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种地
太阳还没出来,趁着天凉快,辛逸和冷星雨在营地的一块角落里锄地。
业主单位给项目上划拨了一块两千多平方米的地皮,用于安置新的营地,经理部要求高规格快速度建成投入使用,两周时间已经初具规模可以入住了,项目部成员一人一间带卫生间的空调房间,虽然是平房,但住宿和办公条件比原来的楼房好多了。
辛逸和冷星雨的房间在平房最南边靠在一起,出了房门走几米就有一块两丈见方的空地,空地边上靠着围墙有一棵橄榄树,冷星雨在树下放了一个崭新的狗窝,狗窝是李元善让项目上的木工按照冷星雨的要求做的,遮风挡雨结实耐用,冷星雨一个人搬不动。
狗窝旁边的地当然没有浪费,冷星雨要种几种月季几种菊花,辛逸很实际地要种青菜和黄瓜,冷星雨非常反对,但是辛逸仿佛对种菜有种执念,一向对冷星雨言听计从的他这次坚持占了一份“自留地”。
冷星雨说:“我绝不吃你种出来的菜,因为你的菜都是牺牲我的花得来的……韭菜除外,我太想吃韭菜了,食堂说买不到。”辛逸就说等我韭菜种出来了,吃一送一,吃一根他种的黄瓜才可以割一茬韭菜,不然韭菜不给吃。
冷星雨笑辛逸追求太低,就知道吃吃吃,辛逸说她才是只知道吃吃吃,而且还偷偷吃,想吃臭臭的茼蒿却借口种菊花,菊花就是茼蒿,茼蒿就是菊花,别以为他不知道。冷星雨抓起一把草扔在辛逸身上,说你个憨货猪八戒,辛逸说我这头猪是仙鹤养的,叫鹤养猪,身上的肉比唐僧肉还金贵。
冷星雨停下锄地的动作,扶着锄头说:“什么仙鹤,是荷吧?荷花的荷,荷香猪。”辛逸不理解为什么是荷花,就说荷花有什么好的,再说阿尔及利亚也没荷花呀,这块地也没法种荷花。冷星雨看辛逸表情自然不像假装的样子,就问你真没在这见过荷花吗?改天我带你去看看。辛逸不信,坚持阿尔及利亚没有荷花,这里自然环境就不适合荷花。
两人就这样一边锄地种花种菜,一边闲斗嘴,冷星雨的月季花和菊花都是花圃里买来现成的,直接种在地里浇水就好,辛逸只有几包菜籽,要先播种育苗再移植。两人忙完已经是早饭时间了。吃早饭时,李元善和徐童听说两人开荒种地了,都跑过来参观,只看见一条狗在地理撒欢打转,刚种下去的月季和菊花东倒西歪叶子碎了一地,辛逸刚整好的细土播下的种已经被画了无数个圈圈,狗爪印到处都是。
两人哈哈大笑,冷星雨抓起狗子打屁股,骂你个傻狗,扔进狗窝关上门不给出来。辛逸蹲在狗窝前要狗子赔偿,不然吃它的肉!狗子好像听懂了辛逸的维系,退到狗窝深处趴着不动了。
辛逸要重新整地播种,冷星雨对他说:“看,荷花和小任来了。”辛逸看去,戴月荷和任海涛肩并肩来了,一个身姿窈窕,一个眉清目秀。辛逸这才明白荷香猪的意思,对冷星雨说:“有道菜就是老荷叶包猪肉做的,叫荷包肉,可香了。”冷星雨白了他一眼,蹲下整理被狗子弄乱的月季和菊花。
戴月荷带来了几包花籽和菜籽,分别给了冷星雨和辛逸,特别对辛逸说她喜欢吃嫩嫩的苋菜,试试看能不能种出来。辛逸挑出苋菜种子,重新整了一小片细土播下,说苋菜和韭菜一样,可以割好几茬。冷星雨脸就拉下来了,对辛逸说:“先种韭菜!”辛逸还蹲在地上没起身,李元善说:“韭菜好,韭菜香。给我种子,我来种,肯定能种好。”辛逸翻检出韭菜种子给他,自己继续弄苋菜。
徐童一旁察言观色,说在国内就经常种菜,出国来还种什么菜,当然是种花啦,这里的菊花最好种,风一吹就长,不仅好看还好吃。戴月荷第一回知道,问徐童菊花怎么能吃呢,任海涛抢着回答说:“我们国内吃的茼蒿其实是菊花的一种,在阿尔及利亚长得特别好,但是当地人不吃这个。”
几个人都蹲下种花种菜,冷星雨却站了起来,手挡住阳光说太热了,她不种了,遛狗去。辛逸犹豫了一下,继续侍弄他的菜地,对徐童的暗示视而不见。任海涛却直接说出来了:“辛逸,你女朋友好像不开心了,还不去哄她?”辛逸看戴月荷,戴月荷说你看我干吗,快去呀。
辛逸这才起身去追冷星雨,却被突然冒出来的老贾拦住了说该走了。知道戴月荷来了,老贾出来照个面,让戴月荷中午留下吃饭,吩咐李元善好好招待,他和辛逸要出趟门,中午不回来吃。戴月荷摇手不停,说已经有安排了,中午到任海涛那去吃鱼,今天就是顺便来看看朋友们的。任海涛难得笑嘻嘻地说:“贾总,你们太能喝了,大家都怕了,不敢来喝酒。”一句话说得老贾笑也不是骂也不是。戴月荷问:“今天休息天还出去忙啊?”老贾说没办法,客户早就和辛逸约好了的,不然中午一定陪戴月荷喝几杯。
辛逸来不及找冷星雨,匆匆换了一身衣服,和老贾一起上了徐童的车。车一开动,徐童说:“任海涛不请我们吃鱼喝酒,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呀?”
辛逸坐在副驾驶上没说话,低头发短信,冷星雨不接电话,总不能拒收短信吧。过去两人经常斗嘴,正是在工作之余的斗嘴才让两人相互越来越了解,逐渐喜欢上了对方,成为令人羡慕的一对。以前冷星雨温婉可人,善解人意,但是最近变了,要求越来越多,条件越来越苛刻,脾气越来越执拗,不再是以前的小可爱了。
辛逸知道是地震中的经历让她发生了改变。那种可怕的景象辛逸多次在梦里重现,半夜惊醒,徐童也和他说过会做噩梦,最近才好了一些。所以,辛逸完全理解冷星雨的改变,包括她想马上回国的想法,他希望能帮助冷星雨恢复过来,让她重回无忧无虑。只是,他现在真的需要这份工作带来的收入。这让他很为难,他希望冷星雨能理解他。
短信写了改,改了删,删了重写,重复了好几遍,最后辛逸放弃了,就发了几个字:“我就是你待割的韭菜。”发出去后,觉得没表达完整,又补充了一句:“想割几茬割几茬。”放下手机,如释重负,陪徐童聊天,说任海涛不懂人情世故,为人还是不错的,在救援队期间相处得不错。
徐童就笑了:“这傻鸟肯定追不上戴月荷,死缠烂打对戴月荷那种女人没用的”。
辛逸就惊讶了,反问徐童为什么认为任海涛在追求戴月荷,他从来没听任海涛说起这事。徐童还没回答,短信铃声响了,辛逸立刻抓起手机忐忑地查看,又失望地放下。
徐童看在眼里,说:“你呀,和冷星雨是天生的一对,我用那么多时间帮你们传情达意,你们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相互喜欢,你们以后肯定会互相折磨,痛苦不堪又乐此不疲,欢喜冤家!”辛逸又惊讶于徐童的用词,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徐童回头看了一眼后排闭目养神的老贾,得意地说:“我不会看电视啊?你自作自受,好自为之,不要再找我当传话筒、电灯泡。”
辛逸笑他:“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徐童呵呵一笑,伸出两根指头:“学以致用。找我也可以,咨询费加劳务费,一次两千第纳尔。”
第十七章 韭菜
中午,刘永正顶着大太阳到项目食堂蹭饭来了,没有空手,带来了一瓶洋酒和两个纸箱,纸箱里面全是下酒菜。当他知道辛逸和徐童陪老贾出去吃饭了,掏出一把钥匙打开徐童的房门,和李元善到食堂打了饭菜端到徐童的房间里。房间里摆了一张方桌和四张木椅子,是徐童找工人用工地上剩余的木料做的,平时打牌打游戏用的。刘永正把饭菜摆了满满一桌,有香辣卤牛肉、咸鱼、香肠之类平时难得吃到的菜,是刘永正的厨师做的,够四五个人吃。李元善说冷星雨喜欢吃这些,打她电话喊过来一起吃。
没一会儿,冷星雨打着太阳伞拎着一个塑料袋来了,身后跟着狗子。狗子进了房间,闻到了香味围着桌子乱转,被冷星雨喝止,她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个骨头一样的东西丢给狗子啃。刘永正说一桌子菜,饿不着狗子,冷星雨说他不懂养狗,狗子决不能吃盐,不然掉毛,这个骨头是她跑遍阿尔及尔的宠物店和超市才买到的,专门给小狗啃的,有味道有营养。
刘永正不以为然,说他家的大狼狗就吃剩饭剩菜,长得高大凶猛,哪像这个小奶狗娇贵。李元善丢了一个鸡爪给狗子,狗子嘴里叼着骨头闻了一下鸡爪,继续啃骨头。刘永正就夸狗子聪明,知道吃高级货。他打开带来的洋酒,倒了三个半杯,然后掏出打火机。冷星雨说:“不许抽烟,谁抽烟我就不吃了。”
李元善说那就别抽了,喝酒吃菜。刘永正没有收起打火机的意思,他打着火,端起酒杯倾斜着,火苗在杯口掠过,带起蓝色的火焰,忽闪几下后灭了。他把酒放到李元善面前,李元善让给冷星雨,冷星雨端起杯子深深吸了一口,问刘永正这是什么酒,第一次见到这种喝法。刘永正一边继续用打火机点火,一边说这是法国产的高级白兰地,夏天要温着喝,更柔和。
