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还是得卷一卷,要不然好东西都藏着
金堂峰面色阴沉,走入装饰奢华的书房之中。
书房之中早已等候许久的师兄弟、门客们,纷纷站起身来,对着金堂峰齐齐行礼,躬身道:
“师兄!”
“东家!”
听到一众手下行礼招呼,金堂峰脸色依旧不快,快步走向主位,一言不发地坐下。
书房众人见状,不由互相对视一眼。
这些人之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出自杂家的门人弟子,自然听到了一些风声,所以对金堂峰此时的冷脸不快,并不太意外。
当今陛下降下口谕训斥东家不顾大局,杂家门主金圣源知道之后,自然是又惊又怒,将金堂峰喊了过去,是好生一通责骂。
杂家如今,虽说在云国商贾之中影响力巨大。但这,也是凭借着当今陛下的势力,方才有如此威势。
只论在朝野之中的势力、影响力,如今尚在蛰伏期间,集结门中所有力量,以求补全自身理念主张的杂家,甚至还不如那在背地里,极受皇帝重用的小说家。
金堂峰在如此时局之下,不顾北境大事,对沈万三示威,暗中使手段让他下不来台,甚至还被捅到了皇帝耳中。
知道了这些事情的金圣源,自然是惊怒无比,将自己这个一向视为亲子,颇为得力的弟子喊了回去,狠着心责罚了一通。
书房之中,金堂峰冷着脸,默不作声。一众门客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片刻之后,有杂家弟子按捺不住,率先做出一脸义愤填膺的模样,开口愤声道:
“师兄,这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沈万三,当真是输不起的人。自觉受了委屈,便想办法将这件事捅到了皇帝耳中,实在是太过让人不耻了!”
“就是,这与那书塾之中,那些出卖同学,偷偷告诉先生的小屁孩,有什么区别?”
对于小孩子尚算简陋的道德观来说,玩不起就告大人、老师,的确是很败人品的事情。
“这等小人,当真是恶心!”
“沈万三这般行事,足见其心胸手段。以后和他做生意的同行,当真是要注意。”
见有人率先开口,一众门客、杂家弟子,当即附和起来。在金堂峰面前,对着沈万三就是一顿隔空输出。
坐在书房主位之上金堂峰,看到堂下一众人,纷纷辱骂诋毁沈万三,脸上阴沉不快之色不仅没有消散,眉头反而更紧了起来。
“够了!”
金堂峰忽然呵斥一声,打断了众人。
他环顾众人,沉声道:
“我心情不快,并非是因为这些事情!”
堂下众人闻言,顿时一愣。
金堂峰见众人一脸困惑的神情,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子无名火,一拍桌子,骂道:
“这如今北境瘟疫之事,已然为百姓所知晓。短短半月之间,国中物价几次变化波动,全靠我等调拨物资压了下去。这些事情,你们就没有发现吗?枉我养着你们,希望你们为我出谋划策。结果呢,整日就知道揣摩我的心思,溜须拍马,一群废物!”
书房之中的众人,看到忽然暴怒的金堂峰,顿时面面相觑起来。
金堂峰看到自己费力养着的门客、师兄弟们这般模样,心中更是烦躁,头疼地扶着了额头,不耐道:
“滚滚滚!都滚出去!”
金堂峰此时显然心情不好,众人哪里敢违逆,只能低着头,灰溜溜地离开书房之中。
片刻之后,书房之中,仅剩下三四名杂家弟子留了下来。
这几名杂家弟子,都是金堂峰的亲信心腹,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还留在书房之中。
待到众人离去,其中一名心腹看着金堂峰头疼的模样,眼睛一动,当即出声道:
“师兄这般心烦,所为何事?我等师弟,愿为师兄分忧。”
这些人,和金堂峰那都是相处已久,对他的脾气秉性,早已琢磨透了。反正刚刚那听着似乎忧国忧民,从大局出发的话,不太像是自家师兄说出的话。倒像是生怕被东厂番子听到,这才说出的场面话。
见书房之中,只有几名心腹留下,金堂峰也不再隐瞒,脸上当即露出了肉疼、不甘的神色,咬牙道:
“半月之前,北境瘟疫之事,便已为百姓知晓。国中物价,应声上涨,尤其是米粮价格,直接涨了一成半。若是当时,我不是大开仓门,平抑粮价,而是限制手中米粮贩售,那时至今日,定然能够获得不止十倍的利润啊!”
说到这里,金堂峰脸上肉疼之色更加浓郁,继续道:
“这次平抑粮价,可使我杂家,损失了数十万两的银子啊!”
显然,金堂峰刚刚的话,倒也并非是假话套话。
对于被斥责,他显然是真的没有太大感触。他之所以这般肉疼难受,还是因为本来能够到手的钱财,最后竟然没有赚到……
几名心腹闻言,连忙低下头去,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如今的云国,南方肥沃富庶,一年三熟的土地实在太多,国中米粮积压不少,根本不是什么稀罕之物。
再加上如今杂家、沈万三,又以朝廷大义,联合了国中大部分商贾。
所以平抑粮价,甚至都不用高买低卖,只需让大部分商行,能够维持往年的粮价便可以了,商贾基本上没有损失。
而金堂峰口中所谓的损失,说的,应该是自己没有赚到的钱……
本该赚到但没有赚到的钱,就是损失。从某种角度来说,倒是也不算错。
金堂峰在外,一向以精明算计著称。
精明,是指他在赚钱的时候,比谁都精。有算计,是说他在赚钱的时候,算的比谁都多。
以小见到,只从金堂峰这个杂家当代首席弟子的格局,便足以看出如今杂家的落魄。
也难怪中原诸子百家,当初对于逃到云国的杂家,并没有下太大的力气,要斩尽杀绝。若非萧承出现给了杂家第二次机会,这杂家顶了天不过百年时间,便要彻底消亡在天下之中了。
金堂峰此时,面色泛苦,难受道:
“其实我也知道,这美事不过想想。当今陛下盯着,若是真敢在物价上动手,使得国中更乱,那可是找死了……唉,在这样的陛下手下效力,当真是不敢糊弄!”
几名心腹对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劝慰。
而就在这个时候,其中一名杂家弟子,忽然心中一动,上前小心翼翼道:
“师兄,其实倒也并非不能找补啊!”
原本沮丧的金堂峰闻言,顿时抬头朝自家师弟看去。
那名杂家弟子,朝一众师兄弟打量一眼,道:
“国中物价,事关朝野稳定,自然不能乱动。但北境那边,不就……”
话到一般,金堂峰却是猛地站起身来,惊怒地打断道:
“你不要命了?在这上面下手,这东厂番子,可不是好惹的,快将这心思收回去!”
别看东厂平日不显山露水,不比粘杆处凶名赫赫。但只论起情报能力,却是东厂更胜一筹。在云国地界之上,少有事情能够瞒过东厂番子的眼睛的。
这名杂家弟子见状,连忙道:
“师兄莫要着急,请听师弟我慢慢道来!”
片刻之后,书房之中一片沉寂。
金堂峰眼中闪过犹豫纠结之色,却又不舍获得巨大利润的手段。
沉默许久,商贾逐利之本性,终究是让他难以克制心中的意动。
金堂峰声音发颤,道:
“可有把握?”
“试上一试,又有何妨?人非圣贤,东厂下面的番子、北境的那些当官,也不过是当差拿饷的而已……”
金堂峰拳头攥了又松,心中一狠,咬牙道:
“好,派人先去接触一番!”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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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保缓步走入养心殿中,抬头多看了一眼萧承身边伺候的楚鲤,以及殿中候着的京郊大营武镶将军狄青,强压下心中万千思绪,低头道:
“启奏陛下,东厂来禀,姬缓太医马不停蹄,领着官药局众医者,已入常宁县中!”
萧承放下手中的精巧弩弓,微微点头,沉声道:
“到了就好!”
对于历史上,以扁鹊之命名载史册,自带顶级医术技能的姬缓,萧承并不觉得,这场瘟疫,会让他束手无策。
再加上此前东厂番子的预警,云国反应相当及时,时至今日,瘟疫也只是牢牢限制在北境常宁县周边少数几个城池,情况一直在可控范围之内。
冯保见状,继续禀报道:
“还有黎朝那边,手下番子回禀,也已经和黎王的人接触了。萧峰、段誉两位九阶高手,也已经一同前往了升龙府。”
听到黎朝,萧承突然心中一动。
金手指面板应时出现,展露萧承眼前。
技能面板之上,“天眷”技能之上,已经恢复了小半的七彩光辉流转其上,神异异常。
这个技能,是萧承帮助这个世界晋升之后,天地回应之后得到的奖励。虽然没有技能说明,但它曾经帮助过,萧承获得了第一张金色卡牌。
冥冥之中,也似乎是它在告诉萧承,黎朝那边有一样东西,是如今的他所迫切需要的。
萧承看向冯保,沉声道:
“黎王那边虽然承诺了许多,但难免其有翻脸不认账的后患。东厂在黎朝的布置,尽皆一分为二。摆在明面之上的势力,是给别人看的,可借助黎王的人手势力,尽快搜集黎朝之中相关的情报资料。至于暗中隐藏的那一部分势力,则必须隐藏形迹。”
冯保闻言,当即躬身行礼,斩钉截铁道:
“请陛下放心,奴婢必然肝脑涂地,也不使陛下失望!”
昔日萧承身边,一直是冯保贴身伺候。
但因为当初冯保的贪财本性,为沈万三递话不当,为萧承不喜。所以这几日来,楚鲤倒是时常在萧承身边伺候。
虽然冯保依旧掌握着东厂这个势力,是外人眼中,隐于暗处,操弄阴诡风云的东厂督公。但冯保却很清楚,这个信号相当危险。
一个太监,什么督公厂公的,那都不重要。唯有皇帝的信任,才是他们依之立足的根本。
是以如今的冯保,自然是拿出十二分的心力去办差。
萧承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拿起刚刚放下的精巧弓弩,随手递给楚鲤,示意让他拿去给狄青,然后开口问道:
“狄卿,这种弩,可否替换突骑的长弓?”
幽州突骑,是萧承如今手中唯一的顶级兵种。
只是由于突骑士卒需要弓马娴熟,通悉战阵之法的精锐中的精锐组成,是以如今,突骑仅成军两三千人。
狄青接过这支弓弩,摸索几下,对着萧承拱手道:
“陛下,臣想要试一试这弩箭威力!”
萧承微微点头,随手一挥。
当即,便有小太监小跑着上前,将弩箭递给了狄青。
以萧承如今的天下绝顶的修为,狄青也不需要避讳什么,装上弩箭便射。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机括响动之声,嗖的一声破空之声,弩箭自弩盒之中弹射而出,强势之力裹挟风声,直射地面之上。
只听得“哒”的一声响声,养心殿中铺就的金砖,霎时之间炸了个四分五裂。弩箭直透地面,深入数寸,仅留下一小截尾端留在外面。
狄青眼睛一亮,但看着地面之上炸裂开来的金砖,却又心头一跳,后知后觉的跪倒在地,行礼道:
“陛下,请恕臣君前失仪之罪……”
萧承沉声道:
“无妨,起来回话,这弩到底如何?”
狄青闻言,连忙回道:
“回陛下,只论威力,这弩不逊于普通弓手手持的长弓。但突骑将士所用的,皆是三石大弓。这弓弩,威力却是不如。”
见萧承面露失望之色,狄青却是连忙继续道:
“不过这弩精巧无比,此前未曾见过,不过单手可握,看其弩匣,可一下装载十支弩箭,却是比大弓,更为适合。所以只要有足够多这样的弩,臣能够更快为陛下组建突骑骑兵!”
萧承闻言,终于嘴角一弯,笑道:
“看墨家献上来的图纸,这弩制造繁琐,造价颇高。不过制造一批,配给突骑使用,倒是合适至极……这诸子百家啊,还是得卷一卷,要不然好东西总是藏着掖着的!”
说话之间,萧承不由看向御桌之上摆放的几本书册,笑得有些得意。
这些经书典籍,还有那只精巧弓弩,都是学宫之中的各家学派敬献而来。先不说这些东西有多大的作用,但要的,就是这个态度!
萧承很是满意这样的态度,当即朗声道:
“传旨,稷下学宫之中,诸子百家各代表之人,钦赐学士头衔。每月月初的大朝会,可上朝参议政事!”
“是!”
第九十九章 暗中的勾结
弄栋府府衙之中,沈睿广端坐主位之上,神色虽然故作淡定,但抚须时那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显示出他此时内心的不平静。
堂中一商贾模样打扮的中年男子,对着沈睿广微微一礼,压低声音道:
“只要沈大人点头,万两黄金即刻奉上!”
云国一年财政收入,也不过数百万两白银。万两黄金,显然是好大的手笔。
沈睿广嘴唇微张,久久说不出话来。
从他的表情便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很想严词拒绝的。
但是,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
沈睿广此前,乃是秀山郡郡守。当初云国朝政动荡,边军有动乱之像。又逢黎军来袭,是他坚壁清野,固守郡城,最后总算等到了萧承御驾亲征而来,守住了秀山郡。
如此功劳,朝堂之上自有恩赏。
如今的沈睿广,已经官升秩比两千石的太中大夫,并在北境收复之后,并兼任北境诸郡刺史。
刺史,虽按照云国当今品阶,不过六百石官员。但刺史奉诏察州,主管监察郡中官员之责,权势极重。
所以沈睿广实际上,已经是云国北境诸郡文官之首。
沈睿广并非出身勋贵富豪之家,万两黄金,以他如今的俸禄,就算他当官当到死,也绝对攒不了这十分之一的金银。
这个时候,沈睿广忽然浑身一颤,咬牙道:
“你们怎么敢的!东厂番子的眼线遍布国中,就连我……”
说到这里,沈睿广一顿,连忙回过神来,压低了声音,道:
“就连我身边,都有东厂的眼线。咱们前脚动手,后脚京师中的陛下,就能够知道!”
看到了沈睿广的担忧惧怕,商贾打扮的中年人早有准备,呵呵一笑,继续道:
“北境诸郡之中,诸府衙刚刚重建,就要面对席卷北境的瘟疫,这上下奔波不休,不得休憩,辛苦无比。主家愿意再拿出五万辆黄金,犒赏官吏差役,打点上下……这官衙里外上下,也大都是些当差混饭的人啊!”
五万两黄金,按照民间的兑换比例,相当于五十多万两的白银。如此多的银子,用来打点上下关键的官员差役,那绝对是绰绰有余!
就算有少见的,性子清廉正直的官员,只要主管监察,有弹劾官员职权的沈睿广捂盖子,那也根本造不成什么影响。
中年商贾顿了顿,继续道:
“而且只要北境诸郡这次,能够阻止瘟疫扩散,再饿不死多少人。朝中大人们,会去关注那些夏国难民?”
这句话一出,沈睿广顿时沉默下来。
终究不过是一些夏国难民,还是带来瘟疫的罪魁祸事。能够不被饿死保住性命,便已经要感念当今陛下、大云朝堂的恩德了。
做人,也不能太贪心不是?
诸多承诺,终究是让沈睿广心动不已。
他嘶哑着声音,开口问道:
“真能保证饿不死多少人?”
“那是自然!主家的本事,您可以见一见!”
“……我不会参与其中,一切只当未曾看见。剩下的,便凭你主家的本事了!”
中年商贾得意一笑,躬身长拜一礼,道:
“谢沈大人!”
其实在沈睿广这几日,没有拒绝他送出试探的香车宝马、美人宅邸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件事已经成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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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宁县中,紧闭的城门之上,值守士卒们布帛遮面,一个个垂头丧气,眼中尽是阴霾之色。
城池封闭城门,已经快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中,道衍和尚临危受命,主管城中事务。其当机立断,以雷霆狠辣手段治理,又有数千云国边军士卒协助镇压,是以城中秩序,仍然有序。
只是如今,一个小小的边境县城之中,被塞进了近百万的人口。每日消耗的物资粮草,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建昌府,包括整个北境诸郡,其实很明白事情的严重程度,已经尽力筹措了数波粮草物资送了过来。
但此前就说过,北境诸郡官府刚刚恢复运转,再加上北境刚刚遭受战乱,尽力筹措的物资,对于近百万的难民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一开始还只是削减难民供应的粮草,到了后来,甚至连军中士卒供应也削减了大半。
如此局面之下,城中还锁着一头,能够夺去所有人性命的瘟疫巨兽。便是道衍手段再高,此时也难以阻挡沮丧、绝望之气,在城中官吏、将士、百姓心中蔓延开来。
一名士卒脸色苍白,感受着腹中的饥饿感,瘫坐在墙根下,将头靠在城墙之上,眼带茫然无措地道:
“京城来的官药局御医们,来了也快一个月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出救治瘟疫的办法。咱们军中,也有百十来个兄弟中招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救回来……”
当即,便有人无奈地叹息一声,道:
“若是能治,不可能藏着掖着。”
“听说御医,就是给当今陛下治病的,是天下最厉害的医者。可是他们,也没办法啊……”
另一名士卒,忍不住爆粗口道:
“妈的,就算医术再好,没药怎么救?府城那边,每次送来的粮草、草药,都是越来越少。这样下去,就算御医们有办法,也没药能救人啊!那些当大官的,自己躲在后方作威作福,何曾将我们这些……”
怨怼之言,刚要说出,便听到有人有气无力地道:
“好了,不要说了!都省点力气吧,还不知道下一顿什么时候开伙儿呢!”
口出怨怼之言的士卒,见身边同僚袍泽气氛更是低落,也知道是自己多嘴了,当即闭上了嘴巴啊。
此时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之后,刚刚最先开口的士卒,低沉着声音,道:
“隔壁营有几个兄弟,昨夜因为想临阵脱逃,结果被校尉发现,亲手处决了。”
身旁的士卒轻叹一声,有些吃力地坐到了他的身边,回道:
“军令严苛,他们想临阵脱逃……没办法。”
军法从不容情,更何况是这种动摇军心的举措。石校尉若非用军法震慑,而是顾及袍泽之情,放任离去,之后士卒们想着逃走,情况只会更为严重。
只是情况虽是如此,但一众士卒说到这事,都是有不忍同情之色。
困守城中,守着这一群不知道会不会暴起发难的难民。粮草耗尽,北境诸郡府,却已经好久没有送来大批物资了。这般情况之下,任谁都看不到希望。有士卒想要逃离,自然是常理之中。
听着同僚身死,一众士卒皆是有戚戚之意,心灰意冷地瘫坐地上,或是嘴里说着无意义的话,或是痴痴地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其实能够顶着直面瘟疫的巨大压力,坚守到现在,已经足见这些驻守云国边境军队的精锐。
而就在这个时候,少数几个站立城墙之上的士卒,忽然抬头凝视,怔怔地望着远处。
便见远处官道之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车队缓缓而来。
这几名士卒有些错愕,揉了揉眼睛,然后对视一眼。
在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其中一人用着颤抖的声音,拉了拉身边坐着的同僚,激动道:
“都、都伯,你你你、快来看看,那是啥?”
被喊道的都伯有些不耐地甩开手下士卒的手,皱眉道:
“你们这是饿疯了,看什么鬼……”
话到一半,都伯却见手下几名士卒,皆是一副激动难耐的模样,心中一突,猛地站起身来朝远处望去。
却见庞大的车队,驮着满满的物资,缓缓朝常宁县县城而来。
如今局势之下,还有如此庞大规模的车队前来常宁县,那对方的身份,显然也不用多说。
朝堂调拨而来的赈济物资,终于到来了!
都伯原本脸上的颓唐之色,尽数消散开来。取而代之的,是振奋激动之色。
他一拍城墙,朗声大笑起来,道:
“哈哈哈哈,是朝廷的粮草物资!一定是朝廷调来的粮草物资!”
城墙之上的士卒们闻言,一个个连忙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拉埃,望向而来的车队,对视一眼,皆是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士卒们一个个的,笑得甚至有些癫狂,只似乎要将这段时间来的迷茫苦闷,无助绝望,尽数倾泻出来。
都伯止住笑意,脸上兴奋之色不减,一巴掌拍在身边那名士卒的头上,笑道:
“快去禀报石校尉,还有道衍大师!”
“是!”
县衙之中,听到朝廷物资运达消息的道衍,环顾县衙之中露出振奋激动之色的一众官吏,终于将深埋着心中的担忧放下,长舒了好长一口气。
此前局势如此危急,道衍一边要花费心里,处理政务,维持城中局势稳定。还要一边鼓舞官吏将士的士气,使得城中官府机构勉强运转。
如此重压之下,稍有不慎,便是难以挽回的后果。道衍的压力,才是最大的。
所幸,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朝廷赈济的到来,不仅使得城中匮乏的物资得到补充,更鼓舞了一城士气。
道衍站起身来,对着面前的一众官吏,吩咐道:
“朝廷送来的物资,不要直接堆放库房。先让车队,绕着城中各坊市走上一圈!”
一众官吏,兴奋地拱手应是。
因为粮草短缺,各坊市之中安置的难民每日分到的食物日渐稀少。不少难民,早已心生不满,城中诸多谣言,更是已经到了杀人都不能遏制的时候了。
道衍此时的举动,自然是为了以安难民之心。毕竟这城中难民近百万众,若是为人所鼓动,纵使一个个身躯虚弱,也不是数千士卒就能够弹压得了的。
片刻之后,身穿铠甲的石校尉,领着一名商贾打扮之人,走入县衙之中。
待看到县衙主位之上的黑袍和尚之后,这名商贾脸上,很是明显地闪过错愕之色。
一城县衙,一个和尚坐在主位之上,这哪怕是放在和尚地位还挺高的云国,也是一件很让人惊讶错愕的事情。
石校尉见状,连忙解释道:
“蒋县令年岁已大,此前便已经病倒。这段时间,多亏了道衍大师主持事务,才使得城中事务井然有序。”
说完,他又连忙对着道衍,道:
“京师、府城来的官员们,正在清点交接各项物资。这葛掌柜,则是帮着朝廷协调运送货物的大商人。这次前来,是想着亲自慰劳县衙官吏的。”
道衍闻言,打量了一眼这位葛掌柜,挤出一丝笑容,对着双手合十,高宣佛号,道:
“阿弥陀佛,贫僧道衍,见过葛掌柜!”
葛掌柜笑呵呵的模样,连连摆手,道:
“不敢不敢!道衍大师于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维系一城秩序,保我北境无恙。这等大功德,可谓是大德高僧了!”
他顿了顿,接着看着县衙之中的官吏,道:
“还有诸位大人,瘟疫面前,依旧能够恪守职责。只此一项,便让我等商贾敬佩不已!此次前来,亦是带着我们东家的心意,慰劳诸位的。一应酒肉,皆已运来,只请诸位大人、将军,稍候赏脸赴宴!”
此前城中物资,一直不算富裕。这些官员,也只能勉强保证饿不着,其余的东西,倒是也不用想。
如今先是听到朝廷物资到来,又有人备下了酒肉宴席,在场官吏们吗,一个个心中高兴不已,满眼期待地朝道衍看去。
道衍这段时间主持城中政务,以其凌厉高超的手段,显然已经将一众官吏折服。虽然他此时并无官位在身,但只凭这段是时间树立下来的威望,官吏们也已经自动地将其视作主心骨。
显然,道衍不会在这个时候扫一众官吏的雅兴,当即点了点头,道:
“既然如此,还是多谢葛掌柜以及贵东家了!”
葛掌柜将刚刚一切尽收眼底,眼睛微微转动,精光一闪即逝,笑呵呵地拱手道:
“应当的,应当的!”
看来这名叫道衍的和尚威望不低啊!
如此一来,应当还是要先搞定他,才能施展手段啊。
第一百章 “入粟拜爵”与【密折制度】
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巨大转盘转动不停,最后蓝色的光辉大放,一张蓝色卡牌一跃而出,落于萧承面前。
萧承眉头一动,却是没有第一时间查看这张策卡的效果,反而看着逐渐消散的巨大转盘,露出沉思之意。
在刚刚那些一闪而过,却没有被抽到的卡牌之中,有一张卡牌,却是让萧承忽然心中一动。
卡牌名为“入粟拜爵”!
入粟拜爵,乃是西汉初创,指民间富豪输送谷物入官府之中,以换取爵位,有罪之人得以免除罪过。
虽被后人指责为卖爵鬻官,败坏吏治风气之始,但只论效果,却是成为了西汉初期,朝廷财政来源之一,并促使西汉边防军粮充实无比。
此前云国,因为连年出兵攻伐周遭国家,致使朝廷府库之中粮草谷物不多。纵使因为得云国佛门六成的财力,国库之中金银堆积如山,也不能凭白变出粮食来不是?
