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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皇帝成长计划全文阅读

作者:云绕半山腰     太宗皇帝成长计划txt下载     太宗皇帝成长计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四章 夏、黎两国之事(五千字大章)

    深夜子时,夏国奉州,西南边军临时驻扎之地。

    晋王虞昭礼领着身边亲信护卫,匆忙起码赶至此地。刚到大营门口,他便清晰地听到大营之中传来的动静。

    他眉头一紧,连忙翻身下马,疾步走入大营之中。

    此时的夏军边军大营之中,到处燃起火把,将整个营帐,照的宛若白昼。入眼各处,都是来去匆忙,正在整顿兵甲,准备出兵的夏军士卒。

    晋王心中不妙之感愈发深重,急忙来到主帅营帐之处,不顾门口岐王亲兵的阻拦,猛地闯入其中。

    正在亲兵的帮助之下穿着铠甲的岐王听到动静,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就见是晋王闯了进来,眉头一动,脸上略带着一丝怪异,不由道:

    “三哥怎么来了?”

    晋王面色凝重,沉声道:

    “本想去寻你商议事情的,却发现你不在府中,这才来这里寻你……十九,你这般动静,想要做什么?”

    岐王撇了撇嘴,是以身边亲兵继续为他着甲,然后道:

    “三哥知道我的性子的,何必多此一问!”

    晋王闻言,便知自己猜的果然没错,心中一急,道:

    “朝廷那边已经在商议章程了,你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啊!”

    岐王穿好了铠甲,浑身动了几下,觉得合身了,方才推开亲兵,回道:

    “三哥,西南等不到那个时候了!这西南诸州郡百姓,已有叛乱之势。若是等朝廷那边商议出个什么来,只怕这西南早就战火连天了!”

    晋王闻言,双眼圆睁,一脸怒容,呵斥道:

    “你可知轻重?你这一出兵,是杀痛快了,但朝廷那边西南将门的残存势力必然反扑,到时候我看你小子如何逃得出身去!”

    岐王抬腿走向晋王,身上铠甲的甲片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三哥,我自小便和众兄弟与众不同。你们或多或少都像父皇,做事总喜欢权衡利弊,瞻前顾后。而我不同,我从来不会想太多的东西!这些西南将门,我本听你的意思,想要慢慢收拾。可他们如今犯下的事情,实在让我心中不平。”

    晋王闻言,直视岐王,咬牙道:

    “你别忘记了,如今西南边军之中,还有小半将领,出自这些将门世家。你此时动手杀人,边军之中也只能整顿那些将门出身的将领。如此一来,边军战力受损,云国趁机进犯,我大夏又该如何?”

    岐王摇了摇头,道:

    “若只是云国那边,三哥不需担心!如今云国国内那名为出家之人的一众和尚虎视眈眈,局势一时半会难以稳定下来,云国皇帝那边,必然不会妄动刀兵。若是此时不趁着这个机会清理整顿边军,日后便更不能动了!”

    岐王看得很清楚,云国本就是被迫应战,夏国这边又出了这么多事情,自然也不可能打下去。如此一来,两国必然罢战。趁着休战这段时间,下手整顿西南边军,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晋王闻言,脸上更是焦躁,厉声道:

    “如今这些西南将门犯下这些事情,朝廷已经有了足够的把柄收拾他们!你何必如此着急,逼着那些在朝中的西南将门势力反扑?”

    西南将门世家,身为地头蛇自然是不够的,还需要在朝廷之中扶持起自己的代言人。而这些被扶持起来的官员,在岐王对这些人下狠手之后,必然是会反扑的。

    晋王不等岐王接话,一把抓着他道:

    “你本就战败了几场,朝中估计此时弹劾你的奏折,早就摆满了父皇的案桌了。若是你此时再出动军队动手杀人,到时候弹劾你的,可就不知是那些人了!父皇的性子,你我都知道,他绝对不可能盯着满朝的议论,出面护住你的。三哥我势力也不够,其余兄弟不落井下石便是好的。所以,你绝对不能动手!”

    夏国立朝这么久了,私底下早就有了公认的潜规则。朝堂斗争自然是愿赌服输,可若是你不讲规则,那必然会激起满朝文武的反对。

    听到晋王的话,岐王倒是忍不住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抚道:

    “三哥!我是皇子,难道满朝文武,还能够逼着父皇杀了我不成?便是最差,也不过是被困在王府,每日喝酒玩乐,不问世事罢了!”

    说到这里,岐王突然双眼一厉,道:

    “这西南将门,数百年来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借此良机若是不清除掉,日后只怕还有得磨呢!呵呵,不是我吹,像我这般不守规矩的皇子,多少年来才出这么一个?”

    这个时候,营帐之后,有匆匆的脚步之声传来。

    数名岐王亲兵,一个个手中都拎着深黑色布袋装着,还在不断滴血的滚圆物体,快步走入,单膝跪倒在地,沉声道:

    “见过大帅!营帐之外藏着诸多探子,已尽被拿下。”

    岐王看着还欲再劝的晋王,笑道:

    “三哥你看,来不及了吧!”

    “你别犯糊涂!不过几个探子,此时回头还……”

    岐王一挥手,径直打断了还在喋喋不休的晋王,对着身边亲兵道:

    “将晋王看好了,若有闪失,你们提头来见!”

    “是!”

    “十九,你想干什么!”晋王怒喝道。

    “三哥还需休养精神,之后安抚西南州郡官吏、百姓,还要你多多费心!”

    岐王说完,再不顾拼命阻拦的晋王,转身离去。

    大营之中,一众兵马,已然整顿完毕,列阵等候。

    岐王翻身上马,扫视着眼前这些一路跟随自己,从夏国北境征战至西南边境,忠心耿耿的亲信兵将,眼中越发凝重。

    此前因为云国皇帝捣乱,这才致使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今日我虞昭凌,便要亲手弥补这个错误!便是付出再大代价,也要为大夏社稷,彻底解决西南将门!

    他一抖披风,沉声喝道:

    “让大夏再次昌盛!”

    “愿为岐王效死!”一众兵将双眼炙热地看着岐王,嘶声力竭道。

    下一刻,营帐大门大开,一众兵马呼啸而出,随后四散开来,分为数路,朝动乱的各个州郡疾驰而去。

    西南将门,此次之后,尽数覆灭。

    --------------------

    黎朝京师,升龙府,南华殿之上。

    一名朝臣上前一步,朗声道:

    “启禀王上!夏国使团,携国书,已然入了云国中庆城,已表求和之意。”

    话音刚落,朝堂之上,便顿时一静。

    黎朝的一众臣子此前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雄踞中原,傲视天下的大夏,竟然如此外强中干。

    不过被夺了西南门户,不想着派兵夺回,便立时遣使求和,实在有些让人惊讶。

    咦,夏国超逊的!还不如咱们黎朝抗揍呢。

    沉默半晌,便有另一名朝臣一咬牙,快步走出队列,沉声道:

    “臣一心为公,心中坦荡,愿背负朝野骂名,恳请王上立刻遣使求和!”

    此前二打一都没打过,现在损兵折将,丢城失地的就更别提了!整个黎朝上下,就剩下数万残兵败将,还是一提云军就心有戚戚的那种。

    这仗,根本没法打!不求和,还能咋地?

    言罢,便又有数名朝臣,上前一步,纷纷道:

    “请王上为国朝上下黎民着想,罢战吧!”

    “臣愿为使,前往云国求和!”

    朝野上下,其实对于如今的局势,大家都心知肚明。

    若是再不求和,万一云国皇帝想要一泄私愤,腾出手全力攻打,此时的黎朝上下,根本无力抗衡。所以根本没有人,反对这丧权辱国的求和。

    但令朝臣万万没有想到的,反而是此前略显软弱的黎朝君王黎卫宁,此时却是面带犹豫之色,眼神躲闪不停,迟迟不能下决定。

    黎朝九卿之一,奉常阮惕,这个时候突然挺身而出,朗声道:

    “此时求和,被占据的北境四州之地,只怕就此割去,再难拿回!四州之地,乃是我北境精华,若是割去,国土失去两成,如此严重损失,我朝如何能够承受?”

    一众朝臣,听到这个往日不常参与朝政的奉常大人突然出声反驳,都是一愣。

    您老人家不是一向不问俗事的吗?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这不是捣乱嘛!

    “奉常大人,非是我等朝臣贪生怕死!实在如今国中,损兵折将,国力大衰,若是强行交战,恐有宗庙倾覆之难啊!”

    “国中青壮,这与云国数战下来,损失惨重,几乎到了家家戴孝的地步。这场战争,绝对不能再打下去了!”

    阮惕迎着一众朝臣不解疑惑的神情,昂首强硬道:

    “不能求和!一旦求和,我朝损失四州之地,国势大跌,老祖宗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南华殿中大部分的朝臣,根本不知道什么老祖宗的事情,还以为这个阮惕,是在说不能向黎朝历代君主交代呢。

    奉常有祭祀之责,这般理解,倒是也能够勉强解释。大部分朝臣都没有多想,只当这是阮惕拜鬼神拜到糊涂的言语。

    唯有少数几名朝中老臣,听到这话,相互对视一眼,神色微微有些凝重。

    一众朝臣不愿和这个老糊涂纠缠,旋即看向黎卫宁,齐声喝道:

    “请王上三思啊!”

    黎卫宁面露迟疑之色,眼神瞥向阮惕,旋即又再次变得坚定起来,咬着牙道:

    “奉常之言有理,绝对不可就此求和!”

    此言一出,朝中诸多大臣,顿时喧哗起来。

    “王上,此事事关重大,三思啊!”

    “奉常大人不常参与国事,对如今局势或有不解,绝对不可听其谏言!”

    “王上求和,是为了我国朝宗庙延续,百姓休养生息着想,并非贪生怕死。”

    “请王上,切勿担忧国中议论!”

    黎卫宁脸上再次浮现犹豫之色,刚要松口之际,就又瞥了阮惕一眼。

    阮惕眉头竖起,双眼紧盯黎卫宁,眼中略带一丝威逼之色。

    黎卫宁当即一颤,咬着牙,道:

    “此时云国大部边军驻守夏国边境,与我朝边境并未驻守多少兵马,正是良机!军中可派遣小部兵马,袭扰云国。一做练兵,二可探查,以寻良机大举进兵!孤……孤心意已决,绝不投降!”

    众臣闻言,整个人都麻了。

    自家王上,这是吃错了什么药了?您这该硬的时候发软,该软的时候,怎么又硬起来了?

    誓死不降,这话说出去好听啊!

    只需稍加引导,民间舆论必然会全力支持黎卫宁。在亡国危机之下,定然不会少脑子一热的青壮,特意前来从军报国。

    但就算这样,又能有什么用呢?

    朝臣们和普通百姓可不一样,他们对如今黎朝的底子实力,那可是一清二楚。

    两场大战,损兵折将,国力大损,黎朝和云国的差距,已然拉大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地步,根本不是国中上下全力支持,就能够改变的了。

    若是不趁着云国此时顾不上征伐黎朝的时候约定合约,抓紧时间休养生息,那日后等云国彻底腾出手来,那就真是宗庙倾覆之劫了!

    一众朝臣,可还没做好当亡国奴的准备啊!

    嗯,主要是一些人,还没有来得及和云国那边谈好投降的条件。

    “王上,还请三思啊!”

    “请王上,莫要被怒意遮蔽心智啊!”

    黎卫宁眼含热泪,颤声道:

    “诸卿之言,发自肺腑,可是孤……孤也是没有办法啊!求和之事,还是莫要再提了,莫要再提了!”

    一众朝臣面露不解,不断出声劝阻,却怎么也不能改变黎卫宁心意。

    而其中几名隐约知道内幕的老臣,不由得相视一眼,微微一叹,脸上流露无奈之色。

    就在这个时候,南华殿前,一道身影忽然出现。

    黎护,黎朝宗室,封爵敖侯,位列九卿之一的宗正。此时脚步匆匆,闯入大殿之中。

    黎护对着黎卫宁匆匆一礼,开口道:

    “臣黎护,请王上罢兵求和!”

    阮惕闻言,猛地回头。待看到是黎护的时候,他猛地上前,道:

    “敖侯,你这是?”

    黎护压低声音,道:

    “阮大人,本侯刚从祖庙而来……”

    其余的话,不用多说。

    阮惕微微有些吃惊,但见黎护一脸严肃的模样,心中当即了然,脸色当即一变,转身行礼道:

    “臣请王上,罢兵求和!”

    一众朝臣,此时面露错愕之色。

    你这,搞什么花样?

    黎卫宁闻言,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但这幅神情很快便消散开来,故意做出长舒一口气的模样,如负释重道:

    “好,敖侯谏言,当真是一下子将孤打醒了,是孤错了!传令,为我国朝百姓休养生息,免遭战火,速速罢兵,遣使求和!”

    不明真相的大部分朝臣们,皆是面面相觑,心中都是觉得无比荒唐。

    事关一国社稷存续,此前还信誓旦旦,这才过了多久,便变了主意?如此儿戏,这黎朝社稷啊,只怕……

    好不容易同意和谈,那之后的事情,便是水到渠成之事了。

    在议定谁为求和使者、和谈底线等诸事之后,黎卫宁便示意退朝。

    百官行礼告退,黎卫宁在宫中侍者的簇拥之下,回到了寝宫之中。

    一回到寝宫之中,他便立即屏退一众太监宫女,只留下心腹太监辟秽在身边伺候。

    待四下无人,黎卫宁再也没忍住,出身低声骂道。

    “该死!本以为能够趁着老不死的没反应过来,再给他加把劲的……”

    辟秽眼皮低垂,上前安抚道:

    “王上莫要如此着急,若是因为一时心急,导致国力损失太大,之后也难以抵抗云国进犯啊!”

    黎卫宁咬牙切齿道:

    “云国现在,可腾不出手来的!而且就算多损失一些国力,只要孤得到运朝之法,以气运反馈国中兵马,便能够快速练出一只天下无敌的强军,挡住云国兵锋。到那个时候,孤励精图治数年,便足以横扫天南,进军夏国,一同天下,绝非虚妄!”

    说到这里,黎卫宁再次骂道:

    “孤可不是那个怕死的老东西,汇聚国中气运,却不思兴盛国家,只知为自己延缓寿命,躲在祖庙之中当他的老王八!”

    辟秽很想让自家王上不要再骂了,毕竟按辈分来算,他要是老王八,您连王八蛋都算不上。

    “那王上,之后打算如何?若是王上不想和谈,奴婢亦有手段!”辟秽再次问道。

    黎卫宁微微一愣,沉吟片刻,摆手道:

    “罢了,还是别轻举妄动。要是走漏了风声,这宫中上下,都是老不死的人手,极容易出事。当务之急,还是要将密道准备好,万一事败,孤还可去寻太尉陈丰!”

    辟秽闻言,当即恭声回应道:

    “是!”

    “对了,今日之事,对民间百姓,可知道如何去说?”黎卫宁再次开口道。

    辟秽眼眸低垂,立刻回道:

    “朝中大臣,畏惧云国兵峰,执意求和。王上眼见损兵折将,丢城失地,国中青壮死伤无数,心中愤然悲痛,本有誓死不降,抗争到底之念。但无奈朝中大臣苦劝不从,又见百姓苦于战乱,不得休养。王上这才强忍心中悲愤,低头求和。”

    黎卫宁点了点头,突然一愣,忍不住笑道:

    “哈哈哈,此前孤还在想,这云国皇帝为何登基这么短的时间,却能够在云国民间有如此威望呢。如今想来,只怕和孤的招数一样啊!”

    辟秽眼睛一动,当即道:

    “这从古至今,昏庸君王各有各的模样,但明君雄主,却都是出乎意料的相似呢!”

    黎卫宁闻言,笑着点头,道:

    “不错,云国的皇帝,是个有本事的!哈哈哈!”

第二十五章 清风过鹿门

    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巨大转盘不断转动,各色光辉一一闪过。

    最后一道蓝色光辉,绽放光芒,直直跳出,落于萧承眼前、

    【蓝色策卡,清风过鹿门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拥有司马徽、庞德公

    卡牌说明:江海冥灭,山林长往。远性风疏,逸情云上。道就虚全,事违尘枉

    司马徽,字德操,号水镜先生,东汉名士,精通道学、奇门、兵法、经学。为人清雅,学识广博,知人论世。

    武力22,文学90,智慧87,道德86,年龄41,统御17,政治80,魅力75,忠诚100,野心12

    庞德公,字尚长,东汉名士,耕读为业,淡泊名利,友善好客,极擅识人。

    武力33,文学87,智慧85,道德89,年龄44,统御14,政治75,魅力72,忠诚100,野心23】

    萧承砸了砸嘴,看着这两人,他又不由得想起当初,自己差那么一点就抽到的训卡【星有蜀汉】了。

    也不知道,这两人能不能给自己教出一个诸葛亮来。哪怕平替削弱版的,也是能够接受啊啊!

    心念一动,蓝色策卡顿时之间,化作点点蓝色光芒,消散开来。

    恰在此时,便有小太监进来禀报,言尚书左丞张昭,并客曹尚书前来拜见。

    萧承让人将他们带进来,轻笑一声,率先开口道:

    “两位卿家求见,这又是为了何事啊?”

    一旁的客曹尚书闻言,连忙道:

    “陛下,这夏国主使,这些时日还是如同往常一般,每日求见。毕竟事关两国邦交,该不该见,还请陛下明示!”

    萧承闻言,思索片刻,旋即点了点头,道:

    “是差不多了!这样吧,你且再晾他个两三日,便可见他了!”

    客曹尚书连忙应是,然后捧出怀中奏章,双手奉上,恭敬道:

    “那陛下,既然接受和谈,我客曹拟定了一份条件,请陛下过目。”

    萧承示意冯保接过,细细翻阅起来。

    云国边军,如今尚且占据着夏国西南门户三平关,时常派遣云军骑兵袭扰夏国腹地。如此自然在和谈之上,占据上风。

    客曹列出的和谈条件,提出了高达一百二十多万两白银的赔偿,几乎是云国上下一年五六分之一的税收。便是放到夏国身上,应该也是夏国朝堂一年结余的所有银两。

    当然了,这些银子是不少,但考虑到此后云国边军会将三平关重新归还给夏国,这笔买卖对于夏国来说,应该也是求之不得。

    至于为什么要将三平关交出去?

    三平关是夏国西南门户要地,此关失守,夏国腹地尽数暴露云军面前。归还三平关,是夏国不可能退让的底线。

    而萧承接下来的精力,必然会集中在清扫国内势力,安心发展国力,少有心力去顾及两国边境。拿三平关去换钱,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萧承沉吟片刻,旋即伸出两个手指,斩钉截铁道:

    “朕的底线,是两百万两!”

    客曹尚书闻言,微微有些一愣,忍不住道:

    “陛下,便是夏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但两百万两白银,只怕是有些太多了!”

    别看萧承如今国库之中数千万两白银,就觉得这两百万两少。

    感业寺香火鼎盛,信徒供养,皇室时常恩赐,数百年的不断积攒,平均下来每年也不过数万两白银。

    两百万两白银,便是一夏国那深厚的底蕴,只怕也需要伤筋动骨才能够掏出来的。

    萧承闻言,语气坚定地道:

    “就两百万两,这是底线,绝不能少!”

    客曹尚书这边,总觉得这银子太多了些。但见萧承坚持,也只得无奈地应了下来。

    萧承扭头看向张昭,忍不住问道:

    “张卿,可是科举之事,有了章程了?”

    张昭一脸倦色地抬起头,拱手道:

    “启禀陛下,臣这边有了点眉目,特意前来请陛下过目。”

    说罢,张昭将一份奏折递了过去。

    社会背景不同,天下之中活跃的诸子百家,则注定了萧承制定的科举制度,与明清不能完全相同。

    若非要比较,倒是有点像唐朝时期的科举。

    士子报名科举之后,需要分科考试,根据自身所学,可选择应试秀才、明算、明法、兵、农、墨、辩等科。

    秀才科为诸科之首,应试者考治国方略,以策论应答。

    其余数科,则选拔的是专业技术型官吏。

    明算科考数学历法相关知识,对应阴阳家、道家。明法考取法律相关知识,对应法家。其余诸科,则不需一一说明。

    由于此次为第一次科举,无法快速核定考试资格,在正式考试之前,还需以帖经考核其资格。合格者,方可正式考试。

    科举初办,在萧承的帮助之下,有了如此章程,已经算不上简陋了。其余章程,之后科举之时发现漏洞,再行补上就是。

    萧承点了点头,道:

    “不错,辛苦你了!”

