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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皇帝成长计划全文阅读

作者:云绕半山腰     太宗皇帝成长计划txt下载     太宗皇帝成长计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二章 不拘一格,大胆任用!

    此时的鹿门书院之中,大部分学子已然离开,仅仅剩下百余名学子,正散布在书院的屋舍之中,按照科举之制,分别考试。

    萧承领着一众亲信大臣,在司马徽、庞德公等人的带领之下,悄然路过。

    这一场考试,其实就是照搬了去年朝廷施行的科举制度,并没有什么需要看的。

    在司马徽的带领之下,众人走马观花了一圈,便径直来到了他日常所在,处理学院事务的屋舍之中。

    将萧承请到主位之上,众人纷纷落座,奉上了茶水。

    这个时候,萧承看着屋中的众人,轻笑一声,开口道:

    “鹿门书院人才济济,今年科举复试,只给了三十个名额,是不是有些少了?”

    这个名额,原本并不算少。

    但只是这一年多来的发展,鹿门书院的学子早已不是那么大猫小猫两三只的模样了。今日亲眼看到书院学子散课,只怕粗略估计已有上千学子。

    这样一看,三十个名额倒是不太多的样子。

    司马徽闻言,连忙回道:

    “虽不知今年科举如何,但只从去年看,三十个名额却是已经不少了!”

    去年的科举复试名额不过千人,除却稷下学宫这次选出来的百家学子,还能够拿出三十个名额给到鹿门书院这边,已经是不少了。

    说到这里,一旁的庞德公微微迟疑一阵,方才开口道:

    “敢问陛、咳咳咳,敢问段公子,不知今上颁布此等圣旨,准许我学院学子免除初试,是何用意啊?”

    屋中的一众人,哪怕是这些鹿门书院的先生,其实对萧承的身份也有些了然。所以此时,一个个只当没有听到庞德公的一时口误。

    萧承倒是还没有回答,一旁任职礼部尚书,如今专司负责科举之事的张昭,却是开口道:

    “也不瞒庞先生,当今陛下与朝中之所以下了这么一道圣旨,的确是有用意的。”

    “科举之制,不以出身,只以能力品性选任官吏,使得一众有才学的寒门弟子不遗落荒野。此乃是当今陛下开创的,利在千古的仁政。只是此政事关朝中官员选调之事,乃是一国根本。又是初创,翻阅古今史记,也并无借鉴。其中种种,皆需当今朝廷一一摸索。”

    说到这里,张昭微微顿了顿,旋即继续道:

    “去年科举,正是初创,其余倒是不曾头疼。唯有初试筛选士子,着实是耗费了不少的人力物力,这才有今年准许鹿门书院、稷下学宫弟子推免初试之政!”

    听闻此言,一众鹿门书院的先生这才露出恍然之色。

    司马徽、庞德公此前虽然早有猜测,但此时心中猜测得到了确认,亦是了然地点了点头。

    沉默片刻之后,司马徽却是继续开口道:

    “今上和朝廷的意思,是让我鹿门书院,负担起科举初试之责?”

    说到这里,他有很快地摇了摇头,道:

    “想来不是,我鹿门书院如今虽然有所发展,但可无力承担筛选士子的职责……今上的意思,是以我鹿门书院试验一番?”

    萧承点了点头,道:

    “的确是有此意!万事万物,实践方能得到真知。一国之政,绝不是一拍脑袋便能够实施的,所以正式颁布之前,总要见一见成效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一道声音忽然响起,道:

    “今上的意思,是想要减轻朝中负担,让书院承担筛选参加科举士子吗?”

    萧承闻言,朝那边看了一眼。

    此时说话的,正是那朱升。

    “没错,朝中改制,如今已在各州郡布政司之下设立提督学政,主管各地官学建设。朝中预想的,便是今后科举由各地官学,配合朝廷认可的民间书院,来接过筛选科举资格的职责。”萧承沉声道。

    如今云国,因为佛门,夏、黎两国的贡献,那是前所未有的阔绰。

    虽然此前没有过多提及,但今年腾出手来的萧承,可是在国中大大阔斧地动手。

    兴修水利、鼓励商贾、注重农桑、设立官学等种种政策,已然在国中开始实施。唯有此前朝中官制未曾改革,所以效果不显而已。

    朱升看着上首端坐的雍容贵气的少年,已然确定了萧承的身份。

    他强忍住心中惴惴不安,深吸一口气,出言劝谏道:

    “若是这般,只怕效果并不明显!”

    萧承闻言,却是当即道:

    “细细说来!”

    朱升连忙起身,振声道:

    “此法,不过聊胜于无,无法接过朝廷筛选士子的重任!设想有两名士子,一名才学渊博,不屑以此法直入科举复试。而另一名才学浅薄,无法通过官学的考核,还是会选择前来京中惨叫科举初试,以此博一个微弱的希望。”

    “便是因为如此,草民方才说此法聊胜于无!”

    萧承闻言,当即和张昭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此前不过一拍脑子,如今被朱升一说,貌似还真的并没有多少作用,颇有点脱裤子放屁的意思。

    萧承看向朱升,朗声道:

    “你既看了出来,可有办法补救?”

    朱升看到萧承这般从善如流,认真询问他意见想法的模样,心中微微一喜,语气更是高昂,道:

    “修建官学,乃是仁政,可继续施行。可将各地官学有推免试名额的职权,改做获得官学认可者,能够参加科举考试。至于推免试,也不需要废除,但需要控制名额。通过之人,可直入科举复试。”

    意思翻译一下,就是说以后各地官学,只有颁发高考资格的权利。各地官学认可的士子,就有了参与科举考试的资格。

    而推免试,可以直接进入科举复试,就是个保送制度。提高推免试的地位,才能够吸引更多有才学的士子参加考试,达到科举分流的作用。

    萧承闻言,眼中一动,却是继续问道:

    “他国士子,欲要参与科举,又该如何?真有才学,又没有时间精力进入官学的士子,又该如何?”

    朱升闻言,不假思索,便继续道:

    “官学不规定学习时间,只需要通过官学测试,便可有参与科举的资格。”

    “如何杜绝官学官员贪腐,买售科举资格?”萧承又问道。

    朱升微微一愣,理所应当地道:

    “选用德行高尚之士充任学官……”

    张昭闻言,却是毫不犹豫地摇头打断道:

    “才学能够看出,德行高低又岂是能够轻易分出?”

    张纮闻言,插嘴道:

    “如今吏部考成法已然成型,可推至官学之中。便似稷下学宫,诸子百家以科举进士各家名额,来定夺来年学宫学子名额一般,各地学官推送士子的进士人数,算入学官考核绩效之中!”

    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朱升不过提了个建议,便有张昭张纮两人为其补全了漏洞。

    萧承闻言,轻笑一声,点头道:

    “如此看来,的确比我们此前商量的办法更周全些……”

    本以为是个只知道君君臣臣。礼仪道德的儒家典型士大夫。倒是也忘了,这位也是提出“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九字方针的谋臣。

    萧承看向朱升,沉吟片刻,忽然道:

    “威楚府那边,尚缺个提督学政。你可愿放弃这清闲教职,出任此官职?”

    一句话,顿时让在场的学院先生们眼睛瞪大,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萧承。

    按照如今云国朝中的新制,提督学政,归各地正二品的承宣布政使麾下,按照九品十八阶的制度,乃是正四品的清贵官职。

    虽然众人心中,都对萧承的身份有了猜测,但这一上来,只因为朱升的几句谏言,便直接授予朱升一府学政之位,实在还是过于惊人了些。

    倒是一旁张昭张纮等朝中大员,反应平平。

    毕竟当今陛下慧眼识人,知人善用,从不吝高官侯爵的本事,他们这些入仕时间不长便位居高位的人,最是清楚。

    堂中的朱升,听到萧承所言,嘴唇微微颤抖,难掩激动之色。

    他的性子,就是那种典型的儒家士大夫的性格。此时这般激动,倒不是因为骤然而得高位。

    而是因为,眼前这位少年天子,不过因为几句谏言,便授予他这般官位,一种被重视之感,不由自心底油然而生。

    朱升嘴唇抽动了一会儿,却是咬了咬牙,低头行礼道:

    “还请、还请收回成命!我朱升不过一介布衣,未曾入仕,骤然而得高位,德不配此。朝中官吏任用之制,恐自草民身上败坏!”

    朱升此前未曾入仕,只因三两句谏言便得到官位,这让日后在他麾下效力的官吏该如何想?让那些朝中兢兢业业,却久久不得晋升的官员们如何想?

    萧承闻言,却是不由朗笑一声,道:

    “哈哈哈,朕向来不拘一格,你既有才能,大胆任用又有何妨?朕还能够落得一个,慧眼识人的名声!再说了,若是朕如你所说这般,只怕也没有今日了。”

    萧承此时,见自己身份就差明说,自然也不愿再遮掩下去,所幸大大方法地表明身份。

    若是萧承当初按照朱升所言,只怕现下也无法掌握朝堂呢!既然知道这些人的才能,稍微意思一下,也自然就可以擢升高位,为他效力了!

    不过此时的朱升,那执拗的脾气又似乎上来了。

    见萧承表露身份,干脆直接跪倒在地,执意不受官位。

    萧承见他这般模样,突然明白了朱升历史上,明明是明太祖初期的谋臣,最后却只是以翰林院学士的官职辞官告老了。

    萧承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挥手道:

    “既然如此,便改任从六品的威楚府官学教授吧!”

    从六品对于初入仕的人来说,其实也是极好的起点。像是当初海瑞、严嵩他们这些新科士子入仕,换成如今凭借,也不过七品官职罢了。

    不过和此前正四品学政相比较起来,还是稍微能够接受的。

    一众书院先生,都是被司马徽与庞德公认可之人,都是品性称得上高洁之人。但此时看向朱升的眼神之中,亦是不由得带上了羡慕、惋惜之态。

    一个个的,都是下意识地摇起了头,好似在为朱升一下子丢了正四品官位而惋惜不已。

    而此时的朱升,心中或许也又半点后悔。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被当今陛下重视看重的感觉。

    他那本就激动的心中,此时更是汹涌澎湃。

    他当即不再犹豫迟疑,当即俯身一礼,神情郑重,眼中动容,掷地有声道:

    “草民,跪谢圣恩,必不使陛下失望!”

    旁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金手指之上立时飘出一行字迹。

    【新任威楚府官学教授,朱升,忠心值上升十五点(当前忠心值: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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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国,江阳郡。

    西南边军大营之中,岐王看着手中的军报密信,忍不住长叹一声,眼中尽是凝重之意。

    “夺嫡夺嫡,一个个的,是全然没将家国大事半点放在心上!”

    此时的岐王,眼中不由露出无奈惋叹之色。

    手中的军报,显然就是原本安置在黄安县的朝廷物资,被叛军攻陷的消息。

    一旁的冯处,看着上首面露颓唐之色的岐王,眼中尽是深意,当即转移话题道:

    “殿下,这次的叛军,据说打着的乃是安顺郡逆贼匪首的名号。”

    岐王闻言,眉头顿时皱起,冷笑道:

    “安顺郡叛军?此时都被本王的大军,困在安顺郡之中,这么可能飞到黄安县,去攻陷本王亲兵驻守的城池?”

    显然,在岐王看来,这次黄安县会被攻陷,和叛军的关系并不大。

    若是背后没有人暗中谋划,此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想到这里,岐王沉声道:

    “且等着吧,周全派人来报,他已经冲出了黄安县,即将动身前来江阳郡。这黄安县到底是怎么陷落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冯处闻言,却是眼皮一动,道:

    “这幕后之人,应当还有手段。若是没有猜错,只怕不需要多久,朝中责令殿下清剿叛军的命令,就要下达了。还请殿下,要早做准备啊!”

    岐王闻言,脸色阴沉地点了点头。

第十三章 卖国之奸臣?

    中庆城,僧录司中。

    虽已是深夜,但今夜的僧录司,显然是有些热闹的。十数名大和尚,趁着夜色深沉,悄悄来到僧录司之中。

    这些和尚,皆身穿宝缎袈裟,年纪不一,但只看周身气度,皆是不凡。一个个的,俱是宝相庄严之像。

    若有佛门信众此时在此,必然能够从中这些深夜前来的大和尚之中,认出不少自己往日所熟知、尊敬的大德高僧!

    此时的僧录司中,智迷、慧力早已等候多时。见到一众僧众到来,一一行礼恭迎。

    不多时,僧录司院中,便已经聚集了佛门如今近大半的大寺方丈、高手。

    智迷上前一步,双手合十,微微行礼,道:

    “智迷仅代六怀大法师、惠启正印,恭迎诸位师叔、师伯、师兄。劳得诸位星夜兼程而来,实是我佛门局势危急,不得不如此行事!”

    众僧众闻言,皆是双手合十,以佛礼相还。

    便听到有僧众忍不住开口道:

    “智迷副印,我等皆知孰轻孰重!佛道论法之败,已是威胁我佛门生存根基,还是莫要说这些客套话了!”

    智迷闻言,不由得再次对着他们微微行礼,旋即也不客套,当即领着诸位大和尚,快步走入僧房之中。

    此时的六怀和尚,早已在僧房之中等候多时。

    虽然六怀年纪最轻,而且出身边境野庙,在佛门之中也并没有多少人脉威望。

    但作为当今陛下册封的,佛门明面上的领袖,众人自然不敢在他面前失礼。进入僧房之中第一件事,便是对着他躬身行礼。

    六怀端坐上首,坦荡地受了众人一礼。

    有僧人落座,左看看右看看,却是都没有看到僧录司正印,佛门第一高手惠启的身形,不由得微微皱眉,看向智迷,有些踌躇地问道:

    “敢问智迷副印,惠启大师何在?”

    六怀和尚见众僧人落座,第一个时间便是询问惠启的下落,眉头顿时忍不住一跳。

    这僧众的意思,便好似佛门没有了他惠启,便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一般!

    一旁的慧力,却是忍不住率先开口,语带不满道:

    “惠启大师,可是看不起咱们为佛门兴盛而耍的呢些小聪明!”

    众僧众闻言,当即眉头皱起,齐齐看向六怀、智迷、慧力三人。

    对于佛门来说,不管是皇室、朝廷的针对,还是诸子百家的入侵,对自身的危害,可都比不上道教威胁的一丝一毫啊!

    是以对于这些大寺方丈来说,眼前佛道论战失败,可是无比严峻的事情。

    可看着六怀等人的模样,似乎是佛门高层这边,又搞出了什么乱子!

    本就有忧患在外,若是再加上佛门内斗,那可是众人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智迷见到一众僧众如此,当即轻咳一声,意味莫名地笑了起来,道:

    “诸位也知道,惠启师叔品性高洁,一心清修,向来不愿让凡尘俗世沾染修行。正如惠启师叔平日教训我等,自身修行才是根基……”

    这话,显然就比慧力说的聪明多了。

    虽然这些话,惠启的确说过,但那也是规劝几人专心修行而已。

    可在智迷用这番语气神情说出之后,一下子,便好似惠启瞧不起在座所有僧众一般,教训他们不专心修行,只知用这些手段保持佛门威势一般。

    一下子,在座僧众的脸上,显然有些不好看了。

    他们此时前来,自然是知道今夜集会,就是为了商议对付道教的手段。既是要用手段,便难免失了佛门清净之心。想要凭借佛门自身修为实力辩赢道教的,今夜也不会前来了!

    这般一来,智迷转述的,惠启说过的那些话,听起来便将在座所有和尚,都骂了一遍。

    见在座众位大和尚面色不太好看,六怀、智迷、慧力三人心中,不由得暗自得意。

    打压惠启的威望,便是此时三人的共同目标。

    “好了,莫要再浪费时间了!”六怀轻咳一声,朗声开口道。

    “今日请诸位前来,实是为了挽救我佛门此前论战失败而造成的颓势!”

    六怀说完,当即便有人问道:

    “我等前来,也正是为了此事!”

    “大法师若是有什么主意,还请直说吧!”

    在座的大和尚们,不是名声响彻一郡之地的佛门高僧,便是那间寺庙的方丈,算得上都是“既得利益者”。对于他们来说,显然是不愿,也不能接受佛门被道教压过去的,态度自然很是积极!

    六怀闻言,环顾众人,方才沉声道:

    “贫僧认为,我佛门近来影响力不如从前,佛道论战只占半成不到。毕竟论战结果,我佛门也只是略输一筹罢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种种原因,致使我等僧众威望,不如从前!”

    六怀口中的“种种原因”,让众僧众皆是低眉垂目,双手合十轻念口号。

    佛门之所以影响力大减,还不是因为此前的佛门高层不知死活,挡了当今陛下的路。这次引得当今陛下数次出手,使得佛门威望,跌落至这入云国六百年的谷底。

    不过这些话,还是莫要多提才是!

    六怀轻咳一声,再次开口道:

    “是以贫僧想了个主意,只为重振我佛门在云国之中的威望!”

    “贫僧和两位副印商议过了,打算……”

    此时的六怀,便将自己想出的魔改版《东游记》,向在座的大和尚一一道来。

    僧房之中,沉默了许久。

    其中一名僧众,有些迟疑地道:

    “这个法子……当真有用吗?”

    智迷闻言,却是颇为自信地道:

    “我大云西扫诸国,东败夏黎,疆域万里,总济八方,强盛无比。番邦蛮夷,心慕我大云王化,不远万里前来求取真经,百姓听闻,自然心生自豪动容!我佛门牵涉其中,这声望必然大涨。”

    嗯,简单来说,就是利用民族自豪感。

    最常见的例子,就是那些网络上中文都说不利索,但却一口一个“XX不行,华夏很行”的外国佬。他们用的,就是这种法子。

    在萧承的带领之下,云国国势正是数百年来少有的鼎盛时期。对外,战争胜利不断。对内,皇帝文武双全,仁德爱民,威望极高,已经开始有了神化的表现。

    这个时候来个番邦蛮夷入云国,体现云国的文化胜利,那百姓不说集体高潮,也得是精神上得到了集体满足,满是骄傲自豪啊!

    能够混到如今这个地位的大和尚們,心思定然活络。只是在心中转了一圈,便当即明白了这个方法的好处。

    民意民心最是容易扇动、忘却,只要操作得当,当初佛门被挖出的那些黑料,自然而然也就会被翻过去的!

    想到这里,众人不由得微微点头。

    而就在此时,又有一人开口沉声道:

    “既然如此,那便需要天竺佛门那边配合才是!若是处置不当被人察觉,那才是大大的不妙啊!”

    你佛门号称有天竺佛门弟子心慕我云国王化前来,可若是被人发现是随意找了个人前来假装应付,那就是一个天大的丑闻了。道教那边,只怕是要开心死!

    听闻这名和尚的担忧之处,六怀微微一笑,却是道:

    “不瞒诸位,我释源宗承袭大僧阿拉加纳,祖庭便在大云西北边陲,与天竺国内佛门,尚有联系!”

    这话,还真不是他六怀瞎说。他这边,还真和天竺佛门有些联系。

    释源庙,乃是天竺僧人当年入云国,建立的第一个寺庙,便在云国西南边陲,与天竺相隔不算太远。

    数百年来,这释源庙与云国之中的佛门失去了联系,反而和天竺佛门的联系未曾断过。想办法请来一个天竺佛门弟子配合,对六怀和尚来说,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甚至此时,他六怀派去天竺的人,也马上就要回来了!

    听闻此言,众僧当即连连点头,不再犹豫,俯身齐声道:

    “为我佛门,谨听大法师安排!”

    六怀看着在自己面前齐齐低头俯首,表示臣服之意的众僧众,他气息微微粗喘。

    就是,就是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和往日只是被人当做金身佛像尊崇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六怀眼睛一眨,语气昂然,道:

    “既然如此,便按照我等此前商议,着手准备吧!”

    “谨遵大法师法令!”

    第二日,中庆城中早起的百姓,路过僧录司面前之时,顿时一愣,看着僧录司门前,面露错愕惊讶之色。

    此时已是夏秋交际之时,原本僧录司前的树枝之上,树叶已然泛起了黄意,三三两两飘然而下。

    而今日清晨,百姓却讶然地发现,僧录司那几颗树木,此时竟然重新变作一片绿意昂然之色。枝头之上,朵朵粉红色的花蕊,反季节地绽放着。

    最让人惊讶的,还是此时这几颗树木的枝丫,竟然直直指向西方,半点也无人为修饰的模样。晨风吹来,枝头微点,便好似在迎接着什么人一般。

    于此同时,一则天竺僧人不远万里,东来我大云国求取真经的传言,悄然流传在云国之中。

    百姓在市井之中听闻,皆是想起了僧录司门前齐齐西指的树木,却也皆没有放在心上,只当做是一件趣闻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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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朝,升龙府。

    街道之上,上百名铁甲护卫开道,然后便是一众仪仗护送,簇拥着一辆华丽马车缓缓而来。

    车架之上,“敕封万荣侯爵”的字旗帜飘然而动,显露着来人的身份。

    黎朝太尉陈丰,因助当今黎王,大云国敕封安王黎卫宁,扫除朝中朋党,重掌大权,而今因功受爵万荣侯,执掌国中上下全部兵马,正是位高权重之时,称得上一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陈丰车架通过之时,街道之上的黎朝百姓,却是神色异常,沉默以对。

    偶有桀骜的武林人士自持武力,对着眼前车队露出了鄙夷唾弃之色,忍不住低声暗骂一句:

    “懦夫!奸臣!”

    作为平民出身,以军功而得太尉之位的陈丰,此前在民间威望,却是极高。无数黎朝的寒门弟子,皆是以他作为自己的榜样。

    便是当初两次对云国作战失败,致使黎朝国力大损,陈丰在民间的声望,却也没有到如今这般,当街受人唾骂的地步啊!

    护送车架的数名铁甲武士耳聪,听到这名武林人士的唾骂之声,当即眉头一皱,打马上前,径直来到那人面前,居高临下地喝道:

    “你说什么!”

    铁甲武士,皆是沙场悍卒,一身血煞之气,伴随着暴喝之声铺面而来。武林人士身旁的百姓,心中顿时慌乱,被吓得屁滚尿流,手脚并用地跑开。

    那名武林人士亦是被这沙场肃杀之气震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旋即,他立马意识到自己的退却,带着恼羞成怒之色,心中一狠,当即借着满腔的悲愤之意,怒吼道:

    “我说,陈丰位居高位,执掌大军,却因数次战败,而对云国心生畏惧,竟然鼓动王上,接受云国的册封圣旨,使我大安上国,沦为云国附属!陈丰不光是懦夫,还是卖国之奸臣,要受我大安上国朝野的唾骂……”

    “大胆!”

    铁甲武士作为陈丰亲兵,听闻此言,当即怒极,手持长枪一甩,枪尾顿时划出一道白光,卷起风雷之声,朝那名武林人士的嘴巴抽去。

    武林人士眉头一凛,悍然拔出佩刀,与铁甲武士的长枪相撞而去。

    “大胆!”

    “有刺客!”

    一旁的铁甲武士们见此人竟然敢动刀还手,当即找到了发作理由,暴喝一声,齐齐围了上来,誓要将这个出言不逊之人拿下。

    作为陈丰亲兵,一国将士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铁甲武士自然无比悍勇。纵使武林中人修为更高,但在军阵合围之下,却也是左支右挡,险象环生。

    而就在此时,车架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咳嗽之色。

    “咳咳、咳咳咳,停手!”

    陈丰掀开车窗露出面孔来,消瘦的脸颊之上,已然是仅剩一层皮包裹着骨头。原本锐利充满锋芒的双眼,此时略显灰白浑浊。此前只是有些花白的头发,此时依然尽数化作白发。

    正是壮年的陈丰,此时一眼看去,竟然都似七八十的模样。

第十四章 必死之人与制造宣称(六千字)

    “住手吧!”

    陈丰那低沉,略显微弱的声音响起,顿时让一众围攻武林人士的铁甲武士们手上一顿。

    下一刻,只听得一阵锁甲碰撞之声,铁甲武士们冷冷地瞥了那颇为狼狈的武林人士一眼,旋即收起长枪,勒马后退数步。

    那名武林人士一只手抓着手臂上长枪划过而留下的伤痕,鲜血自指缝间溢出。

    他脸上肌肉紧绷,浑身颤抖不停,双眼通红着,死死盯着自车架之中露面的陈丰,咬牙道:

    “陈丰,莫要以为你今日假仁假义,便会让我念及恩惠!你外厉内荏,蛊惑君上,对云国低服做小不敢违逆,实为卖国,当为朝野上下所鄙夷唾骂……”

    一旁的铁甲武士们见他仍敢出言不逊,当即暴怒,齐声怒吼道:

    “你当真找死不成!”

    而被此人怒骂的陈丰,神情却是并无暴怒之色。只是神情淡漠,眼神低沉,周身气势。再无当年统领大军的凌厉之气。

    “你叫什么名字?”陈丰沉声问道。

    那人梗着脖子喊道:

    “老子荣宜春,有什么事便冲着我来!”

    陈丰微微点了点头,朝身边亲兵挥了挥手,道:

    “把我的令牌给他!”