三人碰杯,冷星雨轻轻尝了一口,说这个比上次弄来的白酒好,上次的白酒质量太差了,可惜这个只有一瓶,不够喝。她拿起圆形的酒瓶仔细看,酒瓶上有一个投标枪的半人马,还有两个红色的字母XO。刘永正给他解释,法国的白兰地用葡萄酿制,酒液在橡木桶里陈酿,XO表示至少陈酿了6年,是白兰地的最高等级,投标枪的半人马是著名的人头马商标。李元善评价这个人头马酒还不错,但还是白酒喝着更习惯,中国酒配中国菜才正宗。
三人喝酒吃菜闲聊天,就说起老贾和辛逸休息日还要出去吃午饭,肯定没有在这房间里啃鸡爪子开心。刘永正给冷星雨倒酒,说辛逸会法语,肯定爱喝这个酒,可惜错过了,下次补上。李元善从刘永正手里拿过酒瓶,说少倒点,给辛逸留一些,我们改喝白酒,我房里还有几瓶。冷星雨脸色微红,她抓住李元善的手腕,从他手里拿过酒瓶,倒了满满三杯,正好倒完了,她轻轻甩酒瓶,把里面的最后几滴酒液都倒在刘永正杯子里:“那头笨牛,一滴都不留给他。”
刘永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李元善一眼,正要说话,李元善端着酒杯微微摇头示意他别问。冷星雨喝了一大口酒,自己说起来了:“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到客户低头哈腰就算了,一个小公务员他也那么巴结,至于吗?我和她一个房间住了几天,知道她出来就是为了镀金,他们是官宦世家,有了这个海外经历回去好升官发财。”刘永正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冷星雨说的是谁,有点儿吃惊地看李元善,李元善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冷星雨继续说:“那头笨牛,就知道存钱买房,买房买房,房子有那么重要吗?”李元善一边低头吃菜一边点头:“嗯嗯,房子就是钢筋水泥,无所谓的。”刘永正跟着说他家老头子国内开发了小区,可以优惠卖给辛逸一套。
“那倒不用。我和他一起买,我们两人的钱加在一起很轻松就可以买一套,他就不同意,非要自己一个人买,在非洲赚钱买!”冷星雨说着,重重把酒杯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响,把桌底下趴着睡觉的狗子吓了一跳。李元善停下夹菜的动作,很严肃地问她:“你们两人已经谈婚论嫁了?”冷星雨脸色更红了,摇头说:“一套房子而已,算不上谈婚论嫁。”李元善狐疑地看刘永正,刘永正哈哈一笑说你们两个加快点,成为我们这些人里第一个结婚生子的,我做孩子的干爹,送一套房。李元善桌底下踢了刘永正一脚,刘永正愣神看他,想不明白自己哪句话错了。
冷星雨自己喝了一口酒,问刘永正的酒都是哪买的,她想买几瓶,回国时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刘永正说都是自己找当地朋友便宜买来的,让冷星雨别在阿尔及利亚买,回国时在机场免税店买更划算。李元善给冷星雨传授自己在机场免税店买东西的经验,还没说完,一名工长突然找来了,说工地上有个基坑验收有点问题,需要李经理去看一下,等着浇垫层混凝土。项目上干起活来都是没日没夜的,只有部分管理人员才有定期的休息日。李元善让刘永正和冷星雨慢慢喝,他去去就回来。工长陪着笑脸说对不起冷主任、刘老板,打扰你们喝酒了。冷星雨只是微微点头,刘永正客气多了,邀请工长有空到他那去和兄弟们喝一杯,他刚晒好了几条大咸鱼,正好下酒。
李元善去了之后,一直没回来,刘永正和冷星雨两人杯子里的酒慢慢就空了,一桌子菜却还剩好多。刘永正起身要去李元善房间里拿酒,冷星雨拦住他说不喝了,白兰地喝得正好,不能喝混酒,喝了头疼。刘永正坚持要去,冷星雨晃着脑袋说刘永正不行,守着阿尔及利亚的大好市场只会跟松梅集团玩泥巴,只知道吃吃喝喝,这是要入宝山空手而回,等着被他老头子批吗?
刘永正在徐童房间里翻找出矿泉水给冷星雨倒上,问她有什么锦囊妙计。
冷星雨说,我没什么锦囊妙计,都是从辛逸那里听来的馊主意,你要不要听?
刘永正说,你们俩还分那么清吗?快说来听听,帮我解决问题。
冷星雨问他,你弄来的白酒,给老贾送了,给李元善都送了,有没有给徐胖子分一些?
刘永正说,没有,这白酒就那么多,不够分的。
冷星雨说,这稀缺性就是商机,你想过没有?
刘永正摸着下巴想了想,问冷星雨该怎么办。冷星雨建议他从中国人的烟酒生意做起。社会福利房项目就有几百号中国人,大部分是壮年男性,不上班的时间就是抽烟喝酒打牌,整个阿尔及利亚几万中国人大都是这种情况,不用仔细算就能知道这里面的市场需求有多大。冷星雨说这个主意她仔细了解过,烟酒的许可、国内采购、海运、清关等等都环节都一清二楚。
刘永正问她是不是准备做这个生意,冷星雨生气地说:“是那头笨牛,天天想着赚钱,他看出了这个市场,我替他准备了路子,可是我现在看他不是做生意的料,再好的生意给他做都会亏本。这里面的关键是烟酒进口许可、销售许可,我有路子搞定,捏在手里也没用,便宜你了。”刘永正连忙谢绝,不愿意和辛逸抢生意,他现在守着分包这块业务也能吃饱,顶多被老头子骂几句,掉不了二两肉。
冷星雨自然不会强求刘永正做这个事情,说这不是酒后话,这点白兰地喝不醉她,李元善在这她就不会提这事儿,辛逸现在真不是做生意的料,让他做他也不一定做,他清高着呢。刘永正动心了,问冷星雨要多少费用,冷星雨说她这里不用一分钱,只不过以后如果辛逸需要资金找刘永正借钱就适当地借给他一些。刘永正当即表示他和辛逸是过命的交情,两人之间不存在借钱,是分红。
冷星雨满意刘永正的态度,把进口烟酒的事情细细地和他说了,交代了很多要注意的细节,听得刘永正不停点头,双眼放光。
一顿饭吃到下午四点。冷星雨带狗子回它的狗窝,看见辛逸戴着草帽蹲在地上忙碌,一畦韭菜苗在风中摇摆。原来辛逸陪老贾外出,顺便去了一趟医疗队,医疗队有一片菜地种了十几年了,最近种出了韭菜,辛逸向乔队长开口要了一些。乔队长亲自小心翼翼挖了几把给辛逸,说这些可是宝贝,阿尔及利亚独一份,其他人开口要的话肯定不会给的。
冷星雨蹲下抚摸韭菜说:“这个韭菜肯定很好吃。”
第十八章 烤人的阳光浴
大清早,松梅集团社会福利房项目大门上挂上了一条长长的红色黄字条幅,内容用中法双语,法文在上中文在下:热烈欢迎业主代表、经理部领导莅临社会福利房项目第一批住房交付仪式。辛逸坐徐童开的车出门去接业主代表,在车上看到条幅内容不伦不类,赶紧喊来行政的人修改:代表处的领导不是领导吗?领导都去掉,法文在上中文在下。行政的不服气,说为什么要改中文位置,中国人干的项目中文应该在上面。辛逸解释:在谁的山头唱谁的歌,我们这是在给阿尔及利亚的地头上给人干活,赶紧把人家的语言放上面吧,最好是阿拉伯语。行政的人不情不愿开始调整,但没用阿拉伯语,项目上没人会写
这时门口来了一辆车,行政的人一眼就认出是代表处的车,这辆车最近经常来项目上,大家都认得。他慌忙举起一根木条,想把条幅捅下来卷好,可是迟了,车门打开下来一位穿西服的女孩子,抬头看那个条幅,他就感觉尴尬,看向辛逸求助。
辛逸刚看到代表处的车也是有点紧张,担心车里坐的是费玉忠。费玉忠不参加今天的仪式,但是现在距离仪式还有两个小时,也许领导为了表示重视和关心特别来一下呢?地震后这个项目受到了很多特别对待,说是优待也行,但是老贾就说有时候是个负担,领导们来得太勤快了。看到是戴月荷,辛逸就放松了,问她:“代表,怎么来得这么早?还有两个小时才开始。”戴月荷说:“我提前来遛狗的。大助理不用在项目上协助领导吗?”两人熟悉后,称呼变得随意起来,故意互相称职务调侃。
辛逸说去接业主代表来参加仪式,戴月荷就奇怪业主代表为什么不能自己来,还要人大清早去接。“他的公务车拿去保养了,没车用。”辛逸回答,“顺便去他家吃早饭。”
戴月荷就笑:“行啊辛逸,这关系到位了。你赶紧去,回来我和你说件事。”
辛逸问她是什么事儿,可以现在说,他不赶时间。戴月荷问他记不记得林建,他被抓起来了,代表处得到通知去警察局协调,关了一晚上才放出来。徐童在旁边听到了,惊讶地说:“我靠,怎么回事?我前两天在大市场上遇到他卖衣服,好多人买,怎么被抓了?”