幸而萧承当初,随手收下杂家的势力,又因为战马一事,扶持了沈万三的沈氏商行。到了如今,这才有了能够动用、组织民间一众商贾的能力。
在朝廷背书,杂家出面组织的情况之下,现在这些民间的大商贾们不敢违逆,自然是能够配合朝廷稳定物价,赈济北境百姓。
但商人本性逐利,如今北境瘟疫,尚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方才能够结束。
时间一长,商贾们眼看着帮朝廷做事一点好处没有,而那丰厚利润摆在眼前唾手可得,却无伸手,难免有人会生出小心思。
此时“入粟拜爵”的名字闪过,倒是让萧承忽然生出一点想法来。
就如当初推行考成法一般,萧承并非是脱离了金手指,便什么都不会做的人。而且入粟拜爵,和考成法比起来,更不是什么极难操作的东西。
萧承沉吟片刻,当即朗声道:
“来人!”
养心殿中,当即便有小太监躬身上前,听候吩咐。
“传旨,召尚书令曲诚、吏曹尚书张纮、礼曹尚书张昭,前来议事!”
事关朝廷爵位授予之事,并不算小事,尚需召见相应大臣觐见商议。
小太监闻言,连忙低头应是,跑着前去传召。
萧承趁着这个时候,细细看向了这次抽到的卡牌。
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蓝色光辉充斥视线之中。心念一动之下,卡牌效果随之浮现。
【蓝色策卡,密折制度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官员把柄生成概率+35%
卡牌说明:令人密奏并非易事。偶有忽略,即为所欺。】
这次抽到的,是少有的策卡。只从这卡面效果上看,这无非就是生成把柄,方便抄家而已。
但在现实之中,显然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密折制度,是历史上,清朝时期,皇权达到巅峰的产物。
鼓励一定品阶的官员,以密折上奏,装入精巧的匣子之保存,由大臣的亲信家人暗中送来。而密信匣子的钥匙,只有皇帝、大臣手中各有一把。
这样一来,上奏人撰写的奏折,便不得泄密,不经任何机构、人员,直达御前。
要知道,朝廷百官之中,除了御史这类职责所在,能够直接上书皇帝之外。其他一般的官员递上奏折,都并非是直递皇帝御前。而多是需要通过上级官员、各个衙门的一一筛查,才能够送到萧承面前。
如此制度,自然便给了人动手脚的机会。留中不发、无意遗失这类的,多的是隔绝皇宫内外的手段。
而密折制度的诞生,相当于另一种形式的广开言路了。大臣直言进谏,能够及时的下情上达。
一般官吏,也没有胆子再敢欺瞒皇帝。毕竟,谁都不敢保证,自己的哪个同僚下属,会不会直接上密折告状。
当然了,这样的制度,亦有弊病。
越级上诉,职责不清,致使上下猜忌,更有以密折制度,威胁、构陷同僚的可能。
但纵使如此,这个密折制度,都是能够极大程度地加强皇权威仪,稳定皇帝的统治。
想到这里,萧承满意地点了点头,默默想道:
或许,要墨家那边帮忙,打造一批精巧的密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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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国北境,会川郡治下,通往建昌府的必经之地,和邑县县城。
整个县城之中,便听到一群孩子兴高采烈,成群结伴,自街道之上呼啸而过,一边口中还在高声欢呼道:
“胡老爷要死了,胡老爷死定了!”
原本忙着生计的城中百姓,听到这话,顿时一惊,纷纷探出头来,对着散着欢的半大小子们打量一眼,纷纷道:
“死了?报应来了,真的遭瘟了?”
“嘘,小点声……”
“小子,胡咧咧什么呢?不要命了!被胡家人听到了,就是给家里招祸端。”
为首的小子脚步一停,看着面露畏惧之色的乡亲,故意放大了声音,极为神气地喊道:
“没事!胡老爷这次死定了,京城来的海大人,已经把他胡家上下都捉了起来,这个时候正在县衙问罪呢!”
一众百姓闻言,神色更是怪异到了极点。
其中不少人,此时已经面露惶恐惊慌之色,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四周一眼,见并没有什么胡家人看到,忙不迭地拉着自家人离开这里,生怕和这些不知死活说胡话的半大小子扯上什么关系。
有些百姓心中动了一丝恻隐之心的,见小孩不懂事,忍不住开口道:
“傻小子,你懂什么?官官相护,胡老爷被捉了去,顶了天三五日,喂饱了京中来的大官,自然也就放出来了。”
“趁着胡家人没顾上管你们,赶快让家里人领着你们跑吧!”
“唉,祸从口出啊,真是造孽!”
半大小子们见乡亲们不信自己,顿时一急,七嘴八舌地开口道:
“是真的!胡老爷这次真的死定了!”
“这次来的海大人真的不一样。”
“县衙门口,已经有胡家人被活生生地杖毙了!”
这话说的,让一众百姓顿时一愣。
其中一个小子,见众人还是不信,忍不住继续道:
“真的,不信你们去县衙看!那个胡老二,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小狗儿看了一眼都被吓尿了!”
“你胡说!我才不是被吓尿了呢……就、就是、就是憋急了!另一名十岁不到,裤裆还带着水渍的小孩子,顶着一众乡亲注视的目光,当即脸色涨红,拼命辩解道。
见一众小孩异口同声,信誓旦旦,不像是说谎的模样,百姓们心中不由动摇起来。
“要不,去看看?”
“好,去看看!”
一众百姓斟酌一番,实在耐不住心中悸动,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不约而同地朝县衙赶去。
此时,和邑县县衙之中。
胡老爷看着被生生杖毙的二儿子,双眼充血涨红,暴怒地吼道:
“你找死!不过御史府下的区区一名御史,秩不过六百石,却敢草菅人命,仗杀良家子。正当我胡家,没有人吗?”
海瑞身穿御史官府,脸色严肃刚强。听胡老爷所言眼中更是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开口道:
“好一个良家子!你这二儿子,以防瘟疫传播至此的名义,于街市之上物色有姿色的良家妇女,然后直接扣上夏国难民的身份,掳掠进你胡府肆意欺凌。一月之内,便有七八起人命官司。如此罪行,还敢自称良家子!”
说到这里,海瑞眼中杀意更甚,喝道:
“郅都、张汤!”
两名二三十岁,面容刚毅肃正的男子当即出列,对着海瑞拱手沉声道:
“在!”
这二人,乃是海瑞临出发之前,御史台临时安排来的两名书吏。
这二人不论脾气秉性,或是才学能力,皆让海瑞颇为满意。
“涉案之恶仆,一一找出,先处杖责八十,随后押入大牢,等候刑曹批示处斩之刑!”
郅都、张汤二人闻言,眼中顿时闪过冷冽之意,沉声道:
“是!”
这二人,在历史之上,都是以嫉恶如仇,狠辣无比闻名。犯事之人落到他们的手中,还要先处杖责之刑,便是当场不死,也要丢了大半条命,熬不了几日。
那胡老爷的二儿子,便是在他们手中,被生生打死!
胡老爷见到杖毙自己儿子的二人就在眼前,身形挣扎,嘶吼道:
“我要你们死!死无葬身之地!朝中太常丞胡德齐,是我亲哥哥,你们之后,一个都跑不掉!”
张汤闻言,看着胡老爷,嘴角咧出皮笑肉不笑的冷冽笑意,肃声道:
“好,太常丞胡德齐,我已经替海大人记下了!”
以海瑞三人的性子,便是他的哥哥是当朝尚书令曲诚,只要有确凿证据在手,三人也不介意和他斗上一斗。
更何况,如今朝中新的衙门官职,已然快要架构完毕,三公九卿手下属官皆已经并入诸曹之中。这个时候还是什么太常丞,显然是属于被排挤到了虚职之上,如何能够和科举出身,当今陛下钦点的海御史相比?
海瑞冷着脸,喝道:
“还有你胡德守,勾结官府,横行霸道,草菅人命。本官手中与你有关的罪状,厚的一手都抓不住。此前夏国入侵之时,你更是叛国投敌。种种罪行,不容宽恕!本官身为御史,代陛下监察天下,判你斩首之刑。家产尽数抄没,亲眷流放南方。只待吏曹回文应允,即刻行刑!”
胡德守闻言,双眼圆睁,嘶吼道:
“你们敢!我哥哥是太常丞胡德齐,你们好大的胆子,命都不要了吗?”
海瑞闻言,冷哼一声,道:
“对,还有太常丞胡德齐!纵容亲眷,横行乡里,想来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待本官回京调查,若掌握其罪证,亦要面见陛下,上书参奏!”
此时的胡德守,看着海瑞依旧强硬,丝毫没有将他的靠山放在眼中的样子,心中顿时慌乱起来,依旧大声嘶吼道:
“我哥哥是太常丞,我哥哥是太常丞……呜呜呜……”
郅都冷笑着,一把将不知从哪里拿来的布块塞到胡德守的口中,道:
“知道了,海大人已经记住了!放心,你哥哥得不了好!”
说罢,便示意随行差役,将胡德守直接压下去。
这胡德守算是主谋,一应罪责还需刑曹、郡城那边核查,显然是不能借着杖责的名义直接杖毙了。
刚刚海瑞那定胡德守之罪的肃厉之声,直直传到堂外。
已经聚集在县衙之外的百姓,先是一阵沉默,随后猛地爆发出响彻四周的欢呼叫好之声。甚至不少受过胡家欺凌压迫的百姓,眼中泛红,泪珠滚落,痛哭得不能自已。
海瑞微微垂眉,继续喝道:
“和邑县县令,苟祥林!”
一名身穿县令官服,体态痴肥的中年男子,躬身站在一旁,浑身颤颤巍巍,回道:
“下、下官在!”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海瑞厉声喝问道。
听闻这声暴喝,这苟祥林心中顿时一跳,双膝一软,瘫软在地,不住道:
“下官、下官冤枉啊!”
海瑞一掌拍在案桌之上,咬牙切齿道:
“你昏聩无能,坐视豪强欺压乡邻,横行县中。百姓冤屈,你是充耳不闻!此番种种,你愧对身上官府,朝堂俸禄,愧对陛下信任!本官无权革你官职,但会即刻上书京中吏曹,以及会川郡郡府,交由有司定罪!”
苟祥林闻言,身形顿时如同一摊烂泥,无神地瘫软在地。
县衙之外的百姓,望着不可一世的胡家轰然倒塌,以及与其狼狈为奸的县令被拿下,欢呼之声更为高涨起来。
“和邑县百姓,拜谢海青天!”
“写过海青天!”
“我和邑县百姓,永世不忘诸位大人恩德!”
言辞激动之时,一众朴质的百姓,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对着海瑞重重地扣了几个响头。
海瑞听闻百姓感谢之言,神情微微缓和。又见百姓齐齐跪倒,脚下当即便朝县衙门口快步走去。但还没走上几步,他却又当即顿住,然后转身朝县衙后面躲去。
郅都、张汤二人见状,连忙跟了上来。
张汤看着急忙躲到县衙后面的海瑞,有些不解地问道:
“大人为何躲起来?”
海瑞停下脚步,沉声道:
“百姓因我除去豪强恶霸而心中激动,此时出面,百姓不会起身的……你们二人,去替我将百姓劝走吧!”
郅都闻言,对海瑞更是佩服,不由赞叹道:
“大人仁心厚德,实在让下官佩服!”
海瑞微微摇头,话锋一转,道:
“此间事情,终于结束。我受陛下信任,钦点为建昌府监察御史,于会川郡惩治恶豪强,终究是有些越权了!而且在这里耽误这么久,终究有负陛下重托,我当即刻上书陛下请罪。”
郅都、张汤二人闻言,当即面面相觑,忍不住宽慰道:
“我等留下调查,也是听闻这和邑县有不少夏国难民进入。谁知道,这只是胡家人欺凌百姓,满足私欲的借口呢……”
“是啊大人,此间隐情,陛下必然能够体谅的!”
海瑞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道:
“收拾首尾,尽快启程前往建昌府常宁县!”
“是!”二人当即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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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宁县中,道衍看着第二批送来的物资粮草,眼中尽是漠然。
而一旁的石校尉,倒是面露喜色,不断道:
“朝廷这次真给力,这才几天,第二批粮食都送到了,量大,种类还这么繁多。这手笔,可真够大的!”
第一批到来的物资,车队绵延不断,好似一眼望不到头。但其中,药材、御寒衣物等诸多物资,占据了一半的运力。
但这眼前的第二批物资,运来的却大都是粮草、果蔬、酒肉之物。相较而言,比之前第一批物资还要多。
道衍冷笑一声,道:
“这背后之人,手笔大,胃口大,能力人脉也足够厉害啊!竟然还真让他办成了!”
听到道衍的话,石校尉有些没反应过来。
道衍微微抬手,随手拦下了一运送粮草的车辆,示意石校尉上前查看。
石校尉有些不解,照着道衍所说,上前在麻袋之上随手摸了一把。下一刻,石校尉脸上神色顿时一变。
摸着,不对劲!
他心头一跳,当即抽出腰间长刀,在麻袋之上划了一刀。
麻袋破开口子,露出里面的稀碎的糠麸。
石校尉震惊地看向道衍,然后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抓住运送的商队伙计,震怒道:
“这是什么东西?粮食呢?”
被抓住的伙计一脸懵逼,面对石校尉的逼问,结结巴巴道:
“我、我不知道啊……”
道衍微微拍了拍石校尉的手,沉声道:
“和他关系不大!”
石校尉闻言,一把松开了伙计,看向道衍,忙不迭问道:
“这、这是什么?”
“糠麸!”
“之前的车辆,不是都是米粮酒肉的吗?”
“那是给官吏将校的,自然是米粮酒肉。”道衍平淡道。
石校尉手中颤抖,露出一丝怒容,道:
“他们怎么敢的!若是放在军中,侵吞军粮,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这有什么不敢的?反正是供应城中难民的食物,能够让他们活下来就行了。而官吏将校供应的,可不是这些东西!”
说到这里,道衍微微一顿,将石校尉拉到远处无人的地方,继续道:
“一石粮食八千文,而一石糠麸,五百文都不要。北境所需数百万石粮食,稍微动动手脚,便是一两百万两银子的厚利。有的人,自然坐不住了!”
石校尉张了张嘴,看向道衍,一脸不可置信地道:
“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事?”
道衍闻言,点了点头,道:
“贫僧用一石粮食,换了三石糠麸。这样下来,贫僧能够更有把握,保住城中百万难民的性命。而背后之人,则由他花费金银以及力气,替朝廷安抚城中官员,提振官员士气,使得官员能够尽力办差。”
糠麸虽然难以入口,但也是谷物碎屑,能够充饥啊。本来能够救一个人的粮草,现在能够救三个人。还有人主动替朝廷安抚官员,这是多好的事情啊!
道衍顿了顿,微微眯眼,道:
“所以贫僧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
石校尉眉头紧皱,沉默许久,也还是没有搞懂其中关键,只能摇头道:
“我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大家都没坏处,那人不可能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吧!这其中,一定有人亏了!”
道衍闻言,轻笑一声,点头道:
“当然了,陛下、还有朝廷亏了!”
石校尉闻言,当即连连摇头,声音坚定地道:
“陛下亏了?那不行,我要上禀将军,捅到陛下面前去!”
道衍闻言,却是一把拉住了石校尉,劝道:
“唉唉哎,别急啊。这瘟疫尚未结束,这背后之人还有大用呢!还有啊,他们敢这么大胆,想必上下都已经打点好了,不是咱们能够阻止的了。”
虽然道衍因为自身所处环境、地位所限,不知道这背后是杂家的金堂峰。但他却也很清楚,能够有这么大手笔的人,整个云国也绝对不多。
若是这件事被捅出来,谁还有没有人,能够帮助朝堂运转调集物资呢?
而且正如道衍之前所说,有背后之人在其中运作,除了朝廷吃点亏之外,反而会更有利于防治瘟疫之事。
道衍并没有什么立场去拒绝,甚至连劝服石校尉的事,也是他主动揽下的。
听到道衍的话,石校尉一脸急色,道:
“哎呀,大师糊涂啊!这事儿但凡被捅出来,可就没命了!你辛劳数月,坐镇城中遏制瘟疫,本来有大好的前程啊。若是因为这事儿倒霉,我想救你都不成了!”
道衍看着眼前露出焦急之色,真心为他思虑的石校尉,忽然笑了起来。
“不必担心,其实陛下还有朝廷,也不会吃亏的,甚至还能从中获利!”
道衍一边说着,一边对着石校尉微微眨眼。
石校尉闻言,又是一愣,不解道:
“什么?”
道衍闻言,眼中狡诈之色一闪而过,压低声音,轻声道:
“事后再告发,陛下下旨抄家就是了!到时候,陛下用原本预算十分之一的银子,便防治了北境瘟疫。还能再从那人家产之中,再抄没一笔啊……”
石校尉闻言,再次愣住。
许久之后,他挠了挠头,默默嘀咕道:
“你们啊,心眼真多……”
第一百零一章 叛军之中的高手
黎朝京师,升龙府。
虎背熊腰,气质豪迈的高大汉子,远远地看着前方巍峨耸立的黎朝宗庙,神情颇为凝重。
在大汉身旁,俊朗温润的青年此时也微微皱眉,忍不住开口道:
“大哥,这里不简单!”
大汉闻言,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此时,在二人的感知之中,冥冥之中,自四面各处,宛若潮水一般用来的气机,朝前方的黎朝宗庙汹涌而去。
而就在宗庙之中,便好似潜伏着一只巨兽,不断吞噬着涌来的力量。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巨兽的气息便变得越发恐怖凝实起来。
站在这里的高大汉子,与俊朗青年,自然便是受萧承派遣,前来黎朝助力的萧峰、段誉二人。
这二人都并非庸手,一身武功在九阶高手之中,都称得上一流。但便是面对那股潜藏在宗庙之中的气息,心中都不由生出几丝退缩之意。
在二人身旁,身穿一身常服,面容格外消瘦的黎朝太尉陈丰,此时忽然开口道:
“王室世代相传,老祖黎醒,六百年前我大安上国立国之时,便已经突破至九阶境界。”
段誉闻言,犹豫一会儿,却是忍不住道:
“陈大人,并非不信你所说言论。但人之寿数有尽,便精通养生的内家高手,活上一二百载,已经相当惊人了……这贵国老祖,活了六百多年,实在是、是太让人不敢置信了!”
江湖千百年来,惊才绝艳之士层出不穷,便是当初世界并未升格之际,也有人能够突破天地限制,直至那陆地神仙的境界。
但就算如此,那两三名旷古烁今,各领数百年风华的人物,寿数最久的,也不过活了一百八十多岁而已。
黎朝老祖黎醒,若是正是活了六百年的妖孽,那实在是太过惊人了些!
听闻段誉的质疑,萧承也是面露疑惑,看向陈丰。
陈丰此时不由苦笑一声,对着二人略显无奈地道:
“我虽位居国朝太尉之位,但毕竟出身微寒,全凭两代君王信任重用,才得以位居高位。国朝之中的隐秘,我并不比二位知道多少……”
说此话之时,陈丰面色显得极为无奈。
现在陈丰所知道的,也只有黎王告知的一些东西。至于其他,那是一概不知。
这个时候,倒是此前陪同三人,却一直很少说话的敖侯黎护,接话道:
“国朝王室武学,名曰《玄武七宿》,相传乃是老祖观神兽玄武吞吐修行,心有所感,整理出来的一套武学典籍。这门神功法门,虽在攻伐手段之上,略有欠缺。但修行之人,却能够凭此功法,行气导引,吞食天地之气,使得修行者寿数接近仙人。”
萧峰段誉闻言,不由得对视一眼,惊讶道:
“这天下之中,竟还有这般神异的武学?”
其实萧峰二人,此时心中还是不太相信这套说辞。
若是真的能够,仅凭借一门功法典籍,便能够使人活上六百载,那黎朝为何怎么可能还委屈地憋在云、夏两国之间,隔几十年就挨一顿揍?
毕竟六百年下来,修行这门武学而得以活到现在,靠着深厚功力将境界生生堆到的八、九阶高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吧!
这样一群吓人的老祖宗存在,黎朝还不拳打大云,脚踹夏国?
而能够真正使黎朝老祖活了六百载岁月的东西,恐怕就是当今陛下让他们二人前来追寻的东西!
不过就算二人心中有所猜测,但是一来,顾及双方此时的合作关系。二来,也生怕为黎朝这边警惕,是以不曾继续探寻下去。
萧峰沉默一会儿,忽然话锋一转,神情郑重道:
“敢问,贵国布置,还需多久完成?在我和三弟的感知之中,你们口中那位老祖宗,不知在修行什么武学功法,气息越发凝实迫人。若是再拖下去,只怕便不是我们兄弟二人能够对付的了!”
黎护和陈丰闻言,纷纷对视一眼,点头道:
“我等虽无二人这般灵敏的感知,但亦是能够察觉到其中凶险。相应布置,已经在安排之中。若是一切顺利,大概八日之后,便是动手之机!”
段誉闻言,看了看大哥萧峰,却是忍不住问道:
“敢问,是什么布置?”
陈丰此时,也是有些好奇地看向黎护。
黎护嘴唇微张,轻声道:
“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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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国,江阳郡。
军中大营之中,西南边军士卒口罩布帛,巡防不停,严守营门,禁止任何人随意进出军营。
军中将校们手持军令,奔走不息。
甚至在如此时节局势之下,耳边还听到了军中士卒操练之时的暴喝之声。
此时这江阳郡大营之中,俨然和此前瘟疫未生之时,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其实在此前,还并非如此。
那时候的江阳郡军营,在瘟疫威胁之下,军心动荡,士卒担忧家人,每日都有不少人相互结伴,暗中逃离军营。
直至两个月之前,岐王虞昭凌因为西南诸郡瘟疫之事,只带着冯处,以及十来名亲兵,轻车简从,一路之上快马加鞭,赶到了这里。
凭借着当朝皇子,以及统领西南边军数载的威望,岐王很是轻易地便接管了江阳郡大军,整顿军纪,这才使得军营恢复了当初那边井然有序的模样。
如今的西南诸郡,因为将门私兵作乱,夏国威信威望本就极为薄弱。而这一场瘟疫的突发,更是使得西南之地一片大乱。
官府无力约束百姓,茫茫然不知所措,行政机构彻底崩溃,使得夏国朝堂彻底失去了西南之地的统治能力。
而各郡县之中的驻防大军、边军,也因为大多士卒出身西南之地,得知瘟疫之事后,忧心家中,军心动荡,不过数月之间,便已经士气尽失,组织能力丧尽。
这一场瘟疫,其实相较于夏国历史上的诸多瘟疫来说,并不算多么严重。原本以夏国官府的威望手段,本不该使局势如此糜烂。
但就是因为这场瘟疫,时机爆发得太过巧。正是夏国官府威望最低,百姓对官府怨恨最深之时发生的。
诸多缘故相加,这才使得事情愈演愈烈。
但你若说这西南诸郡当真没救了,其实倒也不至于。
西南之地,虽不如江南富裕,中原物产丰富,但凭借当地粮草物产,亦是足够供应百姓。
但可惜,夏国在西南的统治能力,已经近乎丧失。没了朝廷的调度运转,夏国各郡只能顾得上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无法相应协调,相互配合。
还时不时的,有或是不满夏国朝堂的叛军、或是驱逐官府,乡民自治的义军,各方势力捣乱,使得局势变得更为糟糕。
这样几次下来,短短数月之间,西南诸郡之中,疠气流行,家家有死难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西南百姓,死伤无数。
而如今,相较于各种物资、粮草、草药来说,其实西南之地最为需要的,还是一位能够坐镇此地,调度一切的人物。
而这,也正是岐王为何执意要来到这里的缘故。
江阳郡军营之中,冯处脚步匆匆,快步走入帅帐之中,对着岐王微微拱手,然后自怀中取出一道黄色的圣旨,道:
“殿下,陛下命您,领西南诸郡大军,坐镇西南防疫的圣旨,已经通过绣衣使渠道送来了!”
听到冯处的话,岐王连忙放下手中的军务,接过圣旨扫视一眼,亦是长舒一口气,开口道:
“只要圣旨在手,之后朝中的文武大臣,也不好参本王擅自接管大军的罪责了!”
说罢,他微微抬头,对着冯处温声道:
“辛苦你了!”
冯处连忙低头行礼,道:
“臣这次未曾出什么力,全是陛下对殿下一片爱护之心,这才在收到臣的密信之后,当即命人送来了圣旨。”
岐王闻言,没有回话,只是攥了攥手中的圣旨,神色复杂至极。
虽然岐王此时,心中也有些动容。但心中理智却似乎在告诉他,自己这个父皇之所以这般着急,或许更多的,并非是因为自己……
想到这里,岐王苦笑一声,摆手道:
“还是不说这些了……”
“如今本王这边,已经联络到了永州驻守的四万边军。是以现在本王手中,边军、驻防兵马、郡兵等加起来,共计有十三万大军。西南六郡之中,已经暂时控制了江阳郡、邵阳郡两郡。除此之外,派去联系河池郡,梧州军营的人马,应该也快要有消息了。局势,算是在好转!”