    “太尉!”亲兵闻言,顿时眉头一皱,忍不住道。

    陈丰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身边亲兵见状,只得冷着脸打马上前,一把扯下腰间令牌,随手扔在了那名叫荣宜春的武林人士身前。

    “既有一腔忠勇热血,便应该去投军!持我腰牌,可入国中任意一支军中效力!”陈丰低沉的声音响起。

    “自有投军,为国效力之心,但我可不愿持你的腰牌……”

    这个时候的陈丰,已然没有了听荣宜春放话的心情,悠悠然关上车窗,便低声吩咐道:

    “走吧!”

    一声令下,仪驾当即而动。一众铁甲武士冷哼一声,不再理睬此人,打马追随车架而去。

    浩荡仪仗车队,便自荣宜春身边擦身而归。

    任凭荣宜春口出狂言,车架两旁那些悍勇无比的铁甲武士,也只是打马而过,丝毫没有多看路边的荣宜春一眼。

    不过一腔热血上头,武功一般,又毫无脑子的武林人士,放在平常,根本不足以让他們这些太尉亲兵出手对付。

    荣宜春便看着仪仗自身边走过,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中,不由得气得浑身颤抖。

    他猛地一咬牙,手中长刀悍然劈下,将那亲兵刚刚扔下的太尉腰牌,顿时砍作两半。

    “我今日便去投军!但我荣宜春身为前哀牢族后裔,从军效力,只是不愿见家国沉沦,在云国面前低服做小,绝非甘心于陈丰麾下!”

    “好!”

    一旁的百姓,眼看着陈丰的车架远去,不知是何人率先欢呼一声。

    旋即,周遭人群当即响起一片应和的欢呼声,满是敬佩地朝荣宜春,这位有胆子当面辱骂陈丰的英雄看去。

    百姓质朴,少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所以这民意,就是这么容易被煽动。

    荣宜春推开人群,扛着大刀便朝愤然离去,只剩下一众黎朝百姓议论纷纷。

    “哀牢族?听起来倒是熟悉!”

    “你们或许不知道,在数百年前,世上有国,名曰哀牢国,全据我大安上国疆土,还横跨云、夏两国,雄踞天南,乃是世上一等一的强国,便是当年的中原也得退让三分啊!”

    此番言论,顿时让一众百姓发出阵阵惊呼之声。

    “那么说起来,咱们都是哀牢国的后裔了?没想到咱们的祖先,这么强大啊!”

    数百年来,黎朝一直夹在云夏两国之间,大多数的时间中,都是最为弱小的存在,无法左右天下的局势,占据主动。

    所以黎朝的百姓,自然而然的就缺少一些安全感。

    在听到当年自己的祖辈,竟然是这般厉害,气氛顿时高涨起来。此时的他们,已然自动带入了哀牢国的视角。想象着自己的国家雄踞天南,无人胆敢触其锋芒。

    其实这些百姓浑然不知,黎朝疆土在当年,也是哀牢国边境。要是真论起血脉来,他们也不过是哀牢国鼎盛时期,征服纳入疆土的一些小国子民后代。

    嗯,没有触摸棒子国的意思……

    而此时,显然不会有人提及此事。

    只听到人群之中,忽然有人提到:

    “听说啊,如今云国皇帝的妃子,据说就是哀牢国皇族最后的嫡系后裔呢……”

    “你不说,我都忘记了!云国当年,也是哀牢国的疆土啊。云国开国皇帝,是自哀牢国皇帝手中接过社稷的。”

    “咦?这么说,云国子民和咱们本该是一家喽!”

    “啧,那朝廷之前还打什么打?都是自家人!”

    “……”

    不过几句话,便让原本还陷入幻想哀牢国昔日的强大的一众黎朝子民,顿时冷静了下来。

    众人下意识地打量起身边,想要看看是什么人在说这种话。

    但看来看去,却怎么也找不到说话的那些人。

    众百姓沉默片刻之后,极有默契地各自散开。

    只是那几句随口而出的疯话,却已然被这些百姓们下意识地记在了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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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的车架之中,陈丰不知背后百姓讨论之事。只听到之前后面,传来的欢呼之声。

    他的脸色还算平静,但只从他那略显失神的双眼之中,也看得出他并非是如外表这般平静。

    在陈丰的对面,一位身形瘦弱,脸色黝黑的青年男子,盘坐那边,忽然开口道:

    “唉,太尉如此,在我等这些知晓真相的人眼中,着实是为太尉感到不值啊!”

    听到这名青年男子开口,陈丰却是回过神来,冷着脸道:

    “你东厂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想要见我,若是只是为了说这些话,那大可不必了!王上乃是我陈丰拼死效忠的君王,为他担负骂名,乃是我心甘情愿!”

    听到陈丰之言,黝黑男子连连点头,赞叹道:

    “陈太尉之忠贞,便是陛下也是时常挂念嘴上,时常惋惜这般……”

    话音未落,陈丰当即眉头一皱,厉声喝道:

    “来人,给我将这个……”

    陈丰这突然翻脸,可是将黝黑男子弄了个措手不及。

    “哎哎哎,太尉莫急,当真不想知道那件事情了吗?”黝黑男子连忙急声道。

    陈丰闻言,冷哼一声,话锋一转,看着已经推开车门的亲兵们挥了挥手,道:

    “先退下吧!”

    其实陈丰刚刚的举动,也不过是唬一唬人,不让他继续说些废话罢了。

    眼前这名东厂的番子,可是打明旗号要见陈丰的。如今黎朝名义上已经是云国附属,东厂番子,尤其是这种直接表明身份上门的,还真不能如何他!

    而且此前东厂暗中递给他的密信,涉及到他必须要搞清楚的一件事!

    便是因为如此,陈丰愿意冒着这般大的风险,暗中面见东厂的人。

    黝黑男子见陈丰这般,也不好再打哑谜,直接开口道:

    “在下东厂二役长郭元忠,如今主管黎朝的一应东厂番子……”

    役长,又叫挡头。东厂的每位役长,手下皆分子丑寅卯十二科人马,主管一方事务。

    这名叫做郭元忠的,便是东厂的二档头,如今负责东厂在黎朝的一应布置人马。

    听到此人的身份,陈丰眼神顿时一皱,沉声道:

    “东厂的二档头?”

    “正是!”

    陈丰沉吟片刻,再次开口道:

    “你东厂此前递来的密信之中说过,要告知我当年邕州之败的真相?”

    郭元忠点了点头,神情肃然,自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信函,双手奉到陈丰的面前,郑重道:

    “自然不会有假!只是陈太尉在接过此信之前,心中还是要有所准备的。”

    听到郭元忠的话,陈丰伸向信函的手微微一滞,悬在半空之中许久。

    马车之中,沉默了许久,方才听到陈丰幽幽道:

    “或许,是为了减轻对战死袍泽、下属的愧疚之心。也或许是,为了证明,当初战败并非是因为我统兵不利……总之,无论这件事事关何人,我都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罢,陈丰一把接过了郭元忠手中信函。

    而此时对面的郭元忠,在听到陈丰此时之言的时候,神情却是微微一愣。

    听他之言,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这份信封很厚,其中放着两份卷宗。

    一份卷宗,是当初云、黎两国的邕州之战,当时的太师汪晓,是如何“无意之中”获知黎朝大军物资囤积之处;如何通过黎朝国内的探子,获知黎军前线布防图的;又是如何“凑巧”,发现了黎军诱敌深入之策,从而将计就计,一举击溃黎朝积攒的八成精锐士卒。

    若是只看这份卷宗,其中种种巧合,种种布局,只能让人感慨汪晓当初是如何的准备充分,又是如何的天命在他。

    可信函之中的另一份卷宗,却是让陈丰整个人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黑,又转而流露出灰败死寂之色。

    这份卷宗,其中有黎朝老祖黎醒供述,自己与黎朝气运息息相连的隐秘;还有云国时候调查的,当初汪晓的暗探,根本没有资格接触到黎军布防这等隐秘。

    还有秀山郡那一战,云国这边,也是通过一伙行商提前知晓黎军来袭。东厂暗探严查下去,却只查到这伙行商,最后消失在黎朝的升龙府……

    两份卷宗,其实都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但字里行间,无不揭露了黎朝的数次大败,都与黎朝高层有关。

    郭元忠注意到陈丰的神色,眉头一皱,心中忽然有些担忧道:

    “太尉……”

    陈丰颤颤着放下了手中信函,用着嘶哑的声音,喃喃道:

    “果然是……当初知晓宗庙之事后,我便心存疑惑。果然是、是王上……”

    郭元忠此时,心中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

    如今的陈丰,历经多次挫折,承担黎朝两次战败之责;黎朝君王黎卫宁屈膝,接受云国册封圣旨的黑锅,也被他背在了身上。

    一生从军积攒的威望,就此散尽。朝野民间,尽是谩骂之言。

    此时若是再让他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和自己誓死效忠的君王脱不开关系,那心中信念崩溃的打击,只怕他这已经快要熬干了的身体,就要支撑不住了!

    陈丰不能死啊!至少,他郭元忠还在这里的时候,陈丰不能死!

    想到这里,郭元忠下意识地坐起身子,紧张担忧地看向陈丰。

    “太尉,您没事吧……”

    而出乎郭元忠意料的是,此时的陈丰,虽然脸上不太好看,但神色还不算太难看,也不是一副遭受到巨大打击的模样。

    只见陈丰,勉强笑了一声,开口道:

    “原来如此……死前能够知道其中真相,虽心中多有不甘,但总不至于当个糊涂鬼!”

    郭元忠见他这般,倒是微微放心了下来。

    他犹豫片刻,想起上头交代下来的任务,猛地一咬牙,继续道:

    “不瞒太尉,我东厂之所以告知您真相,便有心助你复仇!”

    “安王黎卫宁,外表谦卑恭顺,内中包藏祸心,当今陛下心中多有不满。太尉秉性忠贞,颇为陛下看重。出京之前,曾经示意我等,若是太尉有心,陛下可下旨册封太尉为王,助您推翻安王,重振朝纲!”

    听到此言,陈丰忽然笑了两声,点头道:

    “原是如此!”

    郭元忠闻言,眼睛一亮,不由得道:

    “太尉同意了?不对,若是如此,该称您为王上……”

    陈丰摇了摇头,低声道:

    “你若是再不走,我可要命人将你拿下,送至王上面前,以证清白了!”

    郭元忠闻言,心中顿时一惊,旋即讪笑一声,道:

    “还是不了。忘记说了,在下来之前,便已经交卸了差事,调回国中任职了。东厂在升龙府的诸多布置,想必此时也早已更换……”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况且太尉已然知道了这些事情的真相,哪怕是将在下绑到了安王面前,安王殿下也不会相信您的忠诚啊!”

    陈丰随意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闷声回道:

    “嗯!”

    黎卫宁此前能够为了铲除头顶上的老祖黎醒,不惜亲手将黎朝之根本,十数万精锐将士弄去送死,只凭此番冷漠无情的帝王心态,便绝对不会放任一个知道其中隐秘的陈丰活着。

    在陈丰执意要探寻当初战败之真相的时候,他的结局便已然注定了!

    郭元忠见他这般,微微摇头,然后大大方方地推开车门,示意马车停下,等到停稳之后,方才跳了下去。

    站在地面之上,郭元忠毫无避讳之意,神情肃然,对着陈丰极为恭敬地行了一礼,口中朗声道:

    “陈太尉,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对于经手黎朝事务,对陈丰诸多情报极为了解之人,难免会对这个人心生敬意。此番一礼,便是表达恭敬之意。

    车架旁边,陈立言眉头一皱,指着郭元忠怒道:

    “你……”

    这般大大方方,不避讳眼线暗探,显然是有心想要让当朝太尉私会云国东厂番子的消息,传到当今黎王的耳中。

    这番用心,颇有些歹毒的意思啊!

    郭元忠对着陈立言施施然一礼,旋即潇洒地转身离去。

    陈立言攥紧了手中马鞭,脸色难看地发青。

    呆立许久之后,陈立言当即下马,转身上了马车之中,口中不免带了些埋怨,道:

    “父亲,你为何不听孩儿的劝阻,非要见这些包藏祸心的东厂番……”

    话音刚落,陈立言便看到马车之中,陈丰身形挺直,双眼灰败,口中大大的鲜血,将他的胡子染作赤红,华丽的朝服之上,亦是沾染大片血迹。

    “父亲……”陈立言一声惊呼,连忙扑了上去。

    陈丰却是来了劲头,一把拉住了陈立言的袖子,咬牙道:

    “莫要、莫要声张!”

    一生心念被毁,被誓死效忠的君王出卖,维系这幅快要熬干了身躯的精气神被一下抽空,在郭元忠面前强撑着,便已经是他勉力支撑了!

    陈立言眼眶顿时泛红,看着怀中身形枯涸,精气神丧尽的父亲,他声音发颤,道:

    “父亲……”

    “身边有典签校事官,回去再说,回去、回去……”陈丰凑到陈立言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

    陈立言闻言,心中顿时一惊。

    典签校事官,乃是黎朝的特务机构,专门替黎朝历代君王,监视百官。

    陈立言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父子从无二心,忠心可昭,甚至因为替黎卫宁背锅,而遭受朝野谩骂。就是如此,身边竟然暗中还有这典签校事官这样的存在。

    此时的陈立言,便如同儿时翻下大错一般,心中只剩下慌乱失措。

    但看到怀中父亲的模样,他有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颤声地回道:

    “是、是!”

    说罢,他猛地对着车外喊道:

    “速速回府!”

    “是!”

    话音刚落,仪仗车队速度顿时快起。

    不多时,车队便已经行驶至陈府门前。

    高大的牌匾,其上是黎卫宁亲笔书写的“万荣侯府”的字样,可谓荣耀至极。但那简陋的陈府大门,却是与这尊荣无比的牌匾毫不相衬。

    陈丰脸色红润,精神抖擞,额间甚至微微冒汗,将外面罩着的朝服脱下,交由陈立言手中捧着。在他胡子、胸口之上,还残留着一大片水渍,似是豪饮茶水留下的。

    任谁看到,也不会觉得眼前这陈丰,就在刚刚还是一副死相流露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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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国,养心殿中。

    萧承听着冯保的禀报,沉默许久,忽然幽幽一叹,道:

    “侍君尽心,可为忠。武而不遂才,可曰壮。”

    冯保闻言,心中微微一转,便知道了萧承的意思,连忙附和道:

    “黎朝如今,乃是我大云藩属,陛下钦赐陈丰谥号,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萧承闻言,却是打断道:

    “朕的意思是,以‘忠壮’为谥号,如何?”

    “陛下赐予,自是美谥!”冯保拍着马屁道。

    尽管此时,黎朝那边还有传来确切的消息,但此时身在养心殿的两人,却是早已将陈丰的谥号取好。显然在他们心中,陈丰已然是个死人了!

    并非是其他,实在是萧承的布局,已然使陈丰陷入死境,绝无回转之意!

    像是陈丰这般尸山血海一路杀上来的人,心智自然坚韧无比。或许只凭东厂递过去的证据,并不一定能够使他心气丧尽,一命呜呼。

    但郭元忠,身为主管黎朝国中所有特务的东厂二档头,光明正大地面见太尉陈丰,显然就是有故意挑唆之意。便是一下子弄不死他,君臣之间埋下的猜忌,也足以让陈丰死无葬身之地!

    “去了陈丰,黎朝军队虽多,但也就是一群没了精气神的玩意,根本不足为虑!”萧承沉声道。

    此前两场大败,已然让黎朝军队丧胆。面对云国兵将,就已经未战先怯。上下军中,也就仅剩下陈丰麾下那些将领,还有一战之心。

    黎卫宁看似心有壮志,颇有作为,但终究只会玩弄一些权术、阴暗手段。

    陈丰一死,萧承不信他有信心驾驭陈丰的那些旧部。只怕黎朝军中那些少数敢打敢杀的将领,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就此解甲归田。

    黎朝军队那最后一丝的精气神,也就此被抽出,再无抵御云国兵峰之力。

    便是因为如此,萧承才不得不以这种手段,逼死陈丰。

    冯保此时,却是再次请示道:

    “那陛下,接下来的东厂番子,又该如何行动?”

    萧承掩去脸上的惋叹之色,眉头又是一动,看向冯保,道:

    “哀牢国之事,应该不用我多说……嗯,天降异象,谶纬之言,你知道吧!”

    冯保闻言,迟疑片刻,方才道:

    “还请陛下明示!”

    萧承沉吟片刻,道:

    “想来别的你们也没办法弄……就弄些人,在野外学狐狸叫;或者房梁不小心落下,砸开地面露出金刀玉玺;井里显黄龙这些。”

    “对了,过段时间,等那名叫做道衍的僧人自夏国归京,便让他主持此事,他很会的!”

    说到这里,萧承又微微抬头,看向冯保,问道:

    “知道朕让你将这些手段,用在谁身上吗?”

    冯保闻言,抿嘴一笑,道:

    “奴婢愚笨,但这种事情,还是知道的!陛下是说,敖侯黎护?”

    萧承闻言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第十五章 死前的谋算

    升龙府,皇宫,南华殿之中。

    此时百官退朝,黎卫宁高坐王位之上,只手撑着额头,隐含阴桀之色的双眼,不断扫视着这空旷的大殿之中。

    沉默许久之后,便听到黎卫宁的声音忽然响起,回荡在大殿之中。

    “太尉今日,没有上朝?”

    此时的南华殿中,仅剩下黎卫宁贴身心腹大太监辟秽在此。

    听到黎卫宁的问话,他连忙微微躬身,回道:

    “王上,太尉以偶感风寒为由,告假在家!”

    黎卫宁闻言,眉宇之间却是带着一丝阴沉之色,开口冷声道:

    “你说,会不会是和昨日,他面见云国东厂番子的事情有关?”

    作为现今执掌节制国中所有兵马的太尉陈丰,黎卫宁便是知道他秉性忠正,以他的性子,也不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

    除了将两次战败,以及接受云国册封的黑锅,全都甩到了他的身上,使他名声威望尽数丧尽以外。还在陈丰的身边,安插了不知道多少典签校事官!

    陈丰每日所言所行,面见何人,处置了什么公务,当夜便会直接出现在黎卫宁的御桌之前。事无巨细,一一陈列。

    陈立言到底年轻,自以为自己父亲暗中面见东厂的人,只要小心谨慎就不会又半点风声泄露。但实际上,这些事情从来就没有瞒住过黎卫宁。

    听到黎卫宁毫无掩盖地流露出猜忌之色,辟秽眼睛一动,旋即抬头轻笑着,道:

    “王上如此,或是多虑了。细细想来,那东厂番子想办法面见太尉,只不过是云国那边的离间手段罢了!”

    黎卫宁随手拿起校事官的密报再次扫了一眼,沉声道:

    “昨日太尉归府之时,神采奕奕,颇有精神,可不像半点受了风寒的样子!”

    辟秽闻言,不动声色地道:

    “或许便是之后惹上风寒?也或许,是太尉不愿忍受朝臣的冷眼吧……”

    听闻此话,黎卫宁眉头稍微一松,点头道:

    “也是,太尉之忠心,不用多说……”

    哪怕是臣子侍君,也少有为了不使君王名声有污,一声不吭就将所有黑锅都背到身上,致使自身饱受朝野谩骂的。

    陈丰自这些事情之后,短短一年之内便身躯苦熬至此,黎卫宁亦是亲眼所见。只要心中尚有一点人性的,就绝对不可能无视他的功绩。

    想到这里,黎卫宁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道:

    “罢了,或许真的是孤多虑了。”

    黎卫宁一边说着,一边迈步自王位旁走下。

    可还没等黎卫宁踏出南华殿,他却是再次一顿,双眼猛地圆睁。

    “孤在想,太尉他为何要见东厂的那名番子?为何事后不想办法证明自己清白?就算忌于云国,也该面见孤,述说其中原由,以证清白才是!”

    黎卫宁猛地回头,眼中一厉,满脸尽是猜忌狐疑之色。

    辟秽被黎卫宁看得,心中猛地一颤,有些结结巴巴地道:

    “或许、或许……”

    他有心为陈丰开脱,但黎卫宁此时的问题,他实在想不到什么辩解的言论。甚至此时的他,也不由得开始觉得陈丰这番举动,实在有些可疑了!

    黎卫宁眼睛眯起,沉声道:

    “你去安排,派宫中医者,前去太尉府!”

    不过偶感风寒,一国之太尉,府上难道连个治疗风寒的医者都没有?这想也知道,不太可能!

    黎卫宁此时这话,显然颇有深意。

    表面是说要去为陈丰诊治,以彰显他这个君王对臣子的重视。实际上,还是要去探查情况。

    辟秽闻言,当即微微低头,沉声道:

    “是,奴婢亲自去办!”

    黎卫宁闻言,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太尉啊太尉,你难道要叛孤?

    -------------------

    此时,黎朝太尉府上。

    陈丰面如纸色,五官之间因为逐渐衰弱的身躯,已然浮现出灰败之色。任谁看到,也知道这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的面相。

    “太尉,此枚丹药看似神奇,能够使人快速恢复健康。但这东西,其实就是竭泽而渔,以药力激发人之残存生机,以求来个回光返照罢了。您的身体服用此丹,那就是、那就是自寻……”房中的太尉府医者,满头大汗,面色为难道。

    陈立言闻言,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嘴唇微微颤抖,说不出半句话来。

    倒是床榻之上的陈丰,失笑一声,示意身边亲信将丹药送来。

    “这丹药,是我执意服用,与你无关,并非你医术不精!”

    太尉府医者闻言,连忙低头道:

    “太尉言重了,我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在下还有别的法子,太尉只需静养数月,便仍有七八载的寿数……”

    陈丰却是没有耐心听完医者的话,一把抓住亲信送来的丹药,连水都没用,直接吞服了下去。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陈丰脸上肉眼可见地泛起了红润之色,脸上死气顿时散尽,一派神采奕奕的模样。

    但房中的陈立言,以及陈丰的一众死忠心腹,却是毫无喜色。

    因为任谁都知道,服下了这颗丹药,那就是当真没有退路了!

    陈丰感受着再次恢复一丝生气的躯体,对着医者颇为感激地点了点头,道:

    “辛苦了!只是接下来几日,还得委屈你一段时间了!”

    医者闻言,当即住了嘴,长叹一声,对着陈丰微微一礼,便被陈丰手下的死忠带走看押起来。

    陈丰此时的身体状况,绝对不允许一丝的外露!

    陈丰自床榻之上坐直了身子,看着房中的独子,以及十数名绝对可以信任的死忠心腹,他轻叹一声,道;

    “这次,因为我父子二人,只怕是要连累诸位了!立言,替我向诸位赔罪行礼!”

    听到陈丰所言,陈立言二话不说便站起身来,对着房中众人躬身一礼。

    一众死忠见状,当即一惊,连忙单膝跪倒,低头道:

    “太尉!”

    “太尉何须此言?”

    “我等皆受太尉大恩,自当以死报效,当不得少将军一礼!”

    陈丰见状,忽然开怀一笑,道:

    “有诸位在,我陈丰也并非为天下所有人唾弃!”

    听闻此言,房中众人,心中皆是有戚戚之色。

    从国之柱石,变成现在为国人所唾骂,这番转变,也不过就是这一两年的功夫。但两者差距,实在是让他们心中复杂无比。

    陈丰却是不愿纠结,开口道:

    “大家先出去吧,我有事要和立言交代!”

    众人闻言,面露悲戚之色,再次行礼,然后自房中鱼贯而出,只留下父子二人,待在房中。

    陈立言此时,却是早已按奈不住,见众人出去,忍不住道:

    “父亲,您这又是何必呢!”

    陈丰摇了摇头,正色道:

    “云国举动,乃是阳谋。我想要知道当初的真相,就已经走上了死路。若是没有猜错,王上也马上就会从别的地方,知道我已经知晓真相的情报。我一旦死去,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有我一众旧部,一个都逃不掉!”

    “所以你不走,我不能死!”

    只要陈丰不死,哪怕是黎卫宁知晓了这件事,也必然有所顾忌。投鼠忌器之下,这边让陈立言他们有了一线生机。

    “今夜,你们便动身。自府中密道逃脱,持城防营印信,自西城门而走。西城门守将,受过我的恩惠,对你不会深究!出城之后,直奔西南罗勇府,那边有人接应。自那边登船之后,你是西去云国,还是向东朝夏国而去,都随你。”

    “总之,不能留在这里了!”

    罗勇府,乃是黎朝西南的一座城池,临近海边,有个小港口。走海路,向西不远,便是云国。向东绕一段路,便是夏国雷州。

    此时的陈立言,已然知晓了当初邕州、秀山郡两次国运之战,为何败落的原因。

    此时他心中效忠的贤明君王形象已然消散,对黎卫宁那阴沉冷漠,视麾下将士子民如刍狗的心态也已然了解,也自然再不会再对黎卫宁抱有什么希望。

    看着自己父亲在为自己全无保留地谋划出一丝生机,陈立言甚至已经顾不得怨恨,心中只有无比的绞痛之意。

    “父亲……”

    陈丰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活下去!”

    陈立言还想要回话,而就在此时,便忽然听到门外有亲信禀报道:

    “太尉,宫中派医者来了,已经在前面等候!”

    陈丰闻言,轻叹一声,站起身来,道:

    “帮我整理衣冠,不要露了什么破绽!”

    陈立言喉咙上下滚动,红着双眼,压抑着声音,道:

    “是!”