戴月荷说:“就是因为卖衣服的事情被抓起来的。”
林建的服装款式和质量都没问题,价格也合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附近做服装生意的当地人都不愿意从他那批发,他一直只好自己出去零卖。按法律规定,他不可以直接做零售,所以他一直没去大市场上卖,在自己家附近的街道市口卖,生意不好,卖不了多少。前次辛逸和冷星雨几个人帮他出主意,认为最好是换地方,去市场上卖,林建考虑再三就去大市场摆摊了,生意就像徐童说的那样非常好,每天能卖几十件出去,他动了心思想在大市场盘一个店面下来。可是才卖两天,他就被警察抓了,服装也被扣了。
戴月荷说:“这种事情平时民不报官不究,是他摆摊附近的服装店老板叫来的警察。”
辛逸问:“他人还好吧?今天忙完了我去找他。”
戴月荷说:“亏了点钱。在警察局垂头丧气的,出来就好多了,服装也都拿回来了。他那些服装我看着也挺好的,怎么就没人批发呢?太奇怪了。”
辛逸说:“我听星雨说,有些市场上的生意会被人垄断控制,如果你得罪了这种人,你的东西再怎么好都卖不出去,她说肯定是林建无意中坏了人家的规矩,不知道就得罪了哪个人。我觉得有道理,他会被人举报,不就是无意中得罪了服装店老板嘛!”
戴月荷平时不接触生意上的事情,听了感觉迷惑:“这种充分竞争的生意也能垄断吗?”
徐童说有可能,有次急需买一个液压油管,跑遍了阿尔及尔只找到三家店有卖,价格都一个样,非常贵,他就威胁一家店说去另外一家买,结果人家根本不怕,因为另外一家不会降价,他们之间互相勾结的。
戴月荷说:“主要还是因为这里是卖方市场,这些卖东西的才敢这样。”
辛逸笑着说:“林建肯定不同意你的说法。”
戴月荷说:“他这是还没有找着路子。要不你问问冷星雨能不能帮他一把,她办法多。”
辛逸摇头:“不行,她最不喜欢我说帮助人做生意的事情,我一开口她就笑话我。”
到了业主代表家门口,辛逸从后备箱的纸箱里取出两条中华烟两罐龙井。这些都是中国人圈子里的硬通货,金贵得很,徐童看着流哈喇子,要辛逸帮他搞一点福利。辛逸说不行,这些东西太贵了,搞点普通的可以。徐童就要他搞一箱普通的白酒,不用多好的,喝不死人的就可以,不要多,一箱就行,他和机修队的兄弟们喝。
辛逸说那简单,我房间里就有一箱子,刘永正昨天给我的。徐童啧啧摇头说这个刘永正势利眼呢,以前也没见他往我们房间送酒,现在你当了助理,他就往你房间送了。
辛逸说:“你别瞎猜,不是因为这个。今晚你来拿走。”
交付仪式上,彩旗飘飘,中国工人和当地工人穿戴整齐,排成几列站在台下,台上是李元义、老贾、业主代表、戴月荷以及一位拿着硕大钥匙模型的租房人代表,轮流讲话,摄影记者扛着机器游走。
十点钟的太阳已经很有威力,辛逸西装革履站在讲台边上做翻译,衬衣湿透了,汗水流进了眼睛,他又看到了那条红色的条幅,最终被挂在了交付仪式现场不显眼的角落里,仍旧是中文在上,法文在下。仪式开始前,行政的人告诉他,是李经理这么要求的。
条幅下面萨米和阿西娅并排站着低头接耳,萨米急切地不停说话,阿西娅不停摇头。辛逸知道,房子交付了,萨米的钱还没凑够,他着急了。辛逸想到冷星雨要回国,自己买房子的钱还没存够,到时候冷星雨是不是也一样不停摇头呢?他又想到林建卖衣服卖进了拘留所,阿西娅表面光鲜实际上兜里一分钱都没有,顿时感觉这个交房仪式真没意思,就像是一群傻瓜聚在一起做阳光浴,没有涂防晒霜的阳光浴。
第十九章 烤全羊
傍晚,辛逸提着一个袋子上了公司的车准备出门,戴月荷打电话给他说任海涛公司有一个小农庄,养了家禽家畜,种了各种瓜果蔬菜,今天宰了一只羊,任海涛请大家晚上到他那去吃烤全羊。戴月荷说把人都喊上,任海涛那边地方大坐得下。辛逸说晚上不一定有空,已经约了到林建家去看看。戴月荷说那正好,我跟你一起去找林建,然后再一起去任海涛那里,把林建也叫上,他最近不顺利,带他出来散散心也是好的。
辛逸觉得这样也好,就下了车回到大办公室。新盖的办公室里,除了老贾和李元善一人一间,其他人按部门坐在一起,配一个大会议室,辛逸单独坐在靠着会议室的工位。辛逸一个一个通知和任海涛相熟的几个人晚上吃饭。
徐童笑嘻嘻地说:“好啊,小任总算想到我们了,今晚吃大户,我担心羊蛋羊鞭吃多了扛不住啊!”辛逸让他闭嘴去备车。正好李元善也在大办公室,他说大家去的话他也去,再喊上刘永正拎两瓶酒过去。
冷星雨却说:“这都几点了才通知人吃晚饭?一点诚意都没有,不去!”
徐童正要通知安排车辆,停了下来看看辛逸,又看看李元善。李元善问:“他还请了谁去?”辛逸说:“不清楚,戴月荷打电话给我的。我再问一下。”
冷星雨埋着头在做文件,头也不抬地说:“你看吧,请客吃饭哪有不告诉人有哪些人参加的?我还是在食堂吃吧,自由自在。”
辛逸感觉好没趣,又不是他要请客吃饭,就说我通知到了,谁想去就去,我先出门办事儿,办完不回来了,直接去任海涛那。
出了办公室重新上车,就看到刘永正来了,辛逸懒得再说任海涛请吃饭的事,打了个招呼就出了营地,接上戴月荷去找林建。两人到的时候,林建无精打采地站在一堆纸箱当中,胡子拉碴,满脸倦容,气色比上次见他差多了。小姑娘艾丽萨蹲在地上整理零乱的服装,头上的辫子散乱,额头挂着汗珠。艾丽萨看到辛逸很高兴,随即又很不开心地给他讲述发生的事情,十来岁的孩子满脸稚气,遣词造句却非常老练,毫不客气批判公务员是瞎了眼睛的白痴。辛逸猜测她是听了家里大人的说辞学来的,把袋子里的东西取出来给她一些,都是超市买的一些吃的,让她拿回家去。
林建请辛逸和戴月荷坐到外面椅子上,倒了杯水就坐着默默无语,辛逸从他眼里看到了心酸和沮丧,猜测事情没有戴月荷说的那么简单,也不是小姑娘艾丽萨说的只是瞎了眼的公务员干坏事。辛逸问:“到底怎么啦?”林建抬起眼神看两人,又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里头不是人呆的。”
辛逸就明白了,朝戴月荷使个眼色,戴月荷却会错了意,说:“如果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我们可以帮助你去找警察。”
林建说:“不用了,其实也没什么。已经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了,今天又带来这么多东西,真是过意不去。”
戴月荷还要说话,辛逸拦住不让她说了,有些事情只能自己默默承受,埋在心底再慢慢忘却。林建的家里乱成一团,餐桌和沙发上都摆满了衣服,艾丽萨毕竟还小很多活不会干,不知道他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辛逸就问他平时怎么吃饭。林建说都是艾丽萨家里做好送过来的,吃着还行。
戴月荷说当地老百姓真不错,林建说看人吧,艾丽萨一家对我很好,胖大婶也很好。
又聊了几句,辛逸看时间不早了,就问林建以后怎么打算,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大家在国内不认识,却在非洲相遇,这都是缘分,有缘分就不要太客气。戴月荷也说她有责任和义务帮助有困难的中国人,林建有困难要说出来,大家总能想到办法。
脸色一直灰灰的林建有了点笑容,说我来非洲运气不好,遇到了地震,衣服卖不出去;但我也运气很好,因为我遇到了你们,你们放心,我会振作起来的,我的服装当地人很喜欢,会很好卖的。看到戴月荷担心的脸色,他又说:“放心吧,我不会再给那些人机会了。真有事情,我就给你打电话。”
看到林建的笑容,辛逸心情也好了一些,问:“有没有年轻女孩子穿的衣服?给我几件。”林建说:“有,多的是。多大的尺码?”辛逸说不上来,指着戴月荷说,差不多体型,没她高。戴月荷摇头:“哪有你这样子当男朋友的。我穿M码,星雨应该是S码。”林建摇头说不对,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们的尺码。说着他从货堆里抬出一个纸箱打开,从中掏出塑料膜包着的一堆衣服,选了几个尺码分别给辛逸和戴月荷:“肯定好穿。”说完他打量辛逸身材,又找出一个纸箱打开,取出几件T恤给辛逸:“你也试试。”辛逸也没客气,脱下身上的T恤换上新的。戴月荷说:“肌肉不错。”辛逸抬起胳膊展示肱二头肌,哈哈一笑:“这个T恤紧身的,穿着感觉很好。”
戴月荷也来了兴致,到卫生间换上了林建给她挑的衣服,出来时上身淡黄色小T恤凹凸有致,下身中蓝色的牛仔裤曲线优美。她摆了两个姿势,看得辛逸心旷神怡,林建说:“这个颜色搭配显得青春活泼,很多当地女孩子喜欢。”
试过了衣服,辛逸就提出去任海涛那吃饭的事情,林建被转移注意力后已经不像刚才那样郁郁寡欢了,说:“好啊,我听说他家公司是专业做农机农业的,今天正好去见识一下。”说完挑了几件衣服放进袋子,要带去给任海涛。
出门前,林建去了一趟艾丽萨家里,然后就看到艾丽萨送他出来了,小姑娘很开心的样子,嘴角还挂着食物残渣,走到车门边谢谢辛逸和戴月荷带给她家这么多好吃的。辛逸在她脸蛋上捏了一下,说:“谢谢你帮助了我的朋友。”艾丽萨说:“他也是我的朋友。”
车子走了一会儿,辛逸接到刘永正的电话问到哪儿了,他和徐童几个人快要到任海涛公司了,等辛逸和戴月荷到了一起进去。
任海涛亲自到门口迎接,把一群人带到一个中式装修的小院子,院子中间空地上架着一只烤全羊,下面铁盒子里的木炭闪着红光,一位厨师在转动架子,看到大家进来就咧嘴憨厚地笑。旁边摆了一张圆桌,桌上摆着瓜果和茶水。
林建把装衣服的袋子交给任海涛,去了卫生间。辛逸就小声和大家交代,今晚谁都不要问林建的事情,大家借小任的宝地好吃好喝,开开心心。说着,他看了一眼冷星雨,冷星雨扭过头去不看他。
趁着大家喝茶聊天,辛逸坐在冷星雨旁边,问:“林建的事情,你有什么办法吗?”