听到岐王所言,冯处却是没有露出一点轻松之色,反而道:
“殿下,还有其余三郡呢!”
西南六郡,邵阳郡、江阳郡、河池郡这三郡之中,皆有数万的西南边军驻守,局势尚且能够控制得住,瘟疫也还算能够控制。
但德江郡、象州郡、安顺郡,则局势尚不明朗。
岐王闻言,脸上也有些沉了下来,开口道:
“其余三郡,德江郡的奉州,乃是瘟疫源头,此时局势最为严重,只能暂时封锁一应官道,避免其余各地瘟疫变得更为严重。象州郡之中,有乡民驱逐我大夏官府,本王也派人去接触了。而安顺郡之中,则有叛匪作乱,据说已经趁乱占据了好几个县城。”
说到这里,岐王继续道:
“不过倒是也不用过于担心,本王早已派了得力干将,领万余兵马前去围剿。如今算来,也该有结果了!”
岐王话音刚落,恰好便听到帅帐有士卒急促的通禀之声。
“报大帅,紧急军情!”
听到这急促慌乱的声音,岐王和冯处此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心中咯噔一声。
“进来!”
通禀的士卒闻言,当即快步走入帅帐之中,单膝跪倒在地,急声道:
“禀大帅,振翼营主将林扉,奉军令,领兵围剿安顺郡叛匪。两日前,为叛匪大败,身死军中。振翼营损失惨重,突围而出!”
岐王闻言,猛地站起身来,不敢置信地道:
“怎么会这样?不过一群叛军,如何使振翼营损失这般惨烈,连主将都丢了性命?”
冯处亦是皱眉,道:
“不可能啊!叛匪势力薄弱,乃是乌合之众……可是主将轻敌冒进,突中了敌方陷阱?”
传令士卒闻言,连忙摇头道:
“并非如此,振翼营之所以大败,是因为敌军之中出现九阶高手,暗中潜入军中大营。主将林扉一时不查,被人格毙于大帐之中。”
岐王闻言,神情顿时冷了下来。
一群乌合之众,任谁都不会觉得,会有一位九阶高手前来助阵。
想必振翼营主将林扉,也是这样认为,这才大意地死在自己的营帐之中吧。
可一群叛匪,从哪里找来的九阶高手?
难道,这背后有人指使!
是云国?还是黎朝?亦或是金陵城之中的哪位兄弟?
想到这里,岐王眉头一皱,肃然问道:
“九阶高手?他的体态特征、年龄相貌、所用武功,这些可都知道?”
传令士卒闻言,连忙回道:
“此人乔装打扮,易容行刺,得手之后立即远遁,这些情报一应不知……唯有主将林扉,似乎是死于自己擅长的刀法之下。”
岐王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当即扭头看向冯处。
冯处当即点头,拱手道:
“请殿下放心,绣衣使即刻动作,必要查出此人身份出身!”
岐王狠狠地一拍桌面,咬牙道:
“该死!”
“殿下……”冯处见状,当即便有些忍不住想要开。
岐王微微抬手,深吸一口气,道: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如今局势如此,在没有调查清楚,有万全把握之前,本王不会兴兵报仇的!”
说罢,岐王当即抬头,喝道:
“传本帅军令,捧日营主将程乐安、振武营主将郭凯,各领麾下兵马,进驻安顺郡四周要地,防止叛军出兵!”
“其余各部兵马,按照原定军令,继续进驻各郡,维持各城秩序,防治瘟疫!”
“谨遵大帅之命!”
第一百零二章 五星珍宝:兵主印
姬缓看着面前摆放着的药方,仅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流露出凝重沉吟之色。
斟酌许久之后,他缓缓抬手,于这张药方上面,给其中一味药的剂量加重了三成。又在药方最上方,添上了“丁字四号”的备注。
然后他随手将这张药方递给身边的弟子,沉声道:
“照方抓药,以武火急煎,煮沸即刻!动作要快,这药方之中,多系花、叶等药材,其性轻扬发散,长时间煎煮,容易使其药效减弱消退。”
“是!”
身边弟子应了一声,连忙接过姬缓手中的药方,快跑着前去抓药。
姬缓看着没跑多远的弟子,忽然想起了什么,极为疲倦地按了按眉心,轻叹一声,道:
“等等!”
那名方技家弟子闻言,当即一顿,扭头看向姬缓。
“和禁军楚校尉说一声,我请他进来一叙。”
弟子闻言,连忙点头,转身急忙走去。
不多时,只见一名身穿铠甲的禁军校尉,迈步走入其中,对着姬缓微微拱手,道:
“见过姬太医,不知太医有何事吩咐?”
这名姓楚的校尉,便是萧承自禁军之中调拨到姬缓身边,护送他们前来的军中将校。
姬缓带着一丝无奈,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道:
“烦请楚校尉,想办法将这份书信送至陛下御前。”
姬缓和能够说出“大医医国”,心在朝堂的秦和不同。他是个纯粹的医者,只想着治病救人,不愿参与其他事情之中。
但道衍昨晚暗中前来,所托之事,一来牵涉甚大,不可不重视。二来,有硕鼠损国肥私,他也实在看不下去。
姬缓这才答应了下来,借助皇帝安排在他身边保护的人手,将常宁县之中的事情上禀御前。
其实也正是因为道衍确定,姬缓这边有能够联系萧承的手段,能够帮助自己摆脱于人合谋侵吞赈济粮草的嫌疑,所以一开始才能够假装与人合作。
楚校尉听到姬缓的话,一句话也没有多问。只是眼中一垂,上前一步,恭敬地接过书信,道:
“还请姬太医放心,此信必不容有失!”
说罢,楚校尉对着姬缓长长一拜,快步离去。
待忙完这狗屁倒灶的事情,送走了楚校尉,姬缓这才疲倦地揉了揉眉心,靠在椅背之上,眯眼休憩起来。
因为瘟疫存在,城中情况并不容乐观。
尽管有道衍这位大才坐镇调度,城中官吏、将士也都是竭力而为。
但奈何城中难民百万,人数实在太多,瘟疫又传播太快。短短两月之间,便已经有近万人染上瘟疫,两千多人身死。
和夏国西南诸郡,那秩序崩溃,一片混乱的情况比起来,常宁县的情况已经是很好的了。但就算如此,对于姬缓这类仁心仁德的医者来说,也别指望他还能够好好休息。
姬缓带着召集而来几十名医者,照顾着数千患者。
其余医者,尚且两班轮换。
但作为官药局医学博士,救治病重垂危之人、琢磨药方,还要安抚手下弟子、门人、一众医者的情绪,这一系列的事情,都需要姬缓过问,是片刻不得闲暇。
到了如今,只有每日这等待汤药煎熬的时刻,才是他能够稍稍休息片刻的时候。
但今日,显然是没有机会让他休息了。
在姬缓刚刚闭上眼睛,还没有半刻钟的时候,便听到好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传来。
数名医者兴冲冲地跑来,一脸惊喜地对着姬缓道:
“姬大人,好了,好了!有得疫病人痊愈了!”
姬缓闻言,哪还有犯困的意思,猛地站起身来,确认道:
“当真?”
“是真的,已经确认了许多……”
姬缓忙不迭打断了这名医者的话,起身走出房间,还一边问道:
“如何痊愈的?病人服的,是哪一剂药方?如今症状如何?快带我去看看!”
众医者见状,连忙领着姬缓前去。
在瘟疫病人隔离之处,庆寿寺中。
一年轻难民刚刚睁开干涩的眼睛,便看到一群医者呼啦啦地围了上来,不断打量着自己。
领头那人,更是直接动手。
不是扒拉他眼皮,就是拽看他的舌头,再要么就是掐着他的脉搏不放,弄得这名难民是一脸懵懂无措,不知发生了什么。
一旁的医者,也在对姬缓解释道:
“姬大人,此人此前高烧两日不退,精神涣散,身躯衰弱,便由差役送来试药。三个时辰之前,服用了丁字三号药方。但高烧持续不退,本以为没救了,却不想半个时辰之前,其忽然恢复了意识,也不再发烧,咳嗽症状减弱。经我等数次把脉复查,瘟疫已然消退!”
姬缓闻言,眼中若有所思,口中喃喃道:
“丁字三号、丁字三号……果然,重病需下狠药。此人一开始症状不减,正是药方有用,但效力不够的表现。幸而病者年轻,体内五气充盈,体制强健。熬过了一阵,症状便得以减轻。”
说到这里,姬缓脸上喜悦兴奋之色一闪而过,连忙扭过头去,高声喊道:
“我刚刚让人去煎了一方汤药,快派人去取来让人试药!”
众人见姬缓从未有过的这般失态,心中顿时有了预感,亦是一喜,回道:
“是!”
此时那碗还在煎着的汤药,极有可能就是这次,能够彻底解决瘟疫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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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国,中庆城,养心殿中。
看着眼前跪倒在地,身形却依旧挺直,气质干练的中年男子,萧承沉声道:
“兵家兵主戈商?”
戈商闻言,当即俯身行礼,虔声道:
“草民戈商,拜见陛下!”
萧承微微点头,伸手虚扶,朗声道:
“免礼平身吧!”
戈商闻言,这才站起身来。
萧承拿起御案之上的一枚样式古朴,其上雕刻白虎长啸的玉质印玺,于手中把玩几下,方才对着戈商问道:
“这枚玉印,应当是你兵家掌门人的象征,名为兵主印。你兵家将这东西送来给朕,是什么意思?”
在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一行字体随之浮现。
【五星珍宝,兵主印
介绍:诸子百家兵家传承之物,内蕴军阵杀伐煞气,神妙自显。
佩戴效果:1、获得技能“统御万军”,佩戴着统御+25;2、获得获得技能“风火林山”,佩戴着统兵之时,随机触发一项或多项,“风”、“林”、“火”、“山”BUFF,分别获得移动+2、血量+2、攻击+2、防御+2。】
五星珍宝,想来珍贵神异。
萧承贵为云国皇帝,手中珍宝尽管不少。但能够称得上五星珍宝的,也就只有象征意义的大云皇帝传国玉玺,以及他腰间配着的怒龙剑了。
象征着云国正统的玉玺暂且不说,只说这云国开国太祖留下的怒龙剑,增加十点武力,而无境界限制。时至如今,萧承也离不开这柄怒龙剑。
而这兵主印自带的两个技能,更是能够助佩戴之人战场统兵,攻伐对垒,无往不利。
其余诸子百家所献上的经文典籍,虽然也颇有诚意,但在这兵家的兵主印之前,显然就有些比不上了。
听到萧承所言,戈商眼中激动之色一闪而过,当即对着萧承一拱手,道:
“兵主印虽是我兵家之物,但历代兵主仅仅代为保管,无力驱使。唯有陛下登基之后,兵主印方显神异。神物有灵,兵主印合该为陛下所有!”
说到这里,戈商微微一顿,看向兵主印,又道:
“草民斗胆,请陛下一见!”
萧承注意到戈商的视线,心中微微一动,当即抬手一抛。
手中的兵主印,立时飞去,朝戈商而去。
戈商双手一抬,其体内修炼的雄浑凶煞的兵家内功,随其心念而动。
霎时之间,空中的兵主印,其上光辉一闪,遥相呼应。
血色凶厉的光芒闪烁,恍惚之间,好似一声虎啸之声响起,白虎虚影一跃而出,昂天长啸。
杀气四溢而出,便让人心中为之一寒。仿佛下一刻,便置身沙场之上,耳边尽是金戈交鸣,血肉撕裂之声。
原本平平无奇的玉印,此时悬浮大殿半空之上,血色光芒照耀而下,尽显神物珍宝之异象。
戈商还欲有所动作,想要在萧承面前显露兵主印的神异之处。
但在这四周凶厉煞气笼罩之下,他神色却是忽然之间不知为何,一阵恍惚起来。其体内功力运转,在这个时候,更是陡然加快。
突然而来的变故,让戈商眉头一皱,身形晃动,气息顿时急促起来,周身气机也随之虚浮不稳,有摇摇欲坠之感。
以萧承如今的修为、眼界,修为不过初入九阶的戈商,周身这细微变化,自然逃不过他的视线。
萧承眉头一动,微微坐直了身子,仔细地打量起他来。
此时的戈商,体内功法运转极为迅速。散溢而出的凶煞之气,更是使得其神志有些迷失,好似便要失去控制一般。
这般变化,顿时便让戈商心中一惊,暗道不好,连忙结束体内功法的运转。
只见戈商双手轻抬,微微一推。悬于半空之上的神异玉印,当即而动,缓缓落在了萧承身前的御案之上。
戈商调息片刻之后,强行镇定心神,保持清醒,语气飞快道:
“我兵家传承数百年,兵主印也传了数十代。但历代以来,兵主印皆为死物。唯陛下登基之后,神物忽然显出神异,自带是神物有灵择主!”
这话,倒还真不是拍萧承的马匹。
在戈商看来,这兵主印早不有反应,晚不有反应,却是在萧承登基之后,指引着兵家众人前来云国,自然便是神物择主,兵家兴盛之时,便应在了云国之上。
萧承看着案桌之上,还时不时闪过一丝丝血色光辉的兵主印,心中了然。
兵主印显现神异,恰是萧承帮助世界晋升的时候。
寄托着历代兵家之念,汇聚凶厉杀伐之气的兵主印,便如原先无法激活“怒龙护体”技能的怒龙剑一样,是在世界晋升之后,方才显露出真正的神异之处。
而它之所以能够指引着兵家众人前来云国,只怕更多的,还是因为萧承身上“天眷”技能,冥冥之中对其产生的吸引力。
萧承闻言,拿起兵主印,笑着道:
“好重的一份礼,不过朕受了!说说吧,你们兵家想要什么?”
戈商此时气息粗喘,眼睛之中布满血丝,显然状态有些不对劲。但在听到萧承的话之后,戈商的脸上,亦是流露出一份喜色。
他连忙低下头,恭敬道:
“不敢问陛下要什么,只愿陛下给我兵家一个效力的机会!”
啧,送珍宝外加送一整个兵家,还有这好事?
萧承嘴角一弯,朗声道:
“好,去选十个兵家门人,可进京郊大营历练,也入兵曹观政!朕如今厉兵秣马,但有才能者,不吝提拔!”
戈商闻言,连忙躬身行礼,大喜道:
“多谢陛下恩准!”
在萧承这边得到了颇为满意的回复,周身气势显得颇为不对劲的戈商,再不敢逗留在皇宫之中,当即对着萧承告退,急匆匆地离去。
萧承看着他匆忙离去,甚至显得有些踉跄的身影,微微挑眉,看向冯保。
冯保见萧承看过来,沉思片刻,这才开口道:
“东厂档案之中曾有记载,江湖传闻,这兵家兵主戈商,为维持兵家声望不堕,强行破入九阶境界。走火入魔之下,杀伐凶厉之气入体,时有癫狂之举……”
说到这里,冯保连忙低头行礼赔罪,道:
“东厂这段时间观察,见其举止正常。再加上此事只是传言,并无实据,也便没有禀报陛下。不过如今看来,这个传言应是不假……这件事,是奴婢的疏忽,请陛下降罪!”
萧承摸索了几下手中刚到手的兵主印,心情倒是颇为不错,随口道:
“没事,此等并无实据的言论,你无法求证,不敢多说怪不得你!”
冯保闻言,轻松一口气,谢恩道:
“谢陛下体谅!”
萧承沉吟片刻,忽然对着冯保招了招手,吩咐了几句。
冯保微微一愣,旋即连忙躬身行礼退下。
皇宫之中,戈商强忍着心中涌动的暴戾狂躁之意,脚下加快步伐,朝皇宫之外走去。
这个时候的他,显然还能够保证自己的理智,知道这里是云国皇宫。他在这里但凡控制不住,犯下大错,最后都会导致云皇的迁怒。
兵家最接近兴盛的机会,会被他亲手打断,这显然是让他不能接受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几名小太监小跑着追来,忽然在他身后喊道:
“戈学士,且慢一慢,陛下有东西赐下!”
戈商身为兵家兵主,又身在稷下学宫,这兵家的学士之位,自然也便落到了他的头上。
此时的戈商,心中凶厉之气已然有些压不住的架势了。但听到是萧承的旨意,又以坚韧意志,强行压下心中涌动的暴戾,瞪着一双通红的双眼,扭头朝身后看去。
戈商此时这幅狰狞的表情,忽然扭过头去,倒是把急匆匆赶来的几名小太监吓了一跳。
为首的小太监一个哆嗦,面对着戈商狰狞之色,一向灵敏的嘴巴,忽然变得有些结结巴巴,道“
“戈学士,陛下赏赐之物!”
说罢,便将手中举着的玉盘,一把塞到了戈商手中,随后接连倒退了数步。
此时的戈商,忽然便感受到手中玉盘之上,一道清凉之意,自手中传递,顷刻之间流传他的身躯之中,当即安抚住了他躁动的心神。
原本那暴戾凶煞之气,顿时平复了几分。
戈商微微一愣,脸上神色变得正常起来,下意识地看向手中。
便见玉盘之上,一枚造型古朴,周遭繁琐花纹透露着玄奥之意的古镜,静静地摆在上面。
而刚刚那股清凉之意,显然便是自镜子上面传来。
四星珍宝,天一镜。这是萧承手中,也算是少有的四星珍宝,佩戴能够获得技能“道德在躬”,加道德数值。
而游戏之中的道德数值,换算到现实之中,最为显著的功能,便是抵御走火入魔。
戈商捧着手中的玉盘,张了张嘴,看向养心殿的方向,心中顿时为之动容……
果然,我兵家兴盛之机,便应在陛下这圣明君王的身上!
第一百零三章 孤注一掷!
通往常宁县的官道之上,一队并未悬挂任何旗帜名号,其中马车简陋,众人个个衣着简朴,看不出任何来历的人马,被前方的车辆,给拦住了去路。
在这队人马之前挡着的,却是一辆造型华丽,细节之处尽显奢华之气的马车,以簇拥着的十数名精光内敛,身形高大壮硕的护卫高手。
那被拦住去路的人马之中,一人忽然打马上前,朗声道:
“前方的朋友,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若是方便,还请让个路吧!”
下一刻,那辆华丽的马车之中,一名商贾模样的人推开车门,缓步走下马车,对着对面的一众人马微微拱手,满脸笑容道:
“在下葛朱,奉太中大夫、北境诸郡刺史沈睿广沈大人之命,前来相请监察御史海瑞海大人,前去一叙!”
这位葛朱,显然便是金堂峰派来的那位葛掌柜。
此时的葛掌柜顿了顿,继续道:
“海大人一路之上旅途辛苦,沈大人尚未犒劳,这才命在下前来宴请,还请海大人赏脸则个!”
一开始喊话那人,听闻是奉沈睿广之命前来相请,顿时一愣。
听到葛掌柜又是这般笃定的语气,也不知道该不该否认,是以也没有急着回话,而是朝身后看去,应该是等着这队人马之中真正的主事人回复。
很显然,眼前这队故意撤下旗号,乔装打扮,故作低调的人马,便是奉皇命前来,监察建昌府中诸事的海瑞一行人。
简陋马车的旁边,张汤此时凑到车窗前,对着其中的海瑞,沉声道:
“大人,是太中大夫沈睿广派人相请!”
一旁的郅都神情有些凝重,沉吟片刻,却是开口道:
“沈睿广沈大人如今,虽然有监管北境诸郡事务之职责,可他手下毕竟没有多少属官,手上获知的消息,也多是通过各郡官府而来。而我等为了监察建昌府中之事,自和邑县离开之时,便已经撤下旗号,隐藏踪迹。为何这沈大人手下之人,还能够一语道破大人的身份?”
相请京中前来的监察御史,这其实并不奇怪。有些人就看重人情往来的,本不该多做苛责。
只是沈睿广职权虽重,但那也是因为其身为刺史,握有北境诸郡的监察、弹劾之权,诸郡官府俯首听命,任其调遣而已。
实际之上,他手中甚至连个直接管辖的官署衙门都没有。
按理来说,海瑞一行人在隐藏行踪,秘密前来建昌府之后,手下并多少人手的沈睿广,本不该知道的他们的行踪才是!
而如今,沈睿广却是早早派人前来迎接,然后一口点破他们的身份。
这番种种,纵使让人觉得有些不妥。
海瑞掀开车帘,远远地看着前方的葛掌柜,眼睛微微眯起,嘴角露出莫名的冷笑,道:
“我尚且不曾怀疑什么呢,这位沈睿广沈大人便早早地找上门来,要请我相见。此种举动,岂不是直接明白地告诉我,这其中有鬼?看来到了常宁县,我等便要立即动手查一查了!”
张汤见海瑞一脸不屑的冷笑,犹豫一会儿,却是有些忍不住,开口道:
“大人,是不是多虑了……”
郅都听闻此言,却是连连摇头,道:
“多思虑一些,总比到时候突然为人发难,手足无措来得更好!”
海瑞沉吟片刻,忽然放下车帘,沉声道:
“回绝他。这背后到底是人是鬼,自会露出马脚!”
张汤和郅都闻言,当即拱手道:
“是!”
海瑞这边定下了决议,当即便有人上前朗声道:
“还请阁下回禀沈大人,海打人一路之上舟车劳顿,身躯辛劳,实在无心力应酬。待海大人前往常宁县办完差事,再去向沈大人赔礼谢罪!”
葛朱听闻此言,倒是多少有些意外。
海瑞此前在和邑县中的凌厉手段,已然为他所知。再加上年轻官吏心气高,心中道德底线高,并不是能够轻易收买的。
但放在一般人上山,北境刺史亲自相邀,也不该这样断然拒绝才是。
海瑞这一不近人情的举动,倒是让葛掌柜有些不知所措。
喊话那人顿了顿,再次朗声道:
“还请阁下,速速让开。我等公务在身,实在不得耽搁了!”
葛掌柜脸上笑容,不由得有些僵硬。
一旁的护卫小心翼翼地凑了上来,压低声音道:
“掌柜的,咱们要不要……”
一边说着,护卫还一边摸了摸腰间的佩刀。
葛掌柜闻言,冷着脸瞥了他一眼,沉声道:
“想找死?皇帝钦命的御史都敢动?现在死了,朝廷那边追查下来,就是给东家惹麻烦!”
“东家那边早就交代了,咱们不能就这么放过去啊!这什么刺史,一看便是个愣头青的模样,若是让他追查到什么,只怕……”护卫小心翼翼地道。
葛掌柜眼皮一耷拉,冷笑一声,道:
“怕什么?这如今,常宁县上上下下,不论官府、驻军,甚至就是东厂的番子,都已经被东家打点好,拉上咱们的大船来了!话说大些,这常宁县如今就是咱们的地盘。他一个御史,身边就带着这点人,再被隔绝了与京中的联系,够干什么?”
说罢,他扭头看向远处那辆简陋马车,眼带得意之色,道:
“这人嘛,总要所好不是?一边是金银、官位,一边是性命不保,我不信他还能犟着性子!”
护卫闻言,再次一迟疑,道:
“掌柜的,您刚刚不还是说不能动手嘛?”
“呵呵呵,那是现在,自然是不敢动这些御史的。等过些时日,他若是还不识趣,那就便找人手做了。北境诸郡略有动荡,有些亡命徒出没,自然也不是什么稀奇事!等那时候朝廷再派人查,咱们手脚也就收拾干净了!”葛掌柜冷笑着道。
护卫闻言,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
“让路吧!”
“是!”
一声令下,堵住官道的车队,当即让开了道路。
海瑞那边的人马,当即启程,朝常宁县县城的方向而去。
葛掌柜看着离去的人马,嘴角一弯,道:
“只希望这位海大人聪明些,莫要耽误了大好前程啊!”
而此时,离去的简陋马车之中,海瑞眉头微皱,带着一丝疑虑,道:
“这么轻易?”
一旁的张汤开口道:
“是不是咱们,真的只是想多了?”
郅都此时,脸上却是更为沉重,道:
“或许是常宁县,此时局势,已经为他们所掌握,这才有恃无恐!”
此话一出,海瑞、张汤二人,顿时一阵沉默。
三人皆并未蠢人,不可能一切事情都想当然。郅都此时所言,才更有可能是实际情况!
一时之间,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海瑞忽然微微昂头,神情肃然,朗声道:
“若是真有蹊跷,我等身为朝廷命官,受当今陛下信重嘱托,总不能为这些硕鼠阴诡所吓到!人人皆说我海瑞锋芒毕露,既然如此,今日便甘做一回陛下手中神剑,斩除这些魑魅魍魉!”