    -------------------

    夏国,金陵城,某处小院之中。

    面相阴柔,身形纤瘦,举止投足之间便能够看出宫中侍者出身的年轻男子,单膝跪倒在地,禀报道:

    “小姐,下面人来报,负责追查幕后指使者的人手,全都被人阻拦。此前线索踪迹,尽数断绝,已然没有办法再查下去了!”

    身穿男装的虞瑛瑶闻言,丝毫不为所动,点头道:

    “知道了!”

    凭借她的智谋,显然能够猜出,如今阻拦自己查下去的力量,也就只有皇宫之中自己那位父皇了!

    别看如今夏皇老朽,朝中内外分作几股势力,各自支持皇子夺嫡,朝野一片混乱。但实际上,朝中实权,一直在夏皇手中,从未失去过。

    能够这般轻易地,阻止虞瑛瑶手下如今已经称得上庞大的势力继续调查下去的,也就只有夏皇还有这个本事了!

    此时前来禀报的这名阴柔男子,有些迟疑道:

    “小姐,难道就此放弃吗?”

    虞瑛瑶闻言,微微摇头,道:

    “无妨,此事到此为止便可!”

    对于自己这位父皇的心思,虞瑛瑶显然比岐王更了解。

    诸位皇子夺嫡争斗,夏皇是乐见其成的。但就算如此,也还是要有度的!

    在西南诸郡如此危急情况之下,却不顾国家社稷稳定,一心放在争斗夺嫡之上,夏皇显然是看不下去的。

    想要找到这幕后算计岐王的人,只要过段时间看看哪位皇子失势,便一目了然了!

    虞瑛瑶既然示意不要再继续追查下去,手下人自然也不会多嘴,当今微微后退几步。

    虞瑛瑶低下头去,打开了手中刚刚送来的密信,扫视一眼,眉头便微微皱起,低声自语道:

    “人手折损六成,一同前去的四品绣衣使者都没有能够活下来?”

    虽然她此前,早就有所预料,黄安县县城是受不住的。可是当她看到手下的绣衣使伤亡如此惨重,还是露出一丝震惊之意。

    夏国的绣衣使,当年是夏皇手中利刃,铲除异己、监视百官、刺探情报,人手遍布天下诸国,威名赫赫。

    让这样一群人,损失如此惨重,甚至连头领都不知何时,折损在城中。这细细想来,却是有些惊人了!

    幕后之人暗中培植的势力,已经能够比得上绣衣使了?

    可是这个念头一动,却是又猛地让虞瑛瑶摇了摇头。

    当今夏皇,虽然放任下面皇子相互争斗,但却也牢牢把握着大权。根本不可能有皇子,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发展出这么一支队伍!

    “各地的绣衣使,此前都没有调动吧!”虞瑛瑶看向身边之人,出言问道。

    手下闻言,连忙信誓旦旦地回道:

    “回小姐,若是绣衣使有所调动,不可能瞒过咱们各地的眼线……”

    虞瑛瑶在金陵城的这段时间,显然也不是闲着的。最起码,如今的高阶绣衣使之中,投效其余皇子的,都已经被她用各种手段除去。

    虽说整个绣衣使,还未曾落到她的手中,但显然已经没有人能够于她抗衡!

    虞瑛瑶想到这里,轻轻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也不可能是绣衣使!

    “看来,也就只有云国的人了!是粘杆处?还是东厂?”

    除了夏国那些一心夺嫡的皇子们,天下之中,能够在西南搞事,也有动机在西南搞事的,想来也就只有那位云皇萧承了!

    想到这里,虞瑛瑶眼睛一垂,低声自言自语道:

    “可不能让云皇那边,彻底腾出手来……”

    虞瑛瑶微微抬头,眼神冷冽,沉声道:

    “云国那边,准备如何?”

    “回小姐,已经准备好了!”手下人回道。

    虞瑛瑶点了点头,忽然一笑,眼中露出一丝期待之色,道:

    “如今,倒是可以不受干扰,好好比一比你我之间的手段了!”

第十六章 天竺取经团

    巨大的转盘悄然隐去,仅剩下一道蓝色光辉,化作一张卡牌,缓缓落在了萧承手中。

    【蓝色策卡,青苗法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一年之内,农业类灾难(旱灾、蝗灾等)全部消除,农业增长速度加快。

    卡牌说明:常平新法,民不加赋而国用足。】

    青苗法,和此前萧承抽到过的【水利农田法】,皆是北宋王安石主持的变法内容。

    其主要内容,改变此前旧有常平制度的“遇贵量减市价粜,遇贱量增市价籴”的呆板做法。

    而是灵活地将常平仓、广惠仓的储粮折算为本钱,以百分之二十的利率贷给农民、城市手工业者,以缓和民间高利贷盘剥的现象,同时增加政府的财政收入,达到“民不加赋而国用足”。

    相较于当时民间盛行的高利贷,这青苗法就是官方贷款,利率相较而言极低,能够起到抑制兼并、为国家创收,实则是为一良政。若是用好了,于国于民确实有大礼。

    只可惜,此法推行之时,各地方主官为了政绩,强行百姓贷款。各级官吏还设置名目繁多的勒索,使得百姓苦不堪言。

    最终使得这好好的善政,成为了官府放下的高利贷。

    看着手中的新策卡,萧承心中微微一动。

    农业增长,与人口一样,是一国国力之根本,自然是越雄厚越好。青苗法施行之时只要加以限制,对国中百姓来说,的确是多了一条出路。

    只不过这张策卡,最让萧承留意的,还是这个在一年之内,消除所有的农业灾难的效果。

    旱灾、蝗灾、洪涝、风灾、低温等等诸如此类,皆算是农业类灾害。这些灾害,都是天地四时变化异常而导致的,人力难以抵御,时常因此损失惨重。

    但有了这张策卡,那就不一样了!

    只要使用得当,这张蓝色策卡,甚至能够发挥堪比金卡的效果。

    想到这里,萧承心念一动之下,手中卡牌顿时化作蓝色光点,却是未曾相其余卡牌那样一飞冲天,消散在天际之上,而是齐齐融入到萧承身躯之中。

    金手指背包之中,蓝色策卡【青苗法】,静静地躺在里面。

    萧承隐去金手指,心中却是被这张策卡扯开了心思,当即看向一旁的冯保,随口问道:

    “如今司天监,可曾运转起来?”

    司天监,乃是萧承下旨,以阴阳家、道家两派人才组建,专司观察星象天文,推算节气,制定历法的衙门。

    在这个诸子百家之中,各有秘法,涉猎观测星象,感悟天地而窥探世间天机的世界,司天监的重要性以及其观察的准确性,显然是不容忽视的。

    若是真有什么蝗灾、水灾的,

    听到萧承的询问,冯保沉吟片刻,方才道:

    “回陛下,司天监如今虽监正澹台辉、少监虞昭奇,皆身在蕴楼之中。但司天监各官吏已然到任,足以使司天监正常运转。每日观测的星象、天文详情,也已上报,收录于宫中书库之中……陛下,可是想要翻阅?”

    蕴楼,实为“运楼”,便是萧承下旨召集百家之中擅长气运之道的弟子,用来研究国朝气运运用之法的地方。

    此前他不愿费心去想名字,便以“运楼”为名。之后又为掩人耳目,对外宣称“蕴楼”。

    萧承听到冯保的话,不由微微摇头,沉声道:

    “罢了,也是不用!”

    本就是随意一问,萧承显然没有太大兴趣,去看那根本看不懂的天文星象记载。

    倒是蕴楼如今的进展,让萧承更为关心。

    “蕴楼的进展,如何?”

    “回陛下,尚未接到有什么重大进展的禀报……”冯保低声回道。

    虽然因为天地之间的偌大变化,使得这世间的玄奥之道,不再如此前那般,给人雾里看花,无法琢磨的感觉。

    但就算如此,还有黎醒打下的基础,这气运运用之法,也并非短短几个月之中,便轻易能够摸索出来的。

    萧承闻言,也不失望,只是微微点头,道:

    “若有进展,当第一时间禀报!”

    “请陛下放心!”

    ------------------

    云国的西北边陲之地,云远郡治下的莫宁县。

    作为茶马商道的必经之地,云、夏、黎三国的丝绸、瓷器、金银器皿、珊瑚珍宝,与西域、吐蕃、天竺诸国的战马、弯刀、玉石、美人,天下之中各色的商品,在这里都能够找到。

    身穿丝绸的中原富商,肤色棕色身穿长袍的天竺商人,皮肤白皙五官深邃的西域胡人,因长期生活在高原地带而导致脸颊发红的吐蕃马队……天下诸国之人,在此汇聚。

    正是因为茶马商路的人马不绝,便使得这莫宁县虽然只是边陲小城,但却是出乎寻常的繁华。

    而就在这个时候,城门之处,几道身影缓步走来。

    为首一人,大约二十多岁的模样,身上穿着白色长袍,头上裹着白头巾。双手合十持佛礼,胸前挂着的大串佛珠,身骑骏马之上,在一众和尚的护送之下缓步而来。

    这番打扮,正是天竺僧人的寻常装束。或许在云国之中,颇有些引人瞩目。可要是在莫宁县之中,那就不算太稀奇了!

    毕竟如今天竺佛门,已然日渐衰弱,不复当年盛况。而云国自立国之后,又多推崇佛家。是以引得不少窘迫的天竺僧人,来云远郡化缘求食。

    但就算如此,在这名天竺僧人出现之后,还是有不少人下意识地将视线投注到他的身上。

    毕竟这一身俨然气度,举止之间超然出群,一看便知不是凡人!

    跟在这天竺僧人身后的,却是几名中原僧人。一看便知,这是云国的僧人。

    其中一名云国和尚,指着这莫宁县中的繁华景象,眼中隐约带着一丝得意之色,道:

    “阿那律大僧,你看我大云国这气象,比你们天竺如何?”

    天竺之地并非一国,其中多有征战,未曾有过长久的安宁。而下层的百姓,又颇多愚昧,是以这天竺自然是无法和国力正强盛的云国相提并论。

    所以这名云国和尚,才有这隐有倨傲自满的一问。

    名为阿那律的僧人闻言,也不说话,只是扭头看着这名云国和尚。

    被一双神情平和的眼睛盯着,云国和尚不知为何,下意识地扭过头去不敢对视。

    而此时,旁边一名和尚忽然轻笑一声,开口道:

    “子明师兄糊涂,阿那律大僧不懂我云国雅言,你便是想问,也得以天竺话发问啊!”

    这名叫子明的和尚闻言,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当即再次对着阿那律发话询问。

    可子明和尚对这天竺语言,仅仅只是会简单交流,又舍不下脸皮让精通天竺语言,却看他热闹的师弟帮忙,只能手脚并用,结结巴巴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阿那律依旧这么静静地看着子明和尚,一直没有说话。

    只是觉得自己在做无用之功,更给一众师兄弟添了笑料,子明和尚脸上涨红,无奈地放弃了自己想要炫耀的心思。

    眼中着一众师兄弟嘲弄的笑着,其中一名和尚忍不住开口道:

    “好了,尽快赶路吧!虽然已至我大云国境,但这云远郡距离京中,约有千里之遥,便是我等身负上乘武功,也得花费半月功夫。大法师与两位副印此前叮嘱不得延误,我等不得浪费时间了!”

    听闻此言,诸位和尚也知道不好再浪费时间,当即带着阿那律以及一众和尚离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县城之中,数道视线忽然朝这一行人身上聚集而来。

    “大哥你看,真的来了个天竺和尚!”

    路边的酒馆之中,忽然传出一道颇为惊喜的声音。

    便见一扛着大刀的粗鲁汉子,指着路过的一众和尚,脸上流露出惊喜之色。

    酒馆之中的旁人见粗鲁汉子这般大惊小怪的模样,皆是嗤笑一声,似乎在嘲讽他的少见多怪。

    不就是一个天竺僧人外加几名和尚们,这有什么可惊奇的?

    而此时,酒馆靠窗的桌子之上,几名大汉却是毫不在意旁人的视线,双眼紧紧盯着外边的一众僧人,眼中尽是窥觊之色。

    “大哥,宝物……”

    “咳咳咳!”

    其中一人刚要说话,便被同伴的一阵咳嗽之色给强行打断了!

    酒楼之中众人,听到“宝物”二字,俱是心中一动,齐齐地朝那几名大汉看去。

    整个酒馆之中,刚刚那热火朝天的喧闹之声,忽然显得稍微安静了些。

    这里的各国商人,那都是走南闯北,历经诸国。良善之辈,或是反应迟钝之人,不可能还坐在这里饮酒用食。

    不一定都是因为大汉口中提到的“宝物”,而心生窥觊。更多的人,还是因为这群大汉举止的异常,下意识地多注意了几下。

    感受到一旁若有若无的视线,大汉们便知失言。为首的那名大汉,狠狠地瞪了手下一眼,旋即一扔手中酒盏,压低声音道:

    “走!”

    手下众大汉再也顾不得饮酒,当即抓起身边的武器,跟在自家老大身后起身离去。

    待到那群大汉们离去,酒馆之中沉默了片刻,旋即又再次热闹起来。

    唯有几道身影,在自家头领的示意之下,悄然追了上去。

    出了酒馆,这些大汉径直翻身上了门口拴着的高大骏马,一人三马,疾驰而去。

    “大哥,那天竺僧人带有宝物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啊?”

    “不知道……但佛门势力庞大,来云国拜见皇帝,总不好啥都不表示吧!”

    “嗯,大哥说的有道理!”

    这么一众大汉,乃是西域马匪。因为惹怒了西域高手,只能沿着这茶马商道,一路来到云国国境之中。便从当地匪类口中,得知了这不知真假的消息。

    一群马匪,眼界浅显,自然不可能知道天竺如今,本地佛门已然式微的局势。

    只因为云国佛门的庞大势力,给了一众壮汉错误的认知。

    毕竟你天竺才是佛门起源之地,总不可能发展的还不如云国吧!前来拜见大云皇帝,总也得要意思意思才是。

    便是这般先入为主的观念,让他们已然断定,传闻中天竺僧人手中握有价值连城的宝物的消息,不太可能有假。

    “只是大哥,西域诸国林立,相互之间多有仇怨,这才给了咱们回转的余地。可是这云国,不必西域啊!”又一名匪徒,有些担忧地道。

    还不等匪首回话,便听到有人猖狂大笑,喊道:

    “怕什么,抢了东西,咱们按照一开始打算,直接就去天竺呗!”

    “就是!听道上的兄弟说,天竺的老百姓,那穷的都得当裤子了。咱们不抓紧捞上一笔,去了天竺之后要吃什么?”

    “有道理啊!”

    一众马匪达成共识,当即齐齐高喝一声,脸上露出残忍狰狞之色,纵马朝和尚们离去的方向追去!

    这天竺僧人前来云国取经之事,事关佛门如何保证自己的威望地位,重要无比。派来的僧众,那都是佛门下一辈的精英弟子,都是六七阶的武学高手,不可小觑。

    若是普通马匪,那自己追上来,不过就是求着让这些和尚们收拾一顿。

    可眼前这伙人马,却不太简单。在西域那边,也是纵横数十国,凶名远播的匪类。曾经有过八阶高手单枪匹马,却被这些人用各种手段围攻至死的事情发生过。

    对付武林高手,这些马匪有着足够的经验。

    远远地看到前面那些用轻功赶路的和尚们,这些人毫无急躁之意,当即放慢马速,不远不近,不快不慢地坠着后面。

    便宛若荒漠之上的狼群一般,用残忍阴冷,极有耐心的狠厉眼神,远远地盯着猎物。

    前方的僧众之中,阿那律忽然感受到那些阴狠宛若野兽的眼神在后面盯着自己,心中察觉到异样,下意识地回过头来。

    一旁的云国和尚见阿那律忽然停下,亦是脚步一顿,顺着他视线看向的方向望去。

    远远看到坠在身后的几名马匪之后,和尚们毫不在意地转过头去。

    其中一名和尚用着流利的天竺语言,开口道:

    “大僧不要担心,不过一些小毛贼罢了!”

    佛门年轻一代的精英弟子,又是在云国国境之上,还真没有将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马匪放在心上。

    听闻和尚所说,阿那律却是微微摇头,沉声道:

    “不是小毛贼!”

    众僧闻言,相视一笑,只当是阿那律不知自己等人厉害,心中太过担忧而已。是以他们这些人,丝毫没有将阿那律的提醒放在心上,牵着马继续前行。

    一众和尚心态轻松,毫不在意身后跟着的小毛贼。

    可当天色渐黑,那群马匪依旧坠在身后,任由和尚们再怎么想办法都没有甩掉的时候,便是再不将他们放在眼中的和尚,此时也心中微微一沉。

    普通马匪,可没有这样的耐力韧性!

    远处的马匪们,看着前方脚步越发焦躁不耐的和尚们,忽然发出猖狂的笑声,道:

    “哦,和尚们撑不住了!”

    “哈哈哈,一群江湖菜鸟,整个时候才知道慌了?”

    此前在酒楼之中说错话的那名马匪忍不住开口道:

    “大哥,让我去给他们提提神?”

    为首的马匪闻言,眉头一挑,随意道:

    “也好,老五,你去提醒提醒他们!”

    “是!”

    老五狰狞一笑,抽出腰间长刀,高喝道:

    “来几个兄弟,和我走一趟!”

    “噢!”

    “呔,小秃驴们等一等!”

    麾下的匪类,当即怪叫一声,胯下一夹那神骏的西域良马,朝着远处和尚们呼啸而去。

    听到动静,前面的和尚们心中一惊,对视一眼,暗道终于来了!

    这些和尚们,到底是佛门年轻一代的精锐弟子,一个个或是拿出戒刀,或是取来齐眉棍,严阵以待的同时,将天竺僧阿那律死死护在中间。

    可远处马匪们冲来,在仅剩下数里路的距离的时候,忽然齐声怪叫一声,然后分散开来,远远地自一众和尚四周绕过。

    带队的那名马匪狂笑不断,对着和尚们喊道:

    “小秃驴们,这下精神了吧!”

    说完,一众马匪便在和尚们错愕的目光之中,调转马头离去。只留下一众严阵以待的和尚,僵在原地。

    刀剑未曾出鞘的时候,才是最该让人警惕的时候。

    一样的道理,相较于真的打起来,像是一众马匪这般吊着众和尚,才是最为让人担惊受怕,图耗精力的手段。

    接下来的时间之内,马匪们便如同狼群,用无比坚韧的毅力,不断追逐着一群和尚,不断消耗着他们的体力精力。让他们吃喝坐立,皆无片刻安宁。

    若是和尚们追上还手,他们也不动手,便仗着马力,飞快地拉开与和尚们的距离。

    等到他们放弃,马匪们便又会坠在他们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耐心地等候着一众和尚露出破绽,他们便会如同饿狼一般冲上去,将他们撕咬成碎片。

    在众人精神紧绷之下,不知不觉之间,头顶明月已然悬空,朝山林之中洒下月辉。

    子明和尚一屁股坐在地上,上半身靠在身后树木之上,不断喘着粗气。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咬牙道:

    “盈江县,还有多远?”

    盈江县,是莫宁县东边的云国城池。

    对于此时的他们来说,也只有逃入城池之中,借助当地驻军,才能够摆脱身后的那群人。

    一旁的师弟闻言沉默片刻,低沉道:

    “还有一百多里的路……”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距离越来越近的马匪,下意识地用沮丧的语气,道:

    “或许,咱们撑不到了。”

    沮丧之言,让众和尚心中一阵泄气。

    马匪这放风筝的战术,还没有正式教授,已经让他们这些人体力耗尽,心灰意冷了。加上阿那律这个累赘,让他们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勇气。

    一旁的阿那律,端坐骏马之上,衣裳没有一丝紊乱,依旧神情平和地看向众人,好似根本没有将身后的马匪放在心上。

    身后,一众马匪看着前方和尚们忽然停下休息,好久都不曾动身,当即露出了笑意。

    为首的马匪朗笑一声,道:

    “哈哈哈,火候到了。兄弟们,给我上!”

    麾下马匪闻言,顿时精神一震,抽出腰间兵刃,驱使着胯下战马,朝着前方呼啸而来。

    “哦,上啊!”

    “干完这一票,咱们就去天竺快活去!”

    “交出天竺和尚!”

    不过十数人的马匪,此时驱使战马而来,却硬生生玩出了百余铁骑齐踏的威势。

    一众和尚面露绝望,或愤然持刀欲要反抗,或闭目等死。甚至有人悄然退至众人身后,想要稍候便溜之大吉。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忽然听到一阵尖锐的呜呜之声传来。

    一只绑着骨哨的羽箭,自远处忽然射来。

    下一刻,只听到一阵弓弦震动,羽箭呼啸而出之声。

    一片箭雨,顺着骨哨之声,倾泻而来,覆盖在那些马匪之上。

    马匪到底是马匪,不似正式骑兵有铠甲护身。顶了天,几名地位稍微高些的马匪身上,也就只有一件皮甲护住胸前要害。

    可是在箭雨攒射之下,这些皮甲的用处甚是微弱。

    只听得惨叫之声连连,七八名马匪顿时翻身落马。战马铁蹄踏过,想也知道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

    为首的马匪格挡开数枚羽箭,惊呼道:

    “有大军,快撤!快……”

    话未说完,匪首扭头一看,便看到仅剩下的几名手下,早就调转马头,朝远处跑去,只留下他这个老大一个人断后。

    匪首见状,正欲张口就骂。

    可还没等脏话出口,一支羽箭便再次呼啸而过,穿过匪首的胸膛,然后破体而出,直直钉入身后的大树之上。

    不过转瞬之间,让和尚们全无还手之力的马匪们,便就此几乎尽数覆灭。

    远处,百余名身穿皮甲,手持羽箭的突厥骑士,簇拥着中间一名身穿银色残破铠甲的男子,远远地打量着前方的和尚。

    得救了!

    众和尚长舒一口气,可当他们看到救下自己等人的一众突厥骑士,却是再次一惊,顿时警觉起来!

    突厥人!虽然云国不曾与他们交过手,但夏国北境之所以驻守大军防备,便是因为他们!

第十七章 恶谥

    黎朝升龙府,正是深夜之中,寂静的城中,忽然响起一阵急促马蹄之声,士卒奔跑时那脚步落地之声,还有甲胄,因碰撞而发出的嚓嚓声紧随其后。

    动静之大,让升龙府中的百姓皆为之一惊。

    这是,又怎么了?

    躲在家中竖起耳朵一听,便听到有人高声呼喊,道:

    “快快快!王上有令,封闭四门!”

    “王上有令,封闭四门,禁止任何人出城!”

    无数身穿甲胄的宫中护军,自黎朝王宫之中鱼贯而出,直奔城中四门,手持黎卫宁印信,直接接管了各处城中防务。

    黎卫宁亲信太监辟秽,此时已经亲自领着大队人马出宫巡查。

    只见他脸色铁青,不断地对着身边下属吼道:

    “有贼人作祟,强行掳走太尉独子,辅义都尉陈立言。奉王上之命,立时封闭四门,遍搜城中。同时带四门守卫前来,严加盘问近日形迹可疑的出城人员,追寻陈都尉下落。还有,严令各地方官府,但凡发现有陈都尉的下落,立即禀报!”

    “是!”手下人连忙应道,然后匆匆离去,生怕延误。

    太尉陈丰,接连告假四日,不管军务,谢绝访客。

    根据典签校事官的禀报,陈丰每日只在家中调养身体。除了因陈立言不愿成婚而勃然大怒,罚其禁足之外,其余便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禀告的事情了。

    王宫之中的黎卫宁,见此情形,惊疑不定。

    尽管他无法断定这其中有鬼,心中猜忌却是抑制不住,总觉得陈丰在玩什么花样。

    但陈丰,作为助黎卫宁上位执掌大权的功臣。如今朝中一些大臣,更是知道陈丰他为黎卫宁接受云国册封而背锅的实情。

    虽然在朝野上下齐齐指责陈丰的时候,他们没有出言为其开脱,但那也是出于大局,以及自家君王威望声誉考虑。这些人心中,对陈丰难免会有敬佩尊敬。

    所以如果在没有实质证据的情况之下,黎卫宁擅动陈丰,只会是让知道内情的大臣寒心。这般情况之下,他也只能示意太尉府中的典签校事官时刻留意蛛丝马迹。

    可直到今日午饭之后,陈丰午睡直至晚饭时分,都未曾出房间一步。

    太尉府中的典签校事官见状立感不妙,当即想办法打开房门,却见这几日越发神采奕奕的陈丰,已然卧倒床榻之上,气息微弱,生机残存无多,已然是一副死前的模样。

    而与此同时,其独子辅义都尉陈立言,以及陈丰的一众心腹死忠,竟然不知何时,不见了踪迹。

    听闻这些消息,黎卫宁当即震怒,派宫中医者维系陈丰性命的同时,还准许心腹辟秽,调动宫中内外的人手,必须要将陈立言带回。

    此时这么大的动静,便是如此来的。

    辟秽站在原地,看着手下士卒不断奔走,隐藏在袖中的双手微微颤抖。

    太尉之子,辅义都尉,黎朝年轻一代的勋贵将门弟子,就他官位最高,前途无限。

    可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原本身体好转,已然有恢复当年神采的陈丰,仅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而他的独子陈立言,此时却不知所踪!