冷星雨看都不看他,说:“你不是说今晚谁都不谈林建的事情吗?”辛逸被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冷星雨扭头看到他难看的脸色,很开心,又说:“有困难,找代表。”辛逸碰了一鼻子灰,瞪了她一眼,起身走到铁架子旁,跟着厨师请教烤全羊的诀窍。厨师细细说了烤全羊的过程,说他吃过午饭就开始准备,到现在才烤好。
烤全羊要那么长时间?辛逸第一回知道,心想小任真不会办事,菜都开始准备了客人还没请,难怪冷星雨不开心。
这时任海涛站起来说话:“今晚我们中餐西吃,上一道菜吃一道菜,喝一种酒。”
“靠,今晚这是鸿门宴啊?”徐童站起来反对,“任总,我们吃羊肉喝白酒,绝配!”
其他人也纷纷反对,不喝混酒。任海涛坚持:“各位,客随主便啊!吃什么喝什么,怎么吃怎么喝,我来定,吃多少喝多少你们随意,可好?上菜!”
不容别人分说,他手一挥,第一道菜羊杂汤上来了,一人一盅。任海涛做东请客,和在外完全不是一个状态,热情有加,大家吃吃喝喝气氛慢慢就上来了,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中餐西吃,吃到了月上中天。
刘永正接了一个电话,嗯嗯几声放下筷子:“我要先回去一趟,工人有点事儿。”
任海涛说:“小溜总不许溜走,工人能有啥事儿?不许走!”
刘永正正色道:“真有事,我们工人和当地人打架,流血了!”
第二十章 自寻烦恼
又是一个大太阳天。被烧烤的工地上偶有小风,卷起的灰尘迷人眼。
辛逸一边揉眼睛一边看向前面女人扭动的屁股上。阿西娅很生气,所以走得很快,走得越快屁股扭得越快越好看。目眩神池之际,一阵风吹过,辛逸鼻孔里钻进某种难言的味道,他皱皱眉,快走几步超过阿西娅,心中暗暗遗憾拍肿大腿的美和捏鼻子的臭融合在一起。
昨天夜里,刘永正公司的工人打群架,中国工人和当地工人一共伤了十来个,把牛医生忙得够呛。老贾很重视,把刘永正狠批一顿,因为担心把事态扩大,派阿西娅帮助刘永正紧急处理,把事情在小范围内解决掉。
阿西娅肩负领导希望,单枪匹马闯入刘永正的地盘,刚进门就铩羽而归。刘永正公司招聘的当地工人不归阿西娅管,管他们的人已经被他们打破了头,阿西娅过去就是找骂,什么难听的话都冲她扑头盖脸而来。
刘永正打电话给辛逸的时候居然在笑,他说阿西娅差点儿当上丐帮帮主,跟黄蓉比起来就差被吐口水了。
他是请辛逸过去帮忙的。他公司的翻译是个小姑娘,被昨晚打架的情景吓怕了,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吵着要辞职回国。辛逸答应过去看看。不料,阿西娅虽然首战失败,但是还有再战的勇气,她气呼呼跑到办公室,也不顾冷星雨要吃人的眼光,拉起辛逸就走。
辛逸当然不能这样子被阿西娅拉走,不然冷星雨有无数种方法治他。幸好老贾从他办公室出来了,安排辛逸去一趟刘永正那边。辛逸这才和阿西娅一起走。
一边走一边想,打架斗殴这种事情能有什么谁对谁错呢,只要动了手的就是错,刘永正肯定是偏袒他的中国工人的,这次压不住了,那肯定是当地工人人多了,不好压制。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当地工人里面混进了能人,这种能人就是吃这种饭的,进入一家公司后煽动工人罢工停工,然后作为代表和雇主谈判,从中捞取个人好处。
这种可能性太小,辛逸不担心,他担心的是身边这位美女,她一定程度上充当了能人种的角色,老贾派她去协助刘永正是一个错误的决定。阿西娅帮助项目上完善了用工手续,减少了很多纠纷,这个过程中项目上多承担了不少费用,事后证明这些费用都是应该花的,也是非常划算的。阿西娅是本地人,她推动项目上完善用工手续,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工作,另一方面也的确是从当地工人的利益出发的。
但是在刘永正公司这种分包肯定不愿意承担这种费用,就算愿意他们也没有人能管理好这方面的事情。刘永正手下的管理人员干工程一个比一个能干,但是说到本地化的管理,他们就抓瞎了。如果让阿西娅来处理,最终肯定是要刘永正出血的。
刘永正平时是甩手掌柜,最近更是带着心腹之人把精力用在倒腾贸易上面,工地上好久没见他身影了。辛逸曾经听他吹牛说过,等贸易业务上了正轨,就把阿西娅挖到他贸易公司去坐办公室,不用风吹日晒,也是一种金屋藏娇。这次的事情,刘永正担心消息传回到他老头子耳朵里,然后被老头子禁止搞贸易,逼他专心蹲工地,他就亏大了,更别提什么金屋藏娇了,所以他特别着急,愿意出点额外费用把事情了了。
辛逸心想刘永正运气不错,工人把阿西娅骂走了,不然阿西娅把工人发动起来就不好处理了;就怕阿西娅不死心,不能放手让她去处理,要把主动权抓在手里。
刘永正已经在门边等着了,一见到两人就把他们让进自己的办公室,倒上茶水,说:“辛苦辛苦,大热天让你们跑来跑去。想好什么办法了吗?现在除了牛医生,他们谁都不愿意见,就要等警察来。幸好昨晚我的人机灵,把他们其中一个人的手机没收了,不然现在麻烦了。”他家公司的当地工人都是住在宿舍的,一周回去一次。
“刘先生,你们这是非法拘禁!”阿西娅汗没擦完就批评刘永正,“你们必须立刻给人自由,然后再谈其他事情。”
刘永正一愣,问辛逸:“她这是朝哪边的呀?被人骂出来了还帮他们说话?”
“你不是要金屋藏娇吗?现在是表现的好机会。”辛逸调侃刘永正。
“哎呦喂我的哥,我喊你哥行不?我们现在别闹了啊,先处理正事,处理好了我给你金屋藏娇。”刘永正嬉皮笑脸的样子,让本就生气的阿西娅更火冒三丈,问辛逸:“他在说什么?”
辛逸开玩笑说:“他说你是我女人!”说着心里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阿西娅本就白里透红的脸更红了:“刘先生,我们现在来帮你解决问题,不是你帮我解决辛逸的问题。”这话有点儿绕,意思却很明显,她不反对刘永正说她是辛逸的女人。
刘永正却抹了一把汗,这下糟了,把冷星雨得罪了!
辛逸说:“你不要误会,刘先生说的就是处理问题的办法。”他把自己的想法细细说了一遍,刘永正一会儿笑容暧昧,一会儿捶胸叹气,阿西娅静静地听着频频点头答应。
刘永正让人把辛逸和阿西娅带到当地工人的院子门口。
辛逸一脚踹开院子门,大摇大摆走了进去,眼神犀利扫视席地而坐的工人:“真主赐你们平安!谁他妈欺负我老婆?站出来!”
工人们嘴里还在习惯性地回应“真主赐你平安”,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都迷惑不解地看着这个经常在工地上看到的中国翻译。
一个秃顶的白大褂从人群中站了起来:“辛逸,干什么?”
这下轮到辛逸愣了一下,刚才怎么把牛医生给忘了?摆摆手让他别说话:“牛医生你忙你的,别管我。”
一名头上裹着纱布的工人说:“我认得你,你是小辛翻。你没有老婆!”辛逸做翻译时每天在工地上到处跑,小辛翻的叫法早就传遍全工地,这名工人知道他也不奇怪。
辛逸枪打出头鸟,指着他说:“你肯定是其中一个!医生不会再给你医治了!还有谁?站出来!”
这时阿西娅也进来了,站在辛逸身后靠得很近。辛逸一指她:“阿西娅就是我老婆。刚才你们谁骂她的,站出来!”
那名工人急得站了起来:“阿西娅,你是她老婆吗?”
阿西娅说:“你们只会欺负女人,现在我男人来了!”