旁边的郅都、张汤二人听闻海瑞这番言语,心中莫名触动,当即身形一挺,齐齐抬手道:
“愿追随大人,斩尽魑魅魍魉,还一片郎朗青天!”
海瑞面容肃然,郑重地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之间,一阵隐隐约约的嘈杂之声,传到了众人耳中,让他们顿时一愣。
循着声音望去,便见不远处,常宁县县城屹立那边。这喧闹之声,便是从城中传来。
不过众人侧耳细细听来,这番动静,却不似城中有什么动乱发生,倒是有点像是,百姓齐声欢呼雀跃的声响。
海瑞顿时心中一动,掀开车帘,和郅都、张汤三人对视一眼,均是露出了思索之色。
或许,常宁县城中的局势,并未有他们三人所设想的那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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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常宁县县城之中,听到外边四处接连响起,声音越来越大,乃至如今震耳欲聋,响彻城中的欢呼之声,道衍下意识地微微皱眉,道:
“这般动静,可是痊愈的病人,都被姬太医放回去了?”
确如萧承所预料的那般,这场瘟疫,对于姬缓来说,并非什么束手无策的病症。来此钻研数月,便已然斟酌出了治愈瘟疫的药方。
此时城中忽然想起的欢呼之声,想来便是因为这件事。
一旁的官吏闻言,脸上露出轻快的笑意,道:
“是啊大师,城中大夫实在不多,无力照看那么多人,便将已经看管数日,确认痊愈的病人,都放了回去了!”
道衍沉吟片刻,然后点了点头,道:
“放回去也好,安一安难民之心,让他们知道,官府是能够解决瘟疫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叮嘱城中边军将士,不可放松,再辛劳些时日,防止难民们心潮涌动之下,不听从官府命令、秩序。”
一旁的官吏闻言,却是一笑,当即拱手应道:
“是,请大师放心!”
道衍点了点头,示意官吏下去传令。
然后他看着手边放着的县令官印,忽然放下手中的笔,身躯微微后靠,嘴角弯起,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有了常宁县之事,我已然在当今陛下面前露了脸。谁说在云国,饱受猜忌的和尚,便不能步入朝堂,匡扶社稷,实现心中抱负?
我道衍,便要做这佛门之中,步入朝堂青云直上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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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朝,升龙府,深夜之中。
这个黎朝王都之中,今夜格外安静。
数千精锐人马,隐藏身形,在王宫之中内应的接应之下,直接接管了王宫。
一身王袍的黎卫宁,在贴心心腹的护送之下,自寝殿之中缓缓走出。
看着陛阶之下,一众被死死压着的王宫之中的守军将领,黎卫宁脸上露出厌恶之色,面带阴冷之色,杀意凛然地道:
“杀!”
听闻黎卫宁下令,一众心腹再无迟疑,抽出腰间兵刃,狠狠挥下。
只听得“噗嗤”数声,南华殿前月白色石阶,当即被这些将领们的鲜红血液染红。
心腹辟秽,此时快步走到黎卫宁身前,恭声道:
“王上,太尉陈丰半个时辰之前,便已调动兵马,控制住了朝堂百官的府邸。”
说到这里,辟秽微微抬手,便有士卒手拎着十数个血淋淋的圆形包裹,高高举起。
“这些,都是宗庙之中的那位遥控朝政的党羽,皆已在此!”
黎卫宁看着这些包裹,眼中赤红。因为激动,他的浑身,都有些不能自已地抖了起来。
自第一十八任黎王之后,黎朝历代王上再不甘忍受那本该死去的老祖宗摆布。
数代君王隐忍,布局繁多,付出了这么沉重的代价,终究是黎卫宁这一代,引来了最终的结局。
这般复杂心情,又岂是常人所能够理解的?
辟秽此时,再次开口道:
“敖侯已然带领五百心腹精锐人马,包围宗庙。云国的两名九阶高手,也已然前去。还请王上,于宫中静候佳音!”
黎卫宁喉咙微微一动,终究是没有坐等的心思。
他看着下方暗中培育多年,此时恭敬地跪倒在地,听从王命的心腹将士们,猛地一咬牙,抽出腰间佩剑,左手死死攥住,猛地一抽。
鲜血顿时之间,沿着剑身流淌,滴落在地面之上。
此时的黎卫宁,脸色狰狞,神态有些癫狂,高声嘶吼道:
“孤今日既然悍然动手,便已经是孤注一掷。尔等皆是孤的心腹,让你们在外厮杀搏命,孤坐享其成的事情,孤做不出来!”
说罢,他将鲜血淋漓的左手,猛地朝脸上涂抹,在脸上留下鲜红的血迹,道:
“今日,孤便与你们一同前去。事成,则允你们与国同休,富贵荣华,享之不尽。若是棋差一着,致使功败垂成,孤也与你等身死一处!”
明朗月光投射而下,照在了黎卫宁的脸庞。
往日城府颇深,一向隐忍的他,此时脸上尽是孤掷一注的决然之意。
一众心腹将士听闻此言,心中顿时为之激昂起来,纷纷抬头,狂热地喊道:
“愿为王前驱,死战不休!”
黎卫宁一指宗庙的方向,喝道:
“出发!”
地一百零四章 宗庙大战
黎朝宗庙,本是供奉黎朝历代君王神位之地,按理来说,不是什么重要场所。
但由于黎朝老祖黎醒,隐居于此,借助手下心腹,遥控整个黎朝朝堂。这黎朝的宗庙,自然也就被其精心经营一番。
宗庙位于升龙府中心之处,占地广阔无比。其中殿宇重重,楼阁凌厉,只论雄伟壮阔之气象,丝毫不弱于黎朝王宫。
在最外围,高大巍峨,雄伟无比的城墙耸立,甚至比这黎朝王都升龙府的城墙都要高上数丈。
城墙之上,每隔数十步,便有燃燃篝火,照亮四周。城墙的紧要之处,都安置着十数架以上的床弩。
那比普通长枪还要粗上几分的弩箭,已然露出城墙数寸,其上闪烁寒芒,凌厉杀机,让人不寒而栗。而城墙的下方,则视野开阔,一丝遮挡也没有。便是有来犯之地,来到这里,也是毫无遁形之处。
只从这些布置上看,便知这是一处防守严密至极,运用得当,足以用微弱兵力,抵御数万大军的坚固坞堡。
只是此时这宗庙的城墙之上,和往日相比较起来,却是显得尤为安静。
训练有素,巡游不停的忠心宗卫,此时已然不见了踪迹。
只听得“嗡”的一声闷响,朱漆大门悄然打开。
敖侯黎护,一甩衣袍,领着身边一众心腹,昂首阔步,浩浩荡荡迈入宗庙之中。
宗庙之中负责打开城门,提供接应的一众心腹,当即单膝跪倒在地,双手抱拳行礼,昂然道:
“属下,见过敖侯!”
黎护面容沉肃,沉声道:
“如何了?”
“宗卫那边毫无防备,又身中毒素,属下等突然动手,无力反抗,如今已经拿下大半。宗庙九门,已经为我等尽数接管。如今宗庙之中,仅剩下守卫主殿的数百宗卫未曾拿下。”属下沉声道。
敖侯抿了抿嘴,当即一指主殿的方向,咬牙道:
“杀!宗卫皆是死忠分子,一个不留,绝不可留下隐患!”
“是!”
属下闻言,当即应了一声。旋即站起身来,手持宝剑,吼道:
“侯爷有令,一个不留!”
“杀!”
一声军令下达,黎王黎卫宁积攒多年的心腹力量,便再无隐藏之意。嘶声力竭,震天动地的喊杀之声,从宗庙外围忽然响起。
兵马兵分几路,宛若潮水一般,从宗庙外围向主殿攻杀而去。
一路之上所遇之人,无论是手持兵甲的宗卫,还是宗庙之中的侍者,亦或是身穿官服的宗庙祭祀官吏,尽数屠杀。
惨叫之声,兵刃划破血肉之声,金戈交鸣、铠甲叶片撞击之声,交杂一起,汇聚成这满是血煞戾气的乐声。
无边杀机,顷刻之间弥漫在这宗庙之中。
而就在此时,这宗庙主殿的密室之中。
偌大的密室之中,有一人多高,看上去却极为简陋质朴的石制丹炉,就这么摆在中央。炉中那青蓝色之中,还隐隐带着紫色的炙热火焰,静静地燃烧着。
在密室的地面之上,不少灵韵十足,极为珍贵的灵药仙芝,就这么乱糟糟地散落在地面之上。
一旁的玉质床榻之上,是已经苍老得不成人形,身形萎缩宛若七八岁孩童大小的黎朝老祖。
此时的他,正以一种四肢蜷缩的奇怪姿态地睡在上面。他双目紧闭,宛若在冬眠一般。口鼻之中吐出的白雾,尽然呼出数丈,久久不散。
玄冥色的无形气劲环绕在其周身,厚重的护体真气猛地望去,便似是形成那龟蛇相盘的玄武异象。
而最为引人瞩目的,却是这异象玄武的头顶之上,一枚龙虎缠绕,贵气尊荣的玉质印玺,正悬浮其上,隐约放出湛蓝色的光辉。
在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黎朝一国气运,正通过这枚玉玺,源源不断地朝黎朝老祖的身躯之上涌去。
而趴伏在玉床之上的黎朝老祖,随着他每一次的吐纳、黎朝气运滚滚涌来,他周身的气息,也越发凝实恐怖起来,越发接近了那常人无法触碰到的陆地神仙之境界。
“老祖,老祖!不好了!”
突然之间,一声惊惧震怒的声音,在主殿之中响起。
一直侍奉黎朝老祖,黎朝九卿之一,当朝奉常的阮惕,忽然脚步匆匆,慌乱地跑进宗庙主殿之中,一下子跪倒在黎醒的神像之前,带着满脸的惊惧、怒意,高声喊道:
“老祖,敖侯黎护,大逆不道,意图不轨,领兵马攻入宗庙之中。”
原本还在修炼之中的黎朝老祖黎醒,气息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周身那凝实厚重的真气,亦是变得紊乱起来。
下一刻,黎醒猛地睁开双眼,看着头顶之下缓缓落下的黎朝玉玺,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震怒恼恨之意。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该死!全都该死!
黎醒心中勃然怒意汹涌,体内那六百年积攒下来,无人能比的浑厚功力随之运转。
下一刻,如渊似海的威压,顿时于宗庙之中凝现。强大迫人的气势四散,宛若仙神降临之时的神威。
殿中跪倒在地的阮惕,被这气势压迫,当即身形沉重无比,无力地趴伏在地面之上。
“到底怎么回事?”
忽远忽近,缥缈地难以琢磨的声音,响起在大殿之中。
“怎么回事?说清楚!”
虽然声音缥缈如常,宛若神灵出声。但也能够从这三言两语之中,感受到此时黎醒心中那滔天的怒意。
阮惕跪伏在地,艰难无比地开口道:
“启禀老祖,敖侯黎护图谋不轨,暗中下毒。因我等毫无防备,宗庙之中的宗卫已然被制服大半。此时他的兵马,已经朝主殿杀来了!”
说到这里,阮惕眼中狂热之色一闪而过,激昂且虔诚地高声喊道:
“还请老祖出手,让这个大逆不道,逆反老祖的黎护,死无葬身之地!”
听闻此言,黎醒却是猛地看向手中捧着的黎朝玉玺。
便见刚刚还闪烁着湛蓝色光辉的玉玺,此时已然黯淡了无数,再不复刚刚那般神异。
黎醒心中一沉,当即感知一番。
此前那汇聚这黎朝玉玺之上,绵延不绝的一国气运,此时已然衰弱到了极点,甚至不足刚刚的万分之一。
伴随着黎醒的心腹党羽被诛,他对黎朝气运的掌握,显然下降了无数倍。
若非因为如此,刚刚仅凭阮惕的高声呼喊,是绝对不足以让他,从修炼之中苏醒过来的。
想到这里的黎醒,眼中当即杀意一闪,面带震怒之色,咬牙道:
“黎卫宁!”
没有黎卫宁的支持,仅凭黎护这样一个宗室,绝对不足以对黎朝气运产生这么严重的影响!
“王上?”
阮惕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怒意闪过,愤慨道:
“王上为何会有如此大逆不道之举?”
黎醒冷哼一声,道:
“又不是没有过!这古往今来的历代君王,从没有哪个容得谁在他头上的。”
黎醒活了六百年,作为一个老不死的,知道他身份的人,多将他视作神灵一般崇敬。但正如黎醒所说,没有哪个君王,愿意充作傀儡。
这黎朝历代君王之中,也有不少人厌烦了一个老祖宗在他头上指手画脚,曾经动过除去他的想法。
若非如今黎朝,经历数场大败,使得与黎朝气运隐隐相连的黎醒,身躯衰老程度越发加快,无力看顾国中局势。只怕当代黎王黎卫宁,早就要和他的某几位先祖一般,早早地逝去了!
就在二人对话之时,主殿之外的厮杀之声,越发清晰了起来。
宗庙之中的宗卫,尽是死忠之辈。身负守卫宗庙之责,此时眼见敌人杀向主殿,退无可退,当即死战不退,拼了命地想要将敌人阻挡在外。
殿中,阮惕越发焦急起来,死死将额头贴在地面之上,高声喊道:
“请老祖出手!”
便听到一声龙吟,忽然传入大殿之中。其声雄壮,宛若牛吼马嘶,震颤人心。
伴随着“砰”的炸裂之声,内力凝聚的霸道掌力,化作咆哮金龙。掌风刚强猛烈,霎时之间便裹挟着数名宗卫,砸破殿门飞了进来,仰倒在大殿之上,口鼻吐血,筋骨尽断,显然已经没救了。
就连跪倒在地的阮惕,此时也被这强劲惊人的掌风刮到,身形有些狼狈地吹出去多远。
黎护手持宝剑,在一众心腹,以及萧峰、段誉两名高手的护卫之下,昂然走入大殿之中。
他环顾四周,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斜指殿中那身着王袍,身形挺立肃穆的黎醒神像,强压着心中激动快意,肃声道:
“邪魔外道,装神弄鬼,假冒老祖,遥控朝政,罪不容诛。来人啊,给本侯杀!”
“是!”
齐齐应和之声响起,其手下心腹士卒,如同流水一般涌了进来。
“那人就躲在密室之中,给本侯找!”黎护继续吼道。
一众心腹士卒,立时便宛若拆家一般,在大殿之中各处敲敲打打,想要找出密室的入口。
下一刻,一道略显虚幻,听不出从何处传来的声音,忽然响起。
“黎护,你既然这么想见吾,便如你所愿!”
“哒哒哒”的机关响动之声,在众人惊吓错愕的目光之中,大殿之中的神像身后,忽然亮起一道光辉。
恍惚之间,神像绽放神光,极似那仙神降世的伴生灵光。
在众人错愕之时,黎护却是上前一步,冷笑道:
“原来你并非躲在地下当你的老鼠,这密室,原来是在大殿之上。这所谓的神光显现,也不过是你借助机关折射光芒,以此装神弄鬼吧!”
听闻黎护此言,黎醒并非反驳,好似默认了一般。
刚刚那些心中有些惊愕的士卒们,这个时候也稍稍安心了下来。
伴随着投射而下的光芒,怀抱黎朝玉玺,已经苍老得不成人形,萎靡宛若孩童的黎卫宁,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缓缓落下。
待看到黎醒的真面目,众人皆是忍不住一皱眉。
不是其他,而是此时黎醒的样貌,实在是太过、嗯,恶心了!
满头白发稀疏得仅剩几根。脸上皱纹遍布,一道又一道地挤在一起,皱巴巴的模样看着便有些让人反胃。这幅模样,配合着萎靡佝偻,不过七八岁孩童大小的身形,更是违和异常,让人不适。
黎护看着黎醒,忽然露出复杂且嘲弄的笑容,带着满脸的厌恶,道:
“这般让人反胃,难怪只敢躲在宗庙之中装神弄鬼!”
想到自己这些年来,跪拜效忠的一直是这么一个玩意,黎护心中顿时泛起恶心的感觉。
一旁的士卒,亦是露出或嫌弃、或蔑笑的表情。
黎醒感受着这些人嘲弄的视线,心中本就熊熊的怒火,变得更是汹涌炸裂。
他用那已经耸拉成一条缝隙的眼睛,用看死人一般的视线扫视着在场众人,语气阴冷无比,宛若那刺骨阴风,道:
“你们,都得死,一个都跑不掉!”
下一刻,如渊似海的压迫之力朝众人压去。
那比九阶高手还要迫人的气势而来,顿时之间,便让在场众士卒,仿佛身堕无尽泥潭之中,周身便好似都被重石压着,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一股冰寒彻骨的玄冥之气,自其身上散溢而出。
身形靠近一些的士卒,猝然接触到哪怕只有一丝的玄冥之气,顿时之间便身躯僵硬不动,寒冰蔓延凝结。顷刻之间,便将人化作一冰雕。
透过凝结的寒冰,甚至还能够看到,那冰封的士卒脸上难以诉说的恐惧之色。
黎醒看着眼前景象,忽然昂头朗笑,道:
“哈哈哈哈,果然不错,果然不错!天地大变之后,不仅前路通畅,就连武道真意,也能够引导天地之力为己用……”
说到这里,黎醒猛地看向黎护,用着阴冷透骨,满是杀意的声音,道:
“与吾为敌,便要你们死于这玄冥寒冰之气下,再无……”
黎醒话音尚未说完,便有一道龙形真气,身形狰狞,盘旋回绕。金龙所过之处,强劲霸道的真气炸裂不停,猛地朝黎醒轰去。
黎醒猛地一惊,身形一躲,险之又险地将这道霸道掌力给避了过去。
但尚未等他喘息一口,便又是一道破空之声传来。
恍惚之间,似有长剑出鞘,其声清越激荡。雄劲无比,锋芒毕露的剑气,携狂风骤雨之势,浩荡而来。
黎醒一惊,心神聚集,他身旁散溢着的玄冥之气,此时顿时凝聚一团,化作龟蛇相盘,鳞角清晰的玄武神兽异象,死死护住了他的周身。
剑气激射而来,正中玄武异象的甲壳之上。两方纯由真气凝聚,相互抵消磋磨,真气不断消散四周。
最后,还是黎醒仗着六百年的深厚功力,硬是抵挡下了这一剑气。
看着远处两个最多不超过三十岁的萧峰、段誉二人,黎醒脸上神色颇有妒恨,咬牙道:
“如此年轻的九阶高手?尔等绝对不是我大安上国之人!”
看到如此年轻的二人,黎醒心中的不甘之意,便再也压制不住了。
黎醒当年,身为哀牢国节度使,坐镇一方。最后更是趁着云、夏两国大战的时机,直接统合了整个黎朝的国土。以各种手段,迫使两个大国只能捏着鼻子承认黎朝的地位。
所以只论智谋军略,他绝对是不世出的人杰。
只是可惜,人无完人。
黎醒如此人杰,武学资质却是前所未有的糟糕。
每代江湖皆有人能够踏入的九阶境界,他却努力了半生。最后另辟蹊径,接触黎朝气运,方才能够步入这般境界。
六百年下来的积攒,除了让他多了旁人难以匹及的深厚内力,便再无突破。
其中种种的心酸无奈,怕是也只有风云之中的徐福,能够感同身受了。
萧峰闻言,当即上前一步,朗声道:
“阁下所言不错,在下萧峰,乃是云国人士。奉当今陛下之命,前来相助黎王!”
说罢,趁着黎醒皱眉沉吟之时,他当即朝身旁的黎护,微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趁着机会将旁人撤出去。
黎护心领神会,当即对着手下人下令撤退。
此时的黎醒,丝毫没有将这些撤出大殿的士卒放在心上,反而看向段誉,眼睛眯起,沉吟道:
“以指作剑,剑气雄迈凌厉的九阶高手!你是云国小皇帝?”
说完,黎醒却又是自己摇了摇头,道:
“年龄对不上,也不太可能!所以,你们是云国宗室?”
段誉一愣,指了指自己,然后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
“不是不是,阁下误会了!在下段誉,并非宗室子弟。这六脉神剑,乃是我家传武……”
一旁的萧峰,见段誉还傻乎乎的,似乎想要和黎醒掰扯清楚,不由得拉了他一把。
段誉这才反应过来,不再多言。
黎醒此时,眼眸微微垂下,低头冷声道:
“无论是不是,今日之后,折损两名九阶高手,云国小皇帝怕是要心疼了!”
说罢,黎醒猛地抬手,周身玄冥之气,再无留手,浩荡涌出。
武道真意,引动天地之力。冥冥之间,星空之上诸多星辰之中的玄武七宿,绽放光彩。
寒冰之意,随之而动。顷刻之间,整个大殿地面之上,皆是蔓延起冰霜来。整个大殿之中,便似乎眨眼之间步入严寒之中。
萧峰心中一沉,旋即手掌一抬,龙形真气于掌间盘旋环绕。
只见他猛地一轰,龙吟之声振聋发聩,霸道掌力不留余地,倾泻而去。
于此同时,萧峰猛地喊道:
“三弟,此人功力深厚,但身躯老迈不便。你以少冲、少则两剑,轮流攻他要害!”
段誉闻言,当即心领神会,手指探出,或是轻灵迅疾,或是忽来忽去,变化精妙的剑气,不断自其指尖倾泻而出。
二人之中,萧峰手中降龙十八掌主攻,出掌之间,从不留余地。霸道雄劲的掌力击出,纵使那黎醒玄冥真气厉害异常,也不敢直面锋芒,只能退让,或是以雄厚无比的内力护持己身。
而一旁的段誉,又以六脉神剑,远处辅助。时不时的一道剑气激射而来,逼着刚刚想要反攻的黎醒,只得再次将玄冥之气缩回。
一时之间,黎醒被萧峰、段誉二人压制得死死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凭借身后内力护持自身。
而此时,主殿之外,清理完王宫,以及朝中百官的黎卫宁、陈丰二人,也带着手中的人马,匆匆赶来。
黎护扭头看到黎卫宁前来,当即躬身行礼,道:
“王上!”
黎卫宁一把扶住了他,看着前方,被三人散溢而出的内力,弄得摇摇欲坠,似乎有倒塌风险的主殿,声音急切地道:
“情况如何了?”
此时的黎卫宁,早已压上了自己所有的底牌,再没有了退路。今日事毕之后,成王败寇,自见分晓。是以此时的他,自然心急无比。
黎护闻言,连忙道:
“宗卫尽皆拿下,老祖……老不死的,也被逼了出来。萧峰、段誉二人,正在与其缠斗!”
黎卫宁闻言,眉头皱起,沉声道:
“不是下毒了吗?为何、为何会没有反应?”
一旁的陈丰闻言,不由出声道:
“九阶高手,体制与常人早有不同。王上准备的毒,对他而来有没有用,都尚且不知呢!”
辟秽闻言,忍不住道:
“不可能,奴婢亲手寻到的剧毒之物,便是九阶高手,也无法身免!”
黎护闻言,接着道:
“他与寻常九阶高手,自有不同……六百年的深厚功力啊!”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沉默了起来。
说到底,这古往今来,能够活上数百年的,除了神话之中的人物,也就这位黎朝老祖宗了!所以没有人知道,活的时间长了,到底会发生什么变异。
看着雄伟壮阔的宗庙主殿,在三人的折腾之下,都有坍塌风险。黎卫宁眼睛怔怔地看着主殿,面上不由露出一丝向往憧憬之色,喃喃道:
“一入九阶,便非常人。当真是,让人向往啊……”
说到这里,黎卫宁不由为自己向萧承低头,借来了两名高手的举动,而感到庆幸。
若非如此,将希望尽数寄托于毒素之上,只凭他手下这些人,只怕堆也堆不死那个老不死的啊!
只见“啪啦”一声响动之声,黎醒自主殿屋顶之上,破瓦而出。
身后,萧承段誉二人,身形一晃,紧随而来,一同冲了上来。
黎醒恼怒地看了身后二人一眼,心中越发焦躁之际,却猛地心中一动,朝下方看去。
昏暗的夜色之中,纵使黎卫宁躲在护卫之中,但对于此时的黎醒来说,黎卫宁那周身充斥着的黎朝气运之力,还是让他显眼无比。
顿时之间,黎醒眼睛一亮。
下一刻,黎醒身形一晃,周身玄冥之力凝聚身旁,汇聚一起,宛若江河汹涌,然后一股脑朝身后追来的萧峰段誉两人而去。
黎醒突然之间,全力出手,便让二人有些猝不及防。为了闪躲,二人追击速度,齐齐慢了下来。
就在此时,黎醒身形一震,整个人顾不得老朽身躯是否经受得住,体内功力继续运转,身形顿时一快,眨眼之间,便破空距离,朝黎卫宁袭来。
这般突然的举措,让众人皆是反应不过来。
说起来,黎卫宁身边也是可怜,身边护卫最强者,不过七阶修为。
这样的高手,在不顾其他,全力施为的黎醒面前,就和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玄冥之力席卷而来,出手防备的护卫高手,便已经化作一坨冰雕,生机消散而去。
黎醒身形落下,手中一提,便拉着比自己高上许多的黎卫宁,身形拔地而起。
刚刚反应过来的黎护、陈丰二人,顿时怒吼道:
“放下王上!”