    这让朝野上下百官看到,心中该是如何去想?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还有陈丰的那些身在军中,受其恩惠,一向忠心耿耿的旧部们,又该给出什么反应?

    想到这里,辟秽下意识地心头一颤。

    此前利用陈丰来背锅,国中局势这才稍稍稳定,不曾想此事一出,又要动荡了!

    “快去!若是让他走脱,我等便是国朝罪人!”辟秽忍不住再次怒道。

    一众宫中护军、典签校事官四散而出,让整个升龙府之中的氛围顿时变得紧张肃杀起来。

    就在整个升龙府、黎朝,都也因为黎卫宁的王令而动荡起来的时候,距离升龙府东南不过百里之外的兴安郡,陈立言一行人,此时正马不停蹄地赶着路。

    “少将军,我等这是要往何处去?”手下亲信身伏战马之上,高声喊道。

    为首的陈立言闻言,眼中悲愤之意一闪而过。旋即,又被坚毅神情替代。

    他嘴唇紧抿,神色冷肃,亦是高声回道:

    “如今升龙府那边,只怕已经察觉。王令下达,地方官府闻风而动,罗勇府又远在西南边疆,路途何止千里?走那里,路上变数太多了!”

    “兴安郡钱海县,距离升龙府不过两百里路,走这边出海,更近些!”

    听闻陈立言所言,手下心腹一急,道:

    “少将军,兴安郡距离王都太近。一旦太尉……被察觉,王命送达不需半日。走这里,太容易出事了!还是遵从太尉嘱托,自罗勇府出海吧!”

    黎朝王都升龙府,距离海疆不远,向东方向不过数百里,便可直达。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升龙府对沿海城镇控制力极强。自这边走,极容易被发现。

    而罗勇府虽然看似远了不少,但一路之上崇山峻岭,极易隐藏行踪,反而不会那么轻易便被发现。

    这也就是陈丰,此前之所以这般安排的原因。

    可是此时的陈立言,却是眼神一厉,咬牙道:

    “不,就走这里。升龙府那边,反应没有这么快……而且走这边,才能够更快去夏国。”

    要去夏国,也是让他甘愿冒风险从兴安郡出海的原因之一。因为兴安郡距离夏国更近,罗勇府距离云国更近。

    “父亲和云国斗了半辈子,为国朝抵御云国兵锋。我便是出逃,也不能入云国效力。否则父亲的声望,就彻底毁去了!”陈立言咬牙道。

    尽管陈丰如今声望尽毁,但他陈立言,还有这一众心腹活着,便有为陈丰洗刷身上,那为黎卫宁背负的种种冤屈。

    而既然想要为陈丰洗去冤屈,自然便需要借助云、夏两国之力,方能办到。

    可是他父亲半生精力,都耗费在抵御云国入侵之上。而且如今黎朝上下,陈丰有着卖国贼的名声,他独子投效云国,岂不是坐实了这件事?

    若是陈立言此时投效云国,那他父亲半生坚持,也就此沦为一个笑话。

    陈立言话锋一转,眼中闪烁厉色,恨声道:

    “父亲希望我隐姓埋名,就此打住。但既为人子,我不可能不问父亲洗刷冤屈!非是我陈家不忠,实在是黎卫宁不仁不义,妄为君王!”

    陈丰想要让陈立言不要为他报仇,天下何其之大,黎卫宁无法伸手的地方太多了。

    不说太远,只要他遁入云、夏两国之中,就此隐姓埋名,不问天下之事,黎卫宁不可能找到他们的踪迹的。

    只是陈立言这般年轻气盛,又怎么可能放弃报仇?

    所以从一开始,他便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前往夏国,借助夏国国力,为陈丰洗刷冤屈。

    哪怕,要亲手覆灭,他自幼时起便决心效忠的国家!

    “可是少将军,自罗勇府出海,也能前往夏国。而且那边,还有我们的人做接应……”手下继续劝说道。

    陈立言闻言,眼中一动,摇头道:

    “不行,那样只怕赶不上了……”

    什么来不及,陈立言没有多说。但见他这般模样,显然是关乎他如何为自己父亲洗刷冤屈的事情。

    听闻自家少将军心中已然决断,众心腹当即也不再劝谏,眼神变得坚定无比,齐声喝道:

    “愿随少将军赴汤蹈火!”

    陈立言扭头看了看身边这些誓死效忠的人手,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可下一刻,他又想起父亲的那些军中旧部,想起那些自小便称呼自己少将军的叔叔伯伯,心中只盼着之前安排的人手,能够将消息及时送达。

    能逃一个,好歹逃一个!

    远处透过月色,已然远远的能够看到海岸边。陈立言摒弃杂念,手中一抬马鞭,厉声喝道:

    “找船,出海……咱们,终有一日要回来的!”

    ----------------

    云国,养心殿中。

    萧承猛地抬头,看向殿中候着的张昭,眉头一挑,出声问道:

    “你说什么?”

    张昭闻言,沉声道:

    “夏国送来国书,三平关附近驻军,无意之中找到了前太师汪晓的尸身。”

    萧承闻言,放下手中的朱笔,沉声道:

    “国书呢?”

    张昭闻言,二话不说,自怀中取出夏国国书,双手奉上。

    一旁的小太监连忙接过,捧到了萧承面前。

    萧承径直取来,打开国书扫视一眼,脸色有些阴晴不定地合上。

    他当初为了稳定边军,顺便展示自己的胸怀,事后并没有对汪晓进行彻底清算。只是除去他此前的官职封号,而将他一生所建立的功与过,尽数公告天下。

    这如今送来的夏国国书之中,便是以汪晓一生功绩难以评说,夏国无权处置为由,命人将他的尸骨送还云国,让萧承处置。

    萧承皱起眉头,指节轻敲御案,沉声道:

    “汪晓这死了都一年多了,当初没送还,结果现在倒是找到了尸首?”

    当年的汪晓,以助萧承镇抚边军的条件,为自己换取了一个颇为壮烈体面的死法。仅带着一些甘愿随他赴死的边军将士,直冲夏国大军军阵,然后殁于乱军之中。

    如今算来,这已经是一年半前的事情了。

    按理说这汪晓的尸身,早就应该被发现了,在当初夏国求和之后,就该送还才是,为何拖到今日?

    张昭闻言,沉声回道:

    “夏国那边,只推说是战场混乱,尸首被人趁乱带走。前些时候驻军操练,无意之中在山中发现的。根据身边带着印信、旗帜、甲胄,确认了前太师的身份。”

    萧承闻言,沉吟片刻,方才道:

    “既然送还,以庶人礼葬下就是!”

    虽然没有清算汪晓,但他身前官职封号皆已被夺去,以庶人礼下葬,并不是折辱。

    听到萧承所言,张昭微微迟疑一阵,方才道:

    “陛下,只怕此时,还没有这么简单。这国书,是先递到礼部之中的。不少官吏知道此事之后,对汪晓的处置,颇有异议!”

    不待萧承发问,张昭便接着道:

    “下面不少官员认为,评价汪晓这一生功绩,虽南征北讨,拓土无数,于国有大功。但可惜生出了大逆不道之心,且已有篡位夺权之实。陛下不否认其功绩,准许史官记载,已经是仁厚。若是再不清算降罪,那便难以对野心之辈,起震慑作用!”

    在汪晓手中,云国一扫多年疲敝,国力日渐强盛。如今他才死去不过两年的功夫,朝野上下还都记得此时,定然是没有办法否认他的功绩的。

    可是汪晓篡位夺权,大逆不道之举,也是确有其事,根本无法抵赖!

    篡位之辈,成功便是改朝换代,成就一朝开国之君。而若是失败,也只是夺去官职封号,贬为庶民而已。

    和冒的风险相比,这成功之后获利太大,显然没办法震慑野心之人,于国家稳定不利!

    萧承闻言,忽然一滞,陷入沉吟之中。

    张昭所言,显然很有道理!这事关朝廷稳定之事,自然百官有异议想法。

    “你觉得呢?”萧承忽然看向张昭,开口问道。

    张昭闻言,脸上一肃,开口道:

    “陛下,臣也是这般想的!”

    其实若张昭不是这般主张的,这些话,他根本不会在养心殿里提及。

    “谋逆之罪,自古以来便是再贤明的君王,也不可能放任!陛下若是太过仁厚,只怕便让一些人失去了敬畏之心……”

    严格来说,只要条件、局势允许,萧承一般都是杀伐果断,从无迟疑的。佛门的和尚们,以及某些朝中官员,对此很有发言权。

    但或许是因为萧承每次都是借题发挥,从不主动出手。再加上小说家弟子,在民间利用各种演义小说,塑造萧承光辉形象的“造神”计划,阴差阳错之下,却是将萧承打造成一个圣明贤能,仁慈宽厚的君王。

    仁厚的君王,难免就给人一种得罪了,也没有太大的事情的感觉。

    就像宋仁宗赵祯,能被大臣扯着衣袖喷。你要是换个秦始皇、明太祖这样性格的皇帝在位,你看包拯他敢不敢……

    萧承闻言,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

    “既然身死,处置太过难免落人话柄……汪晓意图谋逆,篡位夺权,动祭乱常,加恶谥‘幽’。其亲族后代,加以论罪,遇赦不赦,三代之内不得为官从军。”

    张昭闻言,也觉得这般处置不轻不重,也算差不多,当即躬身道:

    “是!”

第十八章 注定的结局

    送走了张昭,萧承微微后靠在龙椅之上,面露疑惑凝重之色。

    汪晓的身份,对于云国朝堂来说,其实还是有些敏感的。

    这无缘无故的,夏国那边却将汪晓的尸身送回云国。这其中,总是让萧承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而且最关键的是,这送回这时机,看起来也颇有些奇怪的地方?

    萧承想到这里,面上沉吟之色更为深沉。

    云夏两国之间,虽然已然签订和约。但几乎天下之中稍有谋略远见之人,都清楚,这不过两国之间因为各自国中局势所限制,而一时休战,各自舔伤口。

    对于云国来说,为夏国侵袭,虽然将敌军击退,但北境诸郡遭遇兵灾,损失颇为惨重,朝野上下难免为此愤愤。

    而作为中原主宰,位居天下诸国之首的夏国,对于向偏居天南的云国求和,更是深以为耻。

    两国都是心服口不服,私下里,暗流涌动,一刻未曾停歇。只待掣肘消散,战乱终会再起。

    所以对于夏国那边显得有些异常的举动,萧承丝毫不敢有所大意。

    脑中沉思许久,萧承忽然沉声道:

    “来人!”

    身旁伺候的小太监当即躬身行礼,回道:

    “奴婢在!”

    “宣司礼秉笔太监冯保,尚舆备事处都翊卫使郭解,前来觐见!”萧承道。

    既然断定其中八成有鬼,萧承自然要警惕起来。

    东厂、粘杆处,都要调动起来,尽快查出,这夏国是否在背后有着什么谋划!

    “遵旨!”

    -----------------

    夏国,邵阳郡,黄安县。

    城池之外,原本赶来接应物资车队的振翼营将士,此时军阵列起,长枪林立,肃杀之气直透城墙之上。

    黄安县县城四门紧闭,城墙之上刚刚竖起的旗帜之上,“慕容”二字仍带墨迹,尚未干透。

    猎猎作响的旗帜之下,面黄肌瘦,身穿各色衣裳,头上仅以黑巾包裹,刚刚从流民转职为匪军的士卒们,在凶厉肃杀的叛军悍卒带领之下,颤颤巍巍地直面城下那夏国西南边军的振翼营将士们。

    朱栋甲胄齐全,在亲兵的簇拥之下,远远地看向黄安县城墙之上。

    看到城墙之上那些叛军,朱栋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意,开口道:

    “本将攻城,是要做给大帅看的。若是一战而下,可如何是好?”

    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哪怕如今振翼营之中多是新兵,他确实也瞧不上这些人。只要他有心,自信能够一战而下。

    只是如今的他,得到了幕后之人的承诺,倒是不能这么做!

    身后亲兵打扮之人,看向朱栋,压低了声音,道:

    “朱将军莫要担心,黄安县中的叛军,虽是临时自难民之中选出的一群乌合之众。但其中,亦是有叛军老营出身的悍卒……最重要的是,还有九阶高手在其中!”

    一般八、九阶的高手,若是孤身面对大军,多半也只有暂避锋芒,游而击之的手段。

    但若是这身边也有军队配合牵制的八、九阶高手,那就不太一样了!

    这些高手,当即可作军中锋刃。或斩将杀敌,或领精锐士卒破军冲阵,若无同等高手领兵阻拦,绝对称得上纵横无敌。

    朱栋听到城中还有九阶高手坐镇,眉头顿时一动,忍不住看向了那名亲兵,心中暗道:

    到底是此前最受朝野看好,极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亲王,手下竟然还有九阶高手效力。

    九阶高手,哪怕是在夏国之中,地位算得上超然的高手。诸多皇子之中,可从没有听说哪位手下有这般存在。

    如此看来,果然还是这位夺位的希望更大啊!

    朱栋沉吟片刻,眼中贪欲之色却是忽然一闪而过,看向那亲兵打扮之人,脸上故作为难,道:

    “九阶高手?黄安县县城之中有这般存在,只怕麾下兄弟要死伤惨重啊!这些人,那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啊,只要一想到他们损失惨重,本将这心里啊,就颇不是滋味啊……”

    这些都是我的袍泽兄弟,至亲手足啊……

    得加钱!

    亲兵打扮之人闻言,扭头看着故意演戏的朱栋,不由冷笑一声。

    果然,殿下之前便交代此人性贪,不可信任!事后,还是要想个办法悄悄除去!

    心中虽是暗起杀机,但此人脸上却是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

    “我家殿下不曾经手过太多军伍,并无可用将校效力,朱将军的功劳,殿下自然记在心中的!”

    朱栋闻言,轻笑着不语。

    那人见状,只能又道:

    “执金吾之位,静候朱将军!”

    朱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意,当即迫不及待地道:

    “你能做主?”

    “自然!”

    “好!”

    朱栋见状,不再犹豫,当即拔出腰间长剑,斜指前方城池,暴喝道:

    “众将听令,杀!”

    “将军有令,攻城!”

    “攻城!”

    一众振翼营将士听闻,顿时暴喝一声,列阵前行。

    虽是一群新兵,也没有渡濠、投石车等攻城器械,只有临时自行准备的撞车、云梯。

    但毕竟是受过西南边军的操练,此前也剿灭过各地小股叛军,是见过血,甲胄俱全的正规军队,亦是与主将朱栋一般,对黄安县的乌合之众颇有轻蔑之意。

    此时列阵前行,喊杀之声随之而起。

    无形肃杀之气弥漫四周,虽未曾有异象显现,但战场杀伐气息,亦是让这些将士精神振奋,心中再无惧怕之意。

    振翼营的数千将士,杀气腾腾而来,宛若乌云盖顶,覆盖而来。

    前些时日还是难民的叛军士卒,哪里见识到这般场景,当即战栗不止。

    有胆小之人,纵使身在城墙之上,却还是被这铺面而来的杀气所慑。忍不住扔下手中举着的铁叉、尖竹竿,哇哇大叫着就要后退。

    而早有准备的叛军老营悍卒,见到有人临阵脱逃,没等他们走上几步,当即手中利刃劈下。

    只听得“噗嗤”一声,这些因惧怕死亡的叛军士卒,当即血溅当场。

    叛军的这些老营悍卒,那都是跟随郝元化自安顺郡起兵,对战场之上叛军的种种表现,早就见怪不怪。

    有人面色凶厉,以凌厉手段惩戒面有退意的部众,压得手下人不敢动弹反抗。有人诉说自己这些难民受过的苦楚,以激起手下士卒的愤恨之心,来使得他们胆敢直面夏国官军……

    各种手段,使得这些临时组建的乌合之众,勉强维持了几分秩序来。

    县衙之中,只听得一声急促的脚步之声传来。

    “报!”

    一名叛军悍卒单膝跪倒,高声道:

    “二将军,夏国官军开始攻城了!”

    县衙主位之上,慕容复身穿全幅的华丽铠甲,听闻此言,当即朗笑一声,道:

    “哈哈哈,终于来了!咱们此前与官军交手,知道他们也不过就是那几样手段。今日,便要打出本将军的威名来!”

    此前被叛军尊为二将军的时候,慕容复言语之中,也都是以“我”自称。但自从夺下黄安县,有了地盘之后,他便开始以“本将军”自称了。

    显然他的心态,已经有了变化。

    手下悍卒见慕容复如此,当即想起此前远远瞥见,慕容复直冲敌军军阵,纵横无敌的模样。

    军中本就敬佩强者,而慕容复手下的这些老营出身的悍卒出身粗鄙,也不知道什么排兵布阵之法。只知道眼前的慕容将军乃是一名万人敌,带头冲阵,纵横无敌,对他,当然只有敬佩尊敬之意。

    此时见到慕容复这般模样,当即精神一震,拱手道:

    “是!我这就召集兄弟们,有将军您的神勇,夏国官军就是一群猪狗!”

    慕容复冷笑一声,当即起身朝外走去。

    县衙之中,看着慕容复离去的身影,尚虞备用处翊卫使剧孟神情默然。

    一旁的粘杆处侍卫,凑到他的身前,轻声道:

    “翊卫使,可要助他一臂之力?”

    剧孟闻言,平静地摇了摇头,道:

    “陛下的密令,是要我等攻陷黄安县。如今黄安县已破,剩下的事情,咱们没必要参与!”

    说到这里,剧孟又是忽然嗤笑一声,道:

    “不过就是一场戏罢了,你且看着,黄安县不会有事的!”

    自粘杆处情报眼线处,剧孟已然得知了城外的振翼营,数日前便应该赶到。却又临时在距离黄安县数十里之外驻扎修整了两日,这才导致没有及时接应到黄安县中的押运物资的车队。

    此番种种,加之此前郝元化的异常,已然使得剧孟知晓,这黄安县之事,不过就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码罢了!

    最后的结局,无非就是城外的振翼营缺少攻城器械,强行攻城导致损失惨重,只能退去!

    既然如此,又何必要去担心黄安县的安危?

    手下的粘杆处侍卫闻言,当即拱手应承了几句,不再多言。

    而这个时候,剧孟倒是忽然想起一件事,开口道:

    “对了!知晓我等有西南运转司身份的人,可都清理干净了?”

    此前便是因为手下的擅自主张,让这些会暴露尚虞备用处在西南诸郡大部分布置的侍卫们,竟然冒险潜入城中。

    剧孟此时仍然留在这里,主要便是为了清理后事。

    手下侍卫闻言,当即拱手道:

    “入城的兄弟机警,只以奉岐王之密令搪塞了过去,倒是未曾暴露太多身份。唯一看出破绽的那名四品绣衣使,未曾逃出城去,便被兄弟们拿下!”

    剧孟闻言,心中稍稍安定下来,点头道:

    “好,再检查一番。若是手脚都处理干净了,咱们就启程离开!”

    “是!”

    --------------------

    江阳郡,西南边军大营之中。

    岐王死忠,亲兵统领周全,此时领着身后的鹤音,快步走入帅帐之中,看着帅位之上坐着的岐王,当即激动地跪倒在地,高声道:

    “拜见殿下!殿下,末将来了!”

    岐王看着自己这名忠心耿耿的亲兵统领,心中高兴,面带笑意地呵斥道:

    “这是军中,要称呼本王为大帅!”

    周全闻言,脸上亦是露出高兴之色,当即抱拳道:

    “大帅!”

    但话音刚落,周全脸上神情却是泛起惭愧之色,俯身就拜,道:

    “大帅,属下失职,致使押运物资为叛军所占,延误大帅大计,请大帅以军法惩处!”

    岐王闻言,摆了摆手,道:

    “本王已经收到了金陵城密信,知道此事并非你的责任。就是本王亲自前去押运,也逃不过幕后之人的算计……快起来吧,你没有事,本王心中便高兴至极了!”

    周全闻言,激动之色流露,这才缓缓站起身来,道:

    “谢大帅!”

    这个时候,岐王注意到周全身后,那自己妹妹虞瑛瑶身边的亲信宫女鹤音,当即眼中一动,开口道:

    “鹤音?”

    鹤音闻言,当即上前,欠身一礼,道:

    “见过岐王殿下!”

    岐王看着她,忽然开口道:

    “本王有事想要问你!”

    鹤音点了点头,沉声道:

    “请殿下明示!”

    岐王也不避讳自己的心腹周全,当即举起手中的密信,道:

    “瑛瑶信中说了,会借着这次机会,帮本王彻底扫除夺嫡路上的障碍。”

    说到这里,岐王忽然一顿,眼神一沉,道:

    “也就是说,瑛瑶知道了自本王入西南之后,一直在针对我的人是谁了?”

    鹤音闻言,神情相当从容,似乎是早就知道了面对岐王的时候,会有此一问。

    她再次欠身行礼,开口道:

    “回禀殿下,此事小姐那边,不过有些猜测。是否真是此人,暂时无法确认。所以殿下的问题,鹤音无法回答!”

    岐王闻言,眉头一皱,道:

    “那瑛瑶猜测的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告诉本王,也让本王解开心中长久以来的困惑啊!”

    夏国皇室子弟总多,岐王虽然除了虞瑛瑶,晋王虞昭礼,还有几个年幼懵懂,每逢年节便缠着他索要礼物的皇子公主以外,和其余兄弟也不甚亲近。

    但就算如此,到底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他就想知道,哪个皇子这般无情,为了皇位,可以置兄弟、家国、百姓于不顾!

    鹤音姑娘闻言,坚定地摇了摇头,道:

    “殿下勿怪,小姐嘱咐过,未到水落石出之际,还是请殿下莫要知晓的好!不过想来,殿下要不了多久,便会知道了……当务之急,还是请殿下准备粮草物资,尽快平定两处叛乱才是!”

    岐王眉头一皱,看着面露坚定之意,就是不愿开口的鹤音,无奈地点了点头,就此作罢。

    对于自己的妹妹,岐王自然知道她不会害自己的。而且如今西南,安顺郡、邵阳郡皆有叛乱发生,自己的确没有精力,去细细追查此事。

第十九章 郁督可汗与都布可汗

    养心殿前,一路小跑着进宫的冯保,气喘吁吁,不顾满头的大汗,急忙朝门前守候着的小太监看去。

    门前的小太监见状,也也不说话,只是对着冯保微微点了点头,露出了一副“放心吧”的模样。

    见此情形,冯保这才长舒一口气,站在原地喘息了一会儿,待到气息平复,他才拭去汗水,大着胆子走到殿门之前,沉声道:

    “陛下,奴婢求见!”

    不多时,便听到养心殿中,传来萧承的声音。

    “进来吧!”

    一旁的小太监闻言,连忙帮着推着了紧闭着的殿门。

    冯保快步走入殿中,二话不说便跪倒在地,告罪道:

    “奴婢姗姗来迟,请陛下恕罪!”

    龙椅之上的萧承抬头看去,摇头道:

    “是晚了点,郭解都已经出宫办差去了,你方才到……不过你往日还算谨慎,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吧!”

    冯保闻言,连忙道:

    “谢陛下体谅……奴婢这边,也确有其事!”

    他顿了顿,接着道:

    “陛下,东厂密报!天竺僧人阿那律,在佛门弟子的护送之下,已经进入我云远郡治下。”

    萧承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诧异地道:

    “就因为这件事?”

    这件事,虽是萧承亲自交代的,但也不过是为了避免道教快速壮大,而在佛门之后推了一手而已,本就不是要紧的事情。

    以冯保的脑子,可不是不分轻重之人啊!

    听闻萧承询问,冯保连忙解释道:

    “是这件事,但奴婢也不是因为这件事……东厂密报,如今天竺僧人阿那律身边,有上百突厥骑士护卫,一同朝我大云国都而来。奴婢之前,便是在处理这件事!”

    萧承闻言,眼中突然皱起,道:

    “突厥骑士?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怎么和天竺僧人扯到一起了……”

    突厥势力乃是游牧民族,各部势力加起来,控弦之士足有数十万,占据北方草原。东起辽东,西抵西海,斥地万里,对中原虎视眈眈。

    夏国便是因为北方边境时常受到骚扰劫掠,这才在北境驻扎了规模庞大的军队,以防备突厥出兵。

    可是云国在天南之地,与突厥隔了一整个个夏国啊!这群突厥骑士,到底是怎么绕了这么大一个路,出现在云国之中?

    冯保闻言,连忙道:

    “奴婢现在手中,关于这群突厥骑士,也只有一点消息。这群突厥骑士,乃是自突厥西部冲出,入西域之地,通过茶马商道,最后到达我云国的。”

    萧承面容严肃,正想要多问一些,脑中突然想起什么,眉头一动,道:

    “为首之人的姓名可知道?”

    “只知突厥骑士,称呼领头的为都布可汗!其余消息,尚在探查……”冯保回话道。。

    萧承闻言,眉头顿时一皱。

    都布可汗?

    此前他抽到的训卡【归唐番将】之中,貌似就有个突厥人。

    可萧承也只知道,他叫阿史那社尔,历史之上,也曾称过可汗。但是不是这个什么都布可汗,他可就不清楚了!