辛逸一个哆嗦,暗道不好,这女人入戏太重了,连我的男人都说出来了。阿尔及利亚男人经常会说哪个女人是我老婆,那个女人可能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听的人也不怎么当回事,但是女人说我的男人时,那个男人一定是她家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辛逸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把一院子的男人痛骂一顿,打男人算你们本事,欺负女人算个屁,你们的账我一个一个算!是男人的站出来!
有工人坐不住了,反驳辛逸说我们被打成这样,你凭什么骂我们?你为什么不去骂那些打人的中国人!
辛逸说你们打架关我什么事?我身为项目部领导,派医生给你们治伤你们不感谢我,派我老婆过来协调,你们还欺负我老婆?你们是忘恩负义的人,你们不是男人,你们没有卵蛋!
几个帽子扣下去,工人们坐不住了,纷纷要求辛逸让那些中国人过来对质。牛医生不知就里,怯怯地站在了辛逸身边。那个头上有纱布的工人说:“你法语和阿拉伯语都很好,你又是项目部领导,你有责任帮助我们解决问题,以一种公平的方式!”
阿西娅从辛逸身后冒出来说:“你们的事情和我男人无关!辛逸,别管他们!”
人群里一个急眼的工人顺口就骂:“贱人……”话没说完被人捂住了嘴。辛逸拿起一根棍子就冲过去作势要打,几个工人慌忙拦住他:“冷静!冷静啊兄弟,他是个白痴,别理他!”
辛逸丢掉棍子,擦了一把汗。总算混成了兄弟了,火候差不多了。
他说,今天我让你们明白,在这个工地上没人可以欺负阿西娅!中国人来阿尔及利亚是为了生活,不是来打架的,你们来工地上也是为了生活,所以当我知道有人受伤了,我派牛医生来治伤,我还派阿西娅过来帮你们解决问题,可是你们太令人失望了!
他小心地不再使用我老婆、我女人的字眼,不过是一种徒劳,工人们已经开始称呼阿西娅为马达姆了,纷纷表示对辛逸的感谢和敬意。
辛逸心头在滴血,却暂时不能说破。他示意刘永正的副总带着受伤的中国工人进来,让副总宣布处理方案:动手打架的人每人罚2000第纳尔,中国人加罚国内100块钱人民币,所有人签保证书不再打架,所有伤员由牛医生治疗,所有的医药费由项目上承担。
一脸倦容的牛医生茫然抬起头:我做错了什么,要这样惩罚我?
第二十一章 靖哥哥
如果冷星雨知道了这次的事情,辛逸肯定她会生气,但是他心存侥幸,知道整个事情的中国人不多,应该不会传到她耳朵里去。而且,刘永正也承诺如果需要,他会在冷星雨面前作证。辛逸还把牛医生拉上了,请牛医生必要时帮他说话,牛医生睡眼惺忪,麻木地点头答应了。
接下来的几天冷星雨没有特别的反应,辛逸就慢慢放心了,把这个事忘在了脑后。一天傍晚,辛逸准备下班后到篮球场打球,哈桑摇摇晃晃来了,身后跟着他的大儿子纳比勒,纳比勒手里提着一个点心盒。
哈桑的土方工作量不小,他增加了设备投入,纳比勒最近每天都在工地上监工,经常晚上打着灯在干活,很是辛苦。但是哈桑对他仍旧不满意,因为纳比勒夜里喜欢去酒吧喝酒,第二天早上就起不来,老哈桑就会又打又骂,毫不给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颜面。有一回哈桑还当着老贾和辛逸的面教训儿子,老贾事后说原来老阿也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道理。
但是辛逸心里膈应,哪有这样当着别人的面教训儿子的?纳比勒比辛逸还大两岁,却像个幼儿园娃娃一样被父亲教育,这场面更让辛逸感到怪异。辛逸给冷星雨说过自己的感受,冷星雨却不以为然,说富二代不都是这样子来的?男富二代更是这样,除非是天赋异禀,比富一代更厉害,你看刘永正,家里不知多有钱,照样被他老子撵到非洲来了,这不是比打骂更厉害的惩罚?辛逸说我没经历过富二代生活,但愿我可以成为富二代的爸,我一定不打骂富二代。冷星雨啧啧有声:“你想多了!”
哈桑让纳比勒把点心盒放到辛逸办公桌上打开,说:“小辛翻,这个是我家里做的点心,非常好吃,你尝尝。”辛逸已经是正式任命的项目经理助理,工作内容也有了些变化,和哈桑的交集少了很多,但是哈桑仍旧喊他小辛翻。
点心盒里整齐摆放着几排颜色和造型各异的点心,每个不过枣子大小,精致得让人不忍下口。但是辛逸没有被华美的外表迷惑,他吃过这里的点心,确实美观又好吃,可是太甜了,吃一个就够了,第二个就齁死人了。
纳比勒突然说了一句这是我妹妹做的,立刻招来哈桑严厉的眼神,他就垂下头不说话了,像个受了委屈的八岁小男孩。辛逸捏了一块点心在手里,说:“家里做的点心肯定很好吃。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哈桑说没什么事,就是给你送点心来的,忙碌的一周过去了,周末好好休息。纳比勒嘟囔一句:“我周末还要干活。”哈桑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滚,干活去!”
辛逸连忙说:“哈桑,纳比勒干得很好啊,我听萨米说他每天都在工地忙碌,进度和质量都管得很好。”
哈桑就训纳比勒,你看小辛翻多会说话,你好好学学,不要总是一个人出去玩,把小辛翻也带上一起玩。转头又对辛逸说,你们一起玩我就很放心,不过不能和阿西娅那样的女人玩,她不是一个好女人。
辛逸听了立刻想躲开。这是辛逸第二次听哈桑说阿西娅不是好女人了,而阿西娅控诉哈桑是老流氓,这两人之间的什么恩怨辛逸一点都不想掺和。他把手里的点心放进嘴里,赞不绝口:“太好吃了,我要分给大家都尝尝。”
纳比勒正要走呢,听到辛逸这么说,回头说了一句:“这是专门做给你吃的。”说完溜之大吉。哈桑瞪了一眼他的背影,环视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悄声对辛逸说:“我听人讲,阿西娅说你是她的男人……”
“没有的事!”辛逸矢口否认,不容他说完,问他听谁说的。哈桑哈哈一笑说,就是听来的,我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看上那种只有屁股和胸脯的女人!她不像我们这种规矩家庭出身的,从小就没规矩没教养,不适合做老婆,不会抚养教育孩子,不会照顾家里的男人,不会做饭,不会……
辛逸不想听哈桑继续说下去,借口突然有事情,把他打发走了。哈桑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和阿西娅那种女人混在一起!
辛逸没心思去打球了。连哈桑都听说了,这事迟早传到冷星雨耳朵里去,与其让她得到消息生气发脾气,不如主动告诉她,她也许不会那么生气。但是怎么和她说好呢?坐在办公室里,辛逸皱着眉头思索,没有注意到徐胖子悄悄走到他身后探头探脑看那盒点心。
“靖哥哥,点心好吃吗?”
徐胖子突然探手捏了一颗点心在手里,嗲嗲地说话,把辛逸吓了一跳。
“靖哥哥?”辛逸莫名其妙,“电视剧看太多了吧!”
徐童把点心送进嘴里,又捏了一颗不同口味的在手里,说:“丐帮帮主的男人……”话没说完,第二颗点心已经塞进了嘴里,他又想要捏一颗,辛逸啪的一声盖上点心盒,说:“糖分太多了,你少吃点,分开吃。”徐童爱吃甜食,一吃就停不下来。
徐童伸出舌头舔去手指上残留的碎屑,问辛逸真的不明白他说的意思吗?辛逸更加莫名其妙,问他到底什么意思。徐童说别装了,你家冷星雨已经去找刘永正了,你自求多福吧,我走啦,拜拜!
辛逸顿时明白过来了,一把拉住徐童:“别走,你给我作证!这盒点心归你了。”说着把点心盒推给徐童。徐童打开盒子,慢悠悠挑选了一颗点心放进嘴里,说我怎么帮你作证?我又没有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你找刘永正和牛奶医生啊!说着他拿起点心盒子又想走,笑嘻嘻幸灾乐祸的样子看得辛逸心火往上冒。
“你能躲哪里去?你能跑回国去吗?”
徐童叹了口气:“大助理啊,刘永正忽悠你,你也就信了他?他是你女朋友那边的,不是你这边的。”辛逸不明白刘永正怎么是冷星雨那边的,徐童告诉他刘永正对冷星雨言听计从,比在李元善面前还乖巧。
辛逸突然抓住了心里隐隐约约的那个问题:“胖子,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判断徐童肯定不是从当地工人那听来的,毕竟那个丐帮帮主的说法只有刘永正知道,而了解全貌的只有刘永正,阿西娅和牛医生也只是知道一部分。现在徐童却什么都知道了。
徐童马上撇清自己的关系,说他是听牛奶医生说的,牛奶医生是听刘永正说的,刘永正感谢他给工人治伤,请他吃饭喝酒,酒桌上什么都说了,就知道了全部的事情,那阿西娅是丐帮帮主,那就是黄蓉啊,黄蓉的男人就是靖哥哥啊!
辛逸骂刘永正和牛医生都是不靠谱的大嘴巴,又问了徐童一个关键问题:“那是谁告诉星雨的?”徐童笑嘻嘻地拿好点心盒子,说谁知道呢,没有不透风的墙。辛逸哼了一声,胖子,你就是那透风的墙!