    张昭木着脸,顶着两大黑眼圈,拱手道:

    “为陛下效力,便是臣之本职。”

    萧承看着张昭一副快要过劳死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有些发虚,轻咳一声,道:

    “咳咳,张卿这段时间辛苦了!既然这章程已定,前期操办之事,可以先交由他人去办。朕给你批几日假,好生休息一番再回来办差。”

    张昭也知道自己现在实在有些劳累,便没有拒绝,当即行礼拱手道:

    “谢陛下!”

    等到两人告退,一直待在萧承身边的冯保,此时却是忍不住开口,道:

    “陛下,奴婢斗胆,有件事心有疑惑,不知该不该问……”

    萧承闻言,摇头道:

    “你都这么说了,有什么想问的,说便是了!”

    冯保闻言,当即道:

    “陛下为何不告知客曹那边,夏国西南动乱一事?”

    外交谈判,若是能够掌握对方如今的面临的困境情况,很多时候是能够以此获得更大的利益的。

    若是客曹官员们知道夏国西南隐隐有动乱之势,夏国必须立刻撤兵镇压,恐怕都不需要萧承说,自己便会提高价码,甚至有可能提出比两百万两白银还要多的赔偿!

    萧承闻言,沉声道:

    “钟子濯那边,朕有大用,可不愿意为了多要几十万两白银,而弄出什么意外来。”

    冯保闻言,不由一愣,道:

    “意外?”

    萧承冷笑一声,道:

    “不能排除是夏国之中,有人怀疑钟子濯,这才将他塞进了夏国使团,以此试探!要不然他一个奉州太守,就算被免职了,也不应该被塞到使团中来啊!”

    钟子濯此前虽说是带着萧承的行踪找到了夏军,致使萧承险些被夏军包围。但到了最后,萧承不是也没有出任何事情嘛。

    而且随着萧承战场之上的所向睥睨的战绩,越发被世人所知,钟子濯从萧承手中逃出来这件事,便愈发显得可疑。

    最主要的,还是之前钟子濯为了和郭解接头,是为使团众人出谋划策的。期间还曾经很是巧合,很短暂地消失在夏国直使绣衣的视线之中。

    若是云国这边便立时知道了夏国的处境底细,则夏国那边,必然确定钟子濯的背叛。

    冯保闻言,沉思片刻,却又是不解地问道:

    “既然夏国怀疑,那为何不立时抓住钟子濯?以他的性格,只怕不等夏国那边用手段,便立时交代了!”

    “一个知道底细的敌国暗探,用好了可比直接杀了有用!”

    萧承顿了顿,又再次道:

    “这件事,朕已经交给了粘杆处去办,你不需要操心了!”

    冯保闻言,当即心中一凛,连忙闭上了嘴,不敢多问。

    ------题外话------

    其实这章写了三千多字,但剧情断不开来,为了防止被骂断章狗,干脆只发两千五上来了。

    之前状态不行,这两天开始有所好转。我尽快把账还清,要不然要月票求订阅啥的都不好意思!

第二十六章 度牒和善世院

    这是一支,尤为显眼的队伍。

    上百名头戴斗笠,一身僧袍,风尘仆仆而来的和尚,在为首身穿袈裟,宝相庄严的老和尚带领之下,来到了中庆城外。

    老和尚望着面前雄伟的城池,微微有些愣神,双眼之中泛起一阵追思之色,双手合十,低声感慨道:

    “当年修行刚有所成,便曾经同师兄弟一起来过我云国京师。不想这一晃之间,四十多年便已经过去了!”

    这名老和尚,正是塔宁寺方丈,惠启和尚。

    一旁的僧人上前,双手一合,在惠启身边,轻声道:

    “方丈,此行来京,尚需多加小心!”

    惠启闻言,扭过头来,满脸认真地看着这名说话的僧人,问道:

    “智通,需要小心什么?”

    名为智通的和闻言,轻咳一声,道:

    “方丈是我佛门如今仅存的九阶高手,为人德高望重,身负佛门僧众、信众之望,乃是我佛门如今公认的领袖,关系重大,自然要多加小心了!”

    九阶高手,是坐镇一派一宗的顶尖高手,核心威慑力量。身为天下显学的儒、道、墨、法等几家学派,每家之中的九阶高手也不过二三位。

    随着慧开身死,感业寺被灭,佛门之中本再无九阶高手坐镇。而巧好此时破死关而出的惠启,自然而然地便成了佛门最后一根顶梁柱。

    其实若不是无可奈何,佛门一众,是绝对不敢将惠启送来中庆城的。

    佛门领袖慧开身死,感业寺担着谋逆、弑杀慧开的罪名而被剿灭,数千僧兵仍旧被扣押。

    这些僧兵是佛门底蕴,但名义上却是顶着感业寺的名头。若是无法洗脱感业寺的罪名,那这些僧兵想也知道,是绝无回来的可能。

    除此之外,佛门弟子弑杀领袖慧开大法师,佛门之首感业寺尚且如此藏污纳垢,你让寻常百姓信众们,如何看待佛门其余寺庙?

    佛门元气大伤的同时,必然还会声望大损。

    所以这件事,必然是要查下去的!

    只是佛门这边若是派来八阶高手彻查,估摸着就算查到什么,最后应该也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中庆城。

    万般无奈之下,佛门只得请出了惠启。希望以他的威望地位,使得当今陛下这边,能够有所顾忌。

    同时,佛门还凑了上百名佛门精锐高手为惠启护持,想着哪怕当今陛下暗中派人下手,有这些人护持,外加惠启的九阶修为,也能够保其安然无恙

    惠启听到这话,却是微微皱眉,道:

    “老衲知道你们是因为慧开师兄的死,而心中警惕万分。但有你等弟子护卫在侧,中庆城更是我国京师,首善之地,有大军驻守。便是这样,难道还有人能够伤害到老衲吗?”

    说到这里,惠启顿了顿,再次问道:

    “智通,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老衲?”

    智通和尚闻言,沉吟片刻,只得解释道:

    “方丈闭关许久,不知其中复杂。但不只是慧开法师被害,就连我佛门感业寺覆灭之事,其中也颇有蹊跷。方丈一心修行,心境澄净,其中阴暗之事,还是莫要理会太多,以免坏了境界!”

    塔宁寺方丈惠启,修行之时便是主张一心修行,不问俗世。佛门作下的有些腌臜事,甚至都不敢让惠启知道,生怕他一气之下,撂挑子不干。

    面对惠启的逼问,智通只得这般拐着弯的解释。

    惠启闻言,微微皱眉。但以他的品性,见智通不愿细说,他也不愿逼问,只得点了点头,沉声道:

    “既然如此,老衲便亲自去查!”

    智通长舒一口气,连忙弯腰行礼,道:

    “谢方丈体谅。”

    就在此时,突然一阵马蹄之声,自远处传来。

    数十名禁军打扮之人,护持着一名做宫中侍者打扮的男子,自前方而来。

    智通猛地回头望去,顿时眼皮一跳,立刻护在了惠启身前。

    一众僧人,也顿时警觉起来,纷纷上前,将惠启保护了起来。

    惠启环顾一眼这些将自己护住的佛门弟子,见他们突然之间这么大的动静,原本已经松开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别管这些和尚草木皆兵,实在是感业寺覆灭,已经让他们对当今皇帝心生警惕忌惮,甚至可以说是畏惧之心。生怕自己等人一个不小心,再次落入萧承的布局之中,落了个身败名裂,含冤而死的下场。

    倒是对面为首的太监,远远见到一众和尚,脸上顿时一喜,道:

    “快,快停下,去看看那群人是不是!”

    一众禁军立时护着太监,朝惠启一众人而来。

    战马长嘶,停在了一众和尚身前。

    为首太监翻身下马,对着一众僧人微微躬身一礼,道:

    “敢问诸位高僧,塔宁寺方丈惠启大师,可在其中?”

    智通心头一跳,犹豫着不敢应答。

    被一众僧众护得死死的惠启,听到太监的话,右掌抬起,掌心柔和劲力散溢而出,微微一动,轻柔之力便立时将挡在身前的僧众轻轻推开。

    “方丈!”智通有些着急道。

    惠启走出身来,对着他微微摇头,然后扭头看向对面的太监禁军,双手合十,长宣一声佛号,道:

    “阿弥陀佛,塔宁寺惠启,见过诸位施主!不知此番动静来寻老衲,所为何事啊?”

    为首太监听到正是正主,不由得温和一笑,道:

    “奴婢楚鲤,于宫中当差,现今添为中常侍,见过惠启方丈。”

    冯保既需在萧承身边伺候,又需要看顾东厂那一档子事。宫中的事情,他自然是有些难分身乏术。

    而楚鲤此前在萧承蛰伏之际,为他遮掩过一些事情,之后又告知了萧承宫中密道之事,为他之后收服哀牢族打下了基础,立下了功劳。

    楚鲤久在宫中,比冯保还要熟悉宫中事务,自然也就升为中常侍,接过了宫中的这一档子事。

    所以在名义上,楚鲤在宫中的品阶,可比冯保高。

    但太监这一行,衡量地位高低,有没有本事的,可全看皇帝是否信任,给了什么差事让你办。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惠启听到是宫中来人,颇为惊奇地看了他一眼,旋即一施佛礼,点头道:

    “见过楚公公。”

    楚鲤呵呵一笑,微微虚躬,算是受了惠启半礼。旋即,他朝身边禁军一抬手,禁军士兵当即把取下背后的包裹,拿出一只木盒,捧给了楚鲤。

    楚鲤接过,打开木盒递了过去。

    惠启抬眼一看,却是一叠厚厚的文书,整齐地摆在木盒之中。

    楚鲤笑呵呵地开口解释道:

    “此前感业寺谋逆,是以如今中庆城中,诸衙门差役,禁军、城防营、巡防营将士,对佛门弟子,难免有些警惕。陛下知道方丈不日即将到达京师,担心方丈被人冒犯,特意颁下了度牒,命我快马送来。”

    楚鲤说到这里,长舒一口气,道:

    “我紧赶慢赶,生怕晚来一步,误了陛下的交代。幸好,幸好,赶在方丈入京之前送到了!”

    “度牒?”惠启疑惑道。

    楚鲤闻言,连忙解释道:

    “啊,这度牒,是陛下为佛门弟子准备的身份凭证。此前国中上下,时常有山匪贼人冒充僧人,败坏佛门清誉。各地官府有意严查,却又担忧冒犯大德高僧。是以陛下,颁布度牒,一次核验僧众身份。持此度牒者,不需服役、纳税。行走云国,可证明身份,使各地官府不得为难。”

    度牒,又是萧承抄作业的产物。这东西是南北朝时期出现的东西,是当权者对宗教的限制手段。

    表面上看,度牒好像不错的样子,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还不需服役、免税。

    但实际上,度牒发行,掌握在朝廷手中。只要朝廷有心,完全可以不需要别的借口,只需要严查没有度牒的假僧人,即可打击到佛门。

    当然,这东西的厉害,这些僧人还没有能够认识到。

    惠启身后的一众和尚,此时听到楚鲤所言,眼中皆是一亮,忍不住看向这个木盒。

    什么不需服役、纳税,那都是佛门弟子原本就有的特权,算不得什么。但佛门弟子或是苦修,或是游历,又或是为寺庙师伯办事,时常需要行走天下。路途之上,难免遇到些麻烦事。若是有了度牒,自然少了很多的麻烦。

    惠启这边,却是眼皮微微一动。

    他连忙示意智通接过,自己方才伸手取出木盒之中最上面的一张度牒文书来,翻开一看。而这最上面的那本,恰好是惠启的度牒。

    小小的文书之上,写明了惠启的法号、修行寺庙、相貌特征。其详细情况,让惠启暗自心惊。

    只看木盒之中的文书数量,应该恰好对上自己所带来的一众弟子。

    惠启带着的弟子,并非是什么佛门暗中培养的精锐,但也都是自云国各地大寺之中调来的佛门精锐。

    这么短的时间便能够查明他们的法号、出身、相貌特征。只从此看,便知当今皇帝手下的特务机构,是如何厉害了!

    惠启深深地看了一眼木盒之中的度牒,却是没有多说什么,对着楚鲤再一行礼,口中道:

    “阿弥陀佛,老衲仅代佛门众弟子,多谢楚公公。”

    楚鲤这时候不敢受礼了,连忙一让,摆手道:

    “这是陛下的吩咐,我只是个办差的。方丈若谢,还需感念陛下的恩德。”

    惠启旋即又对着中庆城的方向,恭敬地一礼,道:

    “老衲,多谢陛下恩典!”

    楚鲤笑容满面,道:

    “此前虽有感业寺之事,但陛下对佛门大德,依旧信重。如今感业寺不存,陛下为了方便佛门僧众落脚,已经设立善世院。我前来之时,已有不少高僧入住。方丈亦可前往安置,若是陛下得空,说不定还会亲自接诸位大德呢。”

    智通闻言,心中疑惑,开口问道:

    “不少高僧?敢问公公,何来的高僧啊?”

    楚鲤闻言轻笑一声,道:

    “诸位亲去,一看便知!”

    智通心头一紧,连忙道:

    “还是算了!我等早有安置之处,多谢……”

    话音未落,惠启突然打断道:

    “如此,便还请公公带路吧!”

    智通闻言,猛地一愣,连忙拉着惠启的袈裟,小声道:

    “方丈!”

    方丈啊,虽然论年纪,您比我爷爷还大。但您涉世未深,毫无警惕之心。当今云国的这位陛下,咱们得躲着点啊!

    惠启神色从容,淡淡地摇了摇头,道:

    “陛下一番好意,岂可辜负?”

    智通心急如焚,还欲再劝。但看身边一副笑面虎模样的楚鲤,又悻悻地闭上了嘴。

    惠启看着智通忧心忡忡的模样,心中更是了然。这让佛门之中忌惮无比,涉及感业寺之变的幕后之人,果然就是当今的云国皇帝。

    但就算如此,惠启还是毫无畏惧之心。因为他知道,要是想查清楚感业寺之后的真相,必然不可能躲着皇帝。

    与其之后再找上前去,不如就此受邀入那善世院。到底是皇帝相邀,若是自己在里面出事,岂不是更落人话柄?

    听到惠启之言,楚鲤倒是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笑着道:

    “既然如此,那便请吧!”

    众僧人,旋即在楚鲤的带领之下,朝中庆城中而去。

    自入城开始,惠启便不由得默默地打量起来。

    上百僧人齐齐入城,门口守卫的城防军果然如临大敌。便是楚鲤一副宫中侍者的打扮,身边还有禁军护卫,也不曾让城门士卒有所懈怠,坚持要对一众僧人严加盘问。

    直到惠启示意智通出示刚刚到手的度牒,被城防军细细检查核对一番之后,方才放行。

    入城之后,一众百姓,皆是不断打量着他们这太监、禁军、和尚组成的奇怪队伍,时不时地还窃窃私语几句。

    往常的和尚们,也并非从未享受过一众百姓的注视礼。

    但和尚门以往遇到的百姓,眼中乃是尊敬崇信之情,注视而来,让一众僧人颇为受用。

    但今日遇到的这些百姓,目光之中,却是有狐疑、有好奇、有探寻之色。甚至隐约,还听到有些冒犯的戏谑之笑。

    这些目光,让和尚们浑身不适,这是他们在云国别的地方,都感受不到的感觉。

    舆论战,还是很有用的!

    在遍布各酒楼、茶馆的家门人的努力之下,不少故事之中,都多了和尚的身影。

    还算正经的茶馆酒楼,无非就是说的江湖演义之中,或是多了位杀人如麻,罪孽滔天的恶僧,或是多了性烈如火,因义愤杀人,之后遁入空门以防被官府问罪的酒肉和尚。

    嗯,若是不正经的酒肆之中,什么灯啊草啊和尚,什么浮生障情录啊,颇为受欢迎呢。

    除此之外,市井之间更是多了不少和尚杀人越货,什么求子庙的传言。

    潜移默化之下,目前虽还未真正动摇佛门根基,但也可以称得上一句未来可期!

    感受着一众百姓的视线,惠启眼皮直跳,却还是面色沉着,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匆促的脚步之声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尽是身穿甲胄的巡防营士兵,此时快步赶来。

    一尖嘴猴腮的男子跟在为首将领身后,指着惠启一众,道:

    “将军,草民说的就是他们!都是和尚,而且形迹颇为可疑!”

    将领点了点头,道:

    “好,若是真有蹊跷,自有你报信的奖赏!”

    惠启眼角一阵抽搐,脸色终于忍不住沉了下来。

    在云国国土之上,数百年来,僧人何曾受到如此不堪的对待!

    这到底是感业寺坏事做绝,民心丧尽?还是背后的有心之人,故意引导民意?

    这一趟中庆城,是来对了!

第二十七章 正奇相合,操弄人心

    一路走来,等到众人到达善世院之时,一众和尚,都是面露怒色。便是修行有成,心境一向平和的惠启,此时面色,也是隐隐之间有些发黑。

    自城门到这所谓的善世院,一路之上众人被城巡防营、禁军的人马反复盘问了数次。

    次次都是有人跑去告状,然后就有将领兴冲冲地领着兵马跑来,查完度牒之后,面带失望地离去。

    便是这京城中的普通百姓,围观一行人之时,也有不少人脸上是带着玩笑、不敬之色。

    整个中庆城,似乎隐隐之间,都已经把和尚当做了贼人一般防范,这如何能够让他们心中接受?

    楚鲤站定了身子,指着面前占地不小的宅子,笑呵呵道:

    “惠启大师,这便是善世院了!”

    惠启抬头看着面前的大宅子,不由得一愣,道:

    “这善世院,不似佛门之地啊!”

    眼前的宅子占地不小,一眼望去雕梁画栋,装饰华丽,相比于佛门清修之地,更像是那位大官修建的豪华府邸。

    楚鲤一边做了个相请的手势,在前方领路,一边笑呵呵地道:

    “这善世院啊,乃是陛下将一位犯官的府邸赐下改建的。呵呵呵,所以啊,看着和一般的佛门之地,有所差距。但是啊,佛家一向不为外物所动,诸位都是高僧,在这样的府邸之中修行,又会有什么影响呢!”

    惠启闻言,扭头看向身后一众正对着府邸之中的华贵装饰、摆设而啧啧称奇的弟子,心中又是一沉。

    楚鲤看着惠启微微有些发沉的面色,眼中莫名深意一闪,装作无意地一指路过的一处院落,随口道:

    “对了,这边的院子,住着归元寺的慧发大师。啊,还有刚刚走过的那处院子,住着的是香积寺的智迷方丈,按照辈分,智迷方丈还是惠启大师的师侄呢。哦,这间是六时寺的慧力方丈……”

    一旁的智通,再次忍不住打断道:

    “楚公公,这几位何时来的京师,我等怎么不知啊?”

    刚刚他提到的几名僧人,都是大寺方丈,在佛门地位不低。但这样的人,为何来到京城之中,他们却是半点也没有收到音信?

    楚鲤闻言,“惊讶”地转过身来,不解道:

    “啊,诸位不知道吗?”

    惠启双手合十,道:

    “我等确实不知,还请公公明示!”

    “感业寺谋逆,致使慧开大法师身亡。是以如今佛门领袖空置,陛下觉得此位事关佛门稳定,不可空悬、前段时间便下旨,令云国各寺方丈,于京中齐聚,举行辩经论法大会,以佛法、武学论定输赢,决出大法师人选。”楚鲤解释道。

    听到楚鲤的话,一行人皆是一愣。

    片刻之后,智通反应过来了,皱眉道:

    “这几位师叔师兄,前来京中的消息,为何我等不知?”

    论法大会,这几名方丈却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之下来到了京城之中,这怎么想,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啊!