    冯保看向萧承,见他眉头皱起,继续道:

    “东厂虽然不曾过多关注突厥,但也知道如今的突厥首领,名为郁督可汗,草原诸部,皆听从郁督可汗的调遣,却从未曾听闻过都布可汗的名号……这方人来路不明,又入我国境之中,着实可疑!奴婢已经调集东厂高手,再请陛下下旨,调大军配合,奴婢必将这群人拿下!”

    听到冯保说,此前不曾听过突厥有什么都布可汗的名号,萧承反倒是心中有了底。十有八九,这人就是阿史那社尔!

    萧承摇了摇头,沉声道:

    “不用管,派人盯着就行了!”

    左右不过百余骑兵,就算不是阿史那社尔,也不可能惹出什么大事出来!

    冯保闻言,思索片刻,却是沉声道:

    “陛下,若是不管也是不行啊……此前东厂放出天竺僧人身怀重宝的消息,引来了一些宵小之辈。但这突厥骑兵在天竺僧身边,却是让不少人投鼠忌器,不敢出手啊!”

    为了噱头,引起天下人瞩目,萧承便让东厂散播天竺僧人阿那律身怀重宝,欲要献给自己的消息。

    只是别看那只不过是百余突厥骑兵,还個个衣甲残破的狼狈模样。但只要有这些人在阿那律的身边,便能够让好多人不敢动手。

    如此一来,不少人没了念想,那萧承故意散播谣言的手段,也便无用了大半啊!毕竟人对于那真正无法得到的东西,是不太可能上心的,顶了天就是闲谈之际说上两句,根本不会太过放在心上。

    萧承想到这里,微微点头,却是话锋一转,沉声道:

    “地方官府出面,让这群突厥骑士表明身份,递上文书,说清用意,方可放行!”

    冯保闻言,这才微微躬身,道:

    “是,奴婢这就去办!”

    --------------

    夏国,江阳郡边军大营。

    主帅大营之中,边军众将,此时齐聚于此,一个个神情肃然,身形微躬,等候在帐中两旁。

    便听到一声高喝,自帅帐之外传来。

    “大帅到!”

    营帐之门掀开,岐王身穿甲胄,在亲兵的簇拥之下,快步走入。

    一众将领,当即躬身抱拳道:

    “参见大帅!”

    参拜的高喝声,伴随着金属甲胄锁片碰撞之声,在帅帐之中回响。

    岐王快步走至帅位之上,一甩披风,径直坐下,沉声道:

    “朝中圣旨已至,西南军情紧急,众将务须多礼!”

    说完,岐王不待众将起身,便立时道:

    “邵阳郡黄安县,叛军匪首郝元化,派遣麾下匪兵,蛊惑难民,趁乱冲击县城,占据朝廷物资,正式竖旗造反。振翼营主将朱栋前往镇压,大败而归!”

    帐中一众将领在此前,早就从各种小道消息之上,得知现下岐王召集众将,所为的事情不小。

    但当他们当真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是心中惊讶怀疑。

    原本的叛军,被他们以大军重重围攻在安顺郡郡中。便是有叛军能够偷偷离开,人数也绝对不会太多。

    就凭这支人马,加上一群难民,就能够攻下一座城池?这未免,也太不把夏国各地官府、驻军,当回事了吧!

    不过纵使不信,这话却是自岐王,以及朝廷旨意之上得知的,众将也只好相信。

    只听得岐王接着道:

    “邵阳郡乃我西南要地,联系各郡,不容有失。朝廷有令,我西南边军必须尽快收服!”

    众将闻言,当即二话不说,开口争道:

    “请大帅下令吧!”

    “大帅,末将愿领部众,为大军先锋!”

    “……”

    众将请战之声,此起彼伏。

    这段时间,因为边军最紧要的军务,还是维系朝廷在西南的统治,重新恢复秩序。面对安顺郡叛军,也多是忍让。

    都是骄兵悍将,如何能够承受?他们心中,早憋着一团火了。

    如今听到能够出兵剿灭叛军,一个个的自然是无比激动,争先恐后的请战,生怕落于人后。

    帅帐之中,略显嘈杂。

    岐王眼神一抬,快速扫视在场将领一眼。

    众将顿时嘘声,低头等候岐王训示。

    岐王见状,微微顿了顿,方才开口道:

    “不过本王,倒是和朝廷的意见相反!”

    “伤敌十指,不如断敌一指!安顺郡叛军被我大军围困数月,虽然动弹不得,却也让这伙叛军修整训练,不似此前那般乌合之众。此时放过,就是让这群叛军得出牢笼,日后想要收服,只怕更为困难!反倒是黄安县的叛军,虽坐拥众多的朝廷物资,但缺少甲胄兵器、精锐叛军,短时间之内难成大势!”

    “本王认为,当集结重兵,攻伐安顺郡。黄安县那边,只需抽调附近兵马以作牵制,使其不能短时间壮大便可!”

    听到岐王的话,众将下意识地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只以兵法战略之上看,岐王的主意想法,显然更符合实际情况。只要安顺郡叛军被剿灭,黄安县那些难民组成的叛军,又有什么?

    可说是这般说,但众将此时,却没有一个敢出言符合岐王的主意。

    要知道,朝廷的旨意,是要先全力收复黄安县,以免邵阳郡这个关键之地落入叛军之手。

    这些将领可没有岐王这皇子亲王的身份,怎么胆敢明着违逆朝廷的旨意呢?

    岐王眼中闪过厉色,猛地站起身来,右手高高举起这西南边军的帅印,高声道:

    “朝廷旨意,本王决意不受!父皇怪罪,本王一力承担。众将,听令!”

    众将见帅印在手,深吸一口气,当即躬身行礼,朗声道:

    “唯大帅之命马首是瞻!”

    “全力进剿安顺郡叛军!”

    “谨遵大帅之令。”众将齐声喝道。

    众将没有意见,接下来便是岐王给各营兵马布置军令。

    等到一切安排妥当,众将纷纷退下整顿兵马,仅剩下岐王一人,负手立于帅帐之中,望着帐中的行军图,不断推敲着计划是否有所疏漏。

    就在此时,冯处与鹤音姑娘掀开帅帐,缓步走入。

    “殿下!”

    岐王回过神来,扭头看向二人,微微点头,开口道:

    “都安排下去了!”

    冯处闻言,微微一叹,忍不住苦笑道:

    “殿下这次便是平定了叛乱,只怕也要被朝中百官,以违抗圣旨的罪名责难了……”

    便是岐王维系夏国在西南的统治、治理瘟疫,还干脆利落地扫除了叛军,这些功劳苦劳,之后也会因为抗旨一事,而尽数削去。等事情落定,十有八九还得归京圈禁。

    想到这里,冯处便极为心累地叹息了一声。

    早知道还是要圈禁,当初岐王执意要入西南坐镇的时候,他又何必要向夏皇,请下那道让岐王坐镇西南边军的密旨,以在事后堵住朝中百官的嘴?

    无用之功啊!

    岐王见状,微微摇头,道:

    “无妨!圈禁而已,本王又不是没有被圈过。若是能够尽快平定叛乱,这不过是小事而已……”

    这个时候,鹤音却是忽然抿嘴道:

    “还请殿下、冯大人安心,小姐那边早有谋划,殿下不会有事的!”

    岐王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

    “瑛瑶那边,到底搞了什么事?你要是实在不说,就别动不动拿出来吊本王的胃口!”

    鹤音闻言,轻笑一声,低头后退,不再多言。

    岐王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看向冯处道:

    “你还是二品绣衣使呢,都不知道她们在做什么!”

    冯处闻言,嘴角一抽,脸上更是苦涩,道:

    “小姐的手段厉害,自从臣把麾下的绣衣使,尽数交到小姐的手中之后,臣便再也看不清小姐的谋划了。”

    岐王看着冯处有些窘迫的模样,不由失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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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国,邕州大营。

    营门缓缓打开,便听到轰隆隆宛若鸣雷游走之声传来,地面都微微震动起来。

    此起彼伏的战马嘶鸣之声刚在守营士卒的耳边响起,抬头便看到远处铁骑,宛若乌云压顶,疾驰而来。

    不过一个愣神之间,那身穿轻便锁甲,马鞍旁挂着弓弩兵刃的骑兵,便呼啸而至,涌入营帐之中。

    不过千余人的骑兵,马蹄之声振聋发聩,肃杀气息几乎快要化作实质。

    最令人心惊的,还是这队骑兵纵使胯下战马疾驰,排列的战阵却依旧纹丝不乱。

    骑兵们一个个气息隐隐勾连,凝作一体。奔袭之时,那惊人的杀伐之意,让旁人一阵恍惚。

    有的守营士卒甚至微微失神,下意识地地看向头顶。

    就在刚刚,他们好似在这群精锐无比,让人心惊的骑兵头顶之上,看到了一闪而过,昂头咆哮的血色异兽的身影。

    饶是这邕州大营之中,驻扎的是云国最为精锐的边军将士,此时也亦是目瞪口呆,为之咋舌。

    片刻之后,马蹄飞扬激起的灰尘逐渐落下。

    有守营将士忍不住暗叹一声,道:

    “好吓人的兵马啊!”

    “咱们邕州大营的新任大帅,武镶将军狄青编练的兵马,果真厉害!”

    “那是,这可是咱们陛下钦点的!能被陛下授予帅位,自然不是简单人物!”

    “啧啧,这等兵马,我记得也就当初太师汪晓身边的白羽军能够媲美几分啊……”

    话音一落,原本闲聊着的一群守营将士忽然一静。

    便听到有人低声呵斥道:

    “你怎么想的?现在什么时候,你还敢叫他太师!陛下可是下旨了,定了他“幽”的恶谥!你刚刚话,要是让粘杆处、东厂的人听到,有你好果子吃!”

    刚刚脱口而出太师的那名士卒,脸色微微有些苍白,颤声道:

    “就、就叫习惯了……”

    这云国边军,在汪晓之前,那都是羸弱不堪,难以大用。是他掌权之后,重整边军,方有边军如今的这般景象。所以哪怕是汪晓倒台身死之后,边军之中也并无诋毁之言。

    “以后可不能了,千万要记住了!”其中一人,忍不住叮嘱道。

    之前当今陛下,不过是夺去了汪晓的官职爵位封号,其余的罪名皆并未深究。

    但自从朝廷为他定下了恶谥,情形可就不太一样了!

    “是、是……”那名士卒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后怕地打量了一眼四周,待确认并无其他人听到,方才稍稍放心下来。

第二十章

    云国皇宫,宣政殿中。

    身穿六品官服的严嵩忽然迈步而出,俯身在地,朗声道:

    “臣刑部主事严嵩,有事要奏!”

    龙椅之上,当今大云皇帝的上半张面孔,为垂旒所遮盖,让人看不出具体神情,给人一众神秘莫测的感觉。

    只听到一声淡漠威严之声,自陛阶之上传下:

    “准奏!”

    严嵩闻言,当即沉声道:

    “臣要奏之事,乃为前太师汪晓!”

    “汪晓大逆不道,此前有谋朝篡位之举。陛下仁德,不愿过多追究,但此举在日后,极有危害朝堂稳定之像!臣斗胆,请陛下从重处置!汪晓虽身死,但其族人仍在,只以流放,不得震慑宵小!一应子孙,当夷三族。族中女子,一应发还母族!”

    严嵩话音刚落,便又有数名大臣出列,沉声道:

    “臣等附议!”

    “请陛下从重处置!”

    不多时,又有不少人站了出来,请求萧承从重处置。

    萧承坐在龙椅之上,看着殿中跪倒小半的百官,眼睛微微眯起。

    仔细想想,还是有点不对劲啊……

    片刻之后,清冷威严之声,自萧承口中而出。

    “此事,之后再议!”

    不过一句话,率先跪倒在地,请求从重处置的严嵩,心中却是一个咯噔。

    陛下这是不愿损害仁厚之名,还是我猜错了圣意?

    --------------------

    酒楼之中,掌柜的满脸笑容,不断招呼着客人。店中小二忙得满头大汗,端着酒菜,快步穿梭于人群之中。

    满座的客人,多是士子打扮之人,推杯换盏,嬉笑交谈之声不绝于耳。

    因为今年科举将至,中庆城中,各国士子已然齐聚。这各国士子一多,城中客栈酒楼,茶馆青楼的生意,便颇为红火,甚至带动着城中百业越发兴旺起来。。

    酒楼正中,便看到一名青袍中年男子站着,手中举着惊堂木,口若悬河道:

    “在数百年前,这天竺之地,亦是群雄割据,战乱不休,共有一十六国占据各方。其中有一强国,名曰‘迦尸国’,国周四千余里,乃是一方霸主。此国富庶,都城闾阎栉比,居人殷盛,家积巨万,宝盈奇货。今日要讲的,便是这迦尸国末代君王,毗琉璃王的故事……”

    青袍中年男子口若悬河,将天竺的迦尸国如何覆亡的故事娓娓道来。

    一个类似于项羽一般,纵横无敌的战神君王,在即将统一诸国的时候,因为心腹叛变,落得个自尽身亡的悲惨下场。

    故事荡气回肠,引人入胜,让人不由得心生惋叹之意。这一开始,还对天竺那边事情不太关注的酒楼客人,此时一个个还真的听入了神。

    “毗琉璃王战败之后,迦尸国就此覆亡。毗琉璃王后人领着一众死忠心腹,埋藏了毗琉璃王一生收集来的滔天财富,以及毗琉璃王纵横天竺的武学典籍。并且将埋藏这些东西的地方,雕刻在一枚宝珠之中,以图日后东山再起。但自此之后数百年间,却再无毗琉璃王后人的消息。那批汇聚了天竺之地积攒的滔天财富,也自此再无音信……”

    故事说完,说书人有些意犹未尽地咂了咂舌,对着众客人微微拱手,便要转身下场。

    酒楼之中的不少客人,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声,似乎在为这位毗琉璃王最终覆亡的结果,而感到颇为惋惜。

    “这就结束了?这毗琉璃王的后人,手上握有这么一大堆财宝,就没有起兵报仇的意思?”

    酒楼之中,响起了一道不满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一打扮华贵,举止傲然的年轻士子,面露不满之色,手中折扇一指身旁的奴仆。

    随身奴仆当即会意,自怀中掏出一小锭金子,快步走上前去,拦下了要退场的说书人。

    年轻士子微微昂头,面容桀骜,摇头晃脑地道:

    “本公子最敬英雄豪杰,最讨厌英雄落得個悲惨结局,所以我不喜欢这个故事!说书的,给公子我改个喜欢的结局,这金子就给你!”

    说书人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懵逼之色,似乎还从未见过这般做派的人。

    这年轻士子的做派,亦是惹得在座客人注视而去,见他衣着打扮,做派气度,心中皆是揣测,这人怕是哪家被惯坏了的世家公子哥,前来中庆城赶考呢。

    那随身奴仆,亦是一副豪门家仆的做派,微微昂头,趾高气昂地道:

    “快着点!只要你让我家公子高兴,这枚金锭,便是赏你的。若是说得好,我家公子不吝赏赐……”

    说书人愣住了片刻,方才无奈地拱了拱手,开口道:

    “这位公子,我等说书人说的固然是故事,但这毗琉璃王之事,却是真实发生!虽然为了故事精彩,细节之处不免多加笔墨修缮,可绝对不是胡编乱造的……”

    听闻此言,这名公子哥更是不满,一拍桌子,不快道:

    “不行!毗琉璃王此人,虽是番邦之人,但此人豪情,却是颇让人折服!这般人物,何以落得这般结局?啊,本公子知道了!莫非是你们这群说书人,为了赚得诸位的一声惋叹,故意将这结局给改了?”

    酒楼之中的客人见此人这般混不吝的做派,此时心中,都不由得对这位说书先生,生出了一丝同情之心。

    好好的说个书,竟然就因为这件事,招惹了这么一个人,当真是倒霉至极!

    说书先生此时亦是一脸为难,忍不住摊手道:

    “公子说笑了!我等说书,虽多有笔墨修饰,但绝对只是为了故事更加精彩。一旦事关这等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便不可能随意更改结局!”

    这话说的,极有道理,但是这名公子,却还是不依不饶地道:

    “本公子怎么知道,你不是在糊弄我?”

    此时这名说书先生也颇有些不耐,微微皱眉,沉声道:

    “这毗琉璃王的故事,是我等说书人亲自收集整理天竺故事而成的,绝对不可能有假!”

    “本公子不信,除非你拿出证据来!”

    被这位蛮横不讲理的公子哥拦住,说书先生颇有些心烦意乱,脱口而出道:

    “怎么是假的?为了整理故事,我等小说家门人花费了大量的精力,甚至追寻到了他的后人的下落,如何是假的?”

    公子哥闻言,冷哼一声,道:

    “既然如此,那你不妨说说看啊!”

    说书先生闻言,当即道:

    “这毗琉璃王虽一生战功赫赫,但征伐诸国,一身罪孽。其独子幼年贵为王嗣。青年时期流离失所,在父亲旧部的鞭策之下矢志复国,但却每每无功而返。到了五十岁,此人大彻大悟,自此剃度出家,皈依天竺佛门,为父亲恕清罪孽。据说就连手中那藏有滔天宝物的宝珠,也投献给了佛门天竺……”

    “这、这,本公子不相信!你可有什么证据?”

    “此前市井之中,传有天竺僧人,来我大云国求取真经的事情。据说那枚宝珠,便在他的手中,欲要敬献给当今陛下!”

    公子哥闻言,眼睛顿时睁大,许久之后,方才面露愤愤不平之色,道:

    “这么这样?什么大彻大悟,分明就是毫无担当之货。辜负了父亲旧部、麾下之士的效忠,放弃故国子民,跑去当和尚,整日念经拜佛?这当真是个扶不起来的货色!”

    这名公子哥为此愤愤不平,而此时在座酒楼之中的不少人,却是神色有些怪异地看向说书先生。

    便听到不知何处,有人出言问道:

    “此话当真?”

    说书先生毫不犹豫地回道:

    “我小说家的名声,诸位如何不知?”

    小说家的门人弟子,遍布天下茶馆酒楼,眼线繁多。虽说此举,是为了收集各种故事素材。但是难免的,会收集一些江湖之上的奇闻异事。所以天下之中,小说家情报之准确,却是公认的!

    听到这里,酒楼之中,人群顿时一静。

    片刻之后,酒楼客人们相识一笑,再次推杯换盏起来,似乎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而此时,引起这么一段故事的说书先生以及公子哥,却在此时,悄然离去。

    不过数日之间,天竺僧人携带宝珠,其中埋葬着滔天财富与绝世武功,欲要献给当今陛下的消息,便在整个云国之中流传开来,引得不少人心中蠢蠢欲动。

    -------------

    云国西南边陲,云远郡之中。

    一名身穿云国服饰,五官深邃俊朗,带着明显突厥人面孔,且不着甲胄,仅佩戴着腰间弯刀以作护身之用的年轻人,此时身骑战马之上,对着阿那律拱手道:

    “阿那律大僧,就此别过了!只希望日后在大云国的都城,我们还能够再次见面!”

    阿那律闻言,露出祥和的笑容,对着突厥年轻人微微点头。

    一旁的云国佛门弟子子明,此时看着年轻人,有些不舍地道:

    “都布可汗,咱们这一路上相处还算愉快,为何不一同前去我大云国都呢?”

    其余几名僧人,亦是连连点头,对这位都布可汗的离去,颇为不舍。

    倒不是因为这群和尚不能碰女色,而对着年轻人起了什么“基烈”的想法。而是这一路之上,不知为何,总有人窥觊他们这群和尚。一个个的,还不太好对付!

    若非是这位都布可汗麾下的百余骑兵在身旁,他们这些和尚,只怕早就撑不住了!

    这突厥年轻人闻言,微微低头,惭愧道:

    “丢失了部族、草场,还称呼可汗,实在有些惹人发笑了!在下阿史那社尔,诸位这般称呼便可!”

    这名突厥年轻人,正如萧承预料的那般,乃是训卡【归唐番将】召唤而来的阿史那社尔。

    阿史那社尔顿了顿,接着道:

    “我也想与诸位一同前去大云都城!只是我等此前误入大云国境,未曾向大云朝廷递上国书文书,实是犯境之举。云远郡官府通情达理,知晓之后也未曾不听我等解释,而是要我补上国书文书,得到批示之后,方可继续前进。既然如此,我又岂能继续与诸位同行?我与麾下部众,之后便留在云远郡,等待当今陛下的批复,只能与诸位告别了!”

    就百余骑兵入境,其实真不算什么大事!当初夏国联姻,那护送的仪仗队伍就数千士卒,还不是入境了!

    只是这自行入境,难免不合礼节,不曾追究,只要补全文书国书,已然是网开一面了!

    听到这里,这几名云国佛门弟子再不愿,也只能微微摇头,叹息一声,对着阿史那社尔告别,护送着阿那律的离去。

    再往东去,便是云国腾冲府治下。相较于云远郡,腾冲府更近云国中心,倒是又繁华了几分,治安也更为好些。

    不过一众和尚,为了安全,便想要和路上遇到的一伙儿商队结伴而行,只希望之后的旅程,不再那般提心吊胆的。

    商队领头之人见到几名和尚,态度倒是颇为不错,点头笑道:

    “其实已经到了我大云国境之中,不似西域、天竺之地,有歹人横行。不过诸位大师为了安全起见,我也理解,不少人都是这般打算的,我们也愿意帮衬一下。这样吧,你们和商队之后的那些人一起,和我们一起走吧!”

    和尚们闻言,心中大喜,对着商队领头的连连道谢,然后带着阿那律一同来到商队后方。

    这支商队实力雄厚,自西域归来,走的是最为危险的道路,一路之上,想来也有不少人和和尚们抱着同一个想法。此时商队之后,已经跟着一些人。

    和尚们经过不少事情,倒是警惕了不少,暗中打量了一会儿。

    此时这商队之后,一共三队人马。

    一伙儿人马有七八个人,个个都是修为不差的武士,最是警惕,时常打量着四周,看到和尚来的时候,打量了许久。虽然做了装扮,但看他们脸上的高原红,依旧能够看出是出自吐蕃的人马。

    一队人马人数最多,约莫五十人。应该是出自西域某个国家,个个衣袍光鲜,簇拥着一名身份看上去便尊贵的年轻人。

    还有一队看似普通,但实则最为显目。不过二三十人的队伍,但却行进有度,隐含战阵之法。为首年轻人,面色沉着,神情淡漠,显得颇有算计。

    一众和尚见状,下意识地对视一眼,心中不由得怀疑起来,自己等人是不是下了个错误的决定!

第二十一章 绣衣使的出手

    烈日当空,释放着灼热的光芒,炙烤着大地。

    无数身穿黑色战甲的将士,列阵城下,长枪如林而立,便是在这灼人的阳光照射之下,亦是一动不动地站立着。

    数万大军,静默无声,毫不掩盖那肃杀之气。整个沙场之上,唯有金色王旗随风翻飞,猎猎作响。

    一股肃然的沙场征伐杀气,直朝前方城池蔓延而去。

    这般凝重肃杀的气势,让身处城墙之上的叛军将士心中一凛,宛若千斤巨石压在胸口,下意识地生出了畏惧退缩之意。

    “快!官兵马上就要攻城了,还愣着做什么!”

    叛军将领的怒吼之声,勉强让城墙之上的一众叛军回过神来,开始搬运起滚木石块这些守城之物。

    而就在此时,远处的夏国大军军阵之中。

    岐王翻身下马,一众将领当即俯首抱拳,喝道:

    “参见大帅!”

    岐王微微点头,扫视一眼大军布阵安排,开口道:

    “前方城池,乃是进入安顺郡的必争之地,亦是我大军攻打安顺郡叛军的第一战。天下不知道多少眼睛看着!本王亲自前来坐镇,尔等绝不可有任何闪失!”

    金陵城中那些将他视作眼中钉的皇子亲王、朝中百官、云国,甚至驱逐夏国官员,还有至今仍不服从夏国统治的象州郡义军。

    这些势力之后对待岐王的态度,很大程度上,是由今日这一战决定的。

    众将闻言,当即高喝道:

    “请大帅放心,末将等当效死力!”

    岐王闻言,微微抬手。

    身后亲兵,当即手捧令箭,快步走至岐王身边。。

    岐王抽出一枚令箭,沉声道:

    “传军令,大军直取南门。本王今夜,要在城中驻扎!”

    “是!”

    众将暴喝一声,当即转身快步离去,前往各自营中,整顿兵马。

    传令兵手持令箭,身骑战马之上,来回穿梭,嘴里高喊道:

    “大帅有令,攻南门!攻南门!”

    下一刻,此前严密无比的军阵,此时在军鼓之声下,缓缓散开。

    弓弦拉起的“吱啦”声,响成一片。

    “射!”

    军令一下,只听得“嗖”的一声,箭雨攒射而出,乌压压的宛若一片乌云,旋即便是疾风骤雨会一般倾泻而下。

    “官兵攻城了!”

    “官兵攻城了!”

    面对夏军的攻城,有叛军将士难以承受,当即发出了几声凄厉的喊叫之声,慌乱地站起身来,就要朝城楼之下冲去。

    可还没等这些人走上几步,箭雨便已倾泻而下,惨叫之声戛然而至。

    城墙之上的叛军将领俯下身子,一边举着盾牌,一边高喊道:

    “弓箭手,弓箭手呢?”