“哈哈哈!”
抓着黎卫宁的黎醒,此时顿时发出一阵猖狂肆意的笑声,看着他,露出狰狞之色,道:
“我的好子孙,来得正好!”
第一百零五章 奉陛下之命,请阁下前往大云一叙
“我的好子孙,来得正好!”
黎醒提着茫然无措的黎卫宁,身形凌空而起。
下一刻,黎朝玉玺其上亮起湛蓝色的光辉,旋即缓缓而起。
头顶悬着显露神异的黎朝玉玺,右手紧紧扣着当今黎王黎卫宁,此时的黎醒,精神抖擞,昂头长啸一声,心念一动,天地顿生感应。
一股极为庞大的气机突然显现,此时黎朝国境之上,不论朝野文武、百姓将士,也无论此时身处何处,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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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国,中庆城,皇宫之中。
萧承心中一动,猛地站起身来,脚步匆匆地走出养心殿中,望向升龙府方向,脸上不可自已地露出欢喜之色。
那冥冥之间的感觉便一直在告诉萧承,他所需要的东西,就是这个!
与此同时,天地生灵顿时有感。
无论是夏国金陵城皇宫之中的夏皇,亦或是西域诸小国国主,乃至是云国西部、天竺等国的君主,皆是心生莫名感触,不约而同地朝黎朝的方向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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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醒借助自身深厚无比的功力,凌空悬浮于半空之中。此时的他,有象征着黎朝王权的玉玺在手。当代黎王黎卫宁,此时也落入他的手中。
借助自己与国朝气运之间冥冥之间的联系,以及两者对黎朝气运的影响,不过转瞬之间,黎醒便已经再次接管过黎朝一国气运的主导权。
在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天地之间的,那绽放着湛蓝色光辉的,象征着黎朝兴衰的国朝气运之力,在黎醒的操纵之下,宛若潮水涌来。
他身上的玄冥之气,顿时一变,相互之间盘旋纠缠,旋即化作一只偌大的玄武异象,周身气势变得越发凝实起来。
异象显现,龟蛇相盘,鳞角分明,身缠涛涛玄冥之力的玄武异象,再无遮挡,径直悬浮于半空之上。
兽嘴一张,兽吼之声传来,好似要吞吐天地。
围绕黎醒身边的湛蓝色黎朝气运之力,此时当即朝黎醒的身躯之中钻去。
冥冥之中,天地赋予的一道枷锁,被黎醒迈了过去。
天地异象,随之显现。
星空之上,皓月当空,散落皎洁光辉。群星之中,北方七宿,却同样大放光芒。星辰相衬,竟然不逊皓月之光。
黎醒周身之上那威严深重的迫人气势,此时却比之前强盛十倍百倍,更为凝实骇人。
突破了!又一个陆地神仙之境的高手!
“那、那是什么?”
段誉看着远处头顶玄武异象,身上湛蓝色光辉簇拥的黎醒,忍不住惊呼道。
感受着黎醒身上越发恐怖的气势,以及身形之上的变化,萧峰心中也为之一沉。
原本已经苍老得不成人形,身形佝偻萎靡宛若怪物的黎醒,此时在这黎朝国运之力的急速消耗之下,老朽身躯猛地发生惊人变化。
原本头上那没几根的白发,此时不断生长,眨眼之间便长出一头华发散落身后。脸上之前那遍布脸上的皱纹,也随之消散,顿时肌肤变得宛若稚童一般白嫩。
原本的老怪物,便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之中,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返老还童。从一个苍老怪物,变作一位身躯壮硕,相貌阴桀的中年男子。
恢复年轻的黎醒,宛若扔垃圾一般,将不知为何已经昏迷了的黎卫宁以及失去神异的黎朝玉玺一同扔开。
然后张开双臂,神色癫狂,肆意狂笑,一字一句道:
“哈哈哈哈……”
“长!生!不!老!吾终于实现了!”
其实若只是临阵突破了境界,虽然也会让萧峰段誉二人惊讶,但也不至于如此震惊失措。
但眼看着古往今来,历朝历代,无数帝王将相的最终追求目标,竟然当真在黎醒手中实现了,二人实在难以保持心中的平静。
此时的二人双眼猛地圆睁,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脸上皆是凝重、深沉之色。
陛下暗中嘱托他们要寻找的,应当便是这个!
此时的萧峰段誉二人,亲眼见到黎醒返老还童,心中都是震惊无比。更不用说,一旁的那些黎卫宁培养的心腹精锐了。
眼前景象,已然让他们的世界观开始崩塌了。
“这、这、当真是仙神?”
“我等冒犯神人了?”
这些已经被黎卫宁调教成死忠的心腹,此时士气大落,一个个的面色苍白,就连手中抓着的兵刃越颤颤巍巍的。
便是黎护以及陈丰,此时也心中震颤,强做镇定模样。
鬼神之事,向来使人心生敬畏。而眼前这一幕,便是心智再坚韧之人一见,也会为之心中动摇颤抖,不知所措。
萧峰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
“若事不可成,你自行离去!”
段誉闻言,心中一跳,急声道:
“大哥,我岂可扔下你一个……”
“总要将这里的事情回禀陛下才是。你轻功更好,更有希望!”萧峰却是直接打断道。
段誉顿时为之一愣,紧抿嘴唇,没有继续说话。
黎醒看着宗庙之中的众人,阴桀的脸上狰狞一笑,冷声道:
“一个都跑不掉!”
话音刚落,黎醒身形瞬间消散,宛若瞬移一般,径直来到二人身旁。
一拳击出,玄冥之力缠绕其上,劲风携带着彻骨的寒意,席卷而来。径直朝此前以六脉神剑,让黎醒觉得不堪其扰的段誉击去。
此时的段誉,直到面临玄冥之力的侵袭,方才猛地反应过来。
脚下一动,凌波微步一动,以一个旁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位置,踏出了充满道韵,极为玄奥的一步,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一拳。
拳劲落空,彻骨寒意,径直朝远处的士卒击去。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便有十数人被化作冰雕,身死当场!
此时的萧承,眉头一皱,双掌一叠,刚猛无比的降龙掌赫然朝黎醒后背拍出。
“昂”的激昂龙吟之声,响彻四周。
龙形真气倾泻而出,强劲刚猛,霸道十足的沛然掌力,朝黎醒击去。
只听得一声闷响,萧峰肉掌正中黎醒后背,将黎醒拍了一个踉跄,脸上顿时泛起红润之色。
显然,便是已经步入陆地神仙之境的黎醒,正中萧峰全力一记的降龙掌,也并不太好过!
而当萧承撤回双掌之时,双掌之上,也已然被其护体真气侵袭。玄冥之力沿着他掌中经脉反噬而来,肉掌之上冰霜凝结,泛起青色。直到萧峰以内力驱散,方才好转。
便趁着这个机会,段誉身形一动,凌波微步施展,纵然急行,身躯飘逸难以琢磨。一指点出,雄劲剑气自其指尖探出,直朝黎醒身侧要害刺去。
降龙掌虽刚猛无比,但黎醒身居六百年积攒深厚内力,护体真气时时环绕护身,便是正中一掌也并无大碍。
但段誉手中的六脉神剑,这凌厉剑气,以点破面,对黎醒威胁更大,不敢径直接着。
此时恢复了身躯年轻的黎醒,动作再也不似之前那般迟钝老迈面对袭来的剑气,身形矫健迅疾,后撤一步之际,转身出掌,玄冥之力浩荡而出,当即便与身后萧峰的降龙掌对上。
只听得龙吟阵阵,玄武嘶吼。
便听得“砰”的一声炸裂之声,萧峰倒退数步方才停下。此时的他,面色青紫,眉鬓皆被冰霜侵染,嘴角溢出的鲜血,显露出他此时已然身受内伤。
但随着一口鲜血的吐出,此时的萧峰不仅没有退却,反而仰天长啸一声,脸上露出了抑制不住的昂然战意。
只见他双掌一挥,降龙掌出,数道龙形真气挥出。龙吟阵阵,震颤人心,直朝黎醒而去。
段誉身在一旁,指尖连点,无数剑气激荡而出,想要为萧峰争取时机。
黎醒眼中杀意更甚,直面二人夹击,最初还稍显狼狈。但随着他对如今身躯的越发熟悉,其身形招式运用之间,也越发连贯流畅,越发显得游刃有余起来。
一旁的陈丰与黎护,守护在黎卫宁身边,看着三人激斗,旁人丝毫插不进去手的局面,心中亦是焦急起来。
陈丰扭头看向一旁颤颤惊惊的辟秽,急声道:
“你确定他真的中毒了吗?”
辟秽连连点头,道:
“确定,千真万确……”
他环顾四周,然后一把指向掉落在不远处的玉玺,道:
“毒就在玉玺之上,他刚刚明明拿在手上的!”
“那为什么还没有中毒!”黎护双眼涨红,咬牙道。
辟秽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哭丧着脸,垂头丧气道:
“这我怎么知道……这现在那位都不知道还是不是人了,谁知道这毒还有没有用了?”
眼看着前方战局,萧峰、段誉二人越发落入下风,陈丰面露失望之色,摇头道:
“趁现在,赶快走!”
黎护闻言,当即点了点头,不再犹豫,起身背着黎卫宁,便要在陈丰、辟秽,以及少数还有勇气反抗的士卒护送之下,立即离开这升龙府中。
而此时战局之中的萧峰、段誉二人,也越发落于下风。
“走!”
萧峰头发不知何时散落,甚至就连双掌之上,也开始凝结起薄薄的冰霜。
但就算如此狼狈,他却是越战越勇。这招式运用之间,较之平常更为流畅凌厉。
也因为此时的他,再也没了退缩离去之意,运掌之间也不再留有三分力道。有了决死之意,他用出的每一掌,则更为刚猛强劲,让黎醒都有了不小的忌惮之心。
但就算如此,九阶顶峰高手与陆地神仙境界的差距,虽然数值上看只有一点,但实际上却相差太大了。
纵使萧峰死战不退之时,战力飙升数成有余,也顶多是一开始的时候不落下风罢了。
等到现在后劲不足了,自然有些难以招架。
段誉听到萧峰的高喊,抿了抿嘴,六脉神剑全力而出,剑气挥散纵横,宛若剑阵,将黎醒笼罩其中,让他束手束脚了一阵。
“快走!”萧峰再次暴喝一声,掌出降龙,龙吟之声更为激荡。
段誉面露悲怆之色,强忍心中剧痛,正要离去。
就在此时,忽然一阵尖锐的破空呼啸之声,在众人耳边如同惊雷一般炸裂开来。
一只箭身之上闪耀着紫色光辉的羽箭,携带雄浑真气,破空而来。自三人缠斗的缝隙之中穿过,准确地射中黎醒的眼珠之中。
“啊!”
一声惨叫,黎醒捂着鲜血直流的双眼,慌忙地后撤数步,神色狰狞地吼道:
“是谁?”
“哒哒哒”急促的马蹄震地之声,忽然于远处响起。
百余骑士,呼啸而至。
为首之人,收起手中强弓,勒马停下,身形挺立战马之上,昂然直视暴怒的黎醒。
看着来人,黎醒仅剩的一只瞳孔猛地一缩。
又是一名九阶高手!
他毫不掩饰心中滔天怒意,杀意凛然道:
“又是云国人?”
来人身形挺立,昂然道:
“大云龙骧将军南霁云,奉陛下之命前来,请阁下去我大云国内做客!”
前来之人,仅以羽箭射破陆地神仙境高手的护体真气,萧承手下,也就南霁云有这个本事了!
黎醒心中怒极,周身气血不停翻涌。就在他正要动手杀人泄愤之际,忽然便感受到体内内力运转顿时紊乱起来,身形猛地僵硬地站在原地。
“该死的黎卫宁,还敢下毒!”
值得庆幸的是,辟秽选取的毒,对黎醒还有用的。虽然生效慢了些,但总算是起了作用,不算白费了力气!
黎醒眼中阴冷,再也难以抑制心中暴戾之气,只想要将眼前这三个云国人尽数撕碎,让他们死无全尸之后。再在升龙府中掀起血腥杀戮,方才能一泄他心中怒意。
黎醒再次扫视三人一眼,却是冷笑两声,声音冷的如同九幽之下刮来的阴风,道:
“你们以为吾中了毒,有三个九阶武者,再加上这一队骑士,便能将吾擒下?陆地神仙之境,占得神仙二字,又岂是你等可以揣测的?”
只看此时萧峰、段誉二人毫无松懈,依旧凝重的神色,便知黎醒此时所言不虚。
或许他们此前没有什么概念,但与黎醒交手这么长时间了,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种高手并不是来多少九阶高手就能够对付的!
南霁云闻言,却是冷笑两声,道:
“谁说来的人,只有我与麾下兵马?”
话音刚落,黎醒心头一跳,顺着冥冥之间的感觉朝身旁望去。
便见夜幕之下,天上星辰不知为何突然大放光芒,便连天上的皓月光辉,都遮掩了去。
阴阳家宗主须宿,于星光之下,身形悬浮空中,对着黎醒微微点头,道:
“奉大云陛下之命,请道友前去中庆城一叙!”
刹那之间,黎醒只觉天空星辰齐齐坠落而下,朝他身上冲撞而来。
头顶玄武异象嘶吼连连,但在漫天星光照耀之下,却毫无抵御之力,片刻之后便已经化为虚无消散开来。
缠斗许久,一只眼睛被射瞎,还有身上毒素也已经发作的黎醒,此时身形一僵,根本无力反抗!
第一百零六章 加封安王的圣旨
黎朝,升龙府王宫之中。
黎卫宁浑身冷汗,猛地自床榻之上惊醒了过来。在微微愣神之后,他脸上顿时流露出惊慌之色,起身看了看四周。
空荡荡的寝殿之中寂静无声,就连一个宫中侍者的身影也没有。身处其中,黎醒的心中,猛然生出无边的畏惧之意。
他有些克制不住情绪,对着寝殿外边,嘶声力竭地喊道:
“来人,快来人啊!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听到殿中的动静,黎卫宁的心腹太监辟秽当即地推开了殿门,匆忙地跑到黎卫宁身边,一下子跪倒在地,回道:
“王上,奴婢在这儿呢,奴婢在这边儿!”
在辟秽身后,还跟着太尉陈丰,敖侯黎护,一同走入殿中,跪地请安。
“参见王上!”
有些惊魂未定的黎卫宁,待看到所来的三人之后,先是一怔,然后脸上满带期冀地看向三人,嘴唇微微颤抖,问道:
“如、如何了?”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俯身一拜,贺道:
“恭贺王上!”
虽然见到三人之后,黎卫宁便有所猜测。但当他真的得知自己赢了的时候,黎卫宁紧绷的浑身顿时一松。
黎卫宁不由得仰头大笑两声,然后随手捡起手边的枕头,一把砸向辟秽,笑骂道:
“狗东西,也不知道留人伺候!”
辟秽被枕头不疼不痒地砸了一下,讪笑道:
“宫中侍者们,还在清理甄选。奴婢实在不放心,只好一边亲自守候,一边在殿外和太尉、敖侯,一起处理诸多事务呢……”
此时黎卫宁心中的巨大喜悦,让他支撑着有些无力的四肢,有些踉跄地站起身来,走到三人面前,一一扶起,朗笑道:
“务须多礼,你们都是孤的心腹,帮着孤夺回大权,孤必不相忘!今后国朝上下,都要靠你们助孤治理。”
三人闻言,连忙低头,齐声道:
“谢过王上!”
黎卫宁此时,却是忽然注意到,在听到自己的许偌,陈丰、黎护的脸上,竟然并没有多少高兴兴奋的神色。
这不由得,让黎卫宁微微一愣,开口道:
“太尉,敖侯,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和孤说?”
陈丰闻言,面色有些阴沉,拱手道:
“王上,老祖、黎醒被云国人带走了!”
听闻此言,黎卫宁顿时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又问道:
“什么?”
“王上,黎醒被人带走了!”黎护沉声道。
一句话,宛若晴天霹雳,让黎卫宁顿时呆立在了原地。
他身形一晃,许久之后方才反应过来,惊怒无比,吼道:
“云国人带走了?他们怎么带走的?你们为何不拦着!”
黎卫宁固然希望黎醒这个老祖死,但在死之前,他可是还想要将黎醒手中,那借助国运之力加强己身,以及延寿六百年的手段逼问出来呢。
他此前花费了巨大代价,甚至不惜故意泄露情报,使得云、黎两国国战战败,黎朝北方四州膏腴之地尽数沦丧。
而他之所以敢这么做,便是觉得,只要获得了黎醒手中,那运用国运之力的方法,他便能够以此训练精兵,重振国势,最后实现雄图霸业。
而那延寿六百年的手段,更是任何君王,都想要弄到手的!
可是如今呢,黎醒倒是没有死,但是反而落入了云国人手中。那神异秘法,也极有可能落在萧承手中。
这般情况,那对黎卫宁而言,还不如直接让黎醒死了呢!
陈丰面色不太好看,沉声道:
“云国那边,并非只是派来了两名高手。云皇暗中下令,遣云国禁军高手南霁云,领百余精骑入我国境。一同前来的,还有阴阳家宗主须宿。”
一旁的黎护,轻叹一声,接话道:
“阴阳家宗主须宿,观其出手,亦是陆地神仙境界的高手。外加萧、段、南三名九阶高手,百余精骑,我等当时根本拦不住!”
昨晚黎卫宁动手夺权,除去了黎醒的党羽。这些人,都掌握实权。一夜之间全部身死,致使升龙府中各处衙门一片混乱,陈丰、黎护二人,那个时候根本无法调动内外的兵马阻拦。
再说了,便是能够调动所有兵马,以云国那边一名陆地神仙境高手,三名九阶高手,百余骑兵的阵容,也足以光明正大地杀出去了。
黎卫宁刚刚心中的喜悦之情,尽数化作憋屈郁闷之意,不知道向何处宣泄,只能无能狂怒,怒不可遏地骂道:
“该死,该死!辟秽,你手下的典签校事官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一支人马潜入,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孤养着你们,到底有什么用?”
布局许久,到了最后,这最大的果实竟然被萧承一口吞下。此时的黎卫宁,简直要发疯了!
辟秽见黎卫宁怒极,连忙“噗通”一声跪倒地上,不住地叩头,带着一丝哭腔,道:
“王上息怒,王上息怒!校事官们全部精力,都在宗庙那边,人手实在不足……请王上息怒啊!”
一旁的陈丰,微微皱眉,忍不住出声劝谏道:
“王上,云国那边人马不过百人。这点人,随便想个办法,就能够混进国中,根本拦不住的!”
黎卫宁此前境况,也就比傀儡好一点。为了不引起黎醒注意,他手下的典签校事官,自然也不敢肆意扩充人手,所以根本不可能监视黎朝国中上下。
而且云国那边,就百余号的人马,随便用个商队的名义,分个两三批就能够进来了,想要拦住根本不可能!
听到陈丰的劝谏,黎卫宁深吸一口气,咬牙道:
“宗庙那边,可曾封锁了?”
此时额头已经磕得青紫的辟秽闻言,连忙抬头,道:
“回王上,已经封锁了,密室没有一个人进去过。昨晚云国那边的人也想要进去的,但被奴婢死命拦了下来。”
毕竟是在升龙府,南霁云他们显然也不敢逗留太久。反正黎醒已经在手上了,自然也不需要去在意其他的东西了。
黎卫宁四肢有些发软,踉跄地倒退几步,坐回床榻之上,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黎护见状,上前一步,沉声道:
“王上息怒!御医诊治过了,昨晚的事情,对王上身躯伤害不小。此时正是需要静心休养,不可妄动心火。”
也不知是因为黎朝国运一下子流失太多,直接反馈到黎卫宁的身上。还是因为黎醒那强行抽取国运的手法。
反正经过黎朝御医诊断,黎卫宁的身躯遭受了不小的损失,正是需要静心调养。
说到这里,黎卫宁这才反应了过来,急声道:
“昨晚还发生了什么事情,都给孤一一说清楚!”
三人闻言,当即将昨晚他被黎醒捉住之后的事情说了出来。
在听到黎醒借助国运,不仅突破到了陆地神仙的境界,还成功返老还童,恢复了年轻的身躯的时候,黎卫宁先是眼中一亮,旋即心中怒火再起。
若非萧承横插一手,这宛若仙神的手段,本来都将被他获取。凭借这些手段,他并非不能振兴国朝,完成心中的宏图伟业!
“去,挑选死忠人手,将宗庙密室中的所有东西,全都送入王宫!”
如今的黎卫宁,只期望黎醒在密室之中,能够留下那些秘法了!
辟秽不敢耽误,连忙道:
“是!”
说完,黎卫宁一挥手,示意三人全部退下,想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但三人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尽是犹豫纠结的神色。
看到三人的模样,黎卫宁心头又是一跳,道:
“还有什么事?”
黎护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上前来,道:
“王上,云国的册封圣旨,今早已经到了!”
黎卫宁一愣,下意识地问道:
“什么册封圣旨?”
“加、加封王上,为大云国安王的圣旨,并赐朝服、仪仗……”
黎卫宁愣住了片刻,旋即脸上涨红,怒极道:
“欺人太甚!”
在云、夏两国之前,黎朝位份低了一等,历代君王,只能称王。甚至书面口语之间,只称黎朝,而不称呼黎朝正式的国号,大安上国。
但就算如此,黎朝无论从何处来论,也是独立的国家。历代从未没有哪个君王,会去接别国皇帝的册封圣旨。
而如今萧承这一道加封圣旨,只要接下来,直接便将黎朝归为了云国的属国。今后他国之间,称呼黎朝,都得用“大云属安国”来称呼了。
先是带走了黎醒,接下来又直接送来了这样一道圣旨,也难怪黎卫宁骂萧承欺人太甚了!
“把云国的使臣,给孤逐出去!”黎卫宁怒道。
听到黎卫宁的话,黎护面色难看,微微摇头,叹声道:
“云国使臣,手持王上此前送去的书信。”
一句话,顿时让黎卫宁想要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
当初为了请萧承派来高手,助他铲除黎醒,他曾让出师云国的黎护,为自己送去了一份信。
那封信中,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他可谓是极尽谄媚之言,许诺之后必定举国来降,为云国永镇南方,世世代代永不复叛。
黎卫宁闻言,咬牙愤恨道:
“不过空头承诺,不认就是了!”
其实若是所有事情,都如黎卫宁谋划那般顺利,能够得到了黎醒手中的秘法异术,那臣服也就臣服了。
顶了天,不过再隐忍几年,等积攒实力之后,再起兵攻云,一洗前耻便是了。
可是现在,纵使夺回了大权,但最重要的黎醒,却被云国强行带走。
就这,还想要让他低头臣服,称臣纳贡,黎卫宁的心中,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
旁边的陈丰,却是脸色沉重,开口道:
“还有边关刚刚送来的急报,云国秀山郡军营之中,兵马调动频频。主将杨大眼日夜操练兵马,声势惊人,有叩关侵我国境之像……”
云国南方的兵马调动,发生在云国使臣送来册封圣旨的时候。其中深意,显然不用多说。
一句话,便如同一盆冷水,从黎卫宁的头上浇下来。
黎卫宁气得嘴角抽搐,浑身颤抖,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润。
“可恶!云国小皇帝,竟敢如此欺孤……”
话说到一半,只听得“噗”的一声,黎卫宁急火攻心之下,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然后眼前一黑,身躯猛地瘫倒了下来。
陈丰三人见此,顿时心中一慌,连忙扑了上来,急道:
“王上!”
“快去传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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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国建昌府,常宁县中。
海瑞在随行差役的护送之下,径直走入县衙之中。
县衙之中的一众官吏,看到这位面容刚肃,身形消瘦的监察御史,盯着他肃穆冷冽的目光,心中一跳,连忙齐齐行礼道:
“见过御史大人!”
海瑞此时,全然没有将这些普通官吏放在心上,在一众官吏惴惴不安的眼神之中,快步走到县衙大堂之中。
道衍和尚看着一副来势汹汹模样的海瑞,手中批阅公文的笔微微一顿,当即对着一众官吏,开口道:
“你们都下去吧,我与海大人有事商议。”
众人闻言,心中一松,连忙放下手中事务,起身行礼告退。
海瑞眼睛一动,亦是对身旁的随行差役道:
“你们也下去吧!”