    楚鲤闻言,摇了摇头,道: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智通面色一沉,眼神有些凝重,出言问道:

    “那这些师叔师兄呢?惠启方丈”

    “啊,几位大师,今日一早便请见陛下,说是想为陛下讲经……”楚鲤继续漫不经心地挑拨道。

    智通神色难看,咬牙道:

    “他们岂可如此,这是……”

    “咳咳咳!”惠启重重地咳嗽两声,阻止了智通被愤怒冲昏头脑,继续说出什么话来。

    佛门之中,其实此前已经议定了,将由惠启接任大法师之位。

    毕竟一来惠启是佛门仅存的九阶高手,二来也是为了消除感业寺对佛门弟子的影响,佛门已然将惠启突破死关,说成了点化。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惠启不当大法师,显然是有点不好收场的。

    可这些寺庙方丈,这个时候却是瞒着他们一行人,偷偷跑到了京城,参加这皇帝举办的什么论法大会。他们还需要从皇帝的人口中,才能知道这件事。

    背后这几人所念所想之事,自然是由不得智通多想。

    楚鲤见智通这幅模样,便知萧承交代的自己的差事已然做完,呵呵轻笑两声,便将一行人交由善世院属官安置,自己行礼离开,回宫复命去了。

    这善世院,占地颇大。一行上百人,善世院属官竟然毫不费力地便将众人安置了下来。

    稍一安置下来,智通便迫不及待地领着几名弟子,前往惠启的禅房。一见惠启,他便迫不及待地道:

    “方丈,今日这些……”

    “老衲知道,你想问什么!”惠启打断道。

    明明别人要抢的,是惠启即将到手的佛门领袖之位。但此时的惠启,看起来却还没有刚刚被城中百姓调笑的时候生气。

    智通闻言吗,当即道:

    “方丈,既然您知道,该如何去做,我等皆听您的安排!”

    “皆听方丈安排!”跟着智通前来的数名弟子,当即齐声道。

    佛门上下,乃是一体,亦是出家修行之地,本该没有那么多的复杂心思。只可惜,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但不同寺庙出身的僧人,也自然而然地也便相互报团取暖。

    智通这群人,都是塔宁寺出身,自然希望下一任佛门领袖,是自己人了!

    此时那些各地大寺寺庙,有夺位迹象,他们自然心有不满。

    惠启看着六根不净,动了执念嗔念的几名塔宁寺弟子,不由得轻叹一声,苦口婆心道:

    “我佛门中人,以佛法修为论决高下,有何不可?你等所言所行,相较僧人,倒是更像当官争权夺利的做派。”

    智通闻言一滞,连忙低头行礼,口宣佛号,道:

    “阿弥陀佛,弟子一时糊涂,险些入了歧途了!”

    数名弟子,亦是有样学样,低头合十行礼,口宣佛号。

    停顿片刻,智通见惠启面色稍稍好转,却是再次开口,道:

    “只是方丈,您心思澄澈,不染俗物,佛门在您手中,才是最好的选择。若是因为皇帝相助,使得大法师之号,落入了那几名心中只有权势的假修行之人手中,那才是佛门之难呢!”

    见智通这幅模样,惠启便知他还是没能勘破,微微一叹,摇头道:

    “唉,是了。心中贪嗔之念,又如何能够轻易勘破……这件事,你不需过多担心!”

    智通闻言,微微一愣,道:

    “什么?”

    惠启面色凝重,摇头道:

    “不过是皇帝的手段罢了!遇到楚鲤之后,一切都是皇帝的手段……怪不得你们对当今陛下如此忌惮,怪不得!”

    “这、方丈这是何意?”

    “我等刚到中庆城外,当今陛下的人便赶到了?这般巧合,必定是有人时刻监视我等行踪。还有度牒一事,其上有我等法号、出身寺庙、相貌特征,一字不差!从这些事情中,足见当今陛下麾下的势力遍布云国,这才能够快速查明我等身份!如此实力,也自然有本事截断关于各寺关于论法大会的传信!”

    智通一愣,旋即道:

    “方丈的意思,是说当今陛下,故意借此事,挑拨我等?”

    惠启点了点头,道:

    “自然!”

    智通闻言想,后背顿时冒出冷汗,咬牙道:

    “这、这,当今皇帝却用这种手段,未免有些阴暗了!”

    一国皇帝,不用堂堂正道,手段如此,实在有些让人不耻了!

    惠启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道:

    “只从皇帝的动作,这感业寺之事必要蹊跷!为了我佛门清誉、慧开大法师瞑目,老衲必须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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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承看完手中最后一份奏折,抬头看向冯保,道:

    “楚鲤回来了?”

    “是,回来了,陛下交代的事情,自然是都办妥了!”

    萧承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出养心殿。

    养心殿外,七八名身穿僧袍,卖相极佳,一看便是大德高僧的和尚,正盘坐廊檐之下,齐念着经文,为当今陛下、云国社稷祈福祷告。

    萧承微微示意,冯保当即点头,让一众宫中侍者、禁军,尽数撤去,只留下几名高手,陪伴在萧承身边。

    萧承轻咳一声,七八名和尚停下念经之声,连忙起身相迎,齐声喝道:

    “释门中人,见过陛下!”

    萧承随意地撇了一眼他们,很是直接了当道:

    “今日,塔宁寺惠启方丈到了!”

    众和尚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

    萧承扫视几人一眼,接着道:

    “你们佛门之前,派出了好几波人,欲要告诉惠启方丈,关于论法大会的事情……但可惜,都被朕截下来了!”

    众和尚心中一惊,齐齐看向萧承。

    “陛下,您这是何意?”其中一和尚忍不住高声问道。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明白地告诉你们。朕,绝对不会让惠启成为下一任大法师!下一任大法师,哪怕你们不去争,也必定会从你们之中诞生!”

    说到这里,萧承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不待和尚们反应过来,当即道:

    “诸位大师,今日祈福完毕,便请回吧!”

    几名和尚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张张铁青的脸色之中,又夹杂着一丝复杂!

    大法师之位啊!对和尚来说,这个位置,就是读书人中的宰辅,将士中的大将军。很少有人,不会毫不动心!

    皇帝这是用了挑拨离间的手段,此时的惠启方丈不明其中,说不得对我等心生怨怼、猜忌忌惮之意。他这般心境,只怕难以肩负佛门重任了!

    而且陛下都说了,惠启方丈一定拿不到大法师之位。那贫僧挺身而出,无奈接过重任,那也是为了维护佛门弟子以及信众不是?

    看着和尚们眼中流露出的意动之色,萧承嘴角一弯,一种操弄人心的快感涌上心头。

    萧承的手段,可从来不知是阴暗下作的。正奇结合,方能无往不利!

第二十八章 好呼南八是男儿

    萧承目送着一群神情各异的和尚,在禁军的护送之下离开皇宫,眉头微微挑动,脸上满是戏谑之色,淡淡道:

    “楚鲤,你和那个叫惠启的接触过,对他影响如何?”

    站在萧承身边的楚鲤闻言,眼睛微微一动,沉声道:

    “启禀陛下,奴婢此前有意试探,一旁僧众或是面露惊讶,或是满脸愤慨。唯有惠启方丈,神色从容,似是丝毫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萧承点了点头,道:

    “这种手段,本就容易被识破。”

    一旁的冯保当即附和一笑,忍不住开口道:

    “只是陛下更为洞悉人心,这番手段,针对的可从来不是惠启方丈!”

    萧承轻笑一声,开口道:

    “从东厂搜集而来的情报看,这惠启本就是少有的一心修行的高僧。些许手段,自然对他无可奈何。只是这佛门弟子虽众,如他一般真正的修行之人,却是没有多少啊……”

    一番手段,只要这些离开和尚之中有一个动了心思的,萧承的目的便算是达到了!

    冯保、楚鲤闻言,齐齐躬身,恭敬道:

    “陛下英明!”

    萧承嘴角一弯,刚想要说些什么,耳边就隐约传来一阵钗环相撞,清脆悦耳之声。

    他旋即看向声音传来之处,便见宫廊尽头,一众太监宫女,簇拥着身穿华丽宫装,妆容艳丽的南荣姝,款款而来。

    萧承眉头一挑,细细打量起南荣姝。

    别的不说,这姑娘长得是真养眼!

    南荣姝见萧承站在养心殿前,似是在等着自己,眼中喜意闪过,脚下微微一快,走到萧承身前躬身一礼,道:

    “见过陛下!”

    萧承微微一笑,开口道:

    “怎么今日,来这养心殿寻朕?”

    南荣姝俏脸一昂,脸上笑容明媚轻快又带着一丝小傲娇,道:

    “臣妾有正经事,自然要到这儿正经地方来寻陛下啊!”

    啧,这话说的,咱们之间有过啥不正经的事情?

    萧承笑着点了点头,道:

    “好,既然你说是正经事,那便进去说吧!”

    南荣姝见萧承没有敷衍自己,而是相当配合地带着她走入养心殿之中,心中很是愉快。脸上笑容动人,行走之间,那脚步也愈发轻快跳脱。

    走入养心殿中,南荣姝轻咳一声,做出一副正经的模样,道:

    “启禀陛下,因为陛下对我哀牢族的厚遇,族老选取了族中精英入京,想要为陛下效力!”

    哀牢族尽管被此前云国朝廷封锁在群山之中,限制不得从军为官。但到底也是前朝国族,六百年下来,底蕴总还是有一点的。

    萧承闻言,温和一笑,道:

    “好事啊!哀牢族人,亦是云国子民,愿意从军的从军,愿意为官的便去当官,朝堂上下,不得刁难!”

    哀牢族精英主动投效,便算是同化之始了。

    只要萧承有所留心,将别有用心的哀牢族族人剔除,忠心的哀牢族族人多加重用以作榜样,使得哀牢族彻底和云国绑定。十几二十年下来,哀牢族就彻底和云国绑定在一起了!

    南荣姝眼角一弯,接着道:

    “还有,族中有位人才,名为南霁云,武艺杰出,想为陛下举荐!”

    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一行小字浮现萧承眼前。

    【昭仪南荣姝,向您推荐亲戚:南霁云。】

    萧承眼睛猛地一亮。

    这名字,貌似有些眼熟啊!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是跑龙套的!

    【南霁云,唐魏州顿丘人,出身贫寒,年少微贱,人称“南八”。其人擅刀、枪,另弓马娴熟,可左右开弓,例无虚发。

    “安史之乱”时期,协助张巡、许远镇守睢阳,抵抗安史叛军,屡建奇功。睢阳弹尽粮绝,其突破大军包围求援。河南节度使贺兰进明,拥兵不救,又惜南霁云之才,设宴招待。他见状心中了然,怒而拔刀断指离去,再次折返睢阳。后兵败被俘,慷慨就义。

    武力94,文学68,智慧77,道德95,年龄33,统御62,政治59,魅力89,忠诚100,野心47】

    哎呀,敢笑荆轲胆如鼠,好呼南八是男儿!

    萧承忍不住看向南荣姝,难忍心中好奇,道:

    “你不是姓南荣吗?”

    南荣姝一愣,怎么都没想到萧承为何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

    一头雾水的她,愣愣地点了点头,道:

    “是啊!”

    “那南霁云为何姓南?”萧承一脸认真地问道。

    这东西,关系到金手指的举荐机制,必须弄清楚了!

    南荣姝闻言,恍然大悟道:

    “你问这个啊!”

    她瞥向萧承,眨眼道:

    “南荣乃是哀牢国皇族姓氏,被历代云国皇帝严防死守的。为了避免麻烦,除却我这一支嫡系主脉,其余或改姓南、或改姓荣。”

    萧承一听便知,又是自家弄下的麻烦,不由得轻咳一声,道:

    “原来如此!”

    南荣姝眼睛眨动,紧紧地看着萧承,道:

    “南霁云是我族此前失落的族人,之前刚刚回到族中。他刀法厉害,也擅长枪法、弓箭,如今是九阶高手……”

    她顿了顿,轻咳一声,装作无意地道:

    “咳咳,应该比玉环妹妹的那个叫什么杨大眼的堂兄,厉害一点!”

    女人的攀比心,总是会时不时的出现。

    但同样都是以勇武名载史册,不得不承认,南霁云各方面都能够压杨大眼一筹。再加上南八这个忠勇豪气的性格脾气,真的很讨喜!

    “好,既然是你推荐的,便赐禁军都伯出身,到朕身前效力!”萧承迫不及待地点头道。

    南荣姝可不知道萧承能够看到南霁云的属性,见萧承能够如此从善如流,只觉得是因为自己举荐的原因,心中不由得有些窃喜。

    看着萧承的面容,她眼波流转,愈发柔情似水,娇声道:

    “谢陛下!”

    感受到南荣姝的目光,萧承突觉心中一动,忍不住轻咳一声,转移视线,道:

    “好了,朕这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你先先去吧!”

    南荣姝此时心情大好,听到萧承之言也不在意,欠身一礼,脚步轻快地离去。

    萧承看着南荣姝离去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泛起波澜。

    这娘们,好像真的想上我!

    之前她想要给自己戴帽子的想法,不过是萧承自己也觉得可笑的胡思乱想罢了。但这段时间细细看她一言一行,绝对是有窥觊自己的想法的!

    南荣姝这样的绝色女子,说心不痒痒,那是屁话。

    但她哀牢族少主的身份,之前还有改名换姓进宫,欲行不轨的黑历史,萧承总觉得有些顾忌,心中更是难免有些怀疑她是否在演戏。

    做了皇帝,心中难免时常多想、多琢磨一些什么。而金手指这边,能够看到臣子的忠诚,可看不透后宫妃子的心思。

    “你们说……她,嗯……算了!”萧承斟酌片刻,最终无奈地摆了摆手。

    此前一直低眉顺眼,假装自己二人不在的冯保、楚鲤二人微微抬头,对视一眼,皆是露出了然的神色。

    冯保日日在萧承身前伺候,便是有时琢磨出萧承的心思,有些话也不好多说。但楚鲤这边,便没有了这么多的顾忌。此时眼皮微动,沉声道:

    “陛下,您是皇帝,只要权柄在握,有时候并不需要思虑太多!”

    萧承闻言,忍不住多看了楚鲤一眼,点头道:

    “有道理!”

    只此一言,便让萧承心中顾虑消去大半。

    朝堂日渐稳固,军中势力俯首听命,云国民心尽在。如今这个局势,相较于南荣姝脑子出问题了,在这个时候挑事,萧承更愿意相信她真的对自己动心了!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萧承对此,表示很理解!

第二十九章 传诏天下

    城中告示栏下,再次聚集起了不少人。士人、商贾、普通百姓,各类人挤在这里,人头攒动,不断朝前方看去。

    “这是干什么呢,怎么这么多人?”一位身穿劲装,看着一副江湖游侠打扮的男子,仗着自己身形高大,一边问道,一边拼命朝前面挤去。

    身边之人,被他挤地难受,忍不住骂道:

    “哎呀,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挤过来干嘛?”

    “就是,去去去,这里是你一个江湖人凑热闹的地方吗!”

    高大男子闻言,更是不乐意了,整个人就似野猪一般,挤地更凶了,嘴上还道:

    “我们江湖人怎么了?凭什么不让我们看?”

    眼看着局势越发混乱起来,守卫布告栏的禁军将士不敢大意,连忙下场维持秩序,口中高声念起了布告上的内容,道:

    “莫要挤了!当今陛下求贤若渴,特开科举之制,于今年九月一日,举办科举大典,为国选材。不论出身、年龄、国别,皆可报名,若有真才实学者,一应录用,入朝为官!”

    此言一出,挤在最前方的一众士子,顿时发出一阵欢呼。

    “陛下圣明啊!”

    “我等贫寒士子,终有报国之路,陛下万岁!”

    “天降圣主,于我云国,此云国之幸,天下士子之幸!”

    “万岁!万岁!”

    轰然的欢呼之声响起,遮住了禁军将士的念布告之声,让挤在后面的人都没太听清楚。

    禁军将士无奈,只得嘶声力竭地再次念起布告。如此这般重复多次之下,禁军士卒声音嘶哑无力,这才终于是让在场之人全都知道了布告的内容。

    底层士子见往日流言终于成真,激动到不能自已,泪流满面。

    这天下各国,为国选材,用的皆是举荐制度。一般的底层士子,才学不至于让贵人青睐,又没有人脉举荐,根本没有为官的路子。

    萧承此举,尽管只是出现了一个布告,但终是让这些士子们看到了一丝希望,情难自已,自是情有可原。

    数名身披袈裟,宝相庄严,刚从皇宫出来的方丈们,在禁军的护送之下,缓缓朝善世院而去,恰好从此地路过。

    和这些面带欣喜之色,奔走相告的士子相比,和尚们面色阴沉肃穆,眼神凝重,低头不语,似是在沉思着什么,对外界这般喧闹嘈杂的动静,是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

    再穿过几个街口,一队禁军将这些方丈们送到善世院,微微行礼之后便转身离去。

    一众和尚看到眼前的善世院,方才稍稍醒转过来,相互之间对视一眼。

    但这些方丈,别管心中是如何心思百转,但一个个的此时就是闭着嘴不开口,站在原地,似是等着哪位先有反应。

    可还不等他们下定决心,善世院中,智通领着数名弟子走出,对着几人缓缓一拜,沉声道:

    “塔宁寺弟子智通,拜见诸位师叔、师兄!”

    几名方丈心头一跳,连忙双手合十回礼,口宣佛号。

    智通此时看着神色微微有异的各寺方丈们,敏锐地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眉头微微一皱,旋即开口道:

    “诸位师叔、师兄,我寺惠启方丈,今日刚至京城,欲请诸位前往一叙!”

    其中两三名方丈闻言,当即低头行礼道:

    “请回禀惠启师兄,我等这便前去!”

    智通此时,心中不妙之感越发严重。

    这些各寺方丈之中,还有几人在对视一眼之后,颇有默契地低下了头,站在原地,没有半点反应。

    此时尚且没有开口的和尚,尽管没有明确拒绝惠启之约,但既然此时没有开口应下。其实也已然表现出了自己的态度。

    只是这些和尚,是谁都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所以在等着别人先行开口呢!

    终于,其中一名相貌最为年轻的和尚没有耐得住,上前一步对着智通一行佛礼,直言道:

    “惠启师叔相邀,本不该推辞。但今日为陛下讲经,实在精疲力竭,只得之后再行拜访之事!”

    说罢,这名和尚绕开神色有些难看的智通,径直朝善世院中而去。

    这率先说话的,是香积寺的智迷方丈。在一众方丈之中,年纪辈分都是最小。年轻人,总是比其他人心思要更大些,也更耐不住性子些。

    眼看着智迷方丈率先离去,犹豫片刻,便又有两三位大和尚站出身来,对着智通微微一礼,随后绕过他径直离去。

    此时当着智通之面离去的这些人,此举所代表的含义,自然不言而喻。

    这是想要出面,争一争那大法师之位!

    智通心中一转,脸色陡然变得铁青,死死咬牙忍住,这才没让自己失态。

    留下的几名大寺方丈见状,当即快步来到智通面前,沉声道:

    “速速带我等去寻惠启大师!”

    智通看着这几名方丈神色严肃,语气急切,心头猛地一沉,隐约猜出了这是进宫面见当今那位陛下之后,出了什么变故。

    智通顾不得再想其他,连忙道:

    “诸位,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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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政殿中,萧承一身玄色冕服,头顶十二瑬冕冠,垂旒遮面,让人看不清神色。

    诸臣列队躬身,只觉龙椅之上坐着的这位,威势愈发凝重迫人,使人心生畏惧,不敢有违逆之意。

    客曹尚书走出队列,对着萧承俯身一拜,道:

    “启禀陛下,我国与夏国停战之事,经数日谈判,终成共识。夏国赔偿我云国民众损失、大军开拔之资,其中黄金十万两,现银一百二十万两,铜钱折算十万两,另有丝绸、珍宝折算五万两。共计折算白银,二百三十五万两。”

    萧承定下的底线,是二百万两白银,相当于云国三、四分之一的岁入。便是夏国,估摸着也是每年税收的一成多。结果客曹的那些官吏,倒是争气,多弄了三十五万两。

    只看这赔偿的方式,黄金、白银、铜钱、丝绸都拿出来抵债,就算没有将夏国现有的国库掏空,估计也差不太多了。

    不得不说,因为西南诸州郡局势如此,已有翻天之态,夏国朝堂也是真的急了,要不然这和谈之事,起码还能再磨上十天半个月的。

    萧承点了点头,赞许道:

    “不错!”

    客曹尚书连忙道:

    “此番全赖陛下,臣等不敢居功!”

    要不是萧承此前坚持让客曹和谈之时多要些,怎么也要不到这么多。

    “使团昨日已然启程回国,夏国三皇子晋王殿下,不日亲领使团前来,便可正式签订合约,罢战修好。”

    萧承闻言,不由得嗤笑一声。

    先派使团求和商谈条件,两边达成协议之后,再来正主,正式签订合约。这般繁琐做样子的流程走下来,夏国朝堂那边还不知道得为西南局势多操多少心呢。

    “你客曹全权处置吧,若是朕没猜错,这夏国的晋王,要不了多久就到了!”萧承随口道。

    “遵旨!”