    在叛军将领的呼喊之下,便有悍勇的叛军士卒躲在城垛之下,抬起手中弓箭,射出羽箭。

    但没一会儿,便听到有人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

    “将军,没用啊!”

    “将军,咱们的弓箭,射不到官军那边啊!”

    这些叛军,手中兵器不过是来自安顺郡当地郡兵、差役。

    叛军之中所谓的弓箭,有近乎一半,是来自于猎户投军时自带的弓箭,怎么比得上大夏边军的制式武器精良?

    叛军将领闻言,心中大怒,下意识地想要起身怒骂几句。但头顶上入暴雨一般纷纷落下的箭雨,又让他只能将无名火憋在心中,继续躲在城垛之下。

    “哒、哒、哒……”

    夏军士卒手持长枪盾牌,护着身后的云梯、冲车,踏着整齐的步伐而来。

    伴随着凛冽杀气,这每一声踏步之声,便似乎是重重地踩在叛军上下的心头之上。

    有叛军强顶着箭雨的倾泻,微微站起身来朝城下望去,顿时瞳孔一睁。

    身穿黑色铠甲的夏军将士,宛若黑色潮水,携无可睥睨之势,直朝耸立着的城池拍来,便好似要将这挡在大军前进路上的整个城池,给拍得支离破碎。

    饶是一些老营出身的悍匪,此时瞥见这官军的威势,恍惚出神之时,视线微微模糊,便好似在大军之上,瞥到一只血色凶兽仰天怒吼。

    只是一眼,那些号称悍卒的叛军老贼,此时胆气俱散,惊呼道:

    “不好了,守不住了!”

    “守不住的,铁定守不住的!”

    “快跑吧,再不跑留在这里,那就是等死!”

    叛军士卒的嘈杂之声,使得军心士气肉眼可见地消散。任由一众将领如何谩骂惩处,还是又一群有一群的叛军士卒,扔下手中的兵器,头也不回地朝城墙之下跑去。

    看着远处城墙之上的乱像,岐王身边,一名身穿道袍的男子,眉心绽放着微亮的乳白色光芒。

    对于叛军士卒来说,就算他们恍惚之间,看到了夏军头顶之上那张牙舞爪,仰天咆哮的血色异兽,也不过以为是自己精神紧张之下出现的幻觉。

    但在这道家感悟气运的天眼秘术之下,那血色异兽显然就不是什么幻觉。

    战阵相合,数万大军气息勾连,血气滚滚而起,直冲天际,凝现出一只异兽。

    形似狸,但白头虎爪,周身那满是肃杀的血色气息缠绕全身,仰头嘶吼,凶厉异常。

    异兽梁渠,神话之中,象征着战乱的凶兽。

    道人抬头仰望着天空,眼中略显炙热,口中似乎在喃喃道:

    “果然、果然!天地异变,大争之世到也……”

    片刻之后,道人缓缓收敛心情,眉心白色光辉缓缓消散。他整理了一番衣冠,连忙对着身旁的岐王弯腰一礼,道:

    “恭喜殿下,此城已下!”

    话音未落,便听到另一道声音,响起道:

    “恭喜殿下,一战告捷!”

    道人闻言,微微抬头,便见对面一名身穿儒袍的士子,亦是对着岐王恭贺道。

    在云国的稷下学宫之中,诸子百家虽有学术之争,但也因为各家学子们同处一地学习,多有相交,关系倒是颇为缓和。

    但在夏国朝堂之中,百家皆有出仕弟子。为了扩大各家学说的影响力,相互之间争斗越发激烈。又遇上了诸皇子夺嫡,各家趁此时机各自选定支持的皇子,斗得更是不可开交。

    岐王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

    “充先生所言甚是,本王受教了!”

    道家弟子充乐游闻言,嘴角一弯,微微低头一礼。

    “传令,各营将士攻城,当围三阙一。投降叛军,一律既往不咎!”岐王继续道。

    手下亲兵,当即回应道:

    “是!”

    一旁的儒家弟子见此,亦是连忙出言道:

    “殿下领兵平叛,大义在手。叛军多为求活,而为匪首鼓动。如今殿下既行王道,我儒家愿出力相助,使得郡中百姓知晓朝廷恩德,拱手来降!”

    岐王闻言,倒是眉头一挑,开口道:

    “哦?本王从来只知打仗,倒是不曾想到这些。若是周舜先生能够助本王尽快平定叛乱,本王定当亲自上书朝中,为先生请功!”

    周舜闻言,连忙低头行礼,道:

    “不求功名爵位,只愿为殿下分忧解难!”

    岐王闻言,微微一笑,道:

    “既然如此,便请二位多多费心了!”

    充乐游、周舜闻言,齐齐躬身一礼,然后看都不看对方一眼,径直转身离去为岐王分忧去了。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岐王忽然开口道:

    “诸子百家,颇多争斗,但只要好生引导,对国家绝对是利大于弊!”

    说到这里,岐王微微叹息一声,道:

    “当初父皇若是加以制止,绝对不会使得朝中局势混乱至此,多少国力空耗于朝廷党争啊……”

    夏国朝堂之中,百家出身的官员争斗不休,再加上皇子夺嫡,那是乱上加乱,不知道使得夏国凭白耗费了多少国力!

    别的不说,就说这次西南瘟疫之事。若非朝中有人扯后腿,局势又何至于败坏至此啊!

    想到这里,岐王不由得再次重重地叹息一声。

    而此时,站在岐王身后的冯处闻言,微微低头,道:

    “陛下或许,也是有陛下的原由的……不过殿下若是想要改变,只要夺得皇位便可!”

    岐王闻言,忍不住看向冯处,微微皱眉道:

    “总觉得,你比本王,都要更想本王登上那个位置!”

    冯处闻言,微微一滞,旋即眉眼垂下,幽幽道:

    “殿下能不能登上帝位,关系到臣的身家性命,臣容不得不紧张啊……”

    岐王微微撇嘴,道:

    “不至于这般夸张吧,就算争位失败,本王总还是能护你一护的!”

    冯处闻言,讪笑一声,不置可否……

    ----------------

    安顺郡郡城之中,郝元化胡须炸起,惊呼道:

    “你再说一遍!”

    手下将领顿时被郝元化这幅模样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道:

    “大、大将军,官兵攻来了!”

    府衙之中,叛军主要将领尽皆列坐在此。

    听到禀报,一个个当即齐齐看向郝元化,面露忧愁不安之色。

    此前这安顺郡叛军,别看威势不小。但真细究起来,不过是仗着西南瘟疫,夏国顾及不暇,这才让他们起兵以来都是顺风顺水。

    此前叛军打得最艰难的一仗,也就是当初边军派万余兵马来进剿。

    在这些夏国精锐的边军面前,叛军的表现,那叫一個拉胯,深刻地让叛军认识到了自己与官军之间的差距。

    到了最后,还是因为慕容复偷入军中,斩杀主将,这才挽回了颓势。

    而如今,十数万的夏国西南边军倾巢而来,只要想一想,便让在座众人心生绝望!

    郝元化深吸一口气,缓缓坐回了位置,咬牙道:

    “为何会攻打我安顺郡?这、这和当初说好的,根本不一样啊……”

    幕后之人,此前明明和郝元化交代过,让慕容复攻占黄安县,绝对会将夏国大军的注意力,尽数吸引过去的。

    到了那个时候,郝元化不光可以摆脱被大军围困的局面,还能够借此除去颇有野心,却有立下大功的慕容复!

    可是为何现在的事态发展,和之前设计谋划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此时的郝元化,眼中不由露出惊慌之色。

    不过他是草莽豪杰,虽然不太懂得什么稳定军心的道理,但也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在手下面前表露出惊慌之态。

    他动了动喉咙,脸上做出不屑之色,傲然道:

    “无妨,官军来袭,就吃掉他们好了!反正,又不是没有在咱们手中败过!”

    一众将领见郝元化这般,别管心中是如何想的,总之脸上亦是浮现出笑意,配合道:

    “就是!当初那万余官军,最后活着从咱们手中跑出去的,才多少?”

    “咱们能赢一次,就能赢第二次!”

    “二将军武功盖世,到时候再让他去敌军军营走上一遭,将那个什么岐王的人头拿了,献给大将军当板凳!”

    “哈哈哈!”

    “……”

    一众将领顿时豪爽地大笑起来,变得丝毫不见夏军放在眼中。

    只是这份无惧,几人是真几人是假,就不太清楚了!

    等到众将退下,郝元化再难装出一副从容的模样,当即唤来心腹,急切道:

    “快去,快去后院,将李军师请来!”

    李军师本名不知道,只以军师称呼。不过真实身份,其实是幕后之人派来的。

    心腹闻言,当即退下。

    不多时,心腹便匆匆赶回来,慌张道:

    “不好了,大将军,李军师死了!”

    郝元化眼睛一瞪,怒道:

    “死了?怎么死的?”

    “被人抹了脖子……”手下心腹结结巴巴吧道。

    “不可能,我府衙之中守卫森严,怎么可能……”

    说到一半,郝元化忽然一顿,扭头看向手下,追问道:

    “还有什么发现?”

    手下愣住了一会儿,猛地记起,道:

    “回将军,我想起来了,李军师手中,抓着一条彩绣的绸缎丝带=……只不过看起来,有点像是被人塞到手中的。”

    郝元化闻言,喃喃道:

    “彩绣的绸带?”

    片刻之后,郝元化脸上顿时变得煞白。

    “绣衣使……”

第二十二章 金陵城之变

    夏国,金陵城。

    为首的宫中太监,右手之上高高举起那明黄色的圣旨,在一众身穿彩绣锦衣的绣衣使护卫之下,与街上纵马而过。百余宫中近卫,紧随其后。

    街道两旁的百姓一见此,便知是宫中天使前来传旨,仓促之间让开道路,生怕阻了道路。

    马蹄翻飞,宫中天使疾驰而过,百姓不由得议论起来。

    “呀,绣衣使!这又是哪位大人失势了,要去抄家?”

    朝中斗争向来激烈,金陵城百姓最常见到的,就是又不知哪位朝中大臣党争失势,被下旨革职查办,绣衣使们浩浩荡荡地前去抄家问罪。

    这个时候,不知又是哪位,在人群之中开口道:

    “不对啊,前面那地方,不就是十王街吗,哪有大人住在那边的啊!”

    一句话,让百姓议论之声,顿时一静。

    一众人大张旗鼓而且的方向,民间俗称“十王街”,夏国开国太祖的十子,王府皆修建在此处。往后历代未曾出封的亲王,都安置在此处,成了安置皇室子弟的地方。

    六百多年传承下来,十王街那边,早就不止一条街了,那边的王府,也不知十座了!

    这些年来,随着夺嫡之争越发放在明面纸上,大夏朝中的争斗变得尤为激烈。但从未有过什么时候,波及到诸皇子的啊!

    “嗨,这倒是稀奇了!”

    “是啊,几年前的变法之争,闹得那么凶,也没有扯到这些亲王身上的啊!”

    “你们说,是不是太子的位置,定下了?说起来,咱们陛下今年,是不是也七十多了啊……”

    人群之中,不知谁信口来了这么一句。

    刚刚还在议论的百姓,饶是心再大,也顿时发觉了情况的不对劲。

    几年之前,儒、法两家,以变法之名相互争斗。。当时朝中,有心储位的皇子们各显神通,以此攻讦对手,引得朝中文武百官尽数下场站队。

    闹到最后,朝中大员,近三成被革职查办,朝局动荡无比。

    但就算闹得如此之大,事后夏皇清算之时,诸位皇子,也是安然无恙。

    众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当即知道有大事即将发生。

    有人咽了咽口水,开口打起了圆场,道:

    “哈哈哈,瞎说什么,不过就是传个圣旨。说不得啊,是哪位王爷办差好,受嘉奖呢!”

    这就是鬼扯了!哪有传旨嘉奖的,身后跟着一大堆绣衣使的?这摆明了,就是抄家的节奏啊!

    不过此时的众人,也不敢再扯下去。真以为,绣衣使们是吃素的?议论朝政、皇室,这不要命吗!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政键”百姓们,当即配合着打了个哈哈。

    “就是就是!”

    “胡扯什么呢!”

    说完,众人一哄而散,各自赶忙离去,生怕被赶来的绣衣使拦住。

    而另外一边,宫中太监手捧圣旨,领着大队人马,径直来到十王街之上,翻身下来,快步走到一座王府门前。

    朱漆大门之前的卫士,见这太监领着人就要闯进去,当即上前拦住。

    便看那太监鼻子哼了一声,微微昂头,冷声道:

    “圣旨到,请晋王殿下接旨!”

    太监头顶之上的牌匾之上,“晋王府”三个大字明晃晃地挂在门上。

    几名卫士在晋王府门前当差多年,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传旨的。

    但这位晋王,向来长袖善舞,为人谨慎,经手的差事从来都极为妥帖,前来传旨的几乎都是嘉奖。来的太监,一个個的谄媚无比,可从没有这般态度的。

    有脑子活的,心头顿时感到一阵不妙,连忙道:

    “请公公稍等,我等着这就通报……”

    太监闻言,冷笑一声,道:

    “去吧!”

    说罢,他一手推开拦在自己身前的卫士,大摇大摆地朝王府之中走去。

    王府后院之中,正抱着刚出生的孙子逗弄着的晋王,此时听到来人通报,有天使前来传旨,且态度不好的消息,手上顿时一滞。

    看着慌张的下人,晋王眼眸一垂,旋即将怀中的孙儿递给了身边的奶娘,沉声道:

    “派人给太仆章大人、大行令姚大人、御史大夫齐大人传信,让他们尽快来府中见孤!”

    手下人闻言,连忙低头行礼,道:

    “是!”

    晋王理了理衣冠,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后院。

    此时王府之中的下人,早已备好了迎接圣旨的香案。宫中太监,也捧着圣旨站在一旁,就等着晋王的到来。

    晋王在府中心腹的簇拥之下,缓步来到宫中太监身前,掀起衣袍跪下行礼,沉声道:

    “儿臣接旨!”

    宫中太监见状,当即一展圣旨,念道:

    “朕膺昊天之眷命,诏曰:

    西南六郡乱像,致使社稷动荡,民不聊生,百姓困苦,朕深为忧虑。幸晋王虞昭礼,献策西南,于国有功,朕心中欣慰,特以嘉奖,赐绣衣使百名,听命麾下,以示朕心,钦此!”

    晋王听到圣旨内容,脸上顿时一愣。

    钦赐百名绣衣使,身前听令?大夏开国六百年,可从未听过这般的赏赐。

    别看有些皇子,暗中都能够调动一部分绣衣使。但那只是因为,有高阶绣衣使投靠,这才能够调动一部分绣衣使为自己所用。

    明面上,绣衣使是大夏皇帝亲兵,除却皇帝,从没有人能够掌握这支力量。

    还有献策?

    自己什么时候,为西南六郡献策了?

    就在晋王发愣之时,一旁身边的心腹们,却是脸上担忧之色尽去,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绣衣使是皇帝亲兵,明面上除却皇帝,再无人能够调动。可是如今,却赐下绣衣使在府中听令。这般说来,岂不是当今陛下在暗示,心中属意殿下?

    这场夺嫡之争,是殿下赢了!

    心腹们只想到自己们即将成为潜邸之臣,脸上顿时露出兴奋雀跃之色。

    此时宫中太监,却是合起手中的圣旨,皮笑肉不笑地道:

    “晋王殿下,接旨吧!”

    晋王微微回过神来,起身便看到这传旨太监的模样,心中顿时一惊。

    不对劲,绝对没这么简单!

    若是真是父皇属意自己接受太子之位,那这传旨的太监,巴结还来不及呢,这么可能会是这般模样!

    想到这里,晋王心中一个咯噔,沉重地抬起双手,接过了圣旨。

    “谢父皇恩典!”

    晋王捧着圣旨,缓缓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太监,忽然开口问道:

    “敢问公公,本王此前,并未对西南之事献上什么策略,为何父皇会下这么一道圣旨?”

    听到这话,太监假笑一声,道:

    “晋王殿下说笑了,弹劾岐王殿下违逆旨意,并且对要西南叛军,既剿既抚的谏言,不就是您呈给陛下的吗……陛下已经按照您的谏言下旨,即刻召回岐王殿下,并且下旨招降了!”

    听到此话,晋王脸上微微有些发白,心头狂跳,沉声道:

    “本王,并未提出过什么剿抚之策啊……”

    传旨太监脸上一沉,一字一句地道:

    “晋王殿下,陛下说您献策有功,那便是献策有功!”

    一句话,便直接将晋王顶了个不上不下。

    传旨太监微微转身,看向身后的绣衣使们,冷声道:

    “你们都给我听着!晋王殿下乃是万金之躯,不容有失!你们都是干爹精挑细选出来的,一定要将晋王殿下看护好了!否则,干爹饶不了你们!”

    晋王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这传旨太监。

    他若是没记错,这人,貌似是夏皇心腹,宫中大太监四喜的干儿子。

    也只有为夏皇主管着绣衣使的大太监,才能够吓得住这些绣衣使……

    一众绣衣使当即暴喝一声,道:

    “谨遵公公之命!”

    此时晋王府中的一众心腹,见眼前这些人的态度,也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

    府外这个时候,便听到传来了一阵高呼之声。

    “你们放开我!我乃殿下的人,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拦住啊!”

    嘶声力竭的喊叫之声,让所有晋王府的人眼皮一跳。

    晋王猛地抬头,便看到刚刚被自己吩咐出去传旨的心腹,被几名绣衣史押着走进来,然后用力地推到在地上。

    一名绣衣使看都不看脸色难看的晋王,径直来到传旨太监的面前,拱手道:

    “公公,此人图谋不轨,暗中想要出府,必定是什么人安插在晋王府上的眼线!”

    晋王闻言,连忙开口道:

    “公公误会了,此人的确是本王派出去办……”

    话音刚落,便看到传旨太监眼中杀意一闪,斩钉截铁道:

    “杀!”

    绣衣使闻言,当即长刀出鞘。

    便见血光一闪而过,人头顿时滚落,鲜血散落在王府的青砖之上。

    传旨太监冷笑一声,故作侧耳的模样,开口询问道:

    “殿下刚刚说什么?奴婢耳朵不好,没有听清!”

    “你干什么,胆敢冒犯殿下!”有心腹眼睛一瞪,怒然道。

    传旨太监闻言,扭头过来,一指那人,厉声道:

    “此人形迹可疑,拿下!”

    一旁的绣衣使闻言,二话不说,当即上前。

    晋王脸上,顿时变得难看至极,猛地上前一步,喝道:

    “这是本王府上的人!”

    到底是天潢贵胄,位居高位的皇子亲王。此时暴喝一声,周身气势散溢,顿时让上前的绣衣使为之一震,脚步一滞。

    传旨太监见状,心中微微一惊。

    斟酌片刻之后,他轻哼一声,对着手下人微微挥手,道:

    “罢了!既然晋王殿下开口,就算了……不过这朝野上下,多的是欲要对晋王殿下不轨之人。总之你们,要把这王府上下,给看牢了。一只老鼠苍蝇,都不要轻易放过!”

    “是!”

    绣衣使们的齐声喝道,让晋王以及一众心腹脸上发白。

    什么赐绣衣使身前听令啊,这摆明了,就是换了个名头的圈禁啊!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竟然发生了这般大的局势变化。

    传旨太监,一抚衣袖,领着人转身离去。一众绣衣使,此时迅速接管了整个晋王府,明哨暗哨顿时布下,将整个晋王府守卫变得严密至极,杜绝了外界人接触的可能性。

    当然了,晋王府中的人,也别想接触到外界的人。

    晋王挥退了心腹,一个人坐在书房之中呆愣着,禁止任何人进入书房。

    他原本一直挺立的腰杆,微微有些耸拉,脸上出神,不知道在心中想些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绣衣使忽然推开书房门走了进来。

    晋王微微抬头,眉头倒立,用嘶哑的声音道:

    “本王说了,所有人都被滚出去!你,好大的胆子!”

    尽管此时晋王已然知道自己满盘皆输了,但到底还是亲王之尊,岂容一个小小的绣衣使冒犯!

    被呵斥的那名绣衣使,此时却是毫无畏惧之色,大大方方地对着晋王躬身一礼,道:

    “小姐嘱咐小人,要来见殿下一面,向您报个平安!”

    晋王眉头一抽,沉声道:

    “小姐?”

    那名绣衣使微微一笑,自怀中取出一枚云纹吊坠,放到了晋王面前。

    晋王低下头来一打量,眼睛顿时圆睁,下意识地道:

    “瑛瑶的玉坠……”

    他猛地抬头,惊道:

    “她此时,不是应该在云国吗?”

    绣衣使闻言,沉默着没有回话。

    晋王神情有些慌乱,许久之后,方才无力地道:

    “本王做的事情,看来她都已经知道了!”

    “和亲路上的事情,晋王殿下虽然找了顶罪的,但顺着蛛丝马迹查下去,还是有破绽的。还有西南之事,殿下的事情小姐那边也知道了!”

    晋王闻言,脸上有些阴晴不定。

    显然,一直在算计岐王的幕后之人,就是这位与他私交甚好,被岐王视之为真正兄长的晋王殿下!

    晋王微微叹息一声,道:

    “本王虽然知道瑛瑶自幼便心机深,但她绝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轻易便将手伸到绣衣使中!说吧,当今五位二品绣衣使中,哪位投效了老十九?本王如今,也是老十九算计的?”

    那名绣衣使闻言,微微低头,沉声道:

    “晋王殿下的问题,小人一个都无法回答!个中答案,晋王殿下不妨自己多想一想。”

    说完,这名绣衣使当即行礼,转身离去,只留下脸上阴晴不定的晋王坐在书房之中。

    整个金陵城,此时也随着这道圣旨,而变得暗流汹涌。

    赐下绣衣使在晋王府中听令,难道当真是皇帝定下了储位?可是之前不还是有消息,说属意岐王的吗?

    不知诸王府之中,有多少杯盏因此摔碎。朝中百官,也是不断派人,想尽了办法探查消息。更有心急之人,已经安排了贺礼送至晋王府,行投效之事。

    但如今的晋王府,或许是为了低调行事,闭府不见客,只是将一应礼物收下。

    而就在同时,朝中太仆、大行令、御史大夫等晋王心腹,已经被悄然以各种理由拿下……

第二十三章 金色训卡【星佑蜀汉】

    云国,皇宫之中。

    朝阳初升之际,便听到数声厚重的玉钟钟声,于深宫之中传出,响彻在整个中庆城中,惊起鸟雀一群。

    厚重的宫门,伴随着玉钟之声轰然而开。

    殿宇巍峨,宫阙重叠,尽显皇权气象的雄伟宫殿群,显露在众人眼前。

    于此同时,宫中东西两旁的奏乐亭中,庄严的礼乐之声顿起。

    百官身着朝服,列队步入,但却是未曾步入宣政殿中,而是分别候在殿前的广场之上。

    宣政殿前,浩荡仪仗依次排开。

    禁军高手护卫身旁,宫中侍者伺候一旁。

    象征着天子身份的黄罗伞盖垂下,其下是身穿玄色帝袍,周身气息如渊似海,帝王威严越发浓厚的萧承。

    待到百官站定,冯保上前一步,朗声道:

    “陛下有旨,宣新科进士觐见!”

    “陛下有旨,宣新科进士觐见!”

    禁军旋即应声而和,声音传出多远。

    奏乐亭中,礼乐之声一变。

    身穿着大红色进士服,一个个面色神采飞扬的新科进士们,随着礼乐之声,缓步而出。

    天子接见,礼乐齐鸣,百官勋贵,尽皆相迎。。

    这些新科进士终此一生,最为荣耀之时,只怕便是此刻!

    当今天子,对科举进士无比重视。

    百官相迎,天子接见,跨马游街,披红带彩。所用礼节章程,甚至要礼部遍查古礼,商议而出。

    章程之繁琐厚重,较之去年更甚。所给荣宠之盛,让朝中百官心中略有微词的同时,也让朝中科举出身的进士们无不感激自豪。

    尽管如今的科举进士们,和察举制上来的官员,在初始官阶、待遇之上,并没有差异。

    但去年科举进士们,入仕不过一年时间,品阶最高者,甚至已经位列五品官阶,可为是青云直上。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当今陛下有意为之。这科举制度,如今已经逐渐成为,字啊云国入仕的最便捷之路!

    萧承透过垂冕,扫视下方跪倒的一众新科士子,微微轻叹一声。

    很可惜,这此的科举,一个名臣都没有刷出来。其中能力最为出众者,也不过十来个人,属性堪堪达到七十。

    第一次科举人数虽少,总体质量也不如今年。但最关键的是有個海瑞、严嵩。以及这个世界的人杰,阴阳家弟子时成文。

    这番一对比,难免让萧承心中有些失望。

    不过萧承再失望,这脸上却是半点都不能表露出来,甚至还要用比去年更盛的礼节,来体现自己对科举士子的重视。

    只凭才能录用官员的科举制度,在天下诸国的选任制度中,本就先进了几百年。萧承再展露出自己的态度,还怕天下各国有能力的士子们不为之心动?