张汤闻言,抬头看着眼前身穿黑色僧袍,看着便不像什么好人的道衍,却是忍不住低声道:
“大人,这不妥吧……”
海瑞闻言,继续摆了摆手,道:
“下去吧,没事!”
见海瑞坚持,张汤有些无奈,只得领着一众随心差役守在门外。
道衍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对着海瑞微微合十一礼,道:
“海大人有什么想问的,贫僧知无不言!”
海瑞面容一肃,冷然道:
“你可知,城中难民所食何物?”
道衍微微低头,沉声道:
“知道,糠麸,多为喂食牲畜之物。”
海瑞闻言,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怒容,道:
“朝廷准备的赈济米粮,为何变成了这些东西?”
“糠麸虽不好,但要这个,送来的却能比米粮更多,能够救更多的难民!”
海瑞眼中一动,继续道:
“为何?朝堂调拨的米粮,绝对够用,又何须这些东西糊弄百姓?”
道衍神色从容,平静道:
“海大人这可就是明知故问了,自然是有硕鼠作祟,从中牟利啊!”
海瑞看着道衍这幅模样,脸上怒意更甚,咬牙道:
“枉本官以为你在全城百姓危难之时挺身而出,乃是一位大德高僧。却不想,竟然也是与硕鼠勾结之辈,还这般有恃无恐,实在可耻可恨!”
面对着海瑞的指责,道衍却是忽然轻笑一声,摇头道:
“好了,海大人不必如此姿态试探贫僧了。这里的眼线,也都被赶出去了!”
听到道衍的话,刚刚还满脸怒意,愤愤不平的海瑞,忽然脸色一换,变得平静下来,道:
“大师倒是自信,就不怕本官不经详查,直接问罪?”
道衍朗笑一声,道:
“若是如此,大人何必让手下人出去呢!”
刚刚海瑞那副模样,既是试探,也是做给县衙之中有些人看的。
海瑞入城也有一些时日了,这段时间的调查,他从没有遇到有人阻拦,也没有人做掩饰,大大方方地将城中情况展现给他看。
虽然难民每日吃的是难以入口糠麸,也不得饱腹,但数月封闭城池,近百万的难民,却是少有人饿死。如今瘟疫有了救治手段,城中氛围,也明显没了当初的绝望。
一切情况,都在好转。
这和海瑞来之前想象中会遇到的情况,实在好上太多了!
再加上海瑞入城调查的时候,也是见过姬缓的。姬缓话语之中,便曾经暗示他前来找道衍。
便是如此,才有了今日海瑞前来县衙问罪之事。
此时的道衍双手合十,面露笑意,道:
“其中种种,还请海大人容贫僧尽数道来!”
海瑞闻言,当即点了点头。
第一百零七章 双赢就是赢两次!
萧承微微合起手中的奏折,扭头看向候在殿中的众臣,嘴角微微弯起,朗声道:
“这是建昌府那边的奏报,常宁县疫情已然遏制住了。”
众臣闻言,心中陡然一松。
尚书令曲诚当即出列,朗声道:
“全赖陛下圣明,我朝野上下,方免受瘟疫侵袭。”
其余百官,亦是齐声恭贺道:
“臣等为陛下贺,为国中百姓贺!”
瘟疫之事,宛若阴云,萦绕在所有朝廷官员的头上。一个不慎,云国这宛若旭日东升的国势,便定然再次被打断,引起一系列的严重后果。
今日听到这瘟疫之事终于遏制住了,在场百官,无不心中高兴。
萧承却在此时,忽然开口道:
“国中瘟疫虽已控制,但夏国西南诸郡疫情,却依旧严重。虽是夏国子民,但朕亦是心中不忍百姓生灵涂炭。所以,朕欲对夏国西南百姓施以援手,给与赈济,并遣医者前去诊治!”
听闻萧承的话,百官皆是不由得一愣,齐齐看向萧承,大多数人都是一副很不理解的模样。
如今云国常宁县中,还安置着大几十万的夏国难民。为了保证这些难民的生存,朝廷每日都要从国库拨出数万两的银子,给建昌府调拨粮草物资。
若是再接纳更多的难民,朝廷岂不是还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曲诚见状,微微迟疑一阵,当即出列道:
“陛下,自北境发现瘟疫,数月以来,朝中已经调动国库,共计二百三十七万两白银。这等支出,已然超过了此前每年赋税的三分之一……”
这句话,显然已经有了劝说萧承的意思了。
当即,便有朝中百官立即附和道:
“陛下,这西南诸郡的百姓虽然苦,但夏国朝堂那边,也不可能不管不顾啊!两国虽刚定盟约,但此前总有间隙。如今出手,只怕惹夏国不喜啊!”
“陛下仁慈之心,臣等尽皆了解。但如今常宁县之中,还有着数十万的难民啊!若是要安置这些人,便已然到了需要朝廷出面,迁徙南方的地步了。再多,各州郡府县的官府们,只怕难以组织协调啊!”
一国底蕴是否深厚,其实某种程度上,就体现在国家百姓的数量上。有了足够的百姓,便能够抽调出足够的壮丁民役,有青壮训练出精锐的兵马,耕种更多的土地,缴纳更多的赋税。
朝堂百官不都是庸人,自然不可能不清楚这些。
但就算如此,一下子要安置数十万的百姓于云国安家,以云国如今各府县官府的组织协调能力,差役官吏们那是会疯的啊!
大多数反对,萧承却是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百官争吵。
新设刑曹尚书温体仁,此时更是对着百官一阵呵斥,喊道:
“陛下仁心仁德,不以云夏两国百姓区分,对待天下诸国臣民,皆爱之如一。君恩似海,有再造之德,百姓定然无不感念陛下恩德。百官何以尽皆阻碍陛下?”
温体仁是当今陛下的死忠帝党,属于媚上无底线的那种。朝中百官听闻他此时出言呵斥,便知道他又在无条件顺从今上,也只当没有听到。
“臣倒是觉得,陛下所言极是!如今国中自然是无事了,但只要夏国西南瘟疫一天不解决,我北方边境各城池军镇,迟早还会有瘟疫出现!”
说话的,是如今的户曹尚书刘宇。
刘宇出身少府,乃是曲诚手下的人。因办事得力,萧承之前手下也没有能用的人才,是以他这才被提拔到了如今这个位置。
萧注视着刘宇好一会儿,方才嘴角一弯,一副很满意的模样。
注意到萧承的视线,刚刚大着胆子说话的刘宇,忽然心中出现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
稳了,陛下看着我笑了,一定是很满意我!
身居百官身后的严嵩,注意到这个细节,心中当即一跳,连忙走出队列,朗声道:
“夏国西南诸郡瘟疫肆虐,必然百姓困苦,民不聊生。而陛下此举,必然可使这些百姓归心。今后夏国百姓,心慕我大云王化,自然以礼来降。只此,便可见陛下心胸,早已不局限于我大云一国。便是古往今来的贤主明君,亦是不能相比!”
萧承坐在龙椅之上,听到严嵩的话,眉头一动。貌似迟疑了一会儿,萧承方才微微侧身,似乎对着身边站着的冯保低语了几句。
虽然不知道说了什么,冯保的脸上,显然露出了一丝错愕之色,连连看了严嵩好几眼。
此时的严嵩,微微低下头去,掩盖着嘴角的那一丝窃喜。
我稳了!
就是不知道,我是留在刑曹晋升官位,还是调到别的衙门呢?感觉御史台很好,礼曹执掌科举,貌似也不错。还有吏曹,也很好啊……唉,真纠结啊!
朝堂之上的有心人,可不止严嵩一个。
当即,便又有数名官吏,忽然站出身来,赞同着萧承的决议。
还有官吏想要反对,开口道:
“纵然如此,可国库损耗实在太大了……”
户曹尚书刘宇闻言,当即打断道:
“国库充盈,金银铜钱,足可支用十年!”
不得不说,佛门这个经验包,真的是让萧承吃得满嘴是油。从佛门之中抄没的金银财宝,让国库之中堆积着数千万两的金银。
支用十年是有些夸张了,但五年不用头疼,还是足够的。
话都说到这里,一众百官再也没有了反驳的理由。
再见龙椅之上的当今陛下,神情轻松,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以今上的威望、能力、秉性,百官也知道,再反对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百官只得对视一眼,然后躬身行礼,道:
“臣等,谨遵陛下之命!”
萧承闻言,笑呵呵地站起身来,随口道:
“既然众卿同意,那便如此处置。退朝吧!”
一众百官,当即齐齐俯身,跪送萧承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
待到萧承离去之后,百官这才起身,三三两两地散朝。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跑到了混在武将队列之中的程不识,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
“镇北将军,陛下召见!”
刚要回去的程不识闻言,微微一愣,然后连忙和身边同僚告罪一声,跟着小太监来到养心殿。
养心殿中,萧承朝程不识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进些,然后在他面前,毫不避讳地对着冯保道:
“刚刚在殿上,同意朕赈济夏国西南百姓的那些官员,可都记下了?”
冯保闻言,连忙道:
“回陛下,都记下了!刑曹尚书温体仁、户曹尚刘宇、御史大夫项立、太尉长吏景田……还有刑曹主簿严嵩。”
严嵩的能力,自然是有的。短短时间之内,已经升至刑曹主簿,晋升速度丝毫不比萧承亲自提拔的海瑞慢。
萧承点了点头,随口道:
“查!这些人中,一定有人和金堂峰勾结!要不然,就杂家的势力,绝对打发不了朝中派去的监管采购粮草的官员!”
云国朝堂这边,自然不可能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一群商贾。采购的时候,也派遣了官员前去监督。
若非朝堂之上有人与他们勾结,萧承这边,绝对不可能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些!
冯保闻言,有些迟疑地道:
“陛下,这朝中百官,总有些自作聪明,想要成为简在帝心的那个。自然,也就有人想要揣摩陛下心思……”
萧承闻言,却是沉声道:
“去查就是了。再晚一些时候,只怕这人便察觉到了风声,隐藏起来了!”
冯保闻言,不敢多嘴,连忙低头应是。
萧承看向不解其意,却一言不发的程不识,随手示意了冯保一下。
一旁的冯保当即会意,连忙将手中的密折,送到了程不识的面前。
程不识看到萧承的神色,二话不说接过一看,脸上顿时凝重起来。
“陛下,这……”
萧承点了点头,道:
“这位金堂峰,可谓好本事!北境诸郡各重要关节,皆已经被他打通。建昌府那边,更是对常宁县中各种事务熟视无睹!便连东厂在那边布置的番子,都被他摆平了!”
冯保闻言,抿了抿嘴,有些难堪地低下了头。
枉他此前在萧承面前打过包票,云国国境上下,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逃过萧承的眼睛。结果这话才说出多久?直接被这件事给打了脸。
为了此事,冯保暗中已经不知道发了多少火。
程不识听闻萧承此时的话,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官府,甚至连皇帝的眼线,都被这金堂峰打通了。这想一想,便觉得相当恐怖!这还只是贪腐,尚且能够挽回。若是有动乱,那更是不敢想象!
萧承如今对于朝堂之中,乃至整个中庆城的掌控力,都可谓是十分强大。便是军中,也因为当初的御驾亲征,而有了足够的威望。
但对于各地官府,萧承的掌握力,显然便没有那么足够了!
各地官府的各级官吏,多是因举荐制度入仕。
举荐制度,的确能够帮助朝廷获得人才。但相应的,也会引起许多问题。其中最严重的,便是地方势力盘根错节,报效恩主的观念,比效忠君王的更盛行!
而这次的贪腐事件,地方官府之中少有波澜,便显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引起的。
金堂峰只要打通了其中关键的几个关节,便足以让北方诸郡的官府一起瞒着朝廷!
程不识脸上一肃,当即道:
“陛下既然此时召臣前来,必有要事嘱托。还请陛下明言,臣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承点了点头,道:
“你持朕之圣旨,即刻启程,前往北境。你的职责,便是彻查当地驻军之中,是否有与其勾结之人!另外,冯保也会派人,与你一同前去,他们会整顿北境诸郡安插的所有番子,让朕不再是睁眼瞎。你那边,需要及时给与东厂方便!”
程不识闻言,微微一愣,有些不解地道:
“陛下难道不需要臣,将这些国之硕鼠都拿下?”
萧承听到程不识的话,连忙摆了摆手,道:
“可别!千万别现在就动手啊!”
程不识眼睛眨动,面露疑惑。
萧承见状,却是朗笑一声,道:
“朕手下现在,可没有人能够以十分之一的赈济款,除了解决灾民所需的粮食以为,还保证运送到位。而且还能够将上下官员打点地心甘情愿地办差!”
虽然金堂峰勾结朝堂大员、地方官府,一起贪污赈济款。但对于萧承来说,那些钱,不过就是暂时放在他那边罢了!
等瘟疫的事情解决了,萧承再反手一抄家,直接告知百姓,是金堂峰将朝堂的赈济款拿了,让百姓吃不饱饭!
这样一来,萧承得了仁爱天下百姓的贤名,将夏国西南诸郡的声望刷到了尊敬。
而且到了最后再一算,萧承就是只用了十分之一的钱,就把事情给办得漂漂亮亮了?
这叫什么?
双赢!赢了两次!
对了,还得加上到时候抄家得到的钱财,简直是始皇摸电线,赢麻了!
程不识听到萧承所言,嘴巴动了动,心中颇为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低头道:
“臣遵旨!必定尽心办差,不使陛下失望!”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忽然又道:
“对了,这次常宁县之所以能够稳住,全赖一名叫做道衍的僧人挺身而出,这才稳住了局势,使得整个北境免遭瘟疫侵袭。还有这封诉说北境情况的密信,也是他通过姬御医的渠道送到朕的面前。这是个好和尚,你去了之后,一定派信任的人马到他身边护卫,必不能让他有一根头发的损失!”
和尚?还不能有一根头发的损失?
程不识眼角一抽,无奈道:
“请陛下放心!”
萧承点了点头,示意程不识退下!
待到程不识离去,萧承又看向冯保,叮嘱道:
“这次东厂去建昌府,也要为朕找一个人!”
冯保眼睛一转,沉吟一会儿,当即道:
“可是陛下此前交代的,名为刘伯温的人?”
“对!”萧承点了点头。
“请陛下放心!”
第一百零八章 略懂,略懂!
常宁县之中的一处看起来颇为简朴的两进小院门口,葛朱脸上挂着笑意双手奉上了拜帖,道:
“这是沈刺史的名帖,烦请这位大人进去,和海大人通报一声吧!”
一边说着,葛朱一边凑到随心差役之中为首的那人身边,袖子一抖,一枚数两重的银子,便径直塞到了差役的手中。
为首的差役,此时感受到手中一沉,低头看去,却是一枚银锭被塞了过来,眉头皱起,毫不留恋地扔了回来,眼神锐利地看着他,沉声道:
“葛掌柜这是什么意思?此举,有贿赂御史台吏员的嫌疑!大云朝堂法度,贿赂官吏者,视情况而定,轻则罚款流放,重则拆家问罪啊!葛掌柜还是就此离去吧,我只当没有看到。”
葛朱盯着这为首差役锐利的目光,心头一跳,却还只以为差役嫌银子少。
他眼睛转动几下,旋即脸上继续挂上和气的笑容,身形微微弯曲做卑微状,压低了声音,道:
“这位大人对不住,是在下不懂规矩,恕罪恕罪!”
葛朱一边说着,右手一边在袖子里摸索了两下,便径直摸出一张折叠得极为小巧的银票,再次塞了过去。
“这是四海商行存凭,可于四海商行之下的任何一家门铺,取纹银百两……”
说到这里,葛朱稍微顿了顿,继续道:
“只待日后,在下还有仪程奉上!”
差役闻言,猛地后退一步,看向葛朱,面上的表情相当玩味,道:
“葛掌柜是听不懂吗?还是说,大云朝廷定下的法度,葛掌柜已经不放在眼里了吗?”
葛朱经商做事多年,人情世故、察言观色这方面,不会愚笨。
此时的他,自然看得出来,这名差役并非是故作清高,想要更多好处。自己若是再纠缠下去,只怕真的讨不了好的!
葛朱脸上笑容有些僵硬,不再多言,捧着手中准备的礼物,转身上了马车。
待到马车驶离,葛朱的脸上方才彻底阴沉了下来。
“这个海瑞,就真的这么软硬不吃吗?”
说话的,是马车之中的另一道身影。
马车之中,这个身穿常服,故作镇定,但时不时的小动作却依旧暴露自己心中焦躁的中年男子,赫然便是太中大夫,北境诸郡刺史沈睿广!
他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瞒着所有人,悄悄地来到了常宁县中。
葛朱冷着脸,咬牙道:
“我之前来过五次,这个海瑞一次都没有见我!金银、宅邸、美人、古玩字画,我送过所有东西,但不管多么珍贵,第二天也会被他扔在院子外!”
沈睿广闻言,长叹一声,闭上双眼,喃喃道:
“这个海瑞,是去年科举出身的进士。如今看来,只是个初入官场的愣头青,做事只凭心中热血,全然不顾后果啊。”
说到这里,沈睿广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寒冷,冷声道:
“这样的人,不用白费力气!”
尚且未被打磨,血性仍在,做事从不权衡利弊,只知恪守国家法度,尽职守责。
想当年,初入官场的沈睿广,便是这幅模样。
就因为如此,所以沈睿广很熟悉,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的!除了动手除去,再无别的方法了!
葛朱闻言,顿时一愣,不由看向沈睿广,道:
“不到万不得已,动手不是更麻烦?监察御史死在北境,你能逃得了?”
“只要没有证据,顶了天不过一个失察之罪,丢了官位而已!”沈睿广道。
如今他们做下的事情,若是朝廷那边察觉,便是一个死罪!相较而言,丢官回家,当个富家翁显然更值得。
葛朱到底是生意人出身,不喜欢打打杀杀,便是此前早就有了动手杀人的准备,此时真要下决定的时候,也不由得有些迟疑,继续道:
“城中百姓每日吃的什么,根本遮掩不了,海瑞不可能不知道!可他,既不开展调查,也不回禀当今陛下。说不得,他就是拿捏咱们,想要更多呢?”
葛朱的话听着,似乎极有道理。海瑞如今安安静静地待在常宁县中,一点动作也没有,看上去还真有拿捏他们,要更多好处的意思。
但此时的沈睿广,心中却是更为烦躁不安,看到葛朱仍有侥幸心理,语气更急,道:
“这里面,绝对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一定有古怪!说不定,他还有什么暗中的渠道,可以联系中庆城,所以这才这般从容。不能再拖了……我甚至怀疑,中庆城那边已经知道了什么!”
“不可能!现在常宁县不比其他地方,因为瘟疫之事,尚未解除管禁。任何人出入其中,都不可能逃过我的眼线!”葛朱当即反驳道。
听闻他的话,沈睿广勃然而怒,出声骂道:
“到底是商贾出身,眼皮子为何这般浅!朝廷的手段,尤其是你们能明白的?朝廷之中效力的高手,不知多少。那些人只要有心隐藏形迹,是你花钱弄几个眼线,收买一些官吏,就能够探查到的吗?”
此时的沈睿广,心中那叫一个悔恨啊。
自己没经受得住诱惑,收了银子。本来还只想着故作糊涂,睁只眼闭只眼,以求置身事外,给自己留条后路。
但当他真正上了贼船,越陷越深之后,他才发现,这事情又岂能如他设想地那么好?
沾染上污泥的他,洗不干净了!
想到这里的沈睿广,猛地抬起头来,紧紧地看着葛朱,脸色变得略显狰狞,低声道:
“你们若是再犹豫,我就要自己动手了!”
虽然沈睿广并不知道当今陛下,到底有没有收到海瑞的密报。也不知道,杀了海瑞到底能不能救自己。
但杀了海瑞,却已经是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事情了!为了缓解他心中的惧怕不安,海瑞一定要死!
看到眼前,隐隐有崩溃迹象的沈睿广,葛朱心中也烦躁了起来,随口敷衍道:
“好、知道了,我现在就安排人计划一下,找个时机下手!”
沈睿广闻言,脸上神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一点。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马车之外,响起葛朱手下护卫急促的声音。
“掌柜的,东家来信了!”
葛朱和沈睿广对视一眼,俱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慌张。
刚刚沈睿广的那番话,到底也是让葛朱同样感到了不安。
“快拿来!”葛朱忙道。
手下闻言,忙不迭地将书信递了进来。
葛朱一把夺回,打开扫视一眼之后,整个身躯顿时松弛了下来。
还好,不是什么坏消息!
沈睿广心中有些忍不住,道:
“什么事情?”
葛朱闻言,神色莫名,将手中的书信大大方方地递了过去,道:
“东家在京中御史台中,也安排了人。东家的意思是,既然这个海瑞的性子摸不清,那就换一个能和咱们合作的!”
沈睿广扫视书信一眼,终于是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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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那间简朴的两进院落之中,海瑞微微抬头,道:
“打发走了?”
刚刚拦下葛朱的那名差役微微点头,道:
“是,赶走了。”
一旁的郅都,露出凝重之色,道:
“大人,你这是第六次回绝他了。这般下来,只怕下一次上门,就不是带着礼物的葛朱了!”
海瑞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沉声道:
“无妨,若非顾着大局,本官岂容这些虫豸在眼前猖狂!”
张汤闻言,却是不解道:
“大人,如今这常宁县城之中,瘟疫逐渐平息,解封之日不远。如此情况,咱们何必还要顾忌什么呢?”
海瑞闻言,脑中顿时浮现出,自己此前看到的,夏国那边的城外场景,脸上顿时露出一丝不忍。
常宁县中,因为道衍的缘故,官府行政能力并非完全瘫痪。加上当地驻守的边军,是以尚有能力安置难民,维持秩序,使得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
但常宁县城外,就并非是这般情景了!
当初因为城中汇聚了太多的难民,蒋县令当机立断,关闭城门,阻止了剩余难民进入城中。致使又是数十万的夏国难民,被拦在了城外。
为求活路,有部分人离开,或是折返家乡,或是躲入大山之中。但也有相当一部分再无余力行进的人,选择了在城外苟延残喘。
难民之间,无人组织,自然是没有什么秩序可言。
一开始的时候,城中尚且还能听闻外面人之哀嚎痛哭之声,但到了现在,因为瘟疫肆虐,如今城外,无数难民因瘟疫而亡,尸体堆积如山,再无半点人气。
便是大白天,野狗呜咽,老鸦泣声,白骨露于荒野,与野草纠缠一起,宛若阴森鬼蜮,让人心中生寒。
海瑞轻叹一声,道:
“且先看着吧!若是当今陛下能够听从道衍大师的劝谏,这些硕鼠虫豸,还是有点作用的。但凡能够救下一些百姓,我自然可以暂时容忍他们!”
海瑞的话说得不清楚,郅都张汤二人,也不敢多问。
唯有刚刚那名差役,微微攥了攥腰间的铁尺,朗声地道:
“三位大人莫要担忧了,便有刺客,想要伤到海大人,也要先过了我等师兄弟这一关啊!”
听闻他的话,海瑞看向差役,点头道:
“你们法家出身的弟子,无论武功才学,皆是上上之才。结果却要委屈你们,这一路上充任本官的随行差役,实在是心中惭愧!”
从这番言语之中自可听出,海瑞身边的这些,御史台委派而来的随行差役,竟然全都是法家弟子充任的。
天下显学之中,法家本就位居前二,地位尊崇。法家出身,便是不太出色的弟子,出师门之后,也不会去充任普通的吏员,更不用说去做差役了。
这也是正值如今,诸子百家拼了命地想要向萧承展示自家诚意,这才有这些弟子前来效力。
其实不光是海瑞身边,这次萧承派出的各路监察御史身边,都有法家之人。
这些法家弟子前来,既能够起到护卫之责,保护各路御史。除此之外,萧承还示意过法家,会从其中挑选出可用的人才,直接进入御史台听用。
双方也算是一拍即合!
差役看着眼前身形消瘦刚肃的海瑞,眼中凝重真诚,拱手道:
“本就是为当今陛下,为大云朝堂效力,谈不上委屈。更何况一路之上,大人为人处世,已经这刚强肃直的性子,更是让我等师兄弟心中折服!请大人放心,我等必定保你周全!”
海瑞闻言,点了点头,道:
“如此,便有劳诸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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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伯温微微晃动着手中的竹筒,片刻之后微微一倒,从中滚落数枚铜钱,一一排列在面前。
一旁的章岳看得眉头直抖,忍不住道:
“你还懂卜算之道?”