    夏国之事交代完毕,萧承又开口,道:

    “考成之法,已然开始实施,尚书台令马敏文亲自督办、尚书台右丞张纮,并吏曹尚书,继续负责主管此事。此为试行,不需担心错漏之处!”

    曲诚、张纮,还有吏部尚书齐齐上前,躬身一礼,道:

    “谨遵陛下谕旨!”

    萧承神色从容,继续开口道:

    “还有科举之事,事关为国选材,乃是当今最为紧要之事。朕欲在尚书台之下,增设礼曹一衙,负责主管吉、嘉、军、宾、凶五礼,并管理全国官学、书院事务、科举考试、举荐官吏诸事。奉常麾下太常寺一应属官,尽数充入礼部!”

    此时六曹之中,可还没有礼部这个部门。若非要说的话,礼部此时的职责,祭祀选官这一部分在吏曹之上,礼仪礼节方面,则由九卿之一的奉常主管。

    还有礼部原本的藩属、外国来往事务之责,萧承还是交由在客曹手中,并没有选择合并。

    此时朝中的官员,早就被萧承的一番手段,整治地不敢多话。便是此时直接被剥夺全部职权的九卿之一的奉常,纵使心中再多牢骚,也不敢出列做声。

    马敏文沉默片刻,道:

    “增设礼曹,还需尚书,陛下可有中意人选?”

    “此次科举的条子,便是张昭拟定的礼曹尚书一职,便由其充任!”萧承沉声道。

    张昭闻言,当即出列跪倒在地,沉声道:

    “臣,谢陛下恩典!”

    说到这里,萧承却是又突然想起一事,看向尚书台令丞曲诚,道:

    “曲卿,感业寺改建一事,如今如何了?”

    曲诚心中一跳,连忙出列,躬身道:

    “启禀陛下,如今工匠已经调上感业寺,开始改建。依照进度,还需四个月的工程,方能尽数改建完毕”

    萧承眉头一皱,沉声道:

    “速度太慢了!”

    曲诚当即诚惶诚恐地跪下,赔罪道:

    “臣调度不力,请陛下恕罪!”

    萧承沉吟片刻,道:

    “此事,倒也怪不得你!民曹如今事务太过繁杂,无法调用其下工匠。少府又独立于尚书台之外,实在于朝政运转不利!”

    殿中百官,听到萧承这般说,又是眉头一跳。

    这不用说,这是当今陛下,又要撤并那个衙门了!

    果不其然,萧承顿了顿,接着道:

    “朕欲在尚书台之下,设工曹衙门,将民曹、少府之中专司营造的官吏、工匠,尽数合并其中。此后工曹衙门,掌管全国之土木、水利工程、兵器甲胄、矿冶、纺织等官办之业,无不综理!”

    既然都已经立了礼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工部也弄出来。此后设立类似于六部的制度,也能少上不少阻碍。

    马敏文眼睛一动,接着道:

    “那工曹尚书一职,陛下可有中意人选?”

    萧承摇了摇头,沉声道:

    “此事,便由如今少府令担任吧!”

    他手头之上的文臣,一共就这么几个,哪还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如今的少府令,算是曲诚的人,此前办事还算得力,便继续由他充任。

    现任少府令闻言,喜形于色,强忍兴奋之色,出列跪倒,高声道:

    “臣沈茂,谢陛下隆恩!”

    一众百官,皆用艳羡的目光看向这名叫沈茂的幸运儿。

    从掌管全国山海池泽之税、百工技巧的少府令调任工曹尚书,从职责上看,那是降职了。

    但百官都清楚,这当今陛下看不上旧有朝政体系,欲要用尚书台替代朝廷运转。从注定变为虚职的少府令,调任实权工曹尚书,那是撞大运了!

    萧承看着新任工曹尚书沈茂,沉声道:

    “稷下学宫之事,由你专司营造,不可有任何耽搁!”

    沈茂当即就要谢恩,却又突然一愣,不由道:

    “稷下学宫?”

    其余百官,亦是心中一动。

    萧承环顾殿中百官,沉声道:

    “此前朕已颁布招贤令,但思来想去,还是不够。这天下之间学子无数,皆从百家,各持主张,欲证明自家所学。朕便决定,给这诸子百家一个展示自家学说的地方。”

    萧承顿了顿,接着道:

    “是以,朕于感业寺旧址之上,设立稷下学宫。天下士子,皆可前来,无论其学术派别、思想观点,不论其国别、年龄、资历如何,都可以自由发表见解,相互辩论,以促各自学术进步。除此之外,各家学派,可自由于学宫之中招生教学。各国学子,亦可于学宫之中寻师求学。所需一应物资财货,皆由皇室供养!”

    此前拿钱供养感业寺,除了得两句“阿弥陀佛”,屁用没有。拿来供应稷下学宫,却还能得些人才。

    百官之中,已有不少人眉头皱了起来。

    这当今陛下,又是科举取士,又是设立稷下学宫的。那今后朝堂用人,岂不是由不得他们举荐了?

    若是这般,那各家子弟,日后又该如何入仕?

    难道要让各家子弟,去和那些穷酸农家子,一起去什么学宫求学,还去考什么科举?

    荒唐!太过荒唐了!

    当即,便有一名白发苍苍,身形佝偻的年老官员,忍不住站出身来,俯身道:

    “陛下,这学宫一事,听着似乎是化诸子百家于己用,于国家大有裨益。但这世间之事,又岂是这般简单?只看夏国朝堂,亦是百家并重。然后百家学派出身的官员相互攻讦,已成党争之势。致使夏国国政,数年一改,除却过多损耗朝廷威信之外,再无旁的用处。是以,还请陛下三思啊!”

    萧承看着这名站出来的年老官员,眉头微微一挑。

    呦,借着势头动手拿下了多少官员,竟然还有不要命的,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

    殿中的百官,见有人刷先跳了出来,顿时心中一动。

    百官目光游离,私下交错,便有不少人明白大家的想法,正要大着胆子出声附和的时候,就听到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臣温体仁,有本要参!参太中大夫成英范,教孙无方,致使其孙为人嚣张跋扈,不思进取,曾纵马闹市,夜夜留宿花柳之地,有损朝堂体统!”

    温体仁突然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正气凛然道。

    萧承眼皮一抬,装模作样地道:

    “哦?这么说,那太中大夫何在?”

    刚刚还言之凿凿,一副为国为民的年老官员,此时老脸涨红,讷讷了半天,方才拱手道:

    “臣,便是太中大夫成英范……”

    萧承恍惚地点了点头,道:

    “哦,原来你就是太中大夫啊!廷尉温卿所言,成卿家可知道?”

    成英范低着头,脸色为难,斟酌道:

    “臣忙于公务,对子孙甚少教导……”

    是啊,甚少教导,所以知道子孙不成器。这担忧萧承建立学宫、科举制度之后,自家子孙没了入仕的渠道。

    拳拳怜子之心,真是让人感动啊!

    萧承面色一冷,道:

    “既然如此,朕便准太中大夫告老,回去好生教导子孙吧!”

    太中大夫成英范闻言,整个人顿时一滞,呆愣在原地。

    站在陛阶之上的冯保微微抬头,朝殿中伺候的小太监微微使了个眼色,便立即有小太监们上前,一把架起成英范,朝殿外拖去。

    “陛下,臣……呜呜,呜呜呜……”

    成英范这才惊醒,张口欲要叫屈,却被机灵的小太监一把捂住了嘴,连拖带拽地弄了出去。

    经此一事,刚刚还跃跃欲试的一众百官,顿时消停。萧承目光扫来,一个个的,脸上都摆出一副‘陛下您说得对极了’的模样,看着颇让人有些好笑。

    子孙就算不能当官,但那也是后话了,好歹自己还穿着官袍呢。但要是自己被皇帝革职了,那自家门户,说不得就真的自此败落了!权衡利弊,这些官员向来拿手。

    萧承看着老老实实,不敢多话的百官,不由得满意地看了温体仁一眼。

    看看,身边有个会揣测上意,还不要脸,懂得用各种手段为君王分忧的近臣,是个多么舒服的事情啊!

    温体仁感受着萧承赞许的目光,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得意。

    萧承轻咳一声,继续道:

    “人君之欲平治天下而垂荣名者,必尊贤而下士。朕欲学古之圣君贤主,不以珠玉为贵,而以人才为宝。开第康庄之衢,建高门大屋,以立稷下学宫。不论资历国别、学派主张,招致贤人尊宠之,杰出之士,授其‘学士’之位,准其自由褒贬国政,可直谏于朕前,勉励著书立说,宣扬主张。学宫一应开支用度,皆由皇室供养!”

    “拟旨,将此令传诏天下,使天下人知朕求贤若渴之心!”

    冯保当即躬身应是。

    殿中的温体仁,见缝插针,当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喝道:

    “陛下任贤革新,仁厚礼贤,贤明如此,实乃我云国之福,乃天下之福!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马屁,在旁人听来,自然是恶寒无比,但萧承听来,却是颇为受用,忍不住面露笑容。

    百官无奈,只得随之跪倒在地,齐呼道: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之声,自宣政殿传出,飘荡在皇宫之上。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宣政殿上的紫色巨鸟随之振翅而起,身形一飞,直冲天际。啼鸣之声,宛若金玉作响,让人心声震撼。

第三十章 释源寺

    冯保亲自领着一老一青年一小孩,三个身穿破旧僧袍的和尚,朝养心殿而去。

    一路之上,冯保还亲自交代了几句。

    “诸位大师,过一会儿见到陛下,记着此前交代的礼节,不要在陛下面前失礼,便可以了!”

    这三个面带菜色,衣着破旧的僧人,听闻冯保的话,神色各异。

    年老的和尚,最是平淡,仿佛万事皆不放在心上一般。年幼者年纪太小,还是一脸懵懂。只有那名青年,面带焦虑之色,最是忐忑不安。

    不多时,在冯保的带领之下,几人来到了养心殿前。

    冯保小心翼翼地在殿外喊道:

    “启禀陛下,释源宗高僧请见!”

    养心殿中,萧承听到冯保的喊话,将视线从面前的蓝色卡牌上收回。

    【蓝色策卡,水利农田法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一年之内农业增长速度+30%,朝廷行政开支+10%

    卡牌说明:北宋神宗时期,王安石执政后,颁行农田水利法,派出常平官前往各地,专督此事。凡吏民能提出土地种植方法,指出陂塘、堤堰、沟洫利弊,且行之有效,可按功利大小给奖。另奖励百姓在各地兴修水利工程,开垦荒废田地。】

    这张卡,是八月份抽奖抽到的,少见的增长国力的策卡。

    对于古代封建背景之下的国家,农业产值就是国力的体现,和税收、人口壮丁、徭役等息息相关。

    这张卡,或许不如训卡、帝卡那般来的效果明显。但只要萧承好好利用这张卡,绝对能够一年时间之内,使云国的国力、底蕴再上一层楼。

    萧承心念一动,蓝色卡牌瞬间化作点点光辉,消散开来。

    “进来吧!”萧承看向养心殿外,沉声道。

    殿外冯保,当即恭声应是。

    随即,他便领着三人,小心翼翼地走入养心殿中。

    眼前三人,是萧承让冯保派人翻遍了全国各大小寺庙,才在云国西部边境州郡,一座名为释源寺的小庙里找到的三人。

    从三人衣着寒酸,面带菜色,便可看出,这释源寺主张的,便是不问俗世,不受供奉,严守戒律,自行供养。

    翻遍大半个云国,东厂也只找到这名叫释源寺的小庙,找到了眼前这三位苦修清修的和尚。

    萧承颇有兴趣地打量起三人来。

    老者六七十的年纪,身形瘦小,神态祥和平静,似是并不为见到当今皇帝而有任何的激动。年幼者,今年不过六七岁的模样,一脸的懵懂。

    唯有青年和尚,一入殿中,便迫不及待地跪倒在地,俯地行礼,恭敬道:

    “释源寺和尚六怀,拜见皇帝陛下!”

    老和尚撇了六怀一眼,没有多余的表情动作,亦是带着小和尚一起行礼,口中道:

    “释源寺和尚五荣(六嗔),拜见陛下!”

    萧承点了点头,笑着道:

    “五荣、六怀,哈哈,倒是有趣。寻常佛门字辈,以‘福慧智子觉,了本圆可悟’排列,你这释源寺的字辈,竟然这般不寻常啊!”

    名叫六怀的年轻和尚闻言,迫不及待地解释道:

    “回陛下,我释源寺,自第二十三代主持开始,便以数字排列字辈,传至我等师徒,恰好以‘五’、‘六’为字辈,让陛下见笑了!”

    萧承闻言,摆了摆手,笑道:

    “什么见笑不见笑的,以数字为字辈,倒是颇有一种大道质朴的感觉。”

    五荣老和尚闻言,沉默片刻,也便开口道:

    “不瞒陛下,我释源寺久在边陲深山,不问俗事。此前还因寺中藏有古经文,与其他寺庙多有交际。但二十三代主持在位之际,一场大火燃尽寺中经书典藏。自此之后,便少与外寺接触,也便没按照佛门字辈排序。”

    “哦,原来是这样啊!”萧承颇为耐人寻味地看了他一眼。

    这老和尚,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有点不配合啊!

    萧承眼皮一动,径直开口道:

    “你等可知,朕为何要寻你们来京?”

    六怀和尚脸上一急,正要回话,便被五荣老和尚抢了先。只听得老和尚开口,道:

    “启禀陛下,贫僧一时不明白其中原由。我释源寺一场大火之后,经书全部遗失,现存的经文,还是历代弟子抄录的普通经书。寺中和尚,一共便剩三人。陛下贵为天子,一言而下,便有无数高僧为您讲经,实在不应该将我等请来的。”

    萧承闻言,沉声道:

    “朕派人寻你,自然是有朕的用意……朕也不瞒你等,当今佛门,接受百姓投献成风,又受皇家朝廷供奉,往日不缴赋税,不服兵役,诸多种种,着实让朕不快!你释源寺主张自力更生,自信供养佛祖,以苦修磨砺自身,这让朕很喜欢!”

    说到这里,萧承目光扫过三人,接着道:

    “你释源寺,自此之后改名释源宗,为佛门宗门之一,公开宣扬自家主张,为朕扭转当今佛门的不正之风。另外,朕已经决定了,佛门下一任大法师,便出自你们释源宗!”

    此话一出,便让老和尚五荣,还有青年和尚六怀整个人顿时呆住。

    释源寺少与外界接触,但不是不与外界接触,自然明白佛门大法师的地位。

    五荣老和尚沉吟片刻,方才恢复了此前的精神,当即弯腰行礼,回绝道:

    “谢陛下隆恩!只是我释源寺典籍散溢,修行境界自然是不如其他大寺弟子熟读经文,门中武学,亦是失散。又与佛门各寺,未有联络。大法师一位,德不配位!”

    五荣老和尚此话一出,一旁六怀刚刚亮起的双眼,顿时一黯。

    萧承闻言,剑眉倒竖,低声呵斥道:

    “什么德不配位!朕亲口认谁是了,谁就是佛门新任大法师!”

    萧承见老头实在不愿意,也不强求,便扭头看向年轻和尚,道:

    “六怀,可愿意助朕?”

    六怀和尚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喜之色,当看着自家师傅那般冷冽的眼神,他微微一僵,方才开口道:

    “陛下,只怕我要让您失望了!六怀无论是修行、武功,皆不足以折服佛门诸僧!”

    谁要你降服了?要的便是不服!四分五裂,相互不服,佛门才能够衰落!

    萧承冷笑一声,道:

    “朕说过,说谁是下一任大法师,他便一定是!”

第三十一章 心有求死之意

    深夜,感业寺旧址之上。

    白日在此改建修缮的工匠,此时已经散工而去。整个感业寺旧址之中,空无一人。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忽然闪过。

    惠启和尚停下身形,看着满地木料砖瓦,和眼前崭新雅致的亭台楼阁,神色复杂至极。

    昔日佛门第一寺,如今在朝廷工匠的改造之下,已然没了多少佛门之地的样子。唯有一旁的角落,那胡乱地堆积的幢幡,还能依稀看到一点昔日感业寺的踪迹。

    距离感业寺之变,已然过去了数月时间。惠启现在方才来此,似乎是想要寻求线索,其实未免有些太迟了!

    且不谈萧承动手,会不会留下什么证据。便是有,朝廷的工匠在这里大兴土木这么长时间,也不可能没被发现!

    但惠启此时,面色平淡,露出什么失望之色,反而双手合十,寻了一处干净之地,盘膝而坐,紧闭双眼,嘴唇翻动不停,似在念诵经文。

    午夜、深山、废弃寺庙、老僧念经。种种因素叠加,这幅画面,旁人看来,自是颇为诡异瘆人。

    又过了一段时间,惠启和尚停下诵经,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四周,沉声道:

    “这位施主,老衲已超度此地感业寺众僧,俗事已了,还请出来一叙吧!”

    老和尚的声音,并不算高。但此时有内力加持,却是传播极远,在前方崇山峻岭之间,不断回荡其中。

    片刻之后,只听到一片衣角破空之声传来。

    一道身影,宛若云鹤腾飞,一飞而出,猛地落在惠启和尚身前。

    惠启和尚抬头,微微打量起眼前之人。

    来人三十岁左右,双目有神,虬髯如戟,腰佩长刀,气质昂然。一身布衣略显寒酸,却也越发衬出他这一身的豪情雄风。

    惠启见来人现身,不由得微微点头,赞叹道:

    “老衲闭关期间,我天南江湖之中,俊杰宛若过江之鲤。二三十岁的九阶高手,竟然如此之多!不知施主,是当今武镶将军狄青?还是平蛮将军杨大眼?”

    来人对着惠启和尚微微低头,沉声道:

    “不敢冒认二位将军,大云禁军南霁云,见过大师!”

    惠启闻言,不由一愣,忍不住心中惊讶,高声道:

    “南霁云?”

    九阶高手,江湖之上颇为罕见,便是号称天下显学的几家,也不过两三名坐镇其中,依为各家学派支柱。

    可是当今皇帝,怎么就好像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招揽这般高手为其效力?

    先有平蛮将军杨大眼,领兵数百,便在东南边境的崇山峻岭之中,杀得黎兵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

    然后又从军中挖出了现在的武镶将军狄青,一手镇压了感业寺众多高手,致使感业寺僧众无一逃脱。

    这个时候,又忽然冒出一个从都没听过的南霁云。

    九阶高手,在当今皇帝手下,好似层出不穷一般,如何不让惠启吃惊?

    惠启沉吟片刻,终于是轻叹一声,道:

    “当今陛下手段高超,又有如此多的高手为其效力,感业寺输得不冤!”

    南霁云闻言微微皱眉,语气一高,道:

    “此话,大师日后还是不要说了。感业寺僧众犯上作乱,勾结谋逆,证据确凿,死有余辜!大师不该听从他人之言,便对陛下心存疑虑!”

    惠启闻言,轻叹一声,道:

    “老衲,不信感业寺僧众,会犯上作乱。”

    南霁云闻言,眉头更是皱起,道:

    “大师这段时间,在京中奔走调查。感业寺谋逆证据,大师都曾过目。为何还是不信?”

    听闻南霁云所言,惠启和尚脸上流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摇头道:

    “果不其然,老衲等人在京中一切行踪,皆在当今皇帝的眼中。”

    “若无陛下示意,大师以为,那些本该锁在库房的卷宗证词,会摆在您的眼前吗!”南霁云沉声道。

    感业寺谋逆作乱一事,全是真的,一应证据,自然也做不得假,便仍由惠启和尚调查。

    嗯,萧承顶了天算钓鱼执法,但谁让感业寺那边有这个心思呢。

    惠启和尚闻言,不由得一滞。

    沉默片刻,惠启和尚双手合十,叹息道:

    “阿弥陀佛,多说无益。南霁云施主,且动手吧!”