    想到这里,萧承抬起手,微微一挥。

    一旁的冯保,当即一展手中圣旨,朗声道: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大云皇帝诏曰:

    妈耶,诸葛亮就够厉害了,还附带三个一流人物。都这样了,你还自带卡牌技能,这些不得起飞啊!

    想到这里,萧承再也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

    笑得头上垂旒乱颤,忘乎所以。

    这本是全无帝王威仪的失礼做派,但此时萧承做来,却是给下面百官,以及新科进士一种气吞山河,天下尽在掌间的豪迈气势。

    而就在此时,蕴楼之中,刘伯温领着司天监众人,各家观气运之法尽数用出,仔细地观看着头顶气运之变化。

    阴阳家门人,当代司天监监事澹台辉难以抑制心中激动之色,声音微微颤抖,道:

    “这异象,竟然与国朝气运联系这般紧密!而且,国朝气运,似乎还能够反哺朝中。”

    司天监少监,道家门人虞昭奇,额间白光散去,郑重道:

    “我等身居司天监职位,有官位在身,亦是能够感受到气运带来的反哺。虽然微弱,但的确能够感受到!”

    司天监众人,此时亦是脸露惊喜之色,纷纷道:

    “没错,我亦是感知到了!”

    “气运之妙用,当真玄奥!”

    为首的刘伯温缓缓起身,松了一口气,道:

    “气运之法,玄奥异常。此前我等枯坐楼中,全无半点头绪,但经过今日之事,这气运运用之法,倒是有了些头绪!”

    说到这里,刘伯温神情郑重道:

    “此法事关天下,还请诸位尽展手段!”

    众人闻言,齐声应道:

    “是!”

    --------------------

    而就在中庆城中因为新科进士而热火朝天之际,远在云国东北边疆,邕州驻地之中。

    邕州大营附近的一片水域之中,百余名精锐士卒守住了四方。

    一群气势威武,仪态深沉的大汉,脱下身上的精良甲胄,噗通一声跳入了水中,然后发出兴奋的欢呼之声。

    虽已至秋日,但邕州之地身在南方,向来炎热。邕州大营的士卒们,倒是时常来这附近水域之中泅水解暑。

    而只看这群大汉的做派,也绝非一般的士卒,显然是大营之中的将领,一同出来解暑放松的。

    一众大汉在水中扑腾了一会儿,方才浮出水面,一抹脸上的水珠,畅快道:

    “舒坦!真舒坦!这邕州冬日的时候虽不及京师如春日和煦,但亦是宜人。就是这夏秋时节,最是难熬了些!”

    一旁的大汉闻言,轻笑着附和了两句。

    不多时,便听到有人道:

    “咱们这新任大帅,人还算不错,就是太过紧绷了些。导致咱们在他面前,都有些放不开!要不是他今日出去练兵,咱们可不能出来解解暑啊!”

    旁边人闻言,当即笑道:

    “这位武镶将军,看起来就是这番做派罢了!不过不得不说,这么热的天,他还坚持亲自出去练兵,真是够坚韧啊!”

    “还真是啊。你们之前,可曾看到了他手下那支骑兵?我的乖乖,此前巡查大营的时候见过一眼,好家伙,那一身杀气的,还真有些遭不住。”

    “这样的兵马,我看便是当年的白羽军,也未必比得了!”

    “唉,白羽军……”

    话到一半,忽然有人长叹一声,将众人注意力引过去了。

    叹气那人,忽然开口道:

    “大家可知道,最近朝中发出的旨意?”

    几人闻言,下意识地对视一眼。

    “你说的,是太师……”

    “哎,别说了!”一人刚把话头带起,便听到一人猛地摆了摆手,打断道。

    “今时不同往日了,有些话,有些人,咱们还是少说吧!”

    此话一出,众人话音一顿。

    而这个时候,便听到刚刚叹气的那人,此时不顾阻拦,继续道:

    “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难道你们还会出卖我不成?有些话不说,心中实在是憋闷!”

    此人都这般说了,再有人阻止,那就有些不太好了。

    只听到那人继续道:

    “咱们都收到消息了,之前那些退伍在各地县衙当差的弟兄们,可是被一个叫海瑞的御史,用各种理由查办了不少。还有石镇东将军,如今也调回了京中。说是回京升任,当什么大将军。但咱们都知道,那什么大将军,不见得比当咱们大帅舒坦!”

    在场有几人听到这里,便知道此人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一个个顿时眉头皱起,道:

    “谷皋,你莫不是来之前,偷喝了什么酒不成!”

    那名叫谷皋的大汉,此时却是冷哼一声,越说越来劲。

    “我才没喝醉呢!你们看,先是咱们退伍的兄弟被查办,又是石镇东被调回京中。前些时候,又给太师定下了个‘幽’的恶谥。这一步一步的,怎么看都不对劲啊!你们说,当今陛下,是不是想要对咱们下手……”

    话音未落,便有另外一名汉子猛地自水中站起,暴喝道:

    “谷皋,你好大的胆子,刚诽谤陛下!”

    谷皋闻言,亦是顶道:

    “我谷皋没有诽谤!齐滨海,你敢说陛下没有对咱们下手的意思?咱们都是太师带出来的,而咱们陛下呢,当年都被太师逼到装傻的地步了,你敢说陛下他心中半点都不记恨?”

    “现在太师又死了,国战平息了,陛下用不着咱们了。陛下回头一看,咱们这些人身上太师的印记,半点都洗不掉,万一他想着对咱们来个秋后算账,你说咱们又该怎么办?”

    齐滨海闻言,微微一滞。

    许久之后,他方才看向谷皋,沉声道: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谷皋闻言,微微昂头,道:

    “我想自保!想留条后路!”

    说罢,他扭头看向一旁嘘声的军中将领们,沉声道:

    “不瞒诸位,当初咱们就说的好好的,要把这邕州四地经营成自己的,好供将来兄弟们养老的!可咱们那时候心中还装着大云国,这才罢了。可如今,陛下有秋后算账的意思,咱们总要想一想退路啊!”

    一众大汉之中,传出一道声音来:

    “有话直说!”

    谷皋闻言,当即道:

    “咱们也不愿叛国,所以必须让当今陛下意识到,这邕州四地,离不开咱们……”

    “什么意思?”

    “咱们这新任大帅,总喜欢自己带着兵马出去操练。咱们只要悄悄联系夏国那边,想必他们可是会很感兴趣的!”

    众人闻言,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也不由生出当今陛下想要秋后算账的意思,顿时面露犹豫之色。

    “可是、可是,那可是陛下的近臣啊……要是败露了,咱们就都得死啊!”有人颤颤道。

    萧承御驾亲征,可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今只要一想要违逆当今陛下,心中顿时畏惧起来。

    谷皋喉咙微微一动,舔了舔嘴唇,低声道:

    “没关系,这件事不会泄露的!咱们,只是为了一条后路,可并非是背叛陛下!”

    众人闻言,默然不语。

    这个时候做出这番姿态,就算没有说话,但心中的意思,显然就是赞同。某种程度上来说,显然已经是表态了……

第二十四章 局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那齐滨海勃然而怒,张口骂道:

    “谷皋,你敢谋逆?找死!”

    齐滨海猛地跳上岸边,一把抓起放在旁边的衣甲兵器,厉声喝道:

    “暗中谋划大逆不道之事,难道你们想连累家人吗!”

    齐滨海说完,这些军中将领,顿时流露出犹豫之色。

    有人带头,原本还心向朝廷、陛下,却略有迟疑的将领闻言,便有了反应。

    不多时,便又有近半的将领自水中忽的站起身来,连忙走到了齐滨海的身边,捡起自己的衣甲,警惕地看向谷皋。

    谷皋见近半将领站到了自己的对面,眼睛微微眯起,看向齐滨海的眼睛之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杀意。

    若非此人带头,又岂会这般麻烦!

    谷皋咬了咬牙,沉声道:

    “我不过想为兄弟们谋一条后路,这有什么错?此前太师被软禁,我等便是这般打算。只是当时夏、黎两国出兵,咱们心中尚有忠义二字,这才没有这般选择罢了!”

    “忠义”二字,显然就是谷皋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什么给众弟兄同僚留条后路,那也是借口。

    相较于退伍之后,当个受人呵斥、调派的官衙小吏,割据四州之地,做个威风八面的军头,显然更有吸引力。

    萧承当初亲入边军大营,使得边军上下俯首帖耳,听从调遣的事迹,总是为人津津乐道。

    但其实说起来,云国边军上下十数万的骄兵悍将。这么多的人,心中难免各自有各自的算盘、心思。若非萧承当初抽到的策卡【矢志报国】起了作用,哪里有这么容易就使得这群边军听命?

    齐滨海闻言,却是冷笑一声,道:

    “勾结敌国,你的忠义,就是这么论的吗?谷皋,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认罪伏法!”

    谷皋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冷声道:

    “不识时务!”

    一句话,让众人眼皮顿时一跳。

    便听到一阵甲胄摩擦之声,旁边护卫的一众士卒快步上前,手持长枪利刃,毫不犹豫地指向齐滨海以及他身后那近半将领。。

    齐滨海此时,心中忽然便如一盆凉水浇下。

    这个时候他才猛地想起,今日出来消暑的提议,也是面前这谷皋提出的。他既然有胆子当着众人的面明说这大逆不道之事,显然就是做了布置的。

    他竟然趁着众人没有在意,将带出营的兵马,全都换成了他的人!

    眼看着两边剑拔弩张,到了要动手的模样,原本一直没有说话的将领们看不下去了,齐齐站了出来,一起拉住了两边,口中劝道:

    “都是同僚弟兄,怎么能到动手的地步!快,快让你手下人放下兵器!”

    “滨海,你就别倔了……”

    “可以再商量商量啊!”

    齐滨海额头青筋暴跳,手中兵刃死死攥住不放,只恨不得一刀劈死谷皋。

    而另一边的谷皋,被众将领拉住,死死盯着齐滨海,眼中杀意也是流露出来,他咬着牙,道:

    “我告诉你们,这已经晚了!此时咱们那位武镶将军,只怕已经遇袭了。就算现在你们告诉朝廷,也洗不清身上的嫌疑了!”

    谷皋的话,让在场的众将领顿时眼睛一瞪,不敢置信地看向谷皋。

    众人本以为,这货只是先有了这个想法。未曾想到,他竟然胆子大到已经将狄青的行踪泄露给了夏国。

    齐滨海大怒,猛地就要冲下去砍向谷皋,口中怒骂道:

    “小人……私通敌军,泄露军情,按军法当斩!”

    这位齐滨海,在军中人缘一向不错。一众将领不愿见他死在自己眼前,二话不说上前拦住了他。

    谷皋有心想要杀人立威,让众人听从他的命令,从而在事后夺取边军的统帅权。

    但他此时,打着的是为众同袍留后路的由头。这個时候怒而杀害齐滨海这些人,显然只会让一众被他说服的将领离心离德。

    想到这里,谷皋强压下心中杀意,咬牙道:

    “咱们都是当年太师,自军中擢拔的将领,身上太师的印记洗不干净的!现在当今陛下要秋后算账,石镇东为了荣华富贵,二话不说就进京当他的大将军。可是咱们能如何?”

    “我告诉诸位,狄青只怕今后,是回不了大营了。这件事,咱们都脱不了干系!不下定决心,咱们都没活路!都是弟兄,我没想要大家的命。但既然意见看法不同,我便不能放你们离去。便请诸位兄弟,苦上几日,待大事已定,再放你们出来!”

    众将本就为朝廷对汪晓追加惩罚的事情而微微担忧,纵使心中对他这举动有所不满,却也有些无可奈何。

    毕竟所有人此时,都心有顾虑,不敢去相信朝廷,当今陛下会如何信任他们。

    仔细想一想,若是边军割据邕州四州这膏腴之地,每个人领个城池镇守当土皇帝,众将领的日子,岂不是更加好过了?

    再听闻谷皋承诺不取齐滨海这群人的性命,一众将领再没了心理负担。二话不说,七手八脚地涌上前去,将这些反抗士卒的兵器卸下。

    齐滨海急得脸上涨红,忍不住怒骂起众人无君无父,弃国弃家来。

    但此时,这些将领心中已然下定了决心要割据四州之地,当即一边劝说着齐滨海,一边将他捆住,时不时的还有人向他道歉,只说事后要请他饮酒赔罪。

    谷皋见此情况,便知大军已被他说服,顿时松了长长的一口气。

    望向远处的边军大营,再想起繁华富庶的邕州城,谷皋心中顿觉一片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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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蠢货!”

    金陵城中的一处院落之中,虞瑛瑶看着密信,随手抛下手中的棋子,冷笑一声道。

    “多年来的无往不利,已然让这群云国边军眼睛长到头顶上了!他们以为没了云国朝廷,只凭借十几万边军,四州之地,就能够保全自身?可笑!”

    严格来说,云国边军,着实有自傲的资本。

    自汪晓掌权整顿兵马以来,边军南征北战,无往不利。向西攻灭数国,拓土千里。向东连败夏、黎两国大军,威震天下。

    但这背后,若非是有云国朝廷倾力供应的粮草物资、兵甲器械,他们绝对不可能这般毫无后顾之忧。

    一旁的侍女见状,抿嘴一笑,应和道:

    “小姐,若非那些糙汉如此不识大局,又岂是咱们能够这般容易挑拨鼓动的?”

    虞瑛瑶闻言,摇了摇头,道:

    “这云皇,不知当真是太过仁厚,还是为名声所累。对于这汪晓影响力最深的云国边军之中,竟然没有好生清洗一番。若非如此,这场棋局,我还真布不下来!”

    这一场棋局,虞瑛瑶在建昌府边军出身的官吏被海瑞扫清的时候,便已经在着实准备了!

    那些官吏,都是边军出身,多有袍泽同僚还在军中效力。对于他们的下场,云国边军之中显然是有些怨怼之言的。

    萧承为了收兵权,又命镇东将军石安回京,让狄青接管了边军大营。虞瑛瑶收到消息之后,便悄摸地在军中以此事大做文章。

    然后她这边,再送还了汪晓的尸身。

    汪晓犯的是谋逆之罪,此前云国局势动荡,为了朝野稳定,安定文武之心,自然不好清算。但如今,云皇大权稳固,再面对此事,便不可能轻轻掀过去,必然要对其重新追究罪责。

    这样一来,诸多事情接连发生,那军中一直流传的,当今陛下要清算军中的消息,就变得有了七八分可信的程度。

    最后再联系个拎不清的蠢货,稍稍鼓动一番,这云国边军离心,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么一番谋划,一环扣一环,严丝合缝,布局之前便已然确定了对方的反应,算计可谓惊人!

    侍女此时站在一旁,却是忍不住道:

    “小姐,那咱们接下来,就是等着云国内乱?”

    虞瑛瑶闻言,微微一叹,摇头道:

    “要是这般容易就好了……云皇如今,可不是刚登基的那会儿!此前他御驾亲征,以天子之尊破阵杀敌,纵横无敌,在军中积攒了深厚威望,将士视他如神灵一般尊崇。边军或许能乱一时,但若是真要反,只怕他一道圣旨,士卒们就要拨乱反正了!”

    边军将领们为汪晓亲自擢拔,要清算也只会清算到他们的身上。但就算如此,齐滨海站出来振臂一呼,还是有近半将领不愿背离朝廷,这其中大半原因,便都是因为萧承了!

    “那小姐的意思是?”

    虞瑛瑶闻言,右手自棋盒之中捻起一枚白玉棋子,眼神一冷,道:

    “花费了这么多心思,只吃他一枚关键的棋子,我可不愿意!”

    话音刚落,便见她将手中棋子,重重地落在棋盘之上。

    只听得“哒”的一声脆响,整个棋局之上原本占据优势的黑棋,顿时覆灭了小半。

    侍女悄悄瞥了一眼棋盘,不解道:

    “小姐打算如何做?”

    虞瑛瑶微微抬头,看向夏国皇宫的方向,颇有深意地道:

    “之后的事情,就不要咱们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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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膺昊天之眷命,诏曰:

    岐王治理西南无方,致使瘟疫刚定,叛军又起,西南六郡局势摇摇欲坠。百姓困苦,视朝廷如仇寇。违逆朝廷旨意,妄动兵戈,罪责不容!着令六郡镇抚使、权统西南边军、十九皇子钦封岐王,革除职务,即刻归京反省!”

    大军帅帐之中,一众绣衣使分列两旁,宫中太监手捧圣旨,高声念动。

    一众将领,在岐王的带领之下,跪伏在地接旨。

    听到革职二字,众将领顿时面面相觑。

    岐王跪伏在地,眉头微微皱起。

    他万万没想到,这次朝中的旨意,来得竟然如此之快!

    岐王微微抬头,沉声道:

    “前方便是安顺郡郡城,各营兵马围困,此地已成孤城。战事如此,可否暂缓几日返京?”

    岐王此前,对西南边军之中将门势力大肆清洗过。这便如割除腐肉,虽然一时伤了元气,但这不过刚一年的功夫,西南边军便重新恢复了实力。甚至在他的治理之下,隐隐有了夏国最为精锐的北方边军的几分模样。

    面对着这样的正规军力,一群面前训练过几个月的叛军,显然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月余的时间,便被攻陷到了仅剩下一座城池。

    虽然这安顺郡郡城高大,有匪首郝元化坐镇,叛军老营悍卒战斗力不弱,但想来也撑不过半个月。

    此时这道严令岐王回京的圣旨,显然来得有些不合时宜。

    听到岐王的话,宫中太监却是神态极为温和,连忙恭敬地将他扶起,脸上挂着谦卑讨好之态,道:

    “殿下,陛下此前亲自交代过,您必须尽快交付差事,启程回京……还请殿下恕罪!”

    岐王闻言,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他此前违逆旨意攻打安顺郡,还可以说是从西南局势出发,属于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但此时这严令他归京的圣旨他再不从,那可就是妥妥的大逆之罪了!

    岐王胆子再大,再不怕事,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啊。

    而此时,就在他皱眉之际,下面依旧跪伏的一众将领,却是心思活泛,悄悄朝身边人使着眼色。

    你看看这传旨太监谄媚讨好的态度,哪里像带着圣旨前来问罪的?

    宫中侍者消息一向灵通,最擅长的便是见风使舵,他这般态度,由不得不让人多想。

    再想想当初岐王殿下擅自调兵,回到京中圈禁一个月不到便又被放出来了,这可就值得玩味了!

    想来这如今朝野暗中传言,当今陛下属意岐王殿下的小道消息,只怕是不假的!

    岐王此时,心思全都放在了战事之上,倒是不如他手下将领想得多,只是皱眉道:

    “那西南之后的事情,由谁处置?”

    传旨太监闻言,连忙讨好地道:

    “请殿下放心,陛下已然安排人前来接替殿下。”

    “是何人?”

    “原虎贲校尉廖固!”

    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岐王沉吟片刻,道:

    “本王知道,三哥门生……只是本王记得,这廖固一直在禁军之中效力,未曾统领过大军吧!”

    岐王与晋王关系一向不错,将事情交给他的人,倒是能够放心些。但这廖固的能力,就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传旨太监眼睛一转,想起了此前自己干爹四喜老太监的交代,连忙凑到岐王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还望殿下知晓,晋王殿下此前上折弹劾殿下治理西南不利,并且献上‘安西南策’,主张剿抚并用,收买人心,这才有殿下被召回京中之事。”

    听闻此言,岐王眼睛猛地圆睁,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三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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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余名衣衫褴褛,手持兵刃,一副匪类打扮的人,正骑着马匹,朝前仓皇逃窜。时不时的,还回头望去,面露惊恐之色。

    只听得宛若雷鸣一般的闷响,地面之上的石头顿时震动不停。

    百余身穿赤色轻甲,马挂弓弩箭矢,手持长枪的精锐骑兵,便宛若熊熊燃烧的火焰,蔓延而来。

    那万马奔腾,骑兵冲锋之气势,混合着凛然的杀气,让直面大军锋芒之人,顿觉心中颤颤。

    狄青身骑战马之上,一马当先于军前冲锋,死死地追在前面那群人的身后。

    一旁副将,快马赶上,在狄青耳边高喊道:

    “大帅!前方便是夏国边境了,不能再朝前了!”

    狄青闻言,当即不再犹豫,取下弓箭,只以双腿驭马,手中弓如满月,朝前方瞄准。

    “取弓!”

    身后的一众将士,齐齐取下弓弩,朝前方那群人瞄准而去。

    只听得“嗖”的一声,箭雨攒射,直直覆盖那群人。顷刻之间,倒下一片。

    狄青看着当即倒下的一众匪类,一勒战马,缓缓停下身形,脸色有些沉下。

    今日,貌似有些不对劲……

第二十五章 夏国北境精锐现身天南,大战将起

    夏国,金陵城皇宫。

    老太监四喜看到倚在龙椅上浅睡着的夏皇,当即一缩,转身捻手捻脚地就要朝殿外走去。

    而这个时候,便听到夏皇闭着眼睛,用略有疲惫之意的声音道:

    “凌儿可曾启程归京?”

    老太监四喜闻言,微微一滞。

    反应了许久,他方才意识到,夏皇口中喊的凌儿,便是岐王虞昭凌。

    老太监微微躬身,轻声回道:

    “陛下,殿下前日已经启程了!”

    听到四喜的话,夏皇睁开通红的双眼,点头道:

    “还好,没有犯倔!西南六郡之地,民心俱丧,已经是保不住了。他留在那边,这丢失国土之责难以逃脱……现在这个时机抽身而出,倒是正好!”

    四喜闻言,脸上笑容一滞。

    西南六郡,保不住了?

    僵住了许久,四喜方才挤出笑容,转移话题地道:

    “殿下若知陛下如此记挂在心,不知该如何感激涕零呢!”

    夏皇瞥了老太监一眼,轻哼道:

    “哼,你倒是圆滑……”

    说到这里,夏皇微微坐直了身子,看向御案之上摆放着的天下疆域图,沉声道:

    “云国小皇帝时运好,竟然让朕在西南民心不稳的时候,撞上了这场瘟疫。之后派遣医者、输送物资的手段也够厉害,名声好处他全都占了。绣衣使来报,这西南六郡民心,已然心向云国。这般一来,六郡之地也是别想保住了!”

    四喜老太监在一旁微微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接。

    夏皇对他的谨慎小心见怪不怪,只是眼神一厉,冷声道:

    “西南民心不稳,瘟疫尚未完全治理,还有叛军作乱、乡民自治,继续维系统治,费心费力!云国的小皇帝既然想要这么一个烫手山芋,朕给他又如何?只不过,那邕州等地,朕便不客气了。除此之外,还有云国这十数万大军一起当添头!”

    只听这话,便觉得夏皇好厉害的算计啊!

    西南六郡对于如今的夏国来说,继续维持统治,费力不讨好,只能图耗国力。

    既然如此,还不如换个邕州呢!

    邕州四州之地,乃是黎朝北方膏腴之地,亦是富庶之地。。虽然这么换有些吃亏,但若是再加上云国边军,倒也不算赔本买卖。

    毕竟这云国上下七成的精锐,都在这云国边军之中呢!

    听到夏皇的话,四喜老脸之上当即挤出笑容,恭维道:

    “陛下烛照万里,谋断天下,古往今来,少有您这般英明的天子。”

    夏皇对着相伴多年的老伙计的恭维早已听惯了,随意地摆了摆手,道:

    “对了,你刚刚来干什么的?”

    这话一说,四喜猛地想起自己前来是有事要禀,连忙道:

    “回陛下,十四公主命人朝宫中送来的东西!”

    夏皇听到是虞瑛瑶这个女儿,眉头微微一挑,道:

    “送来宫中的东西?以什么名义,送给谁的?”

    四喜脸上微微有些怪异,轻声道:

    “十四公主那边只说是交给陛下,其余的都没有交代!”

    说罢,四喜微微抬手,当即便有小太监手捧一紫檀木盒走入,跪倒在地,将手中之物奉到了夏皇面前。

    木盒之中,一枚珠翠静静地躺在其中。

    夏皇见到此物,肉眼可见地愣住了一下。

    片刻之后,夏皇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道:

    “这是她十岁那年,朕送给她的。说起来,那個时候她母妃还在……”

    说到这里,夏皇忽然失笑一声,道:

    “她这是在告诉朕,她知道朕在关注她了!”

    四喜闻言,眼睛低垂,回道:

    “许是十四公主觉得,掌握着绣衣使的过程实在太过容易了些,这才发现了异样吧!”

    此前便说过,虞瑛瑶早年一直身处宫中,为身份所限,手上并无多少可用人手。

    但自回到金陵城中之后,她手下的势力,便如同吹气球一般膨胀起来。不过半年的功夫,便暗中操控了绣衣使近乎全部的力量。

    而这绣衣使,乃是夏国历代皇帝手中利刃。就算先有冯处这个高阶绣衣使的投靠,但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这般轻易便让她掌握了这个特务机构,还是颇有可疑之处的!

    而夏皇和身边心腹的对话,便是将这个谜题揭开。这一切的背后,都是夏皇在暗中助力,纵容她执掌整个绣衣使!