刘伯温微微抬头,轻笑一声,口中很是谦逊道:
“略懂、略懂……”
章岳闻言,却是微微摇头,道:
“我有阴阳家出身的朋友,见过他卜算。别的不说,他卜算需用精心温养的龟甲,静心斋戒之后,方可动手。而如今见你手中的竹筒,怕是过于随意了些吧!”
刘伯温闻言,耸了耸肩,道:
“这卜算之道,就是以己心勾动天地之心,从而得到冥冥之间天地的回应,以此窥探天机。既然如此,真正精通卜算的人,自然便可随心而动,又何必弄那么多讲究呢?”
章岳闻言,失笑一声,似乎是有些不太相信,随口问道:
“那天地给了你什么样的回应呢?”
刘伯温闻言,站起身来,微微伸了个懒腰,道:
“天地告诉我,只怕老先生,要随我一同前往中庆城了!”
章岳当即指着刘伯温,笑道:
“何以见得?”
刘伯温闻言,耳朵一动,指了指远处的官道。
章岳见状,旋即望去。
便见官道之上,数道身影纵马而来,朝常宁县的方向望去。
章岳挑了挑眉,道:
“怎么,你有看出了这是云国朝廷的人?”
“自然!”
“何以见得?”
“观这些人头顶气运,有皇气相随,当然是云皇亲信!”
“你还会望气?”
“略懂……”
第一百零九章 交出来吧!
云国,皇宫之中。
一处略显昏暗,戒备森严的地牢之中,冯保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一边为萧承引着路,一边轻声道:
“陛下,东厂地牢污糟了些……陛下若是不急,奴婢还是让人来清扫一番才是!”
对于这昏暗脏污,气味刺鼻的地牢,萧承倒是无所谓,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随意道:
“无妨!”
昏暗的两旁,是一间间密不透风的牢房,牢房之中,是不是地传来犯人的哀求之声。侧耳去听,还能够听到隐约的哀嚎凄厉的惨叫之声,以及东厂番子的严刑逼供的声音。
这里,便是东厂地牢。如今云国之中,最令人胆寒的牢房。
东厂设立这么长时间了,萧承他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只不过和各种影视剧、小说之中的那机关重重,陷入其中便如入死境的东厂相比,这里显得颇为寻常。
除了地牢内外有不少高手守卫之外,和一般的地牢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萧承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道:
“稷下学宫之中有墨家弟子,精通机关之术。之后找个机会派人请来,重设一处地牢吧!太过简陋了!”
好歹是云国的特务机构之一,职责在此,日后关押的,定然不是什么普通官员,如此简陋,安全性这方面,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虽说影视剧中,所有东厂大牢里的机关,就从没有起过多大的用处。但现实之中,只要不碰到陆地神仙境的这种非人般的存在,机关还是能够挡住一般的人的!
冯保闻言,连忙回道:
“东厂设立时间不长,不少东西尚未来得及筹备。请陛下放下,奴婢心中记下了!”
萧承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冯保的领路之下,萧承径直来到了东厂地牢的最深处。
在这里,南霁云、须宿等人早就等候了许久。
见到萧承到来,众人连忙躬身行礼,口中喝道:
“臣等(草民)拜见陛下!”
萧承虚扶一手,沉声道:
“免礼吧!”
说完,他有些迫不及待地道:
“人呢?”
几人闻言,连忙让开身形,朝身后看去。
萧承望去,眼皮顿时一跳。
便见地牢当中,一副偌大的棺木,被巨大的锁链锁住,就这么放在那边。
时不时的,这幅棺木便猛地一震,好似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出来一般。
但棺木之中每一次发出巨大的动静的时候,便有肉眼可见的紫色光辉闪烁,在棺木表面之上凝现出一轮满是玄奥之意的繁琐符阵,将棺木死死镇压住。
好家伙,僵尸片啊!
萧承强忍着心中想要吐槽的念头,不解地看向众人。
一旁的南霁云见状,连忙开口道:
“陛下有所不知,此前一战,这临行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临阵突破,如今已是陆地神仙之境的高手。为了避免一路之上,他寻到机会逃走。也为了方便隐人耳目,臣便想到了这个主意!”
萧承看着南霁云这般认真的模样,嘴角微微有些抽搐。
明明这样,会更显眼好吗!
就算这个黎醒突破了,你这们这儿一个陆地神仙,三个九阶高手,还能让他跑了?
须宿注意到萧承的表情,轻咳一声,道:
“南将军性子谨慎,为了避免出事,这才这般!”
南霁云闻言,一脸认真,连连点头。
说实话,南霁云自从入云国效力之后,只要萧承给他个差事,总能出点岔子。尽管萧承没有多说什么,但南霁云自己可是将之视为奇耻大辱。
这次新得的差事,他自然是小心谨慎到了极点,生怕再出点差错。
萧承只是有点想要吐槽,自然也不是责怪,当即便摆了摆手,道:
“打开吧!”
众人闻言,连忙点了点头。
南霁云将粗大的锁链解开,须宿上前一步,长袖一抚,棺木之上那闪烁着莹莹紫光的玄奥法阵便顿时消散开来。
萧峰面色严肃,一掌拍在棺木之上,强劲刚猛的掌力一拍,棺盖径直打开。
便见棺木之中,相貌阴桀但肌肤年轻的男子,一头白发凌乱地散落,两者搭配颇为违和。
棺盖打开,男子身形狼狈地滚落了出来,一下子便趴到了萧承面前。
萧承见状,微微歪头,看着四肢无力趴在地上的男子。
眼前这人,自然便是被萧承请来的黎朝老祖黎醒了。
萧承打量着他这极为怪异的相貌,面露惊叹地道:
“这天下之间能人异士层出不穷,当真是不能小觑啊!”
延寿六百年,已经是极为惊人的举动了。但眼前这人,竟然还能够利用秘术,借助国运之力,使得自己破入陆地神仙之境,从而返老还童。
若非天地之间,在冥冥之中给了自己的提示,手下人的奏报又千真万确,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堪称仙神之术的手段,竟然还真有人能够琢磨出来。
黎醒此时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许久之后,方才挣扎着想要起身。
先是与萧峰、段誉缠斗许久,好不容易借着国运之力破入陆地神仙之境,却在大意之时,便被南霁云一箭射瞎了一只眼。然后又是同为陆地神仙境的须宿出手,将他镇压。被段誉封住了周身穴道经脉之后,被封入棺椁之中不吃不喝,颠簸多日,这才来到了云国中庆城。
此时的他,显然已经到了极限,便连站起身来的力气都似乎没有了。
周边须宿、南霁云等众人看到黎醒还有站起来的意思,心中顿时一紧,生怕黎醒他动手,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保证自己能够在他出手的第一时间护住萧承。
这么多高手护卫,萧承自然是有恃无恐,镇定从容地看着黎醒,沉声道:
“到底也是一代人杰,岂可如此狼狈?帮他起来!”
一旁的南霁云闻言,径直取下腰间佩戴着的宝刀,向前一伸,自其胸前穿过,然后手上一用力,猛地将黎醒身躯挑起。手上力道不轻不重,正好助黎醒站起身来。
黎醒脚步踉跄几下,终究是站稳了身形,用仅剩的那只眼睛,朝萧承看去。
便见眼前身穿紫色龙袍,头戴玉冠,周身气势昂然,雄姿英发的少年天子,黎醒嘴角蠕动,嘶哑着声音,道:
“你便是云国的小皇帝?”
对于失败者,萧承向来大度。
他轻笑一声,神态从容地道:
“你是与我大云开国太祖同一时期的人,在你面前,朕自然是小辈!”
看到萧承这番姿态,黎醒眼中一凝,心中闪过一丝怒意。
当年天下局势,纷乱至极。中原乱起,群雄群起而争龙。便是天南之地,也因为哀牢国失位,而纷争不断。
黎醒身为哀牢国节度使,割据一方,自然有了野欲。
但当时,云国太祖领着百姓族人避居天南。自此宛若神助,短短时间之内便横扫天南,建立了大云国。
中原夏国太祖,也是命定真龙,起兵之后便降服群雄,雄踞中原。
黎醒就像是班上的第三名,每次考试都拼尽了全力,但仍然被班上的第一、第二轮流秀一脸。绝望地看着自己和他们之间的差距,变得越来越大。
自知不是两位雄主的对手的黎醒,颇为果断地缩起了头,分别对着两家低头表示臣服。
便是因为他这般示弱,让两位太祖都没有将他放在眼中。
然后他这才借着云、夏两国交战厮杀之时,捡了个大便宜,攻灭了哀牢国的数个节度使,吞并了他们的地盘,这才得以建立黎朝。
等云、夏两国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然被他钻了这个空子,稳固了他黎家江山的统治,逼得两国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所以就算黎醒是和两国太祖同一时期的人杰,严格算起来,黎醒却并没有和这两位开国太祖正式交过手。
或许就是因为这躲在后面捡便宜而得建国称制的原因,黎醒心中颇有些敏感。尽管萧承刚刚的那些话,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但在他耳中,便是那么的刺耳。
黎醒强忍着心中莫名的怒意,低头隐忍道:
“大中皇帝,养了个好子孙啊!”
大中,说的是云国开国太祖当年的年号。
一边说着,他一边环顾地牢之中的众人,面色复杂道:
“登基不过数年,便以如此年纪,收拢了这么多的高手在身边。便连天下显学阴阳家宗主,也臣服于你,好本事!和你一比,我这六百年,当真是空活了一场!”
只在这处地牢之中,便有南霁云、段誉、萧峰三名九阶高手。更不用说,如今早已为人所知道的杨大眼、狄青这些高手了,数量堪称恐怖。
要知道,在此前世界尚未晋升之时,天下诸子百家,九流十家的显学门中,才能够有一两名九阶高手作为底蕴存在。
便是如今天地大变,冥冥之中赋予武者的枷锁被去除,突破更容易了,整个天下的九阶高手,满打满算也不过二三十人罢了。
萧承闻言,眉头一动,沉声道:
“大争之世,时有英豪之辈层出不穷。朕不过不问出身,因才而用,当不得什么!”
黎醒嗤笑一声,道:
“我羡慕的,不过是你的运道而已……”
不,这和我的运气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凡换个运气爆棚的,现在早就平推天下诸国了……
萧承翻了个白眼,心中默默吐槽道。
“好了,阁下想必也知道,朕请你来所为何事。朕直接说了,请阁下将手中东西交出来吧!”萧承沉声道。
先别说天地之间对他冥冥之中的提示,便说听闻南霁云的奏报,运用国运之力、延寿六百载、返老还童,就这些手段,萧承不可能不动心!
听到萧承的话,黎醒眼中一动,旋即看向身旁这么多人,沉声道:
“所以你,真的想要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将那些东西说出来?”
萧承闻言,眼睛一动,看向黎醒,似笑非笑地道:
“看来阁下,还没有死心啊!”
黎醒嘴角一抽一抽的,露出了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道:
“我活了六百年,总有一些别人防不胜防的手段。哪怕陛下武力卓绝,弱冠之年便已步入九阶。哪怕是封住了我周身大穴经脉,甚至挑断了我的手筋脚筋,也没人敢担保我没有动手的余力。”
说到这里,黎醒顿了顿,继续冷笑道:
“若是我说,陛下还是将这位阴阳家宗主留在身边护卫吧。实在担心泄露。大不了之后,再找个机会杀了就是。”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心中一凛。
动用国运之力、长生不老的秘术,对于帝王来说,自然都是不能与外人分享的东西。
若是须宿留在这里护卫,那他之后的下场,只怕不是很妙啊!
可若是无人护卫,谁也不能保证,这个黎醒还有没有威胁萧承的可能性。毕竟一位陆地神仙境的高手,返老还童都有了,身躯再生自然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萧承闻言,看着神情恣意放肆,有恃无恐的黎醒,眉头微微一动。
这挑拨离间的,还真是明目张胆啊!
今日萧承便是留下了须宿护卫,别管萧承心中有没有什么想法,也必然会在须宿,以及在场众人心中,扎下了那么一根钉子。
这根钉子,要是处理不好,凭白损失这些高手都是轻的!
只是,黎醒错误地估计了一件事。
萧承嘴角一弯,轻笑道:
“都出去吧!”
众人闻言,微微一愣。
就连黎醒,此时都是有些愣住。
萧承朝身后的冯保微微挥手,冯保当即小跑着上前,双手捧着珠玉镶嵌,雍容华贵的怒龙剑,送到了萧承面前。
萧承随手接过,朝腰间一挂。整个人周身气势,顿时凌厉迫人,让人隐隐有心惊肉跳之感。
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金手指之中,金手指面板随之跳出。
【大云国昭圣元年(春)五月二十七日
文学:43武术:100(基础武力85,怒龙剑+10,帝卡技能效果+5)道德:62
体能:80年龄:17健康:91
国库:1791万两皇威:76
佩戴帝卡:齐威王—田因齐
生效技能:田氏代齐、广纳谏言、励精图治、稷下学宫
额外技能:天眷、大理段氏】
齐威王的励精图治,能够通过召见不同性格的美人,从而增加属性点。为了刷属性,萧承这些日子可是没少往南荣姝那边跑。
借助怒龙剑之力,萧承纵使没有突破,不能击败陆地神仙这一境界的高手,也足以护持己身。
看到萧承的气势变化,黎醒视线猛地聚集到他腰间的怒龙剑上,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原来还在,这柄剑没丢!”
萧承脸上平静,沉声道:
“交出来吧,朕可免你一死!”
第一百一十章 懂法的法家弟子!
地牢之中,众人急忙退了出去,仅仅留下萧承与黎醒待在这里。
黎醒紧紧地盯着萧承,喉咙上下微微一动,旋即又看向萧承腰间的怒龙神将,心中莫名嫉恨起来。
此时,在他的感知之中,萧承在腰间怒龙剑的加持之下,周身气势变得凌厉深沉。
因为是仗着神剑加持,方才步入此等境界,萧承整个人的气机显得有些虚浮。若是和真正的陆地神仙境高手对上,顶多是能够勉强自保。
但就算如此,萧承对于此时的黎醒来说,显然不是他能够威胁到了的存在了!
地牢之中,沉默了片刻。
忽然,黎醒一个踉跄地跌坐在地,昂头看着萧承,眼中嫉妒愤恨、不甘之色交加一起,咬牙道:
“怒龙剑啊怒龙剑!当年你家先祖萧拓,便是自静江水脉之中得此神剑。从而被各族部落,认定他有天命在身,纷纷投效麾下,俯首听命。萧拓从此得势,这才有你云国定鼎天南之日……因为这把剑,我被萧拓压了半辈子。不曾想六百年之后,我竟然还会因为这把剑束手无策!”
说到这里,黎醒顿了顿,嘴角却是一反常态,露出肆意的冷笑,带着一丝畅快之意,高声道:
“不过就算如此,你也不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萧承看着面露放肆猖狂之意的黎醒,眼睛微微一眯,沉声道:
“阁下,当真不怕死?”
说黎醒不怕死,萧承还真不太信。
别的不说,只说他此前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只能躲在黎朝宗庙之中苟延残窜,放在其余心有傲气之人身上,只怕说什么也不愿意用这种姿态存活下来。
听到萧承威胁的语气之后,黎醒竟然摆出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冷笑道:
“你杀了我,更别想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正是因为黎醒怕死,所以这个时候才不愿意将那些法门交出来。因为死死握着这些东西,才能够保证萧承在得到之前,不会对他下手。
只要在萧承耐心耗尽之前,这些东西,他守住多久,便能够活多久。
萧承看着眼前有恃无恐的黎醒,嘴角忽然弯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他早就知道,这黎醒的嘴没有这么容易撬开。
萧承微微抬手,自怀中取出一只锦盒,径直打开,微微递到了黎醒的面前,饶有兴致地问道:
“这个东西,阁下应该很熟悉才是!”
黎醒看着萧承这般从容,好似还有底牌逼他就范的样子,心中微微一跳,眼神顿时朝萧承手中看去。
便见锦盒之中,一婴儿手指大笑,通体乳白色,宛若白蚕的虫子,正静静地卧在盒子之中。
顿时之间,黎醒脸色忽然一变。
这虫子,赫然便是他控制、训练宗卫的蛊虫。
萧承有些嫌弃地合起盒子,看着黎醒,轻笑着道:
“恰是不巧,我家太妃哀牢族出身,还精通蛊术,翻阅古籍之后,认出了这个东西!”
“这蛊虫名为‘蒙露’,是哀牢语,意为听话的傀儡。此物以人为饲,能够吸纳人一身庞大的气血精气,藏于这小小的虫躯之中。然后寄宿于宿主脑后风池穴中,使宿主沦为傀儡。最巧妙的是,这蛊虫寄宿之时,还能够将体内容纳的精血倒灌回宿主体内。”
便是因为这种神奇的蛊虫,黎醒手下之中那数量庞大的宗卫,才皆是由江湖之中少见的,七八阶的高手组成。
萧承顿了顿,接着道:
“昔日哀牢国疆域囊括如今云、黎两国,国中武林与中原大相径庭,各种异术、蛊术盛行。曾经有哀牢国皇室子弟,以此蛊术操纵臣民,意图谋逆。事败之后,操纵蛊虫的蛊师销声匿迹,这蛊虫也自此失传。”
萧承看着黎醒,忽然嗤笑一声,道:
“到底是六百年的老不死,手中的东西真是不少啊……你用这东西用多了,只怕自己还没有亲身体验过一次吧!”
黎醒闻言,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朝后退了退。然后他意识到自己的露怯,当即强忍这心中惶恐,色厉内荏地道:
“被此物寄生的宿主,神智丧失将会大半。你若用来对付我,也不可能拿到完成的气运之法!”
萧承闻言,平淡地看了他一眼,道:
“你能够琢磨出来这等秘术,便证明整条路走得通,莫要太将自己当回事!朕贵为大云之主,手下人才何其多也。只要从你这里得到一点线索提示,朕自然可以拼凑出完整的秘法!”
黎醒看着萧承高高在上,俯视着自己的淡漠神色,心中顿时浮现出无边的恐惧之意。
正如萧承所说,很多东西看似神异,好似仙神手段。但其实只要稍加点拨,思路转过来,便不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
而且天下杰出之士何其之多?这些智者贤士的智慧,可比黎醒他厉害多了。只要得到一点提示,便足以让其他人渐渐摸索出完整的东西来。
到了那个时候,他真的就一点作用也没有了!
只要稍稍一想自己的下场,黎醒对死亡的恐惧,顿时涌上心头。
黎醒眼睛一动,身形猛地一动。
突然的动作,让萧承心中顿时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腰间怒龙剑已然拔出数寸,寒芒闪烁锋芒毕露。
地牢之中,甚至能够隐约听到阵阵龙吟嘶吼,宛若神龙出身,震颤人心。
但见黎醒,此时却是没有什么动手的样子,反而是整个人身形一动,变坐为跪,伏倒在地,声音急切道:
“不、你不能……我还有用,我还有用!”
萧承看着黎醒这般惶恐不安,俯首臣服的模样,嘴角微微一抽。
就这?
我还是喜欢你刚刚那桀骜不驯的模样……
萧承缓缓收回怒龙剑,看着跪伏在地的黎醒,居高临下道:
“你有什么用?”
“我、我是黎朝老祖,手下党羽心腹掌控……”
话未说完,萧承便出言打断道:
“都没了。那日晚上,都被黎卫宁杀了!所以就算朕放你回黎朝,也没有人会认你这个老祖宗的身份。”
黎醒暗中掌控黎朝朝堂,其实是以一种类似精英结社的方式。
通过在黎朝高官面前,以各种方法展露自己的“仙神手段”,将自己塑造成类似神的身份,从而使得众人狂热地尊崇他,从而掌控了六百年的黎朝朝堂。
这种暗中架空黎朝君王,统治朝堂的手段,确实很有效率。但相对而言,一旦认同他身份的党羽尽数被灭,他便很难恢复自己的统治。
没由来的会被“我,秦始皇,打钱”这种手段骗到的人,毕竟还在少数。
黎醒闻言,脸上一白,微微有些失神。
他牢牢把持了黎朝这个国家六百年,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他一手创立的国家,会脱离自己的掌控。
一种悔恨之感,在他心头涌起。
便是因为大意,未曾注意到黎卫宁的异心,这才有他勾结云国高手,径直闯入宗庙之事,致使自己落得如此的下场。
萧承俯视着瘫坐在地的黎醒,沉声道:
“将气运之法交出来吧!朕觉得,相比沦为傀儡,阁下更应该赌一赌,朕是否一言九鼎!”
黎醒猛地回过神来,看着萧承此时高高在上,淡漠无情,宛若九天神灵肆意操弄着自己的命运的神色,死死咬了咬牙,道:
“身为天子,执掌乾坤,自然要一言九鼎!”
萧承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无所谓地道:
“嗯,很有道理,朕也是这么觉得的!”
黎醒张了张嘴,似乎已经打定主意,想要将气运之法说出来。但就是萧承这幅无所谓的样子,还是让他不敢拿性命去赌萧承是否一言九鼎。
他心中迟疑斟酌了许久,却是神色忽然一凝,抬头看向萧承,深吸一口气道:
“你还想要什么?”
黎醒当年亦是文武双全的人杰,六百年的阅历,使他更是看尽了各种手段算计。
明明这个时候,不管萧承心中到底是什么心思,他都应该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让自己相信他的话,尽快交出气运之法才是。
但萧承此时的模样神态,显然是依旧在给黎醒施压。
如此看来,他一定是还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想到这里,黎醒心中顿时长松了一口气。
他便宛若抓住救命稻草,当即朝萧承问道:
“说吧,你到底还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还有作用,证明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苟活了六百年之久,黎醒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爱人、朋友。但就算如此,他反而更加不愿意去死了。
在一个活了六百年的老不死面前耍心眼,萧承的手段还暂时有些稚嫩。
不过萧承倒是也不在意,毕竟他的手段,都是阳谋。
“你执掌了黎朝六百年,定然有一些对朕有用的东西吧!”萧承看着黎醒,提醒道。
听到萧承的话,黎醒眼睛顿时一亮,当即道:
“对,我知道很多东西,可以很好地帮助你!”
萧承闻言,嘴角一弯,道:
“如此,甚好。这样一来,你对朕有用,朕不会动你。你也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将手中的气运之法交出来,大家就都会放心。”
黎醒抿了抿嘴,心中对生的贪欲终于压倒了一切,当即道:
“好,陛下想要知道什么,我都会说的!”
许久之后,萧承缓缓走出地牢,面带笑意,心情显然极为不错。
在外面等候许久,心中忐忑的一众人,见萧承出来,心中松了好大一口气。
他们连忙迎了上来,对着萧承微微一礼,齐声道:
“参见陛下!”
萧承右手虚扶,笑着道:
“这次诸位奔袭黎朝宗庙,功勋卓著。稍候宫中,皆有赏赐赐下。”
众人闻言,连忙低头,齐齐谢恩。
萧承朝须宿微微点头,道:
“对了,烦请须宗主之后出手,再用些手段,不使黎醒有脱身而出的能力。”
须宿闻言,连忙回道:
“请陛下放心!”
萧承点了点头,脚下步伐发快,径直朝宫中而去。
此时的萧承,已经自黎醒手中,得到了气运的运用之法,早就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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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昌府,常宁县之中。
书房里亮起,海瑞手持毛笔,正低头奋笔疾书,将这段时间在常宁县中的见闻,一一整理下来,书于奏折之上。
这既是打算之后上禀御史台,以及当今陛下御前,也是在为了之后铲除朝中硕鼠的时候,以作证据。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自外边传来。
院中守候的一众法家弟子,顿时眼中一冷。
张汤、郅都快步走进书房之中,两人面色皆是颇为凝重。
“大人,果真来了!”张汤忍不住道。
海瑞闻言,手中的笔微微一顿,抬起头来,冷声道:
“他们这群人的胆子,倒是比本官想的还要大,敢在县城之中就动手!”
郅都面容肃直冷峻,恨声道:
“想必这群人,已经将城中的官吏,尽皆收买了。要不然,胆子绝对不会大到这个地步!”
如今的常宁县城之中,也的确如郅都所言这般。
在各种诱惑之前,能够坚守本心的官吏,到底是少数。
再加上在道衍的劝说之下,便连城中驻军的石校尉,也假意顺从他们。
所以在葛掌柜看来,城中内外上下,的确都是他们的人。
就算是在县城之中杀了海瑞,到时候也只要做些掩盖,就说他是在城外为匪类所杀。等朝廷收到消息的时候,他们的首尾也就收拾好了,根本不用担心。
便是如此,这才有了今夜这次的动手袭杀。
“冲进去,每人赏银五十两。杀海瑞者,得白银一千!”宅院之外,那以金钱鼓舞士气的声音,毫无顾忌地传入了宅邸之中。
“杀啊!”
刺客们一声暴喝,身形一起,径直越过院墙,冲杀进来。
不对,这么大,这么毫无顾忌的动静,显然已经不能将他们称为刺客了!