    说罢,惠启和尚身形忽然暴起,朝南霁云冲来。

    惠启和尚双臂一展,身上那宽大的袈裟忽然自其身上飞起,猛地朝南霁云身上盖去。袈裟破空之声赫赫而起,朝南霁云迎头盖下。

    南霁云闻言,眉头一皱,脚下一点,身形迅疾无比,猛地朝后撤去,开口道:

    “惠启大师,还请住手,在下并无动手之意。”

    南霁云并无动手之意,但惠启和尚那边却是没有停手的样子。

    空中飞起的袈裟,在柔和劲力操控之下,继续朝南霁云飞来。恍惚之间,气机锁定,袈裟恍惚之间,无限绵延,片刻之间,便已经笼罩在南霁云头顶之上,遮天蔽日一般而来。

    天地之大,此时瞬间,都好似笼罩在这一衲之地中。

    此时若是意志不够坚韧之辈,被这宛若神通一般的武学气机锁定之下,只怕早已手脚发软,无力抵御而束手就擒了。

    眼见气机锁定,佛门武学都已显露异象,南霁云便知道,自己是退无可避了!

    想到此处,南霁云双眼锐利,腰间长刀猛地嗡鸣一声,自行出鞘。刀光显露,锋芒绽放,径直落于南霁云手中。

    一刀挥去,内力随刀锋倾泻而出,却无睥睨无比的刀芒展露,无边劲气,反而在南霁云四周,凝聚出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各种异象。

    种种虚影,逐渐凝实,化作半虚半实的八卦之像,将南霁云周身团团护住。

    原本还携不可阻挡之势覆盖而下的袈裟,顿时一滞,僵持原地。

    惠启的声音,突然响起:

    “好!八卦之像,这道家之中,以剑法出名,却不曾想,还有如此精妙玄奥的刀法!这是什么刀法?”

    八种卦象,在南霁云身边不断盘旋,使其周身气息,浑圆如一,毫无破绽。

    听到惠启的声音来源,南霁云猛地抬头,朗声道:

    “此刀法,名曰游身八卦刀。曾遇的恩师传授,倒是不知是不是出自道家!”

    话音刚落,南霁云双眼一厉,手中长刀猛地一松,随后双掌一叠,在刀柄尾端猛地一拍。

    四周虚影,刹那之间便凝实起来,汇聚在长刀之上拔空而起,携带赫赫风声,破开虚空,朝头顶袈裟刺去。

    只听得“刺啦”一声,袈裟却是轻而易举地被破开,露出其后悬浮的惠启和尚。

    眼看着刺来的长刀,惠启和尚却是毫无抵挡的动作,反而幽幽叹息一声,眼睛闭上,旋即双臂一展,任由长刀刺向自己。

    南霁云见惠启这副模样,瞳孔猛地一缩。

    这惠启和尚,是有求死之意!

    下一刻,恍惚之间只听得一声鹤唳,南霁云身形暴起,直冲天际。其身迅疾无比,在空中留下阵阵虚影,直直冲向惠启。

    惠启和尚闭上双眼,突然觉得胸口一凉,肌肤有隐隐刺疼之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什么感觉。

    他猛地睁开双眼,却见长刀,此时已然抵在了自己的胸口。而南霁云身形极快,竟在刚刚那极短的时间里冲至空中,一把攥住了刀柄,这才使得惠启和尚没有被长刀穿胸而过。

    南霁云眉头紧皱,猛地撤刀后退,身形落去。

    惠启再次叹息一声,也旋即缓缓落于地面之上。

    “大师,有心寻死?”南霁云冷着脸道。

    若不是刚刚他反应快,轻功高明,这惠启和尚焉有命在?

    惠启和尚看着南霁云,微微低头,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害施主沾染杀孽,实非老衲本意!”

    没错,惠启和尚此时,就是抱着求死的念头,方才来到这里。

    来到中庆城这么久,他和手下的一众僧众,自然是半点线索、疑点都没有查出来。越是这般,惠启便越是心惊胆战,再无此前入京之时的从容了!

    就因为当初初登基之时,面对前太师汪晓的势力,感业寺未曾选择庇护,这便引得当今皇帝,动了铲除佛门之心。(佛门这边告诉惠启的理由)

    此前其筹谋诸多,布局良久,先以朝廷大义之名,将佛门护寺僧兵调离。随后又苦心谋划,终于将感业寺叛乱之事坐实,直接调集军队镇压。

    如今,又以论法大会,离间佛门中人,使其为了大法师之位,相互斗争。

    此番种种,足可见当今皇帝性格阴桀,气量狭隘,手段谋划却又骇人至极。萧承是当今云国皇帝,掌管朝堂大义,又因御驾亲征之事,在朝野威望极高,手下有众多高手效力。

    如此针对之下,佛门覆灭,已然是板上钉钉之事。

    佛门总觉得,面对皇帝的威胁,需要惠启这位九阶高手坐镇其中。但惠启却看得清楚,只凭当今皇帝的手下势力,自己就算是九阶高手,也无力阻挡。

    惠启苦思良久,方才想到了一个对策。

    便是他要以自身死在着中庆城中,而起还是要死在当今皇帝麾下的高手手中。

    如此一来,就算是当今皇帝动了手段遮掩,但连续两代佛门高僧都是这般突然地死在这中庆城中,朝野民间,必然议论纷纷。

    惠启这便是要以自身之死,换取萧承稍有忌惮,让佛门能够继续苟延残喘一阵。

    纵使佛门此后元气大伤,但总是能够留下一丝传承的!

    但可惜了,他低估了南霁云的身手,这才没能死成。

    南霁云看着惠启和尚,皱眉道:

    “诸多证据,摆在大师眼前,大师却是一叶障目,认定是陛下陷害感业寺。却不曾睁眼看看,这如今的佛门,可还是当年的佛门了?”

    惠启皱眉道:

    “老衲只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

    他入京之中,只看到市井之间,不断有人败坏佛门清誉。萧承更是以论法大会,以佛门大法师之位,离间佛门僧众。设立度牒制度,有限制佛门之意。

    如此种种,是让他先入为主,对萧承有了不好的看法。又有佛门弟子在他面前故意隐瞒,自然越发肯定萧承对佛门的恶意了。

    “既然如此,那大师不妨回去调查调查,为何在夏、黎两国进犯之前,便召集各地的佛门护寺僧兵,齐聚感业寺?为何感业寺之中最后的精锐弟子,会在陛下班师回朝之际,出现在中庆城中!”南霁云沉声道。

    惠启闻言,不由辩解道:

    “召集护寺僧兵,那是感业寺为了云国社稷,这才……”

    说到一半,他突然一顿。

    有些事情,惠启此前未曾细想。但若是真如南霁云所言,确实颇有疑点。

    便是为了维持云国社稷,这才召集护寺僧兵,那为何会在京中收到消息之前,便提前有了动作?更不要说,那些在萧承回朝之时,潜入京中的佛门弟子了!

    惠启越想,脸色便越是有些难看。

    “大师,刚刚那些话,乃是陛下嘱咐,让我带给您的!若是真想查清真想,还请大师,莫要先入为主,一叶障目!”南霁云道。

    惠启神色变化不停,终于脸色一沉,对着南霁云合十一礼,转身大步离去。

第三十二章 科举开始

    等到惠启和尚回到中庆城中善世院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众脸上神情焦灼,带着紧张担忧之色的和尚们。

    众僧看到惠启终于回来,除却只穿着一身单衣,再无异样,这才稍稍放心下来。众人围了上来,纷纷一施佛礼,争相道:

    “惠启大师总算回来了!”

    “方丈,此时中庆城不比别处,您不该如此胡乱离开的!”

    智通和尚神色紧张,沉声道:

    “方丈身份今非昔比,今后若是去别处,务必要我等护持才是!”

    惠启环顾周边围住自己,面带担忧之色的僧众,心思有些沉重,随口道:

    “是老衲思虑不周了,只是半夜无心睡眠,这才……这才,独自出去转转。”

    惠启一辈子固守清规戒律,可以看出不甚擅长撒谎,为自己找借口之时,神色颇为有异。

    但一众僧人见其安全归来,又看惠启和尚不愿明说,也便没有深究下去的意思。

    一名大寺方丈站了出来,打着圆场道:

    “明日便是论法大会,大师此时突然不见了踪迹,我等还以为是……嘘,总之虚惊一场,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是啊,大师没事就好。”

    惠启和尚又多次俯身行礼,请众人回去,早日安寝,一众和尚这才散去。

    唯有智通和尚,见惠启神色有异,方才一直留到了最后。

    惠启看向智通,问道:

    “老衲不过出门转转,怎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智通和尚闻言,双手合十一礼,道:

    “巡夜执勤的师弟见您禅房之中灯火未灭,想着劝您早日休息,这才发现您不在房中。”

    惠启微微点头,道:

    “你且随我来!”

    说罢,惠启抬腿便朝自己房间走去。

    智通见其神色不太寻常,便知这是有事要问询自己,连忙跟了上去。

    进入禅房之中,惠启紧紧盯着智通,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道:

    “智通,你告诉我,感业寺之变前后,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你们到底,有没有瞒着我什么?”

    智通闻言,神色顿时一变,眼神有些闪烁,道:

    “方丈,可是您从何处听来什么谣言?感业寺事变,个中缘由,不是都已经……”

    惠启和尚神色肃穆,双手合十,长宣一声佛号,打断道:

    “阿弥陀佛。你我皆是出家之人,不得妄言。刚刚我在众僧面前,已经犯了口戒,日后自有果报。智通,你也要学我吗?”

    智通闻言,原本想要辩解之言,顿时被堵在喉咙处,讷讷着不知该如何回话。

    其实有些时候,说话必不说话有用。

    见智通突然之间露出如此神色,惠启心中便已然明了了七八分,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感业寺之变,果真如南霁云所言,乃是佛门意图叛乱,这才致使当今皇帝下手围剿。

    难怪他在中庆城奔走这么久,却还是无功而返。这本就是千真万确之事,怎么可能让他找到翻案的线索?

    惠启嘴唇颤抖,身形微微有些晃动,最后面带悲意地闭上双眼,喃喃道:

    “一叶障目,一叶障目啊!老衲自认修行数十载,却还是难逃三毒之害,犯了痴念,致使心性迷暗,难看清其中真相啊!”

    智通见惠启这幅模样,顿时一慌,连忙上前扶住惠启,解释道:

    “方丈,我佛门在云国威望到了如此地步,不免为云国历代君王忌惮打压……动了如此念头,也实属无奈啊!”

    惠启和尚浑身颤抖,却强撑着一把甩开扶着自己的智通,面露失望之色,咬牙道:

    “贪嗔痴,此三毒之念,残害身心,使人沉沦于生死轮回,为恶之根源。我佛门弟子最重修心修行,结果修到最后,弟子们竟然都成了三毒俱全之辈!既然如此,还修个什么佛!”

    惠启和尚,便是佛门之中少有的心思纯净之人。此时自然是对如今的佛门举动,产生了失望之情绪,甚至动了就此离去,自从不再过问佛门之事的念头。

    智通见惠启一把将自己推开,心中更是着急,连忙道:

    “方丈,当初之事,皆是大法师示意。我等佛门弟子,除了遵从,还能如何?”

    现在的佛门,在萧承的一众手段之下,隐隐有分裂之像。不少的大寺方丈,皆对佛门领袖之位,产生了窥觊之心。

    但当初的佛门,和如今局势又有所不同。

    彼时大法师慧开的修为声望,佛门之中皆无人能够制衡,是公认的领袖。感业寺势力,更是威压国内一众大寺。佛门上下,尽皆俯首听命。纵使有如惠启这般一心清修的高僧,不愿参与建立这什么地上佛国之事,却也无法阻止慧开众人。

    所以智通此时说的话,也确实是原因之一,倒也不全是什么推脱之词。

    见惠启没有回话,智通一咬牙,噗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颤声道:

    “方丈,事到如今,为了数百年来历代高僧法师积攒下来的清誉威望,我等便是清楚背后缘由,也只能派人前来调查。而且慧开法师,的的确确不是死在感业寺僧众手上。查出法师死因,便关系到我佛门能否挺过这一劫!”

    此时的佛门,连赌两场,都一败涂地。到了如此境地,没人觉得,就此低头服软,便能够让萧承放过自己。查出慧开并非死于感业寺僧众之手,虽不能改变什么局势,但就和此前惠启,打算死在萧承手下高手的想法是一样的。

    借着朝野、民间的流言,迫使当今皇帝对佛门下手之时,能够稍稍有所收敛,以此获得一线生机。

    惠启闻言,不由得想起此前动了求死之意的自己,不由得长叹一声。

    再怎么样,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佛门就此覆灭。

    “起来吧!”

    惠启右手一挥,劲力倾泻而出,直接便将智通和尚托起。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当今皇帝陛下,与此前历代云国君王不同,借着御驾亲征之事,在朝野的威望极高。大义在身,又兼心机智谋出众,手段凌厉,绝不能与其为敌。”

    智通闻言,不由得一愣,道:

    “可感业寺犯下如此之罪,皇帝还能够容得下我佛门?”

    “能!”惠启斩钉截铁道。

    惠启看得很清楚,若是当今皇帝真的容不下自己佛门,那今夜南霁云绝不可能现身相见,更不可能和他说上那么多。

    而且,佛门在云国六百年的根基啊,平衡云国诸族群之间的矛盾,全靠佛门信仰。若是彻底清除佛门信仰,那日后国中矛盾,又该如何缓和?

    智通看着眼前的惠启和尚,犹豫一阵之后,终于一咬牙,躬身行礼道:

    “请方丈,救我佛门弟子,使我佛家传承,得以延续!”

    “好!”惠启坚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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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处占地极广,却也颇为简陋的营帐,不知何时被修建了起来。数千云国禁军,被调集而来看守此地。

    营帐之前,气氛微微有些凝重。无数着各式打扮的人,站立在此,神态都是紧张之中带着一丝兴奋,紧紧地看向紧闭的营帐大门之上,等候着大门打开的时候。

    “开始了吗?”有人垫着脚,使劲张望着前方。

    “差不多了吧!”前面立时有人接话道。

    “今日人怎么这般多?往日都不曾发现,这云国士子竟有这般多!”

    有人发问,便有人顺口回答:

    “今日这一场,考的是科举资格,不限资格,自然谁都来凑热闹。”

    此时聚集于此的人,只看一身打扮,除却这些士子,还有江湖中人、布衣百姓、商贾之人。

    科举制度初创,又是第一次举办,还有些简陋,初试资格近乎没有。封建社会,当官便是出人头地,跃升社会阶级的路子。这么一条当官的路子摆在眼前,谁不心动?但凡认识几个字的,这个时候都报了名,人自然多了。

    而且此时聚集在这里的人,也不全是科举的。毕竟乐子人哪里都有,不少人还真就是来这儿看热闹的。

    这个时候,突然就听到最前方的人群,宛若沸腾的开水一般涌动。

    就听到有人大声喊道:

    “唉唉,开了,开了!”

    霎时之间,人群顿时喧哗起来,正要朝营门之处挤去。

    大开的营门之中,一队禁军忽然涌出。

    身穿官服的尚书台左丞张昭,在禁军护持之下,面色肃穆地走出。

    看着前方越发混乱的人群,张昭眉头一皱,喝道:

    “肃静!列队上前,不得喧哗、拥挤。若有违逆之人,一律革除科举资格!”

    革除科举资格的惩罚,自然是无比严重的。只不过,此时人群喧哗之声,显然盖过了张昭的话语。人群听不清张昭的话,继续朝前挤来。

    身边禁军见状,连忙要上前,口中喊道:

    “肃静!肃静!”

    应试的人们眼看着禁军大声喝止,连忙想要停下步伐。但后方不明情况的人群,还在朝前方挤去,场面越发混乱起来。

    看着眼前逐渐失控的场面,张昭面色一沉。

    科举之事,乃是陛下极为看重之事,若是因为无法维持秩序,导致出了什么意外,那他张昭可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想到这里,张昭口中连吼道:

    “肃静!停下脚步!”

    张昭声音愈发高昂,心中愈发急切之时,他身上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无形之力,忽然散溢而出。

    冥冥之间,与天地之间某种气息力量相互勾连。

    常人无法注意到的视线之中,一道乳白色的光辉显露在张昭身后,凝聚成一道若隐若现,看不清模样的虚影。

    “肃静!”

    下一刻,一声呵斥之声,好似琴声铮铮,清朗之音响彻四周,直透人心,让原本混乱的人群,顿时一停滞。

    暴喝之声话音刚落,那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那道乳白色虚影剧烈晃动,然后再也无法凝实,立时消散开来,化作了虚无。

    张昭一阵恍惚,等回过神来之时,却见眼前的人群,此时已然被自己喝止住,正站在原地,齐齐地看向自己。

    他微微皱眉,只觉脑袋之中略微有些昏沉。就在刚刚,冥冥之间便好似有一股力量,呼应了他的号令一般。

    那种感觉,是张昭从未体验过的,让他颇觉奇妙。

    不过就算此时张昭心中,还在体会着刚刚那被自己所掌握的奇妙力量,但他还是没有忘记此时职责,暂时将这件事放到脑后,轻咳一声,朗声道:

    “咳,列队上前,不得喧哗、拥挤。若有违逆之人,一律革除科举资格!”

    此时安静下来的人群,将张昭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更是不敢违逆。相互对视一眼之后,纷纷自行组成了一条队列,眼巴巴地看着张昭。

    张昭轻舒一口气,开口道:

    “一个个来,先头三千人核实姓名、籍贯、学派之后,方可入内分别考试。其余人稍作等候,不可喧哗,不得闹事!”

    当官的路子,实在让人眼馋心动。但凡认识几个字的,此时全都赶来此地。眼前这些应试之人,怕是靠近万人。这临时为科举搭建的营帐,显然一次性不能容纳。

    不过幸好,这场考试是为了初步筛选,考的是帖经,也就是默写课文。这只需要随便从诸子百家典籍之中挑选数段,不用提前出题。是以可以分批考试,不需要担心泄题之事。

    张昭一声令下,临时排成的长龙,缓缓前进。

    先头的应试之人,在礼曹官吏处登记完信息,领取准考文书之后,缓缓步入考场。后方的应试者们,翘首以盼,偷偷在下面窃窃私语,不敢大声喧哗。

    远处,桑磐领着自己的三个弟子,怔怔地望着张昭所在的方向,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

    时成文见状,不由得问道:

    “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桑磐眼中紫色光芒一闪而过,苦笑着摇着头,道:

    “我也不知道啊,刚刚那人,明明不会武功的啊……唉,入了这云国,让我看不懂的事情,当真是越来越多了!”

    三名弟子闻言,都是不明白桑磐为何这般说。

    桑磐摆了摆手,道:

    “这事只怕只有山主才能说出个一二来,你们不需管了!去吧,云国已有兴盛之像,是你等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

    时成文三人闻言,当即对着桑磐躬身一礼,道:

    “谢先生!学生们,这就前去。”

    桑磐点了点头,道:

    “好,考完之后,你等自行回去,不需寻我,我还要去看看热闹!”

    “看热闹?”三人一愣。

    今日,难道还有比这科举还重要的事情?

    桑磐嘴角一弯,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道:

    “那边的佛门,今日也是什么论法大会。云国皇帝只怕就是故意的,特地选在了这个日子。哈哈哈,我历代阴阳家,也不是没有在佛门手中吃过亏。如今他们乐子可看,不去可不行!”

第三十三章 论法大会

    善世院中,佛门一众大寺方丈,遣弟子精心搭建的法台伫立院中。有意前来争夺大法师之位的一众大寺方丈主持,此时早已等候于此。

    六时寺慧力方丈,四处打量了一眼被放进来观礼的佛门信众,不由得微微皱眉。

    “为何,人这般少?没有交代下去吗?不是让人将信众放一些进来观礼的嘛!”

    一众方丈,虽然因为想要争夺佛门领袖之位,所以这才顺着萧承的意思,和惠启相争。但这并不代表,这些人就不知道萧承打压佛门的念头。

    他们准备良久,提前向信众宣扬此次论法大会,早早便开始精心搭建的法台,还要他们一个个身上穿着的华丽庄严的袈裟,俨然将这论法大会,当做了一件佛门盛事。

    不用说,这些人是动了想要在萧承面前,展示佛门的影响力,以此警示萧承的念头。

    但可惜,如今局势,和他们设想的,似乎有些初入。

    此时善世院之中,惠启带来的上百佛门精英弟子,再加上一众方丈主持带来的人,加起来靠近三百多名和尚。而此时,前来观礼的一众佛门信徒,顶了天也就一两百人,一眼望去还不如在场的和尚多。

    嗯,请的保镖比来的粉丝还多呢,属于是。

    如此场面,着实让这些和尚心中突生忐忑不安之意。

    归元寺惠发方丈闻言,脸色阴沉,头都不回,直接开口道:

    “早就交代了,但有什么用?今日乃是皇帝举办科举之日,不会有人来了。”

    慧力方丈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脸上当即沉了下去。

    科举资格宽松,是个人便能够报名参加今日的资格试。中庆城中的百姓,或是家中有人前去应试,或是干脆自己应试。总之,人全都跑到了科举试场那边了。

    除了少数的虔诚信徒,在其余佛门信众眼中,再大的佛教盛事,也比不上能够让人当官做官的科举。

    呵,还展示佛门影响力呢。只这一对比,佛门这边便已经输了一场了。

    有大和尚见此,神情变化不停,咬牙道:

    “当今皇帝,好阴……厉害的手段啊!”

