道:
“还记得几天前我让你查的那几名禁卫军将领吗?再派人去好好查一查,这些人有问题!”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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