徐童立刻就招供了,的确是他和冷星雨说的,但是他不是故意说的,是冷星雨逼着他说的。他以为冷星雨已经知道这事了,在她面前开玩笑地说了一句“给华筝公主请安”,冷星雨就逮住他审问,他就把知道的全说了。
“她什么反应?”辛逸问,他最关心的是冷星雨,顾不得和奇葩徐童算账。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刘永正打来的。
“哥们,我遵守了诺言,证明了你的清白。但是你家冷星雨不相信,要不你出去躲躲?”
第二十二章 避而不见
阿西娅办公室门口的阴凉处,萨米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捏一个咖啡杯,不时抿一口。阿西娅戴一副墨镜,抱着胳膊靠在墙上一动不动,享受难得的清静。
萨米对阿西娅说,我可能很快就要被迫辞职了,李先生几次问我什么时候交钱租房子,我到哪去找到钱呀?阿西亚说我没钱,别跟我谈钱的事,你不是找哈桑了吗?萨米抬头看阿西娅的脸,墨镜遮挡着看不出她的表情,犹豫了一会儿,含糊不清地说哈桑不愿意。
阿西娅哼了一声,说:“我说的吧?一个现实的葛朗台。”
萨米说:“我真没想到,我一直公正对待他的工作量……”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哈桑一摇一晃地从工地外进来,也钻到阴凉处来了。萨米抬头看他,有点儿仰望的样子,阿西娅换了个姿势靠墙站着,脸朝工地。哈桑问萨米新开楼栋的定位什么时候好,贾先生催得很急,明天新的土方机械必须进场干活。萨米把咖啡杯子放在地上,一双胳膊撑在膝盖上,也扭头朝向工地,说:“我的工作都是按照计划来的。”
哈桑上前一步说:“我已经和你解释过了,不是我不愿意借钱给你。虽然我有很多机械设备,可是我缺现金,买燃油的钱都不够。”
萨米没说话,阿西娅却笑了一声,转身进了自己办公室。哈桑盯着她的屁股,刻意压低嗓子对萨米说,你是工程师,怎么和她这种女人混在一起呢?
阿西娅听到了,站在办公室门边说:“萨米和我是同事,我们说话有问题吗?你一把年纪却没有基本的教养,你的孩子有你这样一位父亲,我真为他们感到悲哀。”
阿西娅的反击让哈桑愣了一下,脸色有点难看。他弯下腰对萨米说:“你听到了吧?有一天她也会和你说这样的话。肯定会的。”萨米一声不吭,连坐姿都没有变。哈桑转动手里的车钥匙,嘲弄阿西娅:“你真有教养,到处说小辛翻是你的男人,你真是……萨米,你说这种女人是不是下作?小辛翻这么有头脑的人,能看上这种女人吗?”
阿西娅冷笑不已,萨米张张嘴却没说话,又把脑袋转向了另一边。哈桑注意到他的目光,回头看去。一把标志性的碎花太阳伞往这边飘来,停在了阿西娅面前。冷星雨盯着阿西娅,凌厉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阿西娅的墨镜,扎进她的眼睛里。阿西娅似乎有点儿不安,摘下了墨镜,让人也看到她毫不示弱的眼神。
哈桑迈开长腿,一步站在两个女人中间,面朝冷星雨,问:“冷小姐,请问我上个月的发票审好了吗?”项目上所有的分包发票都要冷星雨的部门审核一遍后才交到财务部支付。
冷星雨摆手让哈桑让开,用夹杂着法语单词的英语说:“工作上的事到办公室找我。”
“我需要资金周转,请冷小姐帮快一点!”哈桑站着不动,高大的身形把阿西娅挡得严严实实。
冷星雨不和哈桑纠缠,绕过他进入阿西娅的办公室,毫不客气地坐在阿西娅的办公桌上,晃着双腿,掏出手机打电话。过了片刻,哈桑被打来的电话叫走了。阿西娅请冷星雨从办公桌上下来,冷星雨下来坐到了她的椅子上,翻看桌上的资料,一边看一边摇头。
“请不要弄乱了我的资料,如果有事情请直接说。”阿西娅脸上有怒意。
冷星雨没接她的话,对站在门边的萨米说:“李先生喊你去他的办公室。”萨米烦躁地说我知道了,我会去的。冷星雨又说了几句,萨米的英语不怎么样,听不明白,冷星雨让阿西娅翻译。阿西娅站着不说话,冷星雨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她看。过了好一会儿阿西娅才给萨米解释:你别忘记小辛翻对你的帮助,如果不是他,你已经被李先生开除了,可是你在背地里说小辛翻的坏话,你这是忘恩负义!
萨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我从来没说过,我只是缺钱而已。你们不要逼我,大不了我辞职!”
冷星雨继续盯着阿西娅,等她翻译萨米说的话。阿西娅怒道:“我又不是翻译!”冷星雨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门边停下,转身说,别以为辛逸不知道,你们等他从救援队回来了才去找贾先生,是因为只有他才会替你们说话,可是萨米,你有对辛逸表示过谢谢吗?你现在用辞职来威胁,让他丢脸?你是不是一个男人?
萨米低头抖着腿不说话,虽然听不大懂,猜也能猜明白是在骂自己。冷星雨瞅了他一会儿,目光落到阿西娅身上,说:“你利用辛逸帮助萨米,让萨米承你的情;你被工人骂贱人,找辛逸替你撑腰,现在连做个翻译替他说句话都不乐意,你还有脸说他是你男人?”
阿西娅争辩道:“我没说过那话!刘永正先生可以证明,那是为了工作!而且是辛逸提出的主意。”
冷星雨问:“难道是辛逸让你说他是你男人的?”
阿西娅嗫嚅片刻,才说:“不是。”
冷星雨说:“你们一个混蛋,一个贱人,离辛逸远点!”
这时一个人从门外进来,穿短袖白褂戴草帽的牛医生,他看看办公室里的三个人,笑着说:“你们在聊什么?今天难得有空,说给我也听听吧……哎,冷星雨,我刚才看到辛逸在到处找你,很着急的样子。他找到你了吗?”
冷星雨说知道了,走出办公室撑开太阳伞走了。阿西娅笑着脸和牛医生搭话,牛医生法语英语都不会,嘴里蹦出几个单词,手上比比划划,再辅以面部表情,两人一阵嘻嘻哈哈稀里糊涂聊天。牛医生聊了一会儿,临走前竖起大拇指:“马达姆漂亮,辛逸满意。”
阿西娅强装笑脸和牛医生说了再见,气呼呼转身一屁股坐在自己位置上,狠狠打开边柜门,又重重关上,闹得乒乒乓乓。萨米坐在一旁看着阿西娅发脾气,摸着下巴一声不吭。阿西娅狠狠瞪了萨米一眼,萨米转过头装作没看见。阿西娅骂懦夫。萨米装作没听见。
这时一名浑身汗臭的工人跑进来,手里捏着一张单子,怯怯地说:“阿西娅,我的记工卡有问题。”阿西娅坐着纹丝不动。萨米挥手让那个工人出去,让他过一个小时再来。
两人相对坐着无语。过了一会儿萨米说:“刚才哈桑在帮你挡住冷星雨。”
“那个老流氓会帮我?”阿西娅冷笑说,“他是在催付款呢!”
萨米说不是的,你和哈桑其实有一个共同的利益。阿西娅嗤之以鼻,说大家都认为萨米和哈桑有共同利益呢。萨米说你不知道,他是看上了辛逸,想把他的胖女儿嫁给他,以后帮衬他那两个儿子!
阿西娅惊讶地张大嘴巴,过了好一会儿才叹口气,红了眼眶,说:“家里人只会利用我,从不为我着想。”萨米跟着叹了口气,说那我怎么办?我只能靠我自己,没有人能真正帮到我,我工作保不住了,李元善是一个冷酷的人,我从他的眼里看得出来。
“不要那么悲观。要不你找刘永正,也许他会帮助你?”阿西娅建议说。
萨米抬起头,若有所思。
辛逸确实在找冷星雨。虽然担心冷星雨生气,但是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解释清楚了就好了,刘永正、牛医生都是可以作证的,至于那些流言过一段时间就会消失的,没必要理会。
可是冷星雨就是躲着他,在办公室里也不搭理他,这说明她肯定是生气了。问题是以前冷星雨生气了都是冲着辛逸发出来的,这是第一回躲着辛逸,这让辛逸有劲使不出,感到窝火。他让徐童传话,徐童连连摇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他找刘永正传话,刘永正说在外忙着,回去了一定给冷星雨传话。辛逸骂两人不仗义,两人也不回嘴。
中午辛逸到处找冷星雨,没找到她却遇到闲逛的牛医生,牛医生一点没有罪魁祸首的自觉,笑嘻嘻恭喜辛逸齐人之福,辛逸知道他是在取笑自己,哭笑不得,请他看到冷星雨就说一声。
冷星雨离开阿西娅办公室后不知道去了哪里,辛逸找她不到,回到办公室忙碌,有急需上交的工作要处理。过了一会儿李元善来了,问:“还没好吗?经理部在催了。”他问的是一份统计表,往常都是辛逸和冷星雨两个人配合完成的,这次冷星雨避而不见,工作也没做,辛逸就抓瞎了。
辛逸说差不多了,还需要几个数据。
李元善笑道:“你们俩闹别扭,可不要影响工作。把做好的给我,我找星雨要数据。”
第二十三章 借钱
辛逸不愿意自己和冷星雨之间的一点事情闹得人尽皆知,除了徐童和刘永正,并没有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来。可是冷星雨好像无所谓,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和辛逸闹别扭了。李元善年轻,平时大家也都一起玩,但他是项目副经理,是领导,一开口就是不要影响工作,这让辛逸心中感到一丝不快,他没在脸上露出来,把半成品的统计表给了李元善。
李元善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冷星雨,一会儿就通了,李元善打开免提。电话里冷星雨的声音和语气跟平时一样轻快,一口一个李哥,说我马上回来,一会儿就送到你办公室,一点都听不出来在生气或者情绪低落。李元善冲辛逸比了个ok的手势,挂了电话。
辛逸更是不快了,心想冷星雨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对自己那么苛刻闹脾气,对别人却那么宽容友好,真没意思。想着想着,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那阿西娅的屁股和脸蛋确实都很好看。他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赶紧把把它抛之脑后,继续忙事情。
老贾交给辛逸一件好事儿,写一份给经理部的申请报告,第一批楼房顺利交付了,该兑现奖金了。奖金肯定会发,写报告只是一个流程,走完流程应该下个月就有奖金发了。本来这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情,辛逸却少见地做得满腹怨气,大家都有份的奖金,干嘛是我来写这个报告?