    这种每走一步,都被皇帝算计其中的感觉,是既让他们后背发寒,为萧承的心机手段而心惊胆战。也让他们满心的憋闷愤愤之气,无处能够发泄。

    一众和尚闻言,皆是幽幽叹息一声,下意识地看向最前方的惠启和尚。惠启此时眼皮闭起,似是在闭目养神,一点也不为外界所动。

    这个时候,只听得鼓吹礼乐之声,隐约响起,自远处传入众人耳边。

    一众和尚,顿时一震,齐齐看向大门处。

    善世院中门大开,旋即便有千余手持弓弩、长刀、枪槊,精锐肃穆的禁军涌入其中,接管了整个善世院的防务。

    禁军手执十二龙旗,率先而入,然后便是描绘着各色瑞兽的幡、幢、旌旗紧随而来。各色仪仗用具,孔雀扇、小团扇、方扇、黄麾、绛麾、玄武幢,簇拥着象征着皇帝身份的玉辂,径直驶入善世院中。

    “陛下驾到,跪迎!”礼官唱礼之声,突然响起。

    善世院中,无论是僧人,还是前来观礼的信徒,此时皆是齐齐跪伏在地,山呼万岁,以迎天子仪驾。

    身穿玄色帝袍,头戴十二瑬冕冠,腰佩怒龙神剑的萧承,缓缓走出玉辂。

    看着跪伏在地的一应人等,只看到萧承没被遮住的下半张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

    萧承缓步走至高台之上,端坐于主位之上,一挥衣袍,朗声道:

    “朕姗姗来迟,让诸位大师久等了,都平身吧!”

    一众和尚闻言,连忙口称不敢,方才站起身来。

    萧承眼睛一扫在场诸僧,调整一番情绪,便语带悲戚,开口道:

    “我云国向来便设‘大法师’之位,以统领佛门上下。只可惜前任慧开大法师,因受恶僧加害,死于非命,朕痛心疾首啊!”

    闻言,在场一众和尚,听闻萧承再次提及此事,眼角齐齐抽搐。

    这件事,对佛门名誉,真的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后果。佛门这边,在找到证据证明慧开并非死在感业寺僧众手中之前,是巴不得谁都不要提这件事。

    萧承看了在场众人的神色,紧接着朗声道:

    “慧开大法师临死之前,未能选定继承之人。然‘大法师’之位,事关佛门稳定,实在不能空置良久。朕沉思良久,只得举办这论法大会,以佛法、武学,以论高低。在座诸僧,但有肩负佛门重任之心,皆可上前论法。若有高僧,使诸位心服口服,朕便亲授‘大法师’之位!”

    一众和尚,再次行礼,齐声喝道:

    “谢陛下!”

    萧承点了点头,道:

    “既然如此,在座高僧,若有担负佛门之心者,上前吧!”

    话音刚落,六时寺慧力,香积寺智迷立时出列。

    惠启和尚抬头看向高台之上端坐着的萧承,幽幽一叹,旋即也站了出来。

    萧承眼皮一抬,然后故意摆出一副疑惑之色,开口道:

    “便只有这三位高僧了吗?”

    惠启听到萧承的问话,突然心中一跳。

    在萧承手中吃瘪多了,便总觉得他这一言一行,自有深意。此时没头没脑地问出这句话,说不定又是他的什么谋划。

    正当惠启皱眉之际,就听到突然之间,有人长宣一声佛号,缓缓道:谷

    “陛下既然如此说,贫僧愿意一试。”

    在场众人闻言,纷纷一愣,下意识地朝声音来源之处望去。

    人群缓缓分开,露出了一身穿破旧僧衣,身形消瘦的年轻和尚。

    “这是哪位高僧?”

    “不曾见过啊。”

    “如此年轻,莫不是哪家不知轻重的弟子?”

    年轻和尚眼眸低垂,单手竖在胸前,面色平静从容,迎着众人疑惑惊奇,还隐约有不满嘲讽的目光,缓步走出。

    “释源宗六怀,拜见诸位师兄!”

    最年轻的智迷和尚闻言,眉头一皱,忍不住道:

    “释源宗?我佛门确有数宗,但却从未听过什么释源宗!六怀和尚?我等为何未曾听过你的名号?”

    六怀闻言,眼皮微微抬起,扫了众人一眼,口宣佛号,道:

    “阿弥陀佛。贪世常名,而不学道,枉功劳形。世人常贪图名声,而有祸端。我等出家之人,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还需要以名声来衡量他人?”

    智迷和尚闻言,面色顿时一僵,讷讷地退后一步,不再言语。

    惠启打量着六怀,深吸一口气,道:

    “我修行之人,是不该为名声所累。但恕老衲孤陋寡闻,却是从未听过释源宗的名号。还请这位大师赐教。”

    六怀再次垂下眼皮,露出一丝淡笑,神态平和,道:

    “我释源宗,得天竺传教之人,阿拉加纳大僧的衣钵。因是我佛门在云国的第一间寺庙,遂名释源寺。若诸位有心,可回去翻阅佛门纪要,其中应有提到。”

    众僧闻言,顿时一愣。

    当年佛门在云国的第一间寺庙,寺中所得的,还是佛门鼎鼎有名的天竺传教僧的衣钵。这般的来头,可当真不小。

    慧力和尚有些坐不住了,不由出声道:

    “口说无凭,可有证据?”

    六怀和尚迎着慧力的目光,一展双手,朗笑道:

    “哈哈哈,有一身佛法,可做凭证!”

    慧力闻言,皱眉呵斥道:

    “荒唐!佛法为证?如何为证?”

    六怀和尚神色平和,抬头仔细地看着慧力,双手合十,道。

    “佛法为无量的智慧,无量的觉悟,贫僧欲要参加论法大会,便是为了证明我身居佛法之事。这位师兄不愿让贫僧参与,贫僧又如何能够证明呢?”

    萧承看着下方开始有辩经苗头的二人,不由得嘴角一弯,身子偏到冯保侍候的一边,轻声道:

    “你是如何将这小子,调教成这幅模样的?”

    当初初见自己的时候,这个六怀,可是就是彻彻底底的俗人一个,可比不得他那个师傅。但今日这一言一行,却是还真有了那么几分唬人的高僧模样呢。

    冯保闻言,抿嘴一笑,凑到萧承耳边,轻语几句。

    萧承猛地抬头,露出惊讶赞叹之意,点头笑道:

    “可以,这事儿做得漂亮!”

    冯保眼带笑意,躬身一礼,道:

    “当不得陛下的夸赞!奴婢的手段,哪里比得上陛下的万一啊!”

    惠启和尚眼皮一抬,瞥了上首正和冯保窃窃私语的萧承一眼,神色微微有些凝重。

    他虽不知道这释源宗是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但这人一定是萧承找过来,给佛门添堵的。

    惠启和尚沉吟片刻,突然出声道:

    “慧力师弟,莫要争了!”

    慧力听到惠启出言去劝阻,当即闭上了嘴,点了点头,后退了半步。

    惠启对着六怀低头一礼,道:

    “我等孤陋寡闻,冒犯之意,请六怀大师莫要计较!”

    六怀微微点头,垂眉道:

    “无妨!”

    上首的萧承,适时开口,道:

    “好,朕此前便说过,不论何人,只要有心担任佛门重任,皆可上前。既出此言,这位大师又愿意一争,朕岂好言而无信?四位大师,便开始吧!”

    惠启,六怀,慧力,智迷,四人对视一眼,当即对着萧承微微一礼,旋即各自挑选一处法台,端坐其上。

第三十四章 咱们玩的,不是同一个游戏吧……

    萧承端坐上首,环顾下方众僧,笑道:

    “今日论法大会,先比佛法境界,再论武学修为。此前论法,为表公平,便由朕来出题!诸位大师,没有意见吧?”

    四人都知道由萧承出题,是根本没有半点公平可言的。

    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们哪还会有什么屁话啊,自然是躬身一礼,齐声道:

    “请陛下出题。”

    萧承点了点头,开口道:

    “朕总听闻,说佛为觉者,是佛门修行的至高境界,有无量神通,无量智慧,无所不能。那朕有疑惑,又该如何修成这般境界呢?”

    惠启闻言,有些出乎意料地看了萧承一眼。

    倒不是别的,只是有些惊奇,这个问题,实在有些过于正常了些。

    其实若是刻意针对,此时完全可以出一个与佛教教义相驳的题目,以此让众僧为难。结果当今陛下,竟然没有在这个论法题目上为难他们,实在是惠启有些出乎意料。

    听到萧承提问,智迷最是心急,连忙出声,道:

    “若论修佛,当明因识果,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再持行五戒十善,以求净化身心,求得身心解脱。能达此境界者,便可称为佛了。”

    这个回答,嗯,怎么说呢,算是标准答案的那种。

    佛门兴盛以来,询问该如何修成佛的境界的人,自然犹如过江之鲤。佛门这边,自然算是有了标准答案。智迷之所以此时抢着回答,便是想要在众人之前,先行说出这个方法。

    标准答案嘛,反正不会出错就是了!

    却不想这边智迷话音刚落,那边的六怀和尚,便立刻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开口道:

    “哈哈哈,这位师兄所说的修佛方法,不过是人云亦云,照念诸位大僧的修行之法而已。只凭你毫无自己的见解,贫僧便知你根本不知该如何修行成佛!”

    智迷闻言,眉头顿时一皱,沉声道:

    “若贫僧有错,还请诸位不吝赐教!”

    一旁的慧力和尚,此时也是突然开口,道:

    “此话虽不差,但也确实没有智迷师侄自己的见解。佛门戒律,五戒十善,并非为了约束僧众,而是为了使佛门弟子,培养正知正见。是以能够修成佛者,并非因为持五戒十善,而是因正知正见。”

    慧力顿了顿,再次开口道:

    “若有恶人挟持无辜之人,逼僧人食肉饮酒。僧人破戒,以求救人性命。难道这名僧人,会因为破戒了,而不能成佛了吗?”

    智迷闻言,当即辩驳道:

    “贫僧所言,只是告知修佛之法,而并非执着于戒律。而且只需修士日日本持行五戒十善,自可明悟其中道理。”

    慧力闻言,沉吟片刻,开口道:

    “与智迷师侄这般看重戒律,贫僧更注重修心。若要成佛,须心境澄明。在一切相中而不着于相、不住于相。与人相处,无有损人利己之恶念。除此之外,还需心智坚定,不论何人,无论何时何事,都要坚定心念,不为动摇。只要做到了这样的心境,哪怕不是我佛信众,其智慧也足以成佛!”

    一旁的六怀,依旧是面露笑意,连连摇头道:

    “错错错!”

    慧力闻言,微微挑眉,反问道:

    “何错之有?”

    “心境澄明,行为纯一,得此境界者,确是大修行者,但也还未能得证佛陀果位!”六怀和尚朗声道。

    “六怀大师,有何见解?不妨现在便说一说吧!”萧承嘴角轻笑,开口问道。

    六怀神色从容,没有开口,反而扭头看向惠启和尚,道:

    “还是让惠启大师先说吧!”

    惠启和尚看着神色从容,一派大德高僧模样的六怀和尚,不由得心中生疑。

    他知道眼前这位六怀和尚,就是萧承为夺取佛门领袖之位,而找来的人。

    皇帝既然召集一众大寺方丈、佛门弟子、信徒而举办论法大会,必然是想要让六怀和尚名正言顺地受封大法师之位,使佛门上下心服口服。

    可既然如此,那这次论法大会的题目,六怀和尚的回答便必须让在场众人叹服。否则皇帝直接下旨册封便是,根本没有举办的意义。

    六怀和尚此时这般的胸有成竹,难道当真是自信他的回答能够稳胜自己?

    眼看着惠启神色不断变化,久久不愿开口,萧承开口道:

    “惠启大师,为何还不作答?”

    惠启闻言,当即回过神来,收敛心神,沉吟片刻,道:

    “此前两位所言,其实皆对。修行之人,当外持戒律,勤修己身。内修心境,以求般若境界。身心并重,方得超脱。”谷

    此时的六怀和尚,激动情绪难以抑制,心脏跳动地愈发快了,按捺不住出声道:

    “这便是惠启大师的回答了吗?”

    他到底年轻,修行比他的师傅五荣差的太多了。眼看着自己即将成为新任的佛门领袖,激动着急之情下意识地流露出来,已然迫不及待地要将这场戏演完了。

    其实说起来,也不能怪六怀。

    让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突然有一天被人带走,然后就对你说,组织上已经决定了,让你只要再走个流程,然后就能当几大长老之一。这放谁身上,也绷不住啊。

    惠启心中忽的一动,环顾四周。

    看着心中权欲之念作祟,而站出来与自己争位的慧力、智迷二人。看着为萧承所用,助其削弱佛门力量的六怀和尚。还有此前执着于要让自己,得到大法师之位的智通等塔宁寺弟子。

    想着昨夜刚刚知道的感业寺背后之来龙去脉,与佛门这些年来犯下的错事。惠启心中,不断思索着。

    冥冥之间,一丝突如其来的灵光,被惠启所感。他原本掀起波澜的心湖之上,顿觉一片安宁平静。

    惠启双眼一亮,只随心意而动,开口道:

    “这是乃我数十年修行的想法,但近来诸多世俗之事,竟是让我忽然顿悟。”

    惠启顿了顿,又接着沉声道:

    “此前我佛门弟子修行,或严修戒律,或勤念佛经,或执着修心,又或是……又或是想要谋求泼天功德。种种法门,皆为己身而求超脱。如此修行,也只是为了成佛而修佛,失却了本心,有本末颠倒之意,又如何能够成就最高境界?”

    惠启一边说着,心中想起了误入歧途而不自知的一众佛门弟子,脸上不由流露出悲悯之色。

    悲悯众生的佛心已被触动,天地之间顿时有感,立生反馈。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天地之间,无数金黄色的光辉不断汇聚而来,在端坐法台之上的惠启身后凝聚。

    上首的萧承,顿时发觉了有些不对劲,双眼一厉,看向法台之上的惠启和尚。

    心念一动,金手指面板之上,额外技能中的“天眷”,有七彩流光在上面一闪而过。

    下一刻,萧承视线之中,天地顿时为之大变。

    明亮无比却毫不刺眼,温和之中充斥着无边慈悲之意的金色光芒,不断凝聚,最后渐渐显化为一朵巨大的金色莲花花苞,将惠启和尚笼罩其中。

    法台之上的惠启,此时却是沉浸于脑中一闪而过的感悟之中,开口道:

    “断除自己的一切烦恼,超脱于生死之外,虽为修行之路,却失却我佛众生平等,慈航普度之意。”

    萧承视线之中,金色花苞不断转动,伴随着惠启之言,花苞绽开三分,便有一缕金光,自莲花之中散溢而出。

    “有佛心者,当利益天下生灵,以普度众生为己任,将众生自苦难中解救出来。”

    惠启再次开口,花苞再次绽开五分,金光更甚,环绕惠启四周,愈发将其衬托地宛若佛陀临世。

    “上求佛道,下化众生,发心修行至于福德有余。宏法利生,令一切有情,其后也能觉悟真理。”

    此时这凝聚而成金色莲花,已然绽放七分,无数金光散溢而出,与空中凝聚成一朵朵金色莲花,盘旋环绕在惠启身边。

    好家伙!这般大气量,大气度,这是悟出了大乘佛教啊!

    常人或许无法看到这般玄妙景象,但冥冥之间亦是心中有感,听着惠启阐述自身理念,一众僧众、百姓,或是面露痴迷,或是做恍然大悟之色,双眼流露崇信、炙热之情,紧紧地盯着惠启和尚。

    萧承面色微微一沉,双眼微微眯起,不由得站起身来,手扶腰间怒龙神剑,紧紧地盯着惠启和尚。

    他布局许久,可不是为惠启和尚做嫁衣的!

    【怒龙神剑,五星珍宝

    介绍:云国皇室传承之物,据传,乃是贯穿天南之地的潞江龙脉所化,神异无比。

    佩戴效果:佩戴之人,武力值+10,获得天赋“怒龙护体”(异象显化,护佑其身)】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怒龙剑身微微颤抖,旋即一条虚幻神龙,自剑身之上飞腾而起。龙身迎风而涨,片刻之后,便化作面容狰狞,浑身充斥着暴戾之气的巨大神龙,盘旋在萧承头顶之上。

    巨大狰狞的神龙,对着惠启身后显化的金色莲花,长吼一声。龙吟之声,振聋发聩,裹挟着无边暴戾之气,朝金色莲花不断涌去。

    护住惠启和尚的巨大金色莲花,在此威势之下,微微一颤,原本绽放速度为之一滞。周身盘旋的一朵朵金莲,此时也顿时消散,化作金光散落四周。

    原本沉浸于顿悟之中的惠启和尚,此时顿觉有些不适,眉头一皱,嘴上停了下来。扭头看向手扶长剑,身形挺立,直视自己的萧承。

    在院中前来参加论法大会的信众之中,前来凑热闹的桑磐,双眼泛起神异的紫色光辉,眼角隐隐有血色渗出,却还是强忍着疼痛,仰头盯着上方异象,难掩脸上的惊讶震撼之色。

    看着视线之中显化的金色莲花、巨大神龙,桑磐只觉得整个世界观都有些崩塌,已然忍不住有了爆粗口的念头。

    这踏马的还是我活了四十多年的世界?

    桑磐瞪着流血的双目,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三十五章 异象凝现

    关于怒龙剑的描述,金手指面板之上,原本无法描述出来的“怒龙护体”天赋,此时已然显露出来。

    神剑之中蕴含的灵性,此时脱剑而出,化作萧承头顶盘踞的狰狞神龙。鳞爪飞扬,吞云吐雾之间,尽显如渊似海的神龙威势,与对面那已然绽开大半,散溢着无尽佛光的巨大金色莲花,相互对峙着。

    特殊技能这一栏上面,“天眷”技能闪耀着七彩流光,显露着它的神异。

    萧承知道,自己能够看到这些常人无法看到的异象,多半是因为这个技能。

    关于世界升格,萧承其实一直都有留意,但此前一直没有发现什么端倪,都快忘了这茬事了。却不曾想,这世界升格之后的种种玄妙,今日竟然这般体现出来。

    此时的六怀和尚,望着端坐法台之上的惠启和尚,以及其身上散溢而出的慈悲玄奥之气,心中猛地一慌。

    刚刚听闻惠启所言,便是他的心中都颇有触动。

    若是放任惠启和尚这般讲下去,这眼看着就要到手的佛门领袖之位,算是彻底不谈了。

    想到这里,六怀和尚小心翼翼地看了站立高台之上,神色凝重无比的萧承。

    萧承此时,显然没有心思关注他了。唯有低眉顺眼地站在萧承身后的冯保,抬起眉眼,冷然地看了他一眼。

    六怀和尚,心中一寒。恍惚之间,他更是觉得颈脖处发紧,宛若锋刃贴近颈脖要害,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只看到冯保这冷漠淡然的神色,六怀和尚便已然知道,这论法大会自己若是失败了,这下场该是如何了。

    六怀和尚此时,心中猛然生出一丝后悔之意。

    还是自己的师傅看得透彻,此前直接拒绝了!自己就不该贪图这佛门领袖之位,应下皇帝的要求。

    不过这不愿去死的人,在危急情况之下,是总有急智的。

    此时的六怀和尚不愿等死,心思急转之下,脑中灵光一闪,然后猛然站起身来,出声问道:

    “敢问惠启大师,此等佛法,是先行度己,还是先行度人?”

    惠启的主张,是以普度众生,作为修行之道。但如此一来,便需要面临这么一个先度谁的问题。

    若此时惠启先答渡他人,那六怀便有话问,这己身都尚且未得到超脱,有如何能够渡人?若是惠启先答渡己,那便与自己此时主张相驳。

    听到六怀的突然出声,原本盯着惠启的萧承突然眉头一动,暗道一声不好。

    靠,猪队友!