    夏皇听到老太监的话,忽然怅然起来,摇头轻叹道:

    “这个自小未曾怎么关注的女儿,倒是朕看走了眼!生了这么多儿子,竟然没有一个比得上她的……”

    相较于她哥哥岐王,她的手段谋略,不知道高到了哪里去。

    饶是夏皇心中早已确定了皇位人选,为此也开始了诸多布局,此时也不由地想道:

    若是她是男儿身,自己又何必费这么多的心思?

    老太监低着头装木雕泥塑,虽然年纪大了,但他脑子可没糊涂。

    在这个时候,无论皇帝说什么,自己也不能接话啊!

    夏皇沉吟片刻,自言自语道:

    “其实也好,凌儿魄力有余,其余方面却是难免不足。有她暗中查缺补漏,也是极好!”

    其实若非虞瑛瑶在前往云国之后,展现出能够帮助到岐王的手段谋略,夏皇根本不可能放任她回来,暗中掌握整个绣衣使!

    失去了公主身份,她便是想牝鸡司晨都不可能!又是岐王一母同胞的妹妹,一荣俱荣,正是暗中为岐王保驾护航的好工具人!

    想到这里,夏皇将手中珠翠放了回去,随口道:

    “送回去吧……”

    夏皇微微顿了顿,眼神一凝,沉声道:

    “朕给她的,除非朕亲自要回来,要不然就只能永远是她的东西!”

    四喜老太监闻言,连忙合起紫檀木盒,躬身一礼就要告退。

    就在这个时候,夏皇再次发话了。

    “邕州那边关注着,想必马上就要有个结果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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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云夏南方交接之处。

    远处的夏国边境处,亦是传来了如同雷声闷响般的铁蹄踏地之声,轰隆传来。

    身穿黑色甲胄的数千骑兵,自前方疾驰而来。

    铁蹄之声,直敲人心。杀伐之气,铺面而来。分列军阵,令行禁止的骑兵队列,只若泰山覆压而来,一看便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于此同时,狄青领着的骑兵队列之后,又是数百商队打扮之人忽然出现,以装载货物的车队为盾,抽出兵刃列队挡住了云国骑兵的后退之路。

    只看这些貌似商贾打扮之人那熟练的动作、紧密严实的军阵,便知这商贾身份只是掩饰,明明全都是训练有素,乔装打扮的精锐士卒。为的,就是在这个时候为骑兵大军拖延片刻!

    狄青身边的副将见此,神色一凝,策马来到狄青身边,沉声道:

    “大帅……”

    而此时的狄青,看到这突然出现的夏国骑兵,不仅没有露出惊讶慌张之色,反而是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开口道:

    “果然出现了!刚刚便发现今日遇到的马匪、商贾都有些异常……哼哼,再这么操练不停,都不知你们私下里得把我骂成什么样了!”

    副将闻言,脸上不由得微微有些异样。

    当今时节虽已入秋,但这邕州气温却不曾降下。恰逢秋老虎,天气堪比酷暑。饶是狄青以一方大帅之尊与士卒同甘共苦,但在疲惫不堪的情况之下,也是有人忍不住抱怨几句。

    不过正如狄青所言,眼前这些夏国骑兵的出现,意味着他们总算不用这般操练不休了!

    狄青将手中长弓挂在马上,换上腰间的苍蓝色宝刀,调转马头,指着前方那些伪装商贾的士卒,高声喝道:

    “冲!”

    虽然狄青身边,只有百余骑兵。但眼看着数量是他们数十倍的夏国骑兵突然出现,一个个的全无半点惊慌。

    军令一下,众人周身气势顿时一变,一个个挺直长枪。

    “杀!”

    只听得暴喝一声,百余骑兵当即紧随狄青身后,朝前方杀去。

    马蹄迈动,骑兵冲锋之势猛地一提。肃杀之气却四散而出,军阵之势震慑人心。不过百余人的骑兵,却有千军辟易之态,惊人异常!

    前方那做商贾打扮之人,当道而守。装满货物的车辆推到,露出了精铁打造的车架,将并不算宽阔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这些人虽只有数百人,还都是未曾着甲的士卒,但只凭借这精铁打造,拦在道路之上,占据地利的车架,便足以抵挡住数百骑兵的冲锋。

    但可惜的是,狄青带领的,乃是三阶兵种“幽州突骑”!

    狄青眼神一厉,长刀上指,暴喝道:

    “冲阵!冲阵!”

    【……】

    【前置条件——……】

    【所需装备——……】

    【特性——突骑冲阵:冲击敌方军阵之时,移动速度增加2,攻击力增加2(生效中)】

    【属性——单兵战斗力:29,攻击:14(+2),防御:4,血量:9,移动:6(+2)】

    “杀!”

    无边的杀伐之气,顿时之间凝聚而来。

    骑兵冲阵,霎时之间天地呼应,气运异象顿时凝聚实体。

    滚滚狼烟冲天而起,血色缠绕盘旋而上,直在上空之中凝聚。

    巨大的玄色铁翼伸展,投下的阴影遮蔽数里。泛着红光的凶厉眼神让人不寒而栗,尖锐的鹰嘴似在闪烁寒芒。苍劲有力的铁爪之下,有鲜血低落。

    幽州突骑异象,滴血雄鹰。

    天地之变后,大军凝聚的异象,第一次显露在世人面前。

    百余骑兵冲锋而来,直面锋芒的数百伪装的夏国士卒面露惊骇之色,阵型顿时为之一乱。

    “那是什么?”

    “怪物,是怪物……”

    “啊啊啊!”

    当初萧承与惠启和尚在论法大会之上,气运凝实显露异象,被中庆城中的百姓认定为是真龙天子、佛陀降世。

    而如今,第一次看到这般异象的夏国士卒们,更是生出敬畏惧怕之意。

    滴血雄鹰异象俯冲而来,利刃般的铁爪此时跨过了虚实之间的限制。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那精铁打造,以此来阻拦云国骑兵去路的车架,顿时之间炸裂开来。

    狄青率先而至,纵马一跃,手中长刀猛地一挥,苍蓝色真气汹涌而出,化作水龙真形,于夏军军阵之中肆虐盘旋。

    阵阵龙吟,伴随着炸裂之声不绝于耳。有血性阻挡的夏军将士,此时直面,顷刻之间便被撕作粉碎!

    百余骑兵挺枪而入,便宛若狼入羊群,只听得“噗嗤”的利刃穿透血肉之声不断传来,夏军的阵地之中,毫无阻挡、抵御之力,只听得一片惨叫之声。

    不多时,一众挡在前方的夏军士卒,或死或伤,又或是胆气俱散,仓皇而逃。整个夏军阵地,竟然连一刻钟的时间都没能够坚持住,便尽数覆灭。

    那骇人异常,在夏军看来宛若鬼神护体的滴血雄鹰之异象,缓缓散去。

    狄青停在原地,重整队列,调转马头看向追来的夏军大队骑兵,昂然而立。

    此时的夏国骑兵,似是为刚刚的大军异象所震慑,马速缓缓慢了下来,停在数里之外,警惕地与狄青对峙着。

    只听得狄青神态沉肃,大声呵斥道:

    “此乃我大云疆土,你夏国将士擅入,可是想撕毁和约,再挑战端?”

    夏国大军之中先是沉默着,只听得战马喘息、嘶鸣之声。过了片刻,方才入潮水一般散开。

    一名面容沧桑,身形壮硕的中年将领,身骑战马之上,缓缓而出军阵。看着对面的狄青,他面上隐有忌惮之色,当即高声喝道:

    “大夏后将军,钦封德阳侯齐默,见过武镶将军!”

    听闻来人的姓名,狄青眉头下意识地皱起。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狄青奉命前来接管这邕州大营之前,便已经在东厂的档案库中,将夏国西南边军之中的将领尽数记载心中。

    可是眼前这人,却是未曾发现他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之中!

    一旁的副将闻言,悄然上前,压低了声音,对着狄青道:

    “将军,德阳侯齐默,乃是夏国北境边军出身的悍将。在十年之前一战成名,屠灭突厥古尔哈部三万之众,名震漠北,获封德阳侯!此后,其便一直在北境震慑突厥部,是以我天南少有耳闻。东厂的档案之中,也就只有这些而已……”

    “北境边军出身?”狄青闻言,眉头微微皱起。

    此时仔细看一看对面的这些骑兵,一个个骑术精湛,战马优良,这般精锐的骑兵,绝非是夏国西南边军的那些骑兵能够相提并论的!

    想到这里,狄青眼中不由闪过一丝警惕之色。

    倒是没想到,夏国那边竟然从北境抽调精锐兵马而来。看来这一次,果真如陛下所交代那般,夏国那边是早有准备啊!

第二十六章 钓鱼执法

    “久闻武镶将军大名,今日得以一见,果然是英雄人物啊!”德阳侯齐默看着远处那不过百余人的骑兵,想起刚刚那般气运异象,心中满是迟疑不定,只能张口恭维,语带试探地道。

    作为一军主帅,身负上下将士性命,每个决定不说都要有个八九成把握,但绝不能轻敌冒进。

    尤其这凝实的滴血雄鹰异象,是未曾出现过的东西。

    齐默身居高位,自然有渠道知道,这天地已然在潜移默化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凭借多年沙场厮杀,齐默对军阵杀伐之气有着异常的敏锐。他能够知道那显化异象,绝对不是什么鬼神妖魔,而是大军军阵与天地之间呼应而发生的某种玄之又玄的变化。

    但他身边一众将士,却是没有这个本事,看到那样未曾见过的东西,难免心中略感畏惧。

    所以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轻敌冒进!

    想到这里,齐默眼皮一动,心中定计,当即朗声道:

    “此次前来,非是撕毁两国和约。而是收到消息,贵国邕州大营,有兵马叛乱。你我两国,约定盟约,又有姻亲,岂能够坐视不理?本侯亲临大军,便是为了助贵国平定叛乱!”

    故意说出邕州大营叛乱之事,显然是抱着想着要打击狄青军心士气的想法。一般将士听闻这道消息,绝对不免心中慌乱。

    “只看武镶将军麾下,便知您的才能。若是投效我大夏,本侯愿亲自举荐于吾皇面前。我大夏皇帝陛下最是惜才,武镶将军投效,必然不吝高官侯爵,金银赏赐!”齐默接着道。

    “如今邕州大营叛乱,将军身为主帅,难逃其咎。即使您一腔忠勇,重回云国,云皇陛下迫于朝野舆论,便是再爱护您,也得将您问罪。与其如此,倒不如投奔我大夏,谋个好前程啊!”

    齐默这话,其实并非劝降之时的言论,而是真的真心诚意的。

    那军阵杀伐之气显化异象的效果、能力,虽然齐默不甚清楚,但只看刚刚的表现,足足平添其麾下士卒起码三成的战力。

    有这样的练兵之法,都不需要太多,只要让云国整顿出二十万这样的兵马,夏国士卒面对云军,恐怕只有屡战屡败的份了!

    所以,齐默是很希望狄青投降,为夏国带来这样的练兵方法啊!

    而此时,对面的狄青,却是忽然轻笑一声,沉声道:

    “德阳侯说笑了,我邕州将士又岂是不忠不义之人?此前两国妄动兵戈,邕州将士便誓死效忠。这般话,还是侯爷自己回去说着玩吧!”

    齐默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他刚想再次出声劝降,便听到对面的狄青猛地打断道:

    “今日一见,多谢侯爷盛情相邀,此番恩情铭记在心。若是日后沙场重逢,易位而处,亦是愿意为侯爷举荐于陛下面前!”

    “后会有期!”

    说罢,一众云国骑兵当即在狄青的带领之下扭头策马狂奔。

    离去之果断,倒是让齐默微微有些措手不及。

    眼看着云国骑兵越跑越远,齐默身旁的夏军将领当即凑上前去,拱手道:

    “将军,咱们追不追?”

    “那滴血雄鹰异象,到底是什么玩意?敌情不明,末将觉得还是莫要轻敌冒进的好!”

    “这、我等大费周章,调集兵马前来,若是这般回去,该如何向陛下交代?”

    “可是那异象实在吓人,麾下士卒若是面对,只怕胆气丧去,战力凭白就减弱了五成……”

    这么一盘棋,若是放走了狄青,让他回到邕州大营整顿兵马,只怕只要先输一半了!

    齐默沉吟片刻,当即一攥手中马鞭,喝道:

    “他对我等大军,亦是心怀忌惮畏惧。否则这個时候,绝对不会这般轻易离去。传令,绝不能放走狄青,追!”

    说到这里,齐默微微一顿,接着嘱咐道:

    “前军作鱼鳞阵,后军变鹤翼阵!”

    此时的齐默,还稳了一手。鱼鳞阵防御严密,骑兵不常用此阵法,为的就是防止狄青反手突击。后军鹤翼阵,就是为了一旦狄青回头,立即包抄其后方截断退路。

    齐默治军多年,威望颇深。此时一声令下,麾下将士们纵使对那异象心有畏惧,却也是整军前进。

    到底是夏国最为精锐,终年厮杀不断的北境骑兵,军阵变化,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只听得马蹄声阵阵,宛若雷鸣闷响,直朝狄青离去的方向杀去。

    而就在前方,狄青扭头看了看身后那半天才开始追击的夏国骑兵,心中微微一动,马速稍微慢了一丝,朗声道:

    “动作给我慢些,还有几十里路,别让对面追不上来!要不然这段时间的苦,咱们可就白吃了!”

    虽身后有千军万马追击,但此时这不过百人的骑兵,却是毫无畏惧退缩之意,听到狄青之言,脸上甚至露出了嘲弄之色,放声大笑起来。

    朗笑之声,旋即又消失在急促的马蹄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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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邕州大营前。

    谷皋看着近在眼前的邕州大营,眼中是强压不住的喜色。

    只要趁着大营之中无人主持大局,夺取大军军权,然后假借朝廷之命,大肆提拔亲信,掌握大军。那今后,这邕州大营,四州之地,他便是威风八面,生杀予夺的割据诸侯了!

    一众已经将谷皋默认为带头之人的将领,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再后面,则是被谷皋亲兵心腹绑得死死的近半不配合的将领了!

    一群将领,绑住了另外一群将领回来了,这样的场面,着实很让大营之前守卫的士卒迟疑。

    但旋即,谷皋便以这些将领触发军法,他将这些人带回军法论处的名义,呵斥守营士卒打开营门。

    守营将领不敢违逆,当即将众人放了进来。

    谷皋二话不说,领着众人便直朝帅帐而去。毕竟此时,只有拿到了帅印,才能够假借朝廷名义,调动大军。

    谷皋走到帅帐之前,大步迈入。正当他要兴冲冲地去拿帅印的时候,整个人忽然一僵。

    众人齐齐朝帅帐之中望去,顿时集体愣住。

    便见帅位旁,一道身穿甲胄,身形在众将领看来颇为熟悉之人,正身形挺立,负手站在地图之前仔细端详着。

    一众将领,顿时惊呼一声,面色煞白,心中宛若打鼓,扑通扑通地直跳。

    “大、大、大帅,您、您回来了……”有人结结巴巴地说道。

    听到有人说话,那道身影微微转身,露出了面容。

    谷皋见到此人,当即面色苍白,心中慌乱至极,下意识地倒退一步,猛地撞到了身后同僚。

    这突然出现在帅帐之中的人,竟然是前任邕州大营主帅,原镇东将军,现任中军大将军石安。

    原本应该在中庆城的石安,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回到了这邕州大营之中。

    能够跟随谷皋的将领,虽然不一定就多么聪明,却显然很会看局势。老上司的忽然出现,这背后意味着的东西,让这些人已经开始慌乱懊悔起来。

    石安环顾着闯进帅帐之中的一众将领,又撇了撇被他们五花大绑的军中袍泽,脸上顿时一沉,冷哼一声,道:

    “本将军如今,早已卸任邕州大营主帅,大帅之尊称,当不起!”

    他脸色更为阴沉难看,声音再次一高,呵斥道:

    “尔等未经通传,私进帅帐,有探听军机之嫌,按照军中律法,该如何处置?”

    执掌大军多年,石安积威甚重。再加上此时他本就在暴怒边缘徘徊,声音略带暴戾凶煞之气,让在场众将双腿颤颤不能自已。

    谷皋握了握腰间的兵器,心中生出了号召众人上前,乱刀砍死石安,随后夺取军权的念头。

    但每每那激昂慷慨的号召之言到了嘴边,却又堵住说不出来。

    先不说石安执掌大军多年,威望深重。就说那帅帐之外,那若有若无的凌厉气机,便知此时众人已经是身在瓮中,再无了生机。

    看到众人战栗着不敢说话,石安心中却更是暴怒。

    “说啊!本将才走了多长时间,都变哑巴了?”

    暴喝之声响起,只听得数声“噗通”之声,便有数名与谷皋一同的将领跪倒在地,浑身颤抖不能自已,七嘴八舌地颤声道;

    “回大帅、啊,不,是回大将军……”

    “此谓探军……”

    “违令者……当斩……”

    石安眼中开始变得通红,厉声道:

    “尔等刚刚,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又该当何罪!”

    又是“噗通”几声,再次有人跪倒在地,颤抖着不敢起身。

    “此谓轻军,按军令,当、当斩……”

    石安一拳砸在帅位之上,继续怒吼道:

    “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何罪?”

    “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何罪?”

    “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于外,使敌人知之,何罪?”

    每一声暴喝,便又有几人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谤军者,当斩!构军者,当斩!背军者,当斩!”

    军中律法七禁令五十四条,轻军、慢军、盗军、欺军、背军、乱军、误军,条条当斩!

    连着三次盛怒之下的追问,帅帐之中有心作乱的将领,还站着的也便只剩下一个谷皋。

    石安看向他,眼神狠厉,用微微有些嘶哑的嗓子,一字一句地道:

    “密谋造反,该当何罪!”

    此时的谷皋再也支撑不住,身形晃动,狼狈地趴到地上,连连叩拜,眼中鼻中涕泗横流,懊悔至极地不断哀求告罪。

    “大将军、大将军,末将知错了!末将只是、只是,只是为求活路了……看在末将为国征战多年的份上,饶末将一命吧!”

    “放过你?”

    看着谷皋这番模样,石安却是开始气得浑身发抖,甚至嘴角不受控制,狰狞地笑了起来。

    就这般废物的胆色,还不如当年那个在帅帐之中,敢于向陛下拔剑的佛门卧底!

    可就是这么一个货色鼓动一下,就让这邕州大营近半的将领牵扯其中,让他不得不对着一众旧部、袍泽下死手。

    此时若是能够动手,石安只恨不得将他整个人生吞活剥了吃下去!

    便在这个时候,只听得数阵脚步之声传来。

    新任邕州知府萧瑀手持明黄色圣旨,在一众粘杆处侍卫的簇拥之下,缓步走入帅帐之中。

    石安见到萧瑀来了,站起身来,对着他微微点头。

    萧瑀微微拱手行礼,沉声道:

    “陛下口谕,接下来之事,大将军便不必参与了!”

    石安不忍地闭上了通红的双眼,躬身行礼,道:

    “谢陛下体谅!”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不用多说,是处斩叛逆之人的时候。这些人,都是石安多年的旧部袍泽,让他暂时回避,算是萧承对臣子的关照。

    石安站直了身子,环顾在跪倒一地,惶惶不堪的众将领,猛地一咬牙,快步走出帅帐。

    等到石安离去,萧瑀脸上一冷,展开手中圣旨,朗声道: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大云皇帝诏曰:

    邕州边军典军校尉谷皋,巧言令色,鼓动军心,致使不和。勾结夏国,密谋叛乱,罪不容赦,当诛!革除官职,论处极刑,夷其三族!附从将领,一应皆斩,家族上下流放南郡,永不得回!

    钦此!”

    跪倒在地的谷皋面若死灰,呆愣了片刻,却又忽然抬起头来,睁大了双眼,道:

    “为何,为何圣旨中会有我的名字!我明明今日才……”

    说到一半,谷皋忽然反应过来,挣扎着就要起身,吼道:

    “陛下知道……陛下全都知道!为何、为何要等到现在出现,一定要置我等于死地!”

    中庆城到邕州,路程需要半个月之久。这道圣旨之上,谷皋的名字赫然在列,显然是老早便在上面。或许,在夏国那边联系他的时候,东厂的番子便已经盯上了他。

    而若是提前数日便将石安派来军中坐镇,想必他们一定都不敢有所动作。

    谷皋虽然不懂什么叫做钓鱼执法,但也明白,中庆城的皇帝,就是一步一步看着他,领着近半边军将领,一同走入死境的!

    萧瑀冷笑一声,道:

    “你若没有叛乱之心,本官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好了,多说无益,来人,将他们拉到军中校场之上处斩!”

    一旁的粘杆处侍卫当即暴喝一声,将这些边军将领尽数拖了出去。

    哀求、咒骂、痛哭、懊悔之声,顿时响彻一片。

    萧瑀脸上冷漠,丝毫不为所动,沉声道:

    “速速回禀陛下,邕州大营无恙!”

    “是!”一旁的粘杆处侍卫当即拱手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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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国后将军,德阳侯齐默俯身马上,看着前方的狄青等人,心头忽然一跳。

    “有点奇怪啊!云军的马速,怎么越来越慢?”

    一旁的副将闻言,当即道:

    “这云军此前便操练、追逐马匪,马力不够也是正常!”

    齐默闻言,却是警惕地抬起头来,环顾了一下四周。

    便见四周地形越发开阔,密林不再,一点也不像埋伏有兵马的模样。这也就是他们不知不觉之间,能够追得这么远的原因。

    但此时的齐默,心中却是越发不安起来。

    “邕州大营的密探说,这狄青今日带了多少兵马出来?”

    手下副将迟疑一会儿,方才斩钉截铁地道:

    “今日出营的,只有百余骑兵!”

    齐默闻言,露出沉吟之色。

    但不过思索片刻,他脑中便灵光一现,瞳孔猛地一缩,惊呼道:

    “快,整军后撤!邕州大营的主帅,怎么可能只带这么点兵马出来!该死,只怕中计了!”

    话音刚落,前方一直奔逃不停的百余骑兵,忽然调转马头,肃然地面相直冲而来的夏军骑兵。

    “将军你看!他们停下了,咱们不如……”

    齐默闻言,更是急了,道:

    “真的有诈!”

    话音刚落,远远便看到远方,一条赤色浪潮滚滚而来。

    定睛一看,身穿赤色轻甲的云国骑兵,此时自远处疾驰而来。象征着大云国的云龙战旗随风飘荡,与“狄”字大纛一起猎猎作响。

    狄青身骑战马之上,英俊的脸上露出冷意。

    长刀斜指,暴喝道:

    “突骑,杀!”

    “杀!”

    震耳欲聋的暴喝之声响起,杀伐之气几乎凝实。气运化作滚滚狼烟冲天而起,直在空中凝实成巨大的雄鹰异象。

    “射!”又是一声暴喝。

    远处赤色铁骑抽出弓弩,斜指上空。

    头顶之上的滴血雄鹰振翅高飞,身形扶摇而起,一阵狂风随之而起。

    只听得“铮”的一阵弓弦震动,箭雨攒射,铁骑未至,羽箭便呼啸而至。狂风助势,射出的羽箭去势更为雄劲强势,化作暴雨纷纷落下。

    云国骑兵突然杀出,更是没想到对方羽箭能够攒射这般远的距离,霎时之间,士卒们纷纷中间,从马上翻滚下来。

    这般情况,看得齐默是目次欲裂,口中连声暴喝道:

    “聚阵!聚阵!不可让云军冲入阵中……”

    夏军一片混乱,面前朝齐默此处聚集而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突骑快若迅雷,便已经呼啸而至。

    虽是轻骑兵,却携无可阻挡之势突入阵中。趁着夏军军阵涣散,不断分割包围,左突右杀,纵横睥睨。战场之中,只响起夏军士卒的惨叫哀嚎之声。

    齐默眼睛涨得通红,额间青筋暴露,气急了的模样。

    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来天南的第一战,竟然就这么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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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5531/ 第一时间欣赏太宗皇帝成长计划最新章节! 作者:云绕半山腰所写的《太宗皇帝成长计划》为转载作品,太宗皇帝成长计划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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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皇帝成长计划介绍:
轮盘缓缓转起,各色光辉一一显露。
金色光辉,一闪而过。
【金色帝卡,秦始皇。卡牌技能:六世余烈、威震四海、横扫六合、巡游求仙、千古一帝】
萧承眼放光芒,神色激动,连连点头。
这个好,这个好!
哎呀,过了!
又是一道金色光辉亮起。
【金色训卡,星佑蜀汉。卡牌技能:使用之后,拥有名臣诸葛亮、法正、姜维、徐庶、黄月英,无当飞军(三级特殊兵马)可组建。】
诸葛亮哎,这个也好,就这个!
啧,还是没抽到!
紫色光芒,闪耀萧承视线之中。
【紫色帝卡,唐宣宗。卡牌技能:大中之治、神策、装疯卖傻、昭雪、老儒生】
嗯,这个也行。
轮盘依旧没有停下。
【蓝色策卡,鱼腹藏剑。卡牌技能:使用之后,一年之内,除名大臣必定成功。】
嗯,这个勉强能接受。
轮盘,继续转动。
直到片刻之后,白色光辉充满萧承视线之中,一张卡片一跃而出……太宗皇帝成长计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宗皇帝成长计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宗皇帝成长计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