宅邸之外,葛朱掀开车帘,微微摇头,叹息道:
“何必呢!大好的前程啊……”
话音未落,便听到宅邸之中,突然一声暴喝。
“有意行刺御史,已行者,处杖一百、流二千里。若伤,依律当绞!若杀,皆斩,不留!”
凌厉之意,铺面而来。
率先闯入院中的刺客,迎面便见一根铁尺赫然袭来。
虽只是一式,但劲风严密,宛若罗网,笼罩周身。任由刺客反应再快,再三躲让,也无法避开,被一铁尺敲昏了过去。
刺客们脚下一顿,急忙喊道:
“有高手!”
这个时候,便听到院中又是一道声音响起。
“师兄错了!夜入民宅者,杀死勿论!”
一名刺客刚刚落下,便被沛然大力击中胸口。只听得骨骼断裂之声,那人身躯倒飞出去,滚落在地,当即气息全无,身死当场。
“哎呀,师弟你没记全!夜入民宅者,是‘登时杀死’,勿论。其余若是拘执而擅杀伤者,减斗杀伤罪二等。至死者,杖一百,徒三年。”
杀人的那名法家弟子闻言,顿时露出狰狞之色,道:
“是啊,没错啊!我不就是‘登时杀死’的嘛!”
说罢,这名法家弟子朗笑一声,身形暴起,越上墙头,对冲上来的刺客大开杀戒!
第一百一十一章
此时宅院之外的葛朱,听着手下招揽的刺客发出一声声惨叫,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该死,皇帝竟然安排了高手在他身边护卫!
葛朱连忙放下车帘,声音急促,对着架着马车的心腹催促道:
“快走!”
那些刺客,本就是葛朱随意招揽而来的,甚至连他的相貌已经真实身份都不知道。事成之后,他也打算直接除去这些人。
所以这个时候葛朱见机不妙,自然是毫无犹豫地将这些人舍弃了。
而现在马车旁边的十几名护卫人手,却都是商行真正供养的高手护卫。在听到葛朱此时的话,这些人丝毫没有迟疑,当即护送着马车,急忙朝离去。
待到他们走远之后,一条巷子之中,赫然钻出了两道身影,静静地看着这些人离去的身影。
章岳微微扭头,看着不远处海瑞居住的宅院那边的动静,忍不住道:
“又被你说中了!”
一旁的刘伯温闻言,轻笑一声,道:
“我对于相面之术,也是略懂一些。这些人虽以商行伙计的身份前来,但一个个面相带煞,不似好人。最关键的,这些人甚至连驭驶商队马车都不太熟练,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二人一直在常宁县县城附近,在看到这些刺客以商行伙计的身份前来,刘伯温便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这才赶来。
看着刘伯温这般隐有得意的模样,章岳忍不住嘴角一撇,道:
“但你不还是算错了一件事?这位云皇陛下,在这位海御史身边安排了这么多法家高手,显然用不着你我前来相救!”
刘伯温闻言,微微摆手,笑着解释道:
“进常宁县城,还是为了咱们之间的赌约。前来这里,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而已……”
这个时候,章岳却是忽然耳朵一动,打断刘伯温,道:
“先走吧,似乎来人了!”
刘伯温闻言,当即点头,道:
“走那边?”
章岳看向前方,道:
“四周都有人来了,跟我来!”
说罢,只见章岳脚下一点,身形一晃,便已然消失在原地,来到了一旁的屋顶之上。
刘伯温此时见章岳身形猛地凌空而起,也下意识地学着章岳的模样,踮了踮脚尖。
但很显然,刘伯温他并不会什么轻功,便是学着章岳的模样,身形也是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你带……你带我一把啊!”
刘伯温仰头看向屋顶上的章岳,张口说话。但刚喊两句却又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连忙压低了声音。
章岳站在屋顶之上,看着下面的刘伯温,嘴角忽然露出戏谑的笑意,轻声道:
“哎?你不是什么都略懂吗,自己上来呗!”
刘伯温嘴角一抽,无奈道:
“在下,不通武艺……老先生,别玩了,这个时候被抓可解释不清的!”
章岳看到一向成竹在胸的刘伯温,流露出无奈吃瘪的模样,心中恶趣味得以满足。当即一抚胡须,轻笑了两声,然后身形一跃而下,在刘伯温一脸懵逼的时候,将他径直拎起。身形几个腾挪,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二人走后没过一会儿,街角处便又是几道身影忽然出现。
“上面有命,为避免打草惊蛇,葛朱可以放走。但那些刺客,都别放过!”
“是!”
当即有人闻命而动,不过一会儿,刚刚还安静无比的县城之中,忽然亮起火把。披坚执锐的边军将士顿时涌来,以海瑞的宅邸为中心,封锁住四周。
海瑞身边,有一众法家弟子作为随行差役,面对的刺客杀手,又是这些临时用金银招揽而来的亡命徒。一群乌合之众,自然不需要太过担心。
不过这会儿的功夫,前来的刺客,便死的死,伤的伤。仅有数名残存的人手,说什么也不敢冲入院子中,乘着夜色四散而逃。
只可惜,此时早有边军将士,等着这些人自投罗网。
这些刺客甚至没能够逃多远,便径直撞上了边军将士,被一应拿下。但有反抗之人,便是毫不留情地动手杀人。
在刘伯温二人走后来的那几道身影,此时脚步匆匆,走到院落之前,小心翼翼地扣响了户门,朗声道:
“东厂掌班盛阳,求见拜见海大人!”
这般大声,显然是为了是表明自己的身份。
听到外面的来人,报的是东厂名号,一众法家弟子不由齐齐看向走出书房的海瑞。
海瑞点了点头,道:
“让他们进来吧!”
听到海瑞的应诺,众人才打开了院门,将人放进来。
一众东厂番子快步走入院中,手中齐齐高举东厂的腰牌,以证明自己身份。
为首那名叫做盛阳的东厂掌班,在看到海瑞安然无恙之后,稍稍松了一口气,连忙抱拳行礼,道:
“见过海大人!”
海瑞闻言,微微点头,沉声道:
“那人放走了吗?”
盛阳闻言,连忙道:
“是,已经放走了,故意不曾捉拿!”
海瑞闻言,一挥衣袍,沉声道:
“好,今日之事,就此打住!陛下圣旨已下,明日……”
说到这里,海瑞忽然一顿,抬头看向已经微微发白的天边。
葛朱认为,如今整个常宁县县城之中,早已都是他的人手。所以在安排这些刺客来的时候,倒是也没有做太多遮掩。
所以海瑞这边,也早就收到了消息,做了些准备。
为了等这些刺客前来,众人都是一夜未睡,等到了现在。折腾一番下来,已是寅时,天际更是已然发白。
“等天亮之后,便组织人手出城,救治城外夏国百姓。这些硕鼠贪婪可恨,但若能救一二百姓,也算是他们将功补过了!”海瑞当即改口道。
海瑞性子肃直,最见不得这些贪碌小人。但是他,却也并非如同文人杂记之中记载的那般迂腐。如此情况之下,若是容忍这些硕鼠一时,就能够多救一些百姓,他显然是能够接受的。
众人听到海瑞的话,连忙齐声应道:
“是!”
两个时辰之后,常宁县城,面向夏国那边的城门缓缓打开。
此时的城门,已经数个月未曾开启。今日打开之时,生锈的门轴,吱啦吱啦地作响,动静极大,栖息在外的一众老鸦野狗,纷纷抬头看向城门的方向。
千余全副武装,遮住口鼻的边军将士们,护送着医者,带着十数辆粮草药材,缓缓走出城门。
不过数月的功夫,城门口的官道无人养护,已经遍布杂草。吃惯了人肉的野狗毫不怕人,狗嘴流涎,眼睛通红地围了上来。
将士们毫不留情地刺死胆敢围上来的野狗,搀扶着医者们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已经成了白骨的尸体,脚步坚定,径直朝夏国方向而去。
县城之中,刘伯温指着城门处的车队,嘴角露出笑意,轻咳一声,看向身旁的章岳,道:
“老先生,看来又是在下赢了!”
章岳看着出城的车队,神色复杂,久久不言。
依照约定,自此之后,他章岳就要跟着刘伯温一起前往中庆城,为萧承效力。
刘伯温注意到章岳的神色,忽然开口道;
“说起来我还没问过,当今云皇陛下,无论从何种方面来看,都是一代明主。老先生此前便前往过中庆城,应当也是知道的。却不知为何,您这般不愿意投效?”
听到刘伯温的询问,章岳沉默片刻,开口道:
“我纵横家弟子,一向事无定主,说无定辞。为一方谋划,也定是因为自身有所求,借力施为而已。只从云皇登基之后的表现,其的确是一位明主,辅佐于他,可成就大业。但可惜,云国如今锋芒虽盛,但论底蕴,终究还是不如夏国!”
“辅佐小国君王称霸天下,成就伟业,难道不更显得纵横家之本事吗?”刘伯温忍不住问道。
章岳闻言,笑了一声,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是双手向后伸去,取下了背后的黑白两柄长剑,在刘伯温眼前展示了一番,方才继续道:
“这柄黑剑,名为连横。这柄白剑,则为合纵!”
刘伯温眼睛一动,看向章岳,道:
“合纵连横,纵横家之理念主张,自是不用多少,江湖之上早有耳闻!”
章岳闻言,一把抽出黑色长剑,道:
“连横者,事一强以攻诸弱。种种手段,以破为主,擅长利用各种矛盾和利益制造裂痕,从而获得时机,是为阴谋多而阳谋少。”
说到这里,章岳又拿起另一柄白剑,却是没有拔出,只是看向刘伯温,继续道:
“合纵者,合众弱以攻一强,用外交手段联合团结,是为阳谋多阴谋少。”
刘伯温闻言,心中沉吟片刻,忽然点头道:
“老先生是说,自己擅连横,而不擅合纵。所以需要侍奉大国君王,才能尽情施展所学的手段?”
章岳闻言,点了点头,苦笑道:
“历代纵横家,皆有两名传人,分掌两剑。只是,因为门中一件旧事,这代仅有我一人承袭门派所学……”
刘伯温听到这个解释,张了张嘴,却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别看如今云、夏两国,云国占尽了便宜。那都是因为各种原因,致使夏国那边束手束脚,这才主动求和。
别的不说,只说这次萧承问夏国索要的赔款,那笔金银,相当于云国三年的赋税。
若是萧承没有抄了云国佛门六百年来的大半底蕴,让他拿出这笔钱,他根本就拿不出来。
而这对于夏国来说,虽然损失有些心疼,却不能算做伤筋动骨。
一国的综合实力,相互之间的底蕴差距,到底还是要用地盘、人口这些东西来衡量的。一时的得失胜负,只是一时,是不可能一直影响下去的。
说到这里,刘伯温不由得一顿,面色有些悻悻,有些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劝说下去。
毕竟就算以赌约让章岳前去,也不过是得到一个心不甘情不愿,还无法施展所学的人,用处根本不大!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之间,刘伯温心头忽然生出感应,猛地朝东南方向望去,脸上露着惊讶的神色。
章岳被刘伯温的动作弄得一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不由得有些错愕地问道:
“你这是?”
刘伯温没有立即说话,反而是哈哈大笑。
只见刘伯温衣袍一挥,手掌翻动,心念引动天地之力。
下一刻,肉眼可见的白瑟光芒,凭空凝现。在刘伯温的牵引之下,化作玄奥符文,闪耀白光,缓缓生起,猛地冲入章岳的视线之中。
章岳猛地一愣,视线顿时变得有些模糊了起来。
“你这是……”章岳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看向刘伯温,询问的话还没出口,便当即愣在原地。
此时章岳的视线之中,天地已然大变。
人之五气,与天地之力勾连一起,凝现出各种异象。
章岳看向刘伯温,脸色复杂地道:
“道家的开天眼?你连这种道家不传秘术都会?”
刘伯温闻言,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轻笑道:
“略懂一些罢了……”
章岳嘴角一抽,心中发闷,所幸不去看向他。
顺着刘伯温刚刚看向的方向望去,便见东南方向,不知隔了多远,一片金色光芒,齐齐闪耀天空之上。
祥云弥漫,金霞漫天。社稷龙虎之气冉冉而起,凝现种种异兽。
紫色神鸟清啼一声,振翅飞翔。
云国各地,尚有各色光辉,忽然好似受到召唤一般,齐齐朝那边飞去。
紫色神鸟身形一震,猛地散开。紫色光芒,汇聚着云国各地发出的各色光辉,凝聚一起。
在章岳震惊错愕的目光之中,无数光辉凝聚,旋即化作金色神龙,身形膨胀,庞大无比,笼罩在整个云国国境之上。
与此同时,天下之中,夏国皇帝、黎朝王上、诸国君王,甚至天下之中所有触碰九阶的高手,此时皆是心有所感,齐齐朝云国方向望去,心中顿生异样的感觉。
章岳此时,心中震撼无比,许久说不出来话。
常宁县的东南方向,赫然便是云国都城中庆城所在的方向!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凝聚国运
萧承屏退众多宫中侍者,独自一人待在养心殿中,一把拿起一旁放着的云国的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乃是一国正统之象征。哪怕是改朝换代,后世王朝也需得到这枚朝传国玉玺,以作为获得法统的凭证。
黎醒所交出的气运之法,恰要凭借此物调动。
说起来,这枚玉玺,在金手指的设定之中,亦是和怒龙剑、兵主印同一个层次的五星珍宝。此前萧承,还曾经因为玉玺空有一个五星珍宝的名头,却并没有什么技能、效果而心生不解。
如今看来,玉玺并无神异,却能够拥有这般等级的珍宝评定,就和这气运有关!
萧承想到这里,便不再迟疑。他当即抓起传国玉玺,体内精气神之力运转灌输其中,按照气运之法,缓缓而动。
原本只是寻常的传国玉玺,借助萧承之力,其上忽然闪烁起莹莹玉色光芒,缓缓浮空而起,悬于萧承额前,神异异常。
刹那之间,在萧承感知之中,天地瞬间大变。
自四面八方涌来的各色光辉,化作乳白色光芒,汇聚在萧承四周。
萧承下意识地伸出手掌,微微搅动。这股乳白色光芒随之而动,缠绕在萧承掌间,温顺至极。
根据黎醒所说,此时这股庞大无比,却又极为散乱的力量,便是国运之力。
阴阳家有观心瞳,道家有天眼道心,儒、墨、名、兵、法、方技等各家,也都有望气之说。
此类秘法,并非一家独有。
之所以这般,皆是因为世间人杰,或因心念坚韧,或因智谋高绝,又或者武功有所成就,便能够在冥冥之中,使得天地之力暗中呼应,与人的精、气、神,相互纠缠交织,生出种种异象。
人有气运显化,国家亦有。
国运之力,便是如此。
萧承此时身边这些力量,便是一国文武百官、百姓子民心念汇聚而成,是以庞大无比。
但相较于人之气运显化,一国国运汇聚万万人之信念,固然庞大,但亦繁杂无比,便难以凝聚成型,依之而用。
黎醒的方法,便是自人之气运显化之法琢磨而出。
以国家首领的身份,凭借自身心念替代国家意志,主动使国朝气运凝聚一体,从而得以调动这股庞大无比的力量。
这种方法,说来极为简单,便是仿照人之异象显化之理,促使国家气运之力凝聚一体,不再似之前那边无序散乱,难以调用。
千百年来,世间才学智谋高绝之人不知多少,却只有黎醒一人悟出了国运运用之法,并非是因为他的智慧无人能比。
而是因为,天下各国历代君王之中的人杰,个个心高气傲,自视甚高。他们追求的,不是掌控朝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掌控欲,便是马上征战,万国来降,拓土八方的荣耀。
这些贤能杰出的君王,纵使在冥冥之中能够感受到国朝气运,也会因为自身的性格、抱负、心胸,而不会去注重这显得有些虚的气运之说。
至于资质一般的君王,以他们的本事、智慧,基本上发现不了这国朝气运。便是发现了,也不懂得该如何运用。
而天下之中的智者贤士,纵使智慧足够,却又因为并非是一国君王,难以接触这国运之力,所以难以感悟。
也只有黎醒这种,称得上一代人杰,却又因为自身才能无法与云、夏两国太祖争辉,只得寄托于气运、巫蛊这些其他的手段之上的人物,才能够在误打误撞之间,摸索出了这运用国朝气运之法了。
萧承此时再次心神一动,便听得一声清唳之声在其耳边诈起。
一只气运显化的紫色神鸟,忽然振翅飞出。
萧承装备紫色帝卡【齐宣王】之后,头顶气运显化,便成了这么一只紫色神鸟,正是应了齐宣王那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紫色神鸟振翅飞翔,乳白色的国运之力亦是随之而动,缠绕着神鸟的羽翼,随这神鸟的羽翼挥动,气运之力追随其后,旋转缠绕。
在萧承心神驱使之下,只看到紫色神鸟再次轻啼一声,身形一震,顿时散开,化作点点紫色光芒,亦是汇聚到那些散乱着的国运之力之中。
乳白色的国运之力,在萧承的推动之下,不再散乱。相互之间纠缠交错,以某种说不出来的秩序相互运转。
此时旭日初升,于东边天际正放光明。天空之上,已有朵朵金色祥云凝聚。
此时在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社稷龙虎之气翻涌不停,显化种种祥瑞。国运之力凝聚,化作金色巨龙。
鳞爪分明,龙角峥嵘。巨大的身躯于祥云之中若隐若现,覆盖整个云国国境之上,俯瞰着世间。
萧承的视线,逐渐升高,最后变作气运神龙的视角,俯瞰着整个云国。
此时他的心境,无悲无喜,望着世间山河,宛若神灵一般漠然无情。
于此同时,鹿门书院之中,阴阳家宗主须宿猛地抬头,看向皇宫方向,神情有异。
在须宿身边伺候的桑磐,此时亦是心中有感,眼中紫色光辉一闪而过。可正当他要抬头望去之际,又猛地想起自己进入云国之后,观气数次伤到眼睛,当即心有余悸地低下了头,不敢去看。
须宿注意到自己这位门人的异样,倒是轻笑一声,道:
“无妨!”
桑磐闻言,面露讪意,方才抬头朝皇宫方向望去。
稷下学宫之中,更有数道视线,朝皇宫的方向投去。
“天地大变,竟然这般惊人!我名家这次,决不能落于人后!”
“通禀门中,请钜子速速前来云国。”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正是我儒家理念。如今云皇陛下推行科举,正是我儒家千百年来所期望的圣君!”
“道因应无方,惟变所适啊……”
“哈哈哈,国朝气运凝现,诸国必然乱起。我兵家大兴,就在此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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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黎朝升龙府中。
黎卫宁猛地抬头,走出宫殿,朝云国的方向望去。
感受着心中的悸动,他猛地一咬牙,压低着嗓子恨声道:
“是气运之法,绝对是!”
此时的他,对于萧承,早已不是当初那般欣赏的心态了。
想起萧承抢了自己的缘法,还派使臣前来要自己纳贡称臣的说法,他顿时恨得牙痒痒!若是萧承此时出现在他面前,他只恨不得要千刀万剐,方能解开他心中的憋屈之意。
就在此时,他的贴身太监辟秽忽然走来。
虽然辟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当他看到黎卫宁站在殿外,神色难看至极的时候,心中顿时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犹豫片刻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倒退两步,想要趁着自家王上暂未发现自己,悄悄离去。
但显然,他动作慢了一步。
黎卫宁扭头便看到辟秽蹑手蹑脚的模样,强压着心中的无名火,咬牙道:
“你在干什么!”
辟秽听到黎卫宁开口,浑身顿时一颤,咽了咽口水,缩手缩脚地走上前来,行礼道:
“王上!”
黎卫宁冷冷地看着辟秽,道:
“你刚刚在干什么?”
作为黎卫宁的贴身太监,自然对他的性格无比熟悉。听到他此时的话,辟秽当即便知道自家王上此时依然在暴怒的边缘。
原本想要禀报的话,顿时堵在了他的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
注意到辟秽的神色,黎卫宁神情更冷,声音越发冷冽起来,沉声道:
“快说!”
其中隐藏着的滔天怒意,已然蓬勃欲发。
辟秽心中一颤,只得颤声道:
“云、云国使臣,今日求见,想要于朝会之上面见王上……”
话音一落,便是深深的死寂。
片刻之后,辟秽便听到凛冽风声,忽然传来。
“砰”的一声闷响,一枚龙形玉佩,正中辟秽的额头。然后这黎王随身携带,价值不菲的玉佩,便重重地摔在地上,摔作了数瓣。
辟秽感受着头上传来的剧痛,却不敢动作,死死低伏在地,头都不敢抬。
“废物!废物!”黎卫宁怒吼一声,神情激动之下,甚至上前用力地踹了辟秽一脚,将他踹得翻过身来,
如今的黎朝,国中精锐尽丧,军事实力未复此前三成。再加上陈丰、黎护二人引兵除去黎醒党羽,致使朝中大员尽丧,国中朝政动荡至极。
如此局势,面对云国册封的圣旨,除了避而不见,以现在朝中局势不稳的借口尽力拖延之外,已再无任何办法。
但就算拖延,又能拖延到何时呢?
当今日,云国的使臣明确提出要面见黎卫宁,当着黎朝百官的面宣读萧承的册封圣旨之后,黎卫宁便再也找不到推脱下去的理由了!
除了无能狂怒,黎卫宁已然再无办法。
辟秽死死跪伏在地,蜷缩着身子,不敢有任何动作,口中连道:
“王上息怒,王上息怒啊!”
黎卫宁看着辟秽狼狈的模样,刚刚抬起的脚却是放下,面露颓唐之色。
沉默许久之后,他才深吸一口气,喃喃道:
“如今国朝局势如此,也只能接下这册封旨意了。国之屈辱,便由孤一人忍受吧。待孤整顿国内之后,静待时机,自有洗刷耻辱的一日。”
黎卫宁这话,声音极低,自言自语的模样。显然,这是黎卫宁在给自己找一个理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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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国京师,金陵城皇宫之中。
夏皇眉头紧皱,看着西南方向,面露凝重之色。
刚刚那感觉,引朕心中悸动,似乎有些不太寻常啊!
一旁的贴身太监四喜,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陛下,可是在担忧岐王殿下?”
夏皇闻言,微微回过神来,将刚刚的那股异样感觉暂时放下,冷哼一声,道:
“哼,不爱惜己身,以身犯险的莽撞小儿。他自找的,朕为何要放在心上?”
声音虽冷,言语更多是不满。但在老太监四喜听来,却是另外一番意思。
当今夏皇的皇子皇女加起来,都三十多个了。皇家子嗣一多,自然也便少有父子之间的情谊,相互之间,像君臣多过像父子。
放到一般的皇子身上,只是亲身进入瘟疫地区而已,又没有死去,夏皇绝对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的。
他能这般,显然是将岐王放在了心上。
夏国朝堂之中,因为夏皇的有意放任,诸皇子培植势力,相互之间争权夺利,为了空悬的太子之位,不知道打成了什么模样。
早些年还好,但如今夏皇的年纪越来越大,这件事已然到了最后出结果的时候,各方都已经坐不住了。便是夏皇身边的亲信太监四喜,也忍不住试探了起来。
四喜垂下的眼眸微微一转,连忙笑道:
“陛下怎么这么说呢!岐王殿下果敢有担当,如今以身犯险,亲自进入西南诸郡坐镇,也是心忧国事,想要为陛下分忧罢了。”
说完,老太监连忙偷偷打量起夏皇的神色。
夏皇脸上随意地看了老太监四喜一眼,然后低头道:
“他若是能够早日回京,朕才能够少操点心……”
老太监四喜面上轻笑着回应,心中却是忍不住生起了波澜。
万万没想到啊,看陛下这意思,竟然是这诸皇子之中,最不循规蹈矩的岐王,最得陛下属意……
嗯,看来得交代子侄们,多向岐王身边靠靠此时!
想到这里,四喜连忙低头道:
“陛下,岐王殿下坐镇西南边军大营,应该暂时不用太过担心。只是这粮草物资筹措,是万万不可短缺的。奴婢这边,可要派人去盯着?”
夏皇闻言,眼皮一耸,冷笑道:
“也好!朕的这群儿子,是真的会扯后腿的。这都数月的功夫了,粮草物资竟然才送了那么一点。若非有人使劲,只怕就连那点东西都送不过去……呵呵!”
四喜闻言,眼睛低垂,不敢接话。
这些话,已经不是他能够插嘴的了!他的身份,毕竟只是太监。诸皇子再如何,那也是皇子啊。
“请陛下放心,奴婢这就交代人去办!”
夏皇点了点头,轻叹一声,微微摇头,继续低头伏案处理政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