    原本已然被萧承打断顿悟的惠启和尚,听到六怀和尚的问话,心神再次平静下去了。沉吟斟酌片刻之后,惠启和尚微微一礼,沉声道:

    “渡己先渡人,渡人终渡己!渡他人之时,亦是你感悟世间事物的时候。当你能够将身边之人尽数渡了,那也便能够到达,于一切法一切处无不了知的境界了。”

    话音刚落,原本为异象神龙威势所限的金色莲花,此时猛地一震。

    原本只是绽放七分的金色莲花,刹那之间放出无量光芒,充斥着萧承视线之中。金色光辉凝聚的虚幻莲花,此时顶着神龙异象的威慑,尽数绽放开来。

    天地之间,一股无法言明的气息,环绕在惠启周身之上。惠启和尚体内的内力,此时亦是随之而动,沿着他体内的脉络,自行流转。

    原本只是初入九阶的惠启和尚,此时周身的气息,愈发拔升凝实。顷刻之间,身上气势便越发凝重迫人。

    这天地之力的相助之下,惠启和尚的修为,立时推演到了九阶巅峰的境界。

    便是到了九阶巅峰,惠启体内的内力,还在这股力量的催动之下,不断运转。便好似要一鼓作气,助惠启突破九阶,而至陆地神仙的境界。

    惠启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内力,以及周身环绕的天地之力,心中思绪纷杂,然后在心底叹息一声。

    下一刻,惠启身上那原本愈发强大的气势,顿时一滞。

    逐渐减弱溃散的气机,仿佛在告诉旁人,他并未能够突破至陆地神仙的境界。

    突破失败,那无处宣泄的强大内力,自惠启身上汹涌而出,散溢四周。

    那原本常人根本无法看到的金色莲花异象,此时借助惠启散溢四周的强大内力,竟然化虚为实,展现在一众僧人,信徒、宫中禁军的眼中。

    顿时之间,善世院中的所有人,只看到那巨大的金色莲花异象,于惠启身下绽放,放出耀眼温和的金色光芒。

    这金色光芒,此时亦是借助四周强劲的内力,凝聚化作一朵朵小金莲,于空中飘落而下。

    善世院中,一众和尚、信众,彻底狂热起来。纷纷站起身来,对着惠启顶礼膜拜。

    “佛祖降世了,是佛祖降世了!”

    “阿弥陀佛,祈求我佛,护佑弟子、信众!”

    “得见我佛,弟子死而无憾!”

    便是护持萧承前来的一众禁军,此时亦是满脸惊讶,还有人忍不住伸出手掌,去接住那飘落而下的金色莲花。

    甚至还有当初参与围剿感业寺的一众禁军,此时更是心中动摇,脸上流露出慌乱、惊骇、悔恨之色。若不是有军法限制,只怕这些禁军也要立时下跪,祈求佛祖原谅自身罪孽了。

    感受着惠启和尚身上传来的压迫感,以及天地之间化虚为实的种种异象,身穿禁军铠甲,在一旁护持的南霁云只觉心跳一滞,快步上前,护住了萧承身前。

    “陛下,不若先行回宫吧!”

    听着南霁云的轻声提醒,萧承脸色一沉,当即道:

    “不!”

    善世院中,有这么多人看到惠启这宛若神迹一般的异象显化,若是此时萧承直接离去,那便是民心逆转,军心动摇,那今后便别再想打压佛门了。

    甚至,此前被他借助各种手段,压制得死死的一众朝廷官员,也会借着佛门的大旗,再次跳出来作妖,使得萧承彻底失去对大局的掌握。

    萧承心中急切,福灵心至之下,顿时紧攥怒龙神剑,体内浩瀚内力,宛若汹涌江水一般,涌入怒龙剑之中。

    下一刻,萧承头顶之上,瞬间聚拢起一片云雾。

    “昂”的一声龙吟,猛地响彻在众人耳边,让因为惠启这异象显化而失态的众人,顿时一滞。

    循声望去,只看到萧承身后,好大一片云雾,不知何时突然聚拢起来。一道矫健修长,却又看不清楚的黑色身影,在云雾之中盘旋腾飞。

    虽然看不清楚,但这道身影,其身矫健雄劲,于云雾波涛之中遨游的神态,却是让人为之心生震撼。

    “那,那是何物?”众人面露震惊,指着萧承身后,出声道。

    “昂”一声振聋发聩的龙吟之声,回应了众人的疑问。

    龙尾一甩,露出云雾之外,又转眼不见。下一刻,狰狞的半个龙首,钻出云雾,显露在众人眼前。

    “龙,是神龙!”

    “陛下,乃是神龙化身!”

    善世院中,一众禁军原本心中忐忑畏惧,但见自家陛下,亦非凡人,心中顿时一定,顿时欢呼出声。

    听着耳边振聋发聩的龙吟之声,以及一众禁军的欢呼之声,惠启和尚再次轻叹一声,心念触动之下,原本绽放开来,大放光芒的金色莲花,立时消散开来。

    在众人看来,便好似是神龙一声怒吼,金色莲花顿时溃散一般。

    萧承身形挺立,其后云雾聚拢,隐匿神龙其中。身上玄色帝袍无风自动,十二根垂旒遮住面孔,让看不清他的神色,更给人一种天威难测之感。

    一众禁军,此时士气更为高昂,齐声喝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之声,震撼无比,随风传出善世院,飘荡在中庆城上空。

    萧承定定地看着惠启,神情微微缓和,悄悄松开了扶住怒龙剑的左手。

    身后那神龙身影缓缓消散,聚拢而来的云雾,也消散开来。恍惚之间,风轻云淡,好似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此时的萧承,顿觉丹田经脉空虚无比,身形微不可查地晃动几下。

    其实刚刚,并非萧承不愿显化神龙全身。

    而是他如今的九阶修为,是靠着怒龙剑效果提升而来,以萧承本身八阶的内力,显露全部异象,自然是异想天开。便是因为如此,刚才才聚拢起一片云雾,玩了个神龙见首不见尾。

    不过这个惠启和尚,倒是颇为识相啊!

    萧承转身坐了回去,沉吟片刻,语带笑意,道:

    “恭喜惠启大师,悟得大道!”

    萧承此前,在【西楚霸王】帝卡的加持之下,是步入过陆地神仙境的。所以他很清楚,刚刚的惠启,原本是可以直接突破到这个境界的。

    但是他,最后还是放弃了。还有刚刚的异象消散,也是他自行撤去的。

    其中原由,萧承自然清楚,无非就是以此换取自己对佛门的手下留情。

    既然都这般拎得清局势的了,这个佛门大法师之位,给他又如何?

    嗯,其实主要也是这事已经也没有悬念了。

    六怀和尚几斤几两,他萧承可是清楚得很。有了惠启显化异象在前,除非这小子当真是佛祖转世,这个时候也玩个顿悟,否则想都别想。

第三十六章 你惠启拿什么和陛下斗?

    惠启和尚听到萧承所言,心中顿时了然,猛地松下了一口气。

    不枉咬牙他舍弃了成就陆地神仙境的机会,也要低头服软,总算是换的了萧承释放的一丝善意。

    惠启一向清醒,一个陆地神仙境界的武者,若是拼命以各种手段破坏,是能够动摇一个国家的社稷,使其元气大伤。但由此而来的萧承针对佛门的反击,亦是惠启所无法承受的。

    与其两败俱伤,倒不如后退一步。自此之后,佛门弟子少问俗事,隔绝外界影响,一心念佛修行,亦是一件好事。

    两人这边,三言两语之间,便达成了一丝默契。反倒是一旁的六怀和尚,心中越发急躁起来。

    他瞥了一眼萧承身边站着的,低眉顺目的冯保,心中微微一颤。

    事情办砸了,自己这个小命可就没了!

    六怀和尚心念急转,当即心中一狠,仰天大笑道:

    “哈哈哈,惠启大师,你终于悟出来了!”

    萧承闻言,不由得扭头看向仰天大笑的六怀,眉头微微一动。

    这六怀和尚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好像是在说,惠启之所以能够此时顿悟,全是因为他的一番点拨。

    嗯,其实非要说,也确实扯得上关系。要不是因为他多了一嘴,都被萧承打断顿悟的惠启,怎么可能明悟那最后一丝道理。

    此时六怀和尚的大笑之声,也顿时将善世院中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惠启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一旁的慧力和尚便立时抢声道:

    “哼,你这和尚,论法大会开始以来,便侃侃而谈,自身佛法领悟,却不提一词。此时惠启大师悟道,你还要站出来?”

    另一名站出来争夺大法师之位的智迷和尚,此时亦是出声道:

    “不过欺世盗名之辈罢了,贫僧倒要看看,他还能够有什么高见!”

    惠启瞥了这一唱一和,抢先出声的二人一眼,没有说话。

    六怀和尚闻言,额上隐约之间冒出一丝冷汗。

    如今的局势,早已和此前不同了。冯保让人给他准备的稿子,显然已经不太适用了。

    他眼睛微微眨动,面色虽然依旧镇定,心中却是慌乱无比。

    不行,自己得干点啥啊,不能就这么傻愣着啊!

    六怀和尚眼睛下意识地扫过身边,突然发现一小朵略显虚幻的金色莲花,不知何时掉落在他的身前。

    这一小朵金色莲花,是刚刚惠启散溢而出的内力,和他顿悟之时所引动的天地之力相互结合,化虚为实之物。

    被倾注其上的内力并未消散,所以此物已然存在。

    算了,就它吧,随便说点啥,好歹垂死挣扎一下啊!

    六怀和尚伸手捻起金色莲花,抬头扫视在场众人,脸上特意挂上一丝自然的笑意。

    可就当他刚要开口说话之际,手中的金色莲花,竟然就这般凑巧的能量耗尽,在他手中化作点点金色光点,消散开来。

    这番变故,让六怀和尚,顿时一僵。原本刚打好腹稿的说辞,顿时堵在了喉咙间。

    完了,彻底没救了,等死吧!

    六怀和尚双眼浮现出灰败之色,抿着嘴不知该如何处置。

    惠启看着六怀和尚这般神色,心中一动,便已经将他的这番举止深意、心中想法以及前后遭遇,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见六怀和尚面露灰败之色,惠启不由得微微摇头,心中惋叹。

    对佛门领袖权势的执着,遮蔽了他的眼睛,使他忽视了这件事对自身性命的危机,这是三毒之中的贪念作祟。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慧力和尚,突然双眼瞪大,旋即猛地起身,大声喊道:

    “六怀圣僧,我慧力悟了!”

    慧力这个时候的一个激灵,顿时让众人唬了一跳。

    原本已然心生绝望的六怀,看着眼前突然这么大反应的慧力和尚,下意识地瞥向高台之上的冯保。

    原本站在萧承身后低眉顺目的冯保,听到慧力和尚的大喊之声,下意识地抬头,眉头一动,脸上显然也是有些惊讶。

    这惠启和尚突然顿悟,这事先谁能够知道?显然这出戏,不是冯保提前安排的。

    六怀和尚双眼之中再次恢复了一丝神采,气息微微变得有些粗喘。

    还有一线生机!

    旋即,六怀当即露出一副开怀模样,朗笑道:

    “我有朗照宇宙真相、领悟世间万理的精深佛法,使人熄灭生死、超脱轮回的奥妙心法,这能够摆脱一切虚假表相修成正果,其中妙处难以言说。慧力方丈,显然已经领悟了其中真意啊!”谷

    萧承整个人顿时没绷住,猛地咳嗽了起来。

    好家伙,佛祖拈花一笑的典故你也敢套?这么编排,不怕佛教协会跨位面出警是吧!你这是要谢罪的呀!

    原本一旁,脸色有些难看的智迷和尚,此时见到慧力和尚这番举动,眼中也顿时一亮,连忙变坐为跪,亦是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对着六怀跪拜道:

    “六怀圣僧,我亦是悟到了其中真意!捻花说禅,意为上乘佛法,不着形迹,存于世间万物之中,与惠启大师所悟之道,有几分相近!而圣僧手中,金色莲花又转瞬消散开来,是您在告诉我们,这佛法实相无相,超脱一切。此等境界,又比惠启大师,更高上了一层啊!”

    萧承顺了顺气,制住了咳嗽之声,不由得多扫视了六怀,慧力、智迷三人一眼。

    一个心理素质和好,这种局面下还能维持自己的一流演技。另一个反应贼快,能立刻接住别人的临时加戏。还有一个,脑子活泛,转瞬之间便能编出一套话来,将死的说成活的。

    想到这里,萧承心中仍不住赞叹道:这佛门之中,果真是人才济济啊!

    没错,这慧力、智迷二人,其实都是冯保那边准备的。

    佛门之中,能够做到大寺主持的人,岂是傻子?

    惠启无论是威望,修为,还是武功,地位,都是接任佛门领袖的不二人选。

    是以纵使这些大寺方丈,对佛门领袖之位意动不已,但他们也很清楚,便是在萧承的支持之下夺得大法师之位,那也不过是一个无法统领佛门众僧的虚衔罢了,要来何用?

    所以这些方丈之中,动心的人当真不少,但真正出来争夺位置的,也就是这二人罢了。而且他们站出来,也不是为了什么大法师之位。

    本来冯保那边的打算,就是想着让这二人暗中打个配合,好助六怀和尚,光明正大赢得大法师之位。

    这也就是为什么一开始,六怀表现得那么好的原因了。

    所有对手、出题人、裁判,都是咱们陛下的人,你惠启拿什么斗?

    惠启临时顿悟,固然超出了萧承的意料。但三人这个时候相互之间的出彩配合,也颇为让萧承赞叹。

    一时之间,原本注定的局势,似乎变得有意思起来。

    萧承嘴角一弯,靠在椅背之上,颇有兴趣地看起了热闹来。

    法台之下的一众僧众、信徒,一脸懵,好似没有反应过来。片刻之后,下面的智通和尚,方才略带着一丝赌气地说道:

    “有此等妙法,还请六怀大师明言赐教,好叫我等,明悟世间真理!”

    六怀和尚眼皮一动,组织了一番语言,当即再次开口道:

    “吾之妙法,讲究心性本净,佛性本有,觉悟不假外求,舍离文字义解,直彻心源。无念、无相,见性成佛。玄奥之处,全在一时的顿悟之间。刚刚惠启大师那番动静,便是如此!”

    萧承看着神色越发从容,端坐法台之上,更是显得宝相庄严的六怀,嘴角不由得一弯,朝冯保招了招手。

    冯保当即小心地凑了上去。

    “你调教的很好,六怀现在这幅模样,倒是唬人地很啊!”萧承轻声低语道。

    冯保闻言,抿嘴一笑,躬身道:

    “还是陛下此前交代的几句佛门经义,奴婢这才寻精通佛经的人完善了理念。呵呵,本想着此番布局白费了心思,不成想最后还被三人绕了回来!”

    此时六怀口中的语句,是来自于萧承那个世界禅宗的经义主张。这番精妙之言,自然不是六怀能够悟出来的。

    萧承此前随口和冯保交代了几句禅宗揭句,倒是还真让冯保弄出点东西来了。

    禅宗昌盛发展这么多年,其核心经义主张,自然有几分道理。善世院中的僧众、信众,或有人恍然大悟,或有人不明觉厉,皆是不敢出声。

    唯有智通,昂着脖子看着法台之上装模作样的六怀和尚,心中无名火顿起。

    你这故弄玄虚的模样已经很是让人生厌了,这个时候还想着将惠启方丈的顿悟,坐实为你点化的功劳?

    “六怀大师若是说不出其中妙法,又如何让我等相信?还是说,这不过是六怀大师糊弄他人之……”

    “智通!”惠启和尚,突然一声长喝,打断了智通的话。

    智通顿时一滞,低头道:

    “方丈……”

    惠启神色淡然,道:

    “捻花说禅,是极高深的境界。你若不能参悟,便不可妄自揣测!”

    智通心中对六怀是极为不满,但惠启都已经发话了,他也只能低头应是。

    “六怀圣僧,境界高深,老衲服了!”惠启和尚低头道。

    他本就不在意这什么佛门领袖之位,若是能够就此让皇帝放下对佛门的恶意,拿去也是无妨。

    萧承看着低头行礼的惠启,忍不住点头,喃喃自语道:

    “这佛门,倒也是有正经修行人的……就是太稀少了点!”

第三十七章 僧录司与静极思动的阴阳家家主

    禅宗经义,讲究的就是悟性一次。可悟性出众之人,又能有多少?不少前来听经的和尚、信众,其实心中有些不明觉厉的。

    大概可以用,“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来形容他们此时心中的懵逼。

    可就连此前人前显圣,显露异象,宛若佛祖降世的惠启和尚,此时都自言佛法修为不如六怀和尚。

    再加上身边还有些和尚、信众,面上已然流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好似当真从这几句话中,悟出了什么道理来。

    自己若是不给点反应,那岂不是证明自己佛法修为不如别人?

    旋即善世院中的众人,立马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纷纷起身对着六怀和尚恭敬一礼,齐声道:

    “谢圣僧指点迷津!”

    “一番微言大义,致使吾等恍然大悟。”

    “六怀圣僧大法师之位,实至名归!”

    别管是不是真的悟出了什么,反正一通马屁,拍上去就是了!

    和尚的新衣了,这属于是。

    六怀和尚原本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这才逐渐平复下来,已被冷汗浸湿的后背,被风一吹,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好了,不用死了!

    此时就差这临门一脚了,六怀和尚自然不会掉链子。

    听着众人赞美叹服之言,他眼眸低垂,脸上依旧一副宝相庄严,嘴边挂着祥和出尘的笑容,只看这幅样子,倒是唬人得很。

    萧承轻笑一声,颇有兴趣地看了六怀一眼,旋即朗声道:

    “六怀圣僧,修行境界之深,当真是世间少有。那论法这一项,便是六怀圣僧胜了!”

    六怀和尚猛舒一口气,起身对着萧承跪伏身躯,声音有着常人听不出来的微微发颤,道:

    “谢陛下!”

    话音刚落,一旁的智迷和尚再次出声道:

    “启禀陛下,贫僧以为,六怀圣僧境界如此,之后的比武,便不需要了吧!”

    慧力和尚此时,也开口道:

    “陛下,六怀圣僧佛法精深,我等心服口服,愿尊其为我佛门领袖。这武学之道,对我等佛门弟子来说,本就是帮助修行的工具。既然如此,何须再比什么武?”

    这戏码,显然就是冯保之前安排的。

    毕竟动嘴的辩经,可以提前准备稿子,安排人打个配合啥的。但比武,那可玩不了虚的!就惠启这九阶修为,谁能比得上他?

    惠启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心绪平静异常,丝毫不为所动,平淡道:

    “二人所言,极有道理,这比武之事,也便不再需要了!老衲,亦是愿承认六怀为我佛门领袖!”

    既然皇帝对佛门不放心,这大法师之位让给他的人就是了。

    这般,倒也不见得都是坏事。起码今后佛门的影响力,能够被皇帝掌握一部分,皇帝对佛门的忌惮之心,自然也便没有了。

    听到惠启之言,六怀和尚心中一阵激动,当即忍不住,出声道:

    “贫僧修行尚且不够,全靠诸位大师礼让,陛下恩厚,方能得此尊位……”

    话说到一半,冯保悄悄抬头,冷然地扫了六怀和尚一眼。

    感受到冯保那冷冽的眼神,原本还有些飘飘然的六怀,顿时宛若被一碰冷水当头浇下,连忙顿住了嘴。

    萧承嗤笑一声,旋即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既然如此,六怀圣僧众望所归。拟旨,封释源宗六怀和尚,为我云国新任大法师,统领佛门上下。传诏天下,咸使知闻!”

    冯保当即上前一步,朗声应道:

    “遵旨!”

    善世院中上下众人,齐齐跪倒,山呼:

    “谢陛下!”

    不过今日这戏码,显然还没有结束。

    萧承轻咳一声,继续道:

    “今日论法大会,方知我云国佛门,竟有这般大德。只设大法师之位,难以尊显这些大德高僧!”

    听到萧承的话,惠启和尚眉头猛地一皱。

    这皇帝还想做什么?自己都退让到如此地步了,还不肯高抬一手?

    “朕欲设立僧录司,选大德高僧,充任僧官。僧录司此后,归礼曹统属。司中设正、副二印,为僧录司主官,再设左右善世、阐教、讲经、觉义等僧官,共同掌管云国寺院僧尼!”