没一会儿,冷星雨进来了,坐到自己工位上,眼光在辛逸身上一扫而过,仿佛辛逸不存在一般。辛逸当作没看见,埋头做事不理睬她,心想就你有脾气有性格,我就没脾气了吗?打你无数电话你不接,人家一个电话你就屁颠屁颠回来了,这算什么?!
辛逸赌气不理睬冷星雨,冷星雨也不理睬她,没事一般和其他同事说话,有说有笑的,过了一会儿拿着一张纸去了李元善办公室。辛逸有点儿坐不住了,拿起自己随身的包出了办公室,找到司机说:“去超市!”
到了超市,辛逸推着购物车习惯性地走到冷柜前,拿起几盒酸奶和冰淇淋,都是冷星雨平时爱吃的。看着购物车里的这些东西,辛逸想起了《小王子》里狐狸说的话,心想我这是被冷星雨单方面驯服了吗?
他把全部东西放了回去,推着空空的购物车在超市里转来转去,不知道买什么好。除了牙膏洗发水之类的必需品,辛逸几乎不在自己身上花钱,每次来超市都是和冷星雨一起。冷星雨对各种商品都有兴趣,超市里一样一样看过去,看不懂的地方就让辛逸翻译,迫使辛逸学了好多生冷词语,很多时候说出来连本地人都不认识。冷星雨会把她认为合适的东西买了给辛逸用,慢慢的辛逸用的东西都是冷星雨选择的。两人你替我安排生活,我替你安排工作,辛逸平时也没什么特别感觉,这会儿难得一个人出来逛,被“驯服”的感受特别清晰。
转着转着到了体育用品区,有各种很普通的运动服饰。辛逸试了一件,感觉比林建的衣服质量差多了,价格却一点都不低。想到林建,辛逸心里突然舒服了一些,不禁自嘲也是个俗人,看到别人比自己过得差心里反而舒服。他推着车子停在收银台前边,分别给任海涛、戴月荷、林建三人打电话,晚上一起到任海涛的院子里吃饭。任海涛满口答应,说马上准备,晚上吃海鲜喝啤酒,大补。戴月荷问辛逸为什么突然约饭局,辛逸说没什么特别原因,纯粹聚一起闲聊,戴月荷说一定到。林建接电话时背景音嘈杂,辛逸猜测是在外面市场上,就问他在哪儿,要过去接他。林建说不用,他自己可以过去。
辛逸东西也不买了,出了超市让司机把车停在一个卖酒的门口,进去搬了五箱啤酒放到车上,往任海涛那边去。到了之后才知道任海涛有客户在,两位法国年轻人,一男一女,晚上一起吃喝。辛逸直接换掉他们喝的水,摆上啤酒,说:“小任,今晚必须有牡蛎呀,法国佬生吃牡蛎,壮阳的。”
任海涛笑骂道:“靠,大助理厉害,一边是中国女朋友,一边是当地女同事,行,今晚给你补个圆圆满满回去好交代!”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辛逸骂了一声:“你他妈的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价值观有问题!”
任海涛给他的客户介绍了辛逸,然后把他拉到一边问:“这不是你风格呀,怎么啦?冷星雨呢,她怎么没来?”辛逸摇摇手说:“没事,我就是出来玩的,呼吸两口新鲜空气。”任海涛听他这么说,就不再追问了,说没问题,今晚玩个尽兴,那两位法国佬都是能玩的。
没一会儿戴月荷林建两人前后脚到了。一见面,戴月荷香风扑鼻,问辛逸:“你们那个人事助理叫什么来着?拍肿大腿的美,说的就是她吧?”辛逸瞟了她一眼,眼光露骨地落在她牛仔裤包得紧紧的修长大腿上,不理睬她了,和林建坐到一边,关心林建的业务做得怎么样。
林建说最近好了一些,服装在慢慢出售,在大市场看上了一间商铺想租下来,但是资金紧张搞不定。辛逸说你做生意的钱我可帮不了你,那两位老板呢,你问过啦?
他说的老板是刘永正和任海涛。任海涛也是商二代,阿尔及尔的这家公司他家有股份的,他以副总经理的名义行总经理之实。
林建笑笑,说我不是你,关系还没到那个地步,不好开口,我觉得你如果出来做肯定能做得很好,大家都喜欢你,你能把大家的关系都用起来。
辛逸哈哈一笑,说谢谢你抬举啊,我女朋友可不这么想,她总说我笨得像头牛,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他说话声音比较大,语气也有点怪怪的,另一边的几个人都看了过来。戴月荷眼光闪动瞄着辛逸,任海涛对法国人说我这位朋友心情不好,今晚我们和他多喝几杯,他就开心了。
林建拉着辛逸走远了一些,说:“你女朋友给我打过电话,她很关心我的生意,我也实话给她说了。她说可以借钱给我……”
辛逸打断他问:“冷星雨?”
“对呀,你女朋友我怎么会搞错?”林建说。
辛逸感到奇怪,想起前次冷星雨难得地关心林建的事情,理由是她想起她父亲以前的不容易,现在又主动要借钱给林建,她会有什么理由呢?想了一会儿想不明白,辛逸不想了,问林建要多少钱。林建说,我要5000美元周转,顺利的话半年就可以还上,不过我没同意呀,她一个女孩子的钱我怎么能拿来做生意呢?她不让我和你说,但是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一下。
工资和奖金都发国内了,很难弄到阿尔及利亚来,辛逸搞不懂冷星雨哪来那么多钱,居然就能拿出5000美元借给林建。他想到几次和冷星雨谈买房子的事,她总说她可以出钱一起买,她有钱。每次他都很感动,然后拒绝了冷星雨,现在看来受感动的不止自己,还有别人呢。
想到这,辛逸对林建说:“林老板,冷星雨只是我女朋友,她可以支配她的钱。她愿意借,你就拿着吧,到时候还给她就行了。”
喝啤酒吃海鲜,两个法国人果真都是会玩的,愣是把一个晚餐搞成了一个又唱又跳的派对。戴月荷脸喝得红红的,和辛逸碰了一杯,说:“喝了这杯就回去吧。”辛逸仰头把满满一杯啤酒灌进肚子里,说:“这里有美食,有美腿,干嘛要走?”戴月荷说:“你是真不知道好!”
林建的法语不好,显得有点儿格格不入,任海涛照顾他的感受,喊来自己的两名员工陪他喝酒。林建吃饱后,心里在盘算是否要冷星雨借的5000美元。辛逸刚才那句话明显带着怨气,林建吃不准他的怨气是冲谁而来的,肯定不是冲自己,那就是冲冷星雨了?可是冷星雨提出借钱给自己的时候,明确说过不用还,以后给辛逸算一点干股就可以,还要求保密。这么好的女朋友打着灯笼没处找,辛逸还有怨气?
第二十四章 卖方市场
半夜里,徐童开车来接辛逸。
辛逸摇摇晃晃爬上副驾驶的位置,问徐童怎么知道自己在任海涛这,司机跑哪去了。徐童不回答辛逸的问题,抱怨他出来玩也不叫上自己,那个洋妞胸大屁股圆眼睛还是蓝色的,看着真不错,她叫什么名字?辛逸说任海涛这里你会玩得开心吗?徐童说有美酒有美女,怎么会不开心?辛逸朝他竖起拇指说,英雄所见略同。
夜深人静,车子在海滨路疾驰,远处海面上停着等待靠码头的轮船,近处黑黢黢的岩石上翻滚着雪白的浪花,辛逸昏昏欲睡。前方突然出现堵车,远处警灯闪烁,是军警设置了路障在拦车检查。车子走走停停,辛逸跟着摇摇晃晃。徐童看他脸色不好,问他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下再走。辛逸摇头说不要,嘴里骂骂咧咧,这帮人吃干饭的,成天查查查,没查出个屁来。徐童说可不要这么认为,这是一种威慑,恐怖分子看到这种架势就不敢轻举妄动。辛逸嗤笑一声,靠着椅背闭上眼睛。
一名穿绿色制服的宪兵走过来,敲击车窗示意,徐童乖乖摇下所有车窗,宪兵的手电筒照进车内,光线落到辛逸脸上,辛逸突然睁开眼睛,长长呼出一口酒气,宪兵皱眉,手电光在辛逸身上扫来扫去,喝道:“安全带!”辛逸眯着眼睛一动不动。
徐童赶紧陪上笑脸,从后排座拿过一瓶可乐递给宪兵说辛苦了,喝可乐。
宪兵用手挡住可乐,要看身份证件和车文件。这是常规检查流程,徐童让辛逸把居住证掏出来,辛逸在身上东摸西掏,什么都没找到。徐童知道他一贯是放在随身的包里的,提醒他从包里找。辛逸双手一摊,说包没了。徐童问他包放哪了,是不是忘在任海涛那了,辛逸晕头晕脑说是又说不是。
车外的宪兵也不啰嗦,掏出一个本子就要开单子。辛逸看到了,指着宪兵说:“朋友,停下!我有证件的,忘记带了。”徐童按下他的手指说不要这样,我来处理。
他掏出自己的证件,拿着车文件,打开后备箱锁下车,把宪兵请到车后面检查后备箱,不着痕迹地塞了东西到他手里。辛逸左手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拍在扶手上,拍一下骂一句二鬼子,再拍一下骂徐童呆逼。
骂着骂着突然喉头有东西往上涌,从车窗探出脑袋干呕,什么都没吐出来。徐童赶紧说:“忍住!忍住!过了关卡再吐!”他一边和满脸狐疑的宪兵道谢,一边上车关门走人。
过了关卡在一个黑暗处徐童要停车让辛逸下车吐,辛逸趴在车窗上说:“快走,我就在车上吐,吐一马路,吐给这个鬼地方!”说着又连连作呕,却只是吐了几口酸水出来。
徐童一边开车,一边说你今晚没在食堂吃饭,你知道冷星雨和谁吃饭了吗?