    原本心中为自己成为佛门领袖而窃喜的六怀和尚,此时浑身一僵。

    僧录司掌管云国寺庙僧尼,那自己呢?

    而一旁的智迷、慧力两位和尚,此时忍不住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喜意。

    一个空有头衔的大法师,他们是不愿意去干的。而他们之所以能够被冯保说动,可不就是因为知道这个即将设立的僧录司嘛。

    萧承端坐高台之上,如山威严四溢,沉声道:

    “塔宁寺主持惠启,赐僧录司正印,为僧录司主官,统领云国诸寺,专司整理佛法,监管各地僧众。六时寺主持慧力,香积寺主持智迷,各赐僧录司副印,共掌管僧籍、度牒颁赐,并执行戒律法度,约束天下僧众!”

    原本心有不满的惠启和尚,听到萧承说完,不由得微微一愣。

    自己是僧录司正印?

    这僧录司一设立,那才是直接将佛门大法师的职责尽数夺去。可以说这僧录司一设立,那以后佛门大法师之位,可就沦为了一虚职了。

    还不等惠启想明白其中关键,一旁的慧力、智迷二人,早就迫不及待地跪伏在地,高声谢恩道:

    “谢陛下!”

    虽然头顶之上还有一个惠启,是真正的僧录司主官。

    但相较于专司整理佛法的惠启,慧力、智迷二人共同掌管的僧籍、度牒的颁布,还有对僧人有执行戒律的权利。这些东西,才是实打实的好处啊,二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对的意见。

    萧承似笑非笑地看着惠启,道:

    “惠启大师,可愿接旨?”

    六怀和尚是个水货,而在佛门之中混下去,也是需要点真才实学的。为了避免暴露他水货的本性,他以后绝对不能轻易露面。

    而且萧承原本希望他起到的用处,也不过就是在要紧的时候,站出来利用其佛门领袖的身份,为萧承背书而已。

    所以啊,这今日的六怀,应该就和大雄宝殿之中的佛祖金身一个待遇。

    而僧录司,才是萧承借此真正掌管、限制佛门的机构。

    慧力、智迷这两个和尚,如今不过是为了僧录司的权势,这才和答应冯保进行合作,难免今日之后,不会生出什么异心来。

    倒是惠启和尚今日显化异象之后,佛门之中必定无人能及得上他的威望。又是少有的一心修行之人,授其僧录司正印之位,倒是能够对二人加以制衡。

    惠启看着萧承颇有深意的目光,沉吟片刻,亦是俯身在地,道:

    “老衲惠启,谨遵圣谕!”

    萧承闻言,当即朗声大笑,道:

    “哈哈哈,好,今日之后,这佛门之中,便有劳诸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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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国,武陵山,阴阳家山门驻地,主峰峰顶之上。

    身穿素袍的老者盘坐峰顶之上,俯视着山峰之下的事务。

    此时的老者,披头散发,双眼深邃无比,直透出一股浩瀚之意,好似天地星辰,日月五行,尽皆包含其中。

    他周身散溢出的一股子玄奥之意,恍惚之间,整个人都好似与此片天地融入一起,化作天地之中的一道气息,引导着天地之间阴阳五行相生相灭,斗转星移。

    若是有人此时扫视此地,无意之下,甚至会下意识地忽略这里还有一位老者坐在这边。

    身穿华丽的玄色绣金道袍,一身气势玄奥异常的中年男子,神态恭敬,极有耐心地等候在素袍老者身边。

    这位身着华丽道袍的中年男子,可是不简单!身为阴阳家外门门主,对外主事之人。除了阴阳家内宗事务,其余阴阳家所有事情,都由其处置。

    而值得中年男子如此恭敬对待的,除了阴阳家内宗宗主,阴阳家家主须宿,也再无旁人!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沉下心神推演的须宿,突然感知到天下西南之地,忽然传来了一道令他心中一动的气息。

    原本的推演修行,顿时一滞。

    感受着须宿身上缓缓消退的玄奥之气,中年男子心中一愣,然后连忙出声宽慰道:

    “宗主,这陆地神仙之境,江湖之中已然许久未曾有人突破了。如此境界,非是一朝一夕便能到达的,宗主切莫着急!”

    须宿缓缓摇头,神色莫名地看了西南方向一眼,疑惑道;

    “我知道,这突破之事,哪能这般容易……正阳,桑磐那边,可曾传回消息?”

    阴阳家外门门主,戈正阳闻言,连忙道:

    “是来了书信,交代了云国不少事情。宗主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须宿闻言,沉声道:

    “近来隐约之间,频频感知到西南之地,传来令我心神动摇的气息。桑磐可曾交代,云国有何异常?”

    戈正阳闻言,沉吟道:

    “消息是最近半月之前送回来的,信中说这云国小皇帝雄才大略,建立了此前没有的科举制度,以此为自己招揽人才。小皇帝还设立了一处,名为‘稷下学宫’的地方,希望迎百家之中的贤人入驻。”

    “还有吗?”须宿接着问道。

    “啊,还有就是桑磐说,他的观心瞳,在云国看到了很多此前从未看到过的异象,很是神异,还为此伤到了双眼。此前我还以为是桑磐精修此术多年,使之产生了未知名的变化了呢。若非要说有什么异常的话,也就此事了!”

    “从未看过的异象?”须宿眼睛一眯。

    下一刻,须宿心中顿时心血来潮,开口道:

    “好,静极思动,或许要去云国走一遭了!”

    戈正阳闻言,顿时一愣。

    自家宗主,可是在武陵山枯坐四十年了,此前天下诸多变化,都不曾想要出山。这次又为何,动了下山行走的心思?

第三十八章 方技家

    夜色已深,中庆城中临时搭建的科举场地。

    在张昭以及手下礼曹官员,加上从朝廷各处调来的官吏的努力之下,足足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方才结束。

    劳累了一天,腰都有些站不直的官吏们,不掩抱怨之声,一边哀叹着,一边离去。

    其实这场帖经考试,只是正式科举的资格审查,应试士子,只需要默写各家经义之中的一些语句,便可完成考试。

    现场批阅,当场出成绩。一轮考试,顶了天也就是半柱香的时间。

    但这只是考试所需的时间而已!

    事实上,作为第一次组织的科举,一众官吏需要登记应试弟子的身份籍贯,按照各家出身,分配考场。

    便是这些琐碎的事情,消耗了在场官吏大部分的精力。

    一名官吏,强打着精神,将整理好的名册送到了张昭面前,行礼道:

    “尚书大人,这便是今日取得资格的士子们的名册。”

    这名官吏此时顿了顿,苦笑道:

    “前来参加考试的人,一共一万四千多人。结果这简单的帖经考试,便直接筛去了八千多人,仅留下六千多名士子。这怕这些人中,确有才学者实属寥寥啊!”

    原本休沐数日,而稍稍回复了些精神的张昭,此时脸上再次浮现出疲惫至极的神色。他看着手中厚厚的名册,摇头道:

    “如今前来应试的,有不少是前来凑热闹的百姓。而且科举之事,一个多月前方才昭告天下。有才学的士子,说不得现在还没有收到消息呢。所以这一届,大概是取不到什么贤士了。”

    “既然如此,那陛下为何不等明年再行科举?这样我等也能多些时间准备,何至于这般手忙脚乱?”

    张昭微微皱眉,合起手中名册,道:

    “这一届科举,本就是试行,借此总结经验,今后好查漏补缺,防止疏忽。今日出疏忽,总好过日后在天下闻名而来的众多贤能之人面前出洋相。

    他又顿了顿,呵斥道:

    “还有,我等臣属,安心做事便是,何来的这般多怨言?”

    这名官吏,顿时被张昭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躬身应诺,不敢多说半句话。

    张昭站起身来,顿觉脑袋一阵昏沉,身形微微一晃,撑在桌子上缓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好了,下去吧。今日参与科举事务的官吏,尽数休沐三日。科举之后,我亦会在陛下面前,为你们请求恩赏的,”

    官吏闻言,这才眼睛一亮,拱手道:

    “谢大人!”

    张昭眉头又是一紧,呵斥道:

    “要谢陛下,这恩典是陛下允诺的!”

    官吏嘴角一抽,连忙道:

    “啊,对对对,谢陛下!”

    张昭冷着脸,转身走出临时搭建的科举考场,坐上马车,朝皇宫而去。

    这科举之事,是萧承极为关心之事,是以张昭还需亲自入宫,禀报一番才是。

    皇宫之中,有萧承提前交代过的命令,张昭自然是畅通无阻,径直来到养心殿处。

    此时的养心殿中,两名四五十岁的男子,神情略微激动,不断交换着意见。

    “天地之间,有六种气象,下降生成五味,表现为五色,应验为五声。一旦超过限度就会滋生六种疾患。阴淫寒疾,阳淫热疾,风淫末疾,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心疾,此为六气致病说。所以万事万物不可太过,只需克制得当,便能避免疾病!”

    正在说话的男子,一身长袍,身形匀称。打眼一看好像才三十多岁的模样,但仔细一看,却又觉得好像年纪不轻。

    另外一名五十多岁,身穿布衣的老者,听到他所言之语,亦是连连点头,忍不住道:

    “于病未有形而除之,防患于未然,这才是上乘的医术!只不过世间之人,心中多存侥幸,不能很好的克制自己,所以这才有我这种医者的用处。”

    老者顿了顿,接着阐述自己的医术理念,道:

    “常人若是得病,身躯便有所体现。若有人面色发黄,超乎寻常,则为肝脾生出病灶。若面色发黑,一眼便能望出,则有可能是心肺、肾脏、肝脏出了问题。再询问病人身体异样之处,了解病人日常饮食作息,配合诊脉,则病人病灶之处,难逃医者之眼。”

    萧承靠在龙椅之上,看着眼前二人,心中莫名安心。

    好了,有了这两位,自己只要不太浪,应该是死不了的。

    眼前二人,正是白色训卡【方技家】召唤而来的二位。

    姬缓,秦和。

    嗯,这两人都有好几个名字。

    年纪稍微大一些的那个叫做姬缓的老者,另一个名字叫秦越人,被人尊称为扁鹊。

    年轻稍轻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但实际上也是靠近五十的人,只是因为保养相当好而看不出来年纪的那位,也有一个名字叫医和,就是面谏晋平公,让他戒女色的那位。

    一旁的冯保有些着急,忍不住出声问道:

    “所以二位,陛下龙体可有异样?”

    秦和回过头来,缓缓摇头道:

    “陛下身躯无恙,应当是习武之时未曾注意加以节制,致使体内内力消耗一空,这才有些虚弱。”

    姬缓亦是点了点头,道:

    “不错,陛下身躯并无大碍。若实在不放心,草民可开个方子为陛下调理。”

    秦和闻言,却是出言提醒道:

    “陛下身躯强健,不需调理亦可无事。便是要开方子,亦需要注意,进补不可太过!”

    萧承闻言,摆了摆手,轻笑道:

    “朕倒是不需要调理,真正需要调理的人,这个时候才来了呢!”

    说罢,萧承对着殿门处候着的张昭招了招手。

    张昭见状,当即微微躬身,走入殿中。

    二人回头看去,便见脸上难掩疲惫之色的张昭,快步走入殿中。

    张昭微微躬身,双手高举整理好了的名单,沉声道:

    “陛下,初试结果,已然出来。名单之上的,皆是取得资格,可参加正式科举的士子。共计六千三百一十二人,其中儒家子弟一千一百……”

    萧承示意冯保将名册接了过来,连忙道:

    “科举初创,又是这般急促举办,辛苦你了!这些事情,便不用一一交代了!”

    这张昭到底是文弱士人,此前短短时间之内,核查有功之臣的名单。然后一口气未歇,就被萧承塞过去了科举之事。也就科举开始之前,休息了几天。不用说,萧承也知道他身躯疲惫。

    但其实萧承之所以不断给他加担子,也是无奈之举。

    如今朝堂局势不同了,像马敏文、曲诚、陶艾这些老臣,遍布朝堂文武两班,又因为勉强论得上儿女亲家,所以为了避免这三家下面的门生故吏自动形成利益集团,萧承已经开始有意削减三家家主在朝中的影响力。

    像衡量军功、考成制度、操办科举这些重要的,能够增加他们朝野上下威望的事情,都是不能交给他们去做。

    而萧承手中能用的文臣,能力、此时官职,合适的也就张昭张纮二人。

    张纮主持考成法,不能离开。所以这些事情,自然也就只能让张昭辛苦辛苦了!

    不过说起来,萧承之所以这么着急举办科举,也是为了张昭着想。

    毕竟万一科举刷出了哪位名臣,可不就是帮助张昭减负了嘛!

    萧承指了指张昭,对着姬缓、秦和二人道:

    “这是礼曹尚书,因为科举之事而劳累至此,还请二人为他调理调理!”

    二人闻言,当即点了点头,齐齐上前为张昭诊断起来。

    张昭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明明是前来送名册,禀报情况的,莫名其妙就被架起来看病。不过好歹也是陛下恩赐,也不好拒绝。

    二人诊断之后,秦和先行开口道:

    “这尚书大人,亦是并无大碍,只是因为操劳过度导致。休息调养数日,便可恢复。”

    而姬缓,此时却是眉头微微皱起,看着张昭的脸色,微微有些凝重。

    本来还没有什么的张昭,顿时被姬缓的眼神,盯的心里有些发毛。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西医笑嘻嘻,就怕中医眉眼低。

    虽然这个世界没有西医,但大体意思还是不变的。

    看着姬缓神情凝重,张昭心中不免惴惴,忍不住道:

    “额,这位医者,我可是,有什么隐疾?”

    萧承也坐直了身子,眉头微微皱起。

    不会吧,不会当真把张昭给用出毛病了?

    姬缓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斟酌地问道:

    “尚书大人,脚步虚扶,四肢疲惫,确实是劳累过度。但不知大人,头部可有不适?”

    张昭闻言,心中顿时咯噔一声,不由有些慌乱,连忙道:

    “今日确实有头部有轻微胀痛之感。”

    “可有精神恍惚之时?”

    “确有!”张昭连忙道。

    萧承此时,亦是担心地开口道:

    “姬大夫,张卿可有什么隐疾?”

    姬缓见萧承、张昭皆是面露紧张,连忙反应过来,解释道:

    “哦,也并非什么大事。只是我观张尚书面部,只觉尚书大人有精神消耗过度之像。这般损耗,一日两日或许没有什么,当时日久了,便有心力衰竭之危!”

    萧承闻言,不由得皱眉道:

    “何以心神损耗至此?”

    张昭闻言,顿时一愣。

    老实说,今日科举的诸多事务虽然累了些,但大都不需要动什么心力,也不至于损耗心神啊!

    这个时候,他忽然回想起今日早晨,自己猛地喝止住一众应试之人的画面。

    现在回想起来,貌似自己头部略感不适,亦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张昭犹豫片刻,方才开口道:

    “或许,是和那件事有关?”

    他当即将清晨秩序混乱难以维持,他突然暴喝一声,传遍四周,将众人喝止的事情说了出来。

    姬缓闻言,眉头紧皱,道:

    “尚书大人未曾修行高深武功,能够一声喝止上万士子,只怕应当是和这件事有关。只是我不曾见过此等症状,实在难以诊断。不过此事,倒也算不得什么大病,稍后我开个药方,调理一番便可!”

    一旁的萧承,这个时候忽然想起,今日自己和惠启和尚凝聚的天地异象,心中不由得一动。

    世界升格之后,惠启和尚一番顿悟,便能够引动天地异象,将自己的修为,一举推到了九阶巅峰,若不是他主动放弃,当真是有可能步入陆地神仙境界的。

    既然如此,那像张昭这些,智慧高达八九十的文士,若是一朝有感,是不是也有可能引动天地之力,显化莫大威能?

    如此的话,那可就有意思了!

    萧承想到这里,当即道:

    “姬大夫,秦大夫,朕欲封你们二位为太医,替朕和朝堂百官,诊断病症,不知二位,可愿意?”

    秦和闻言,当即躬身一拜,道:

    “草民遵旨!”

    姬缓倒是微微一滞,出声道:

    “陛下,草民志在行走天下,为百姓诊断病症的同时,能够见识各种疑难杂症。若是受封太医之位,只怕终日只能留在这中庆城中,实在非是我之所愿啊。请陛下谅解!”

    萧承闻言,眼睛微微一眯。

    他可不愿意,有朝一日被自己召唤而来的人物恶心到!姬缓哪怕只是个医者,但万一出去行走天下的时候,救了萧承哪个希望他死的人呢?

    萧承眼皮微动,开口道:

    “姬大夫便是靠着一双脚行走天下,难道就能够走遍天下?治疗无数百姓吗?若朕说,姬大夫若是想要救治天下百姓,接触各种疑难杂症,便更应该留在我中庆城才是!”

    萧承顿了顿,接着道:

    “朕设立稷下学宫,欲请百家前来授课,吸引天下士子前来。若是姬大夫建立医家学派,在学宫传授弟子,教导更多的医者,那才是多拯救天下百姓的方法。而且只要天下人都知道,中庆城有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那些天下之间各种无法治愈疑难杂症,自然不就找向你了吗?”

    医术高,那就乖乖培养弟子。想要接触疑难杂症,只要打响了医术高超的名声,还怕没有各种棘手的病人找上门?

    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萧承不想将来被自己召唤而来的人恶心到。

    若是姬缓当真执意要离去,萧承保证自己,一定会强行把他留下。

    姬缓一愣,心中琢磨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道:

    “天下士子,都希望学习治国之法,以此辅佐君王,匡扶社稷。只怕这医术,是没有多少人愿意前来学习啊!”

    一旁的秦和,听到这话有些不乐意了,忍不住出声反驳道:

    “姬大夫的医术,我自叹不如。但姬大夫这般言论,我却是不同意!上等的医生,能医治国家的弊病。中等医生,能医治人的弊病。只知道医治个人身体上的各种疾病,那只是下等的医生!我等医者,调理五脏,使六气顺和。祛疾扶正,使人不生患。这不就是调和文武百官,惩治贪官污吏,亲近贤士,使得朝廷运转,治理国家的方法吗?”

    此等言论,让姬缓当即一愣。

    姬缓也是医者,自然不会鄙夷自己的身份。这般说,只是因为天下之间,确实只有很少的读书人愿意学习医术。

    做医者,你文化水平不能太低!可一般有这种文化水平的,可都去学各家显学去了,哪会愿意当什么医者?

    姬缓心中也是不由得有些触动,他深吸一口气,当即对着秦和行了一礼,躬身道:

    “秦大夫恕罪,我并非瞧不起医家……哎,也罢,陛下所言,却有几分道理,不妨一试!”

    萧承闻言,轻松一口气,当即开口笑道:

    “那正是太好了!这天下医者,多是出自各家显学之中的旁枝。世间之人不可或缺的医者,竟然到现在都未曾有以医术为根基的学派。今日二位有心创立,朕当真为天下人而感到高兴!”

    他顿了顿,接着开口道:

    “秦大夫所言,可为学派根本。而医人医国之微言大义,含括太多,早已超脱了医术限制。若以医家称呼,未免有些局限了!如此,朕便钦赐你等名号,为方技家,可否?”

    方技,总称医、卜、星、相之类的技艺。

    姬缓、秦和闻言,对视一眼,心中不由得有些激荡,当即躬身行礼,道:

    “谢陛下赐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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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皇帝成长计划介绍:
轮盘缓缓转起,各色光辉一一显露。
金色光辉,一闪而过。
【金色帝卡,秦始皇。卡牌技能:六世余烈、威震四海、横扫六合、巡游求仙、千古一帝】
萧承眼放光芒,神色激动,连连点头。
这个好,这个好!
哎呀,过了!
又是一道金色光辉亮起。
【金色训卡,星佑蜀汉。卡牌技能:使用之后,拥有名臣诸葛亮、法正、姜维、徐庶、黄月英,无当飞军(三级特殊兵马)可组建。】
诸葛亮哎,这个也好,就这个!
啧,还是没抽到!
紫色光芒,闪耀萧承视线之中。
【紫色帝卡,唐宣宗。卡牌技能:大中之治、神策、装疯卖傻、昭雪、老儒生】
嗯,这个也行。
轮盘依旧没有停下。
【蓝色策卡,鱼腹藏剑。卡牌技能:使用之后,一年之内,除名大臣必定成功。】
嗯,这个勉强能接受。
轮盘,继续转动。
直到片刻之后,白色光辉充满萧承视线之中,一张卡片一跃而出……太宗皇帝成长计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宗皇帝成长计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宗皇帝成长计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