辛逸仍旧趴在车窗上,说关我屁事,她爱谁和吃就和谁吃。
徐童说,她端着饭到李元善房间里吃了,还喝了酒。
辛逸继续说,关我屁事。
徐童说,你和冷星雨郎才女貌,我们都看好你们,除了李元善,他最近好像有想法,你可能当局者迷,所以不知道。
辛逸吹着夜风,又干呕了几下,呸呸呸吐口水。
徐童继续说,李元善是领导,对我很关照,照理我不该背后说这话的,我就是想看到你们两人善始善终,幸福美满……而且,要不是你拉他出来,他已经没了,他怎么能这样做呢!
哇的一声,辛逸半个身子探出车外,终于吐出来了,污秽的呕吐物随风而去,如他所愿洒了一马路。
徐童一边开车,一边拽着辛逸的衣服,防止他掉下去,说:“毕竟是读过大学的人,吐酒的姿势就是不一样。”
清空了胃里,辛逸终于好好坐在位子上,系上安全带,对徐童说:“你最近看的什么电视剧,说话一套一套的?”
“《神医喜来乐》。”徐童说,递给辛逸一瓶水。辛逸咕噜咕噜一口气喝掉,把瓶子扔到窗外,擦擦嘴问徐童李元善有什么想法。徐童说我已经提醒你了,你自己多注意,不要给人可乘之机,人家的哥哥可是李元义。
辛逸不为所动,接下来的几天刻意躲着冷星雨,又正好经理部投标一个重要项目,把辛逸借去用了几天,两人之间十来天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平时两人一起侍弄的菜和花只有冷星雨一个人侍弄,韭菜、苋菜都被铲掉种上了花。期间戴月荷来了一趟,把辛逸落下的包送过来了,走之前她到那片只有花没有菜的地站了好一会儿,任由狗子在她腿上蹭来蹭去。
以前辛逸经常给物资部做翻译,物资供应商有问题时总会找他。这天,一位熟悉的石子供应商又来找辛逸,抱怨说工地上收石子的库管员改石子料单上的数字,总是少计量,再这样下去就不往工地送石子了。卖方市场的供应商都很牛气,辛逸耐着性子给他解释自己不负责这方面工作了,带他去找物资部处理。
两人到了仓库边的物资部办公室,新来的物资部经理却说最近石子质量不行,工地上怨言很大。供应商说为什么要克扣石子数量?我的卡车在石子场装满冒尖的,我实打实付了钱的,几十公里路程颠簸压实了显得少一些而已,你们必须按照料单上的量计量。物资部经理坚持说石子质量不行,影响工程质量了,你们阿尔及利亚人住这种房子放心吗?供应商起身就走,说你们偷我的石子,我不给你们送石子了,有的是工地等我送石子。
辛逸见势不妙,就想劝回供应商,手刚伸出去就缩回来了。每一位物资部经理都知道大宗材料供应的情况,平时都是哄着供应商的,今天突然反常地强势,肯定有原因。他习惯性地就要问物资部经理怎么回事,话到嘴边又吞回肚里,心想已经不做万金油翻译了,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别的部门的事情少管,今天已经是多事了。果然,物资部经理对他说以后有供应商来找他,都别理睬。
好心当作驴肝肺!辛逸一边走一边这样想着,远远看到一辆装满钢筋的平板车开出了工地,忍不住叫了起来:“钢筋车怎么走啦?快拦下!”
钢筋供应非常紧张,辛逸自己曾经好几次大清早到进口商那里,举着支票排队等发货,站半天一口水都混不到来喝。物资部经理从办公室里窜出来说:“别管了,要走就走吧,等一会儿都不愿意,真当自己是大爷!”
辛逸问:“我们项目不干了吗?”物资部经理说:“怎么不干了?有钱还怕买不到钢筋?”辛逸挠挠头,难道几天不接触,市场供求关系就变了?不可能啊,前几天投标分析会上还听到说钢筋水泥石子供应越来越紧张。看到物资部经理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辛逸明白了他根本就是外行,接下去怕是有好果子吃了。
只是辛逸没想到,有好果子吃的竟是自己。下午一上班,老贾就心急火燎把他喊到办公室,说:“材料供应的翻译以前都是你做的,你最了解情况,想办法保证石子和钢筋的正常供应!”
辛逸指着自己鼻子问:“我?”
老贾肯定地说:“对,就是你。”
第二十五章 悄悄安排
阿尔及利亚建材市场供不应求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早已经习以为常,想方设法保证供应。新来的物资部经理却偏要作妖,把相处得不错的供应商得罪了。
老贾要求辛逸擦屁股,辛逸很郁闷,老贾说他更郁闷,这个狗屁物资部经理是上面硬要塞进来的,刚来那阵还不错,最近开始作妖了。辛逸就问,这物资部经理是什么背景的,这么傻逼?老贾说你别管,我会解决他,但是这期间你要想办法把材料供应保证好,一定不能出现停工等料的情况。
辛逸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扛着松梅集团的牌子,顶着社会福利房项目的名头,一家一家去拜访,去排队,接连几天在项目上见不到他人。这天下午他亲自押车,把几车钢筋押送到工地上,下车后直奔食堂。午饭还没吃,肚子早就咕噜噜叫唤了。
进了食堂,看到徐童浑身污渍坐在那捧一个大碗吃饭,他对面坐着刘永正,两人在闲聊。原来徐童抢修塔吊,也折腾到现在才吃饭,刘永正是正好过来送货。他的贸易做起来了,松梅集团的项目几乎都是他的客户。辛逸拿个碗坐下一起吃饭,问刘永正贸易好不好做。刘永正说太好卖了,只要能搞进来,狗屎也能卖出去。
然后刘永正问辛逸生日打算怎么过。辛逸这才想起自己快要过生日了,想了想说:“算了吧,不过了,忙得要死。”刘永正和徐童都不同意,坚持要给辛逸过生日,辛逸说那行,到时候给我加个蛋,我小时候妈妈就是这样给我过生日的,简单而有意义。
徐童用筷子敲大碗,说:“有个蛋的意义!我小时候过生日,就是这么一大碗面条,里面加一个荷包蛋。但那是以前没钱才这样的,现在谁过生日不切一个蛋糕呢?在非洲,更要好好过生日。”刘永正说:“蛋糕下酒,越喝越有。”
辛逸摇摇头,他真是没有心情过生日。老贾每天问材料的事情,还问得很仔细,搞得辛逸压力很大,每天在外跑材料,那个物资部经理还成天搞事儿。工地上人可不管是不是辛逸的责任,知道辛逸在外面跑材料后,就天天跟在辛逸后面催催催,搞得辛逸和那个经理吵了一架,心情反而更坏了。
刘永正说:“我们知道你心情不好压力大,可那更要调剂一下,放松心情才能好好工作。”
辛逸说:“我不干。一喝酒你们就让我喝醉,我一喝醉就没法干活,老贾肯定要找我!”
徐童说:“不会不会,这次绝对不会让你喝醉,你喝醉了我就麻烦了。”
刘永正朝他使眼色,辛逸察觉了,问他们两个搞什么鬼。徐童看一眼刘永正,就问辛逸:“你还记得你有个女朋友吗?”
辛逸一愣,好几天没见冷星雨了,居然也没想她,就好像没这个女朋友一样。
“她怎么啦?”辛逸有点心虚。
徐童说:“你真以为是我和刘永正记得你生日啊?”
“那又怎么啦?”辛逸又问道。
徐童说:“怎么啦?她已经把蛋糕订好了,你就说过不过吧!”
刘永正哈哈一笑,说:“那肯定要过的呀,你女朋友订蛋糕,其他的我来安排。”
辛逸只好说:“就我们几个人,不要搞太多人了。”
冷星雨悄悄给辛逸准备过生日,这让辛逸很开心,下午见到那位物资部经理时也是和颜悦色主动打招呼,搞得他心里发怵,怀疑乱搞男女关系的小辛翻要搞什么鬼。
辛逸丝毫没有察觉被某些人扣上了乱搞男女关系的大帽子,兴致勃勃地到工地上转悠了一圈,看到工人们使用自己东征西讨搞回来的建材施工,心里居然升起一股自豪感。
走到一栋新开的基坑边,看到萨米正在坑底收拾仪器,李元善和监理站在坑底说话,辛逸远远听了几句,是土质有问题,验槽不合格,还要往下挖。纳比勒却因为增加工作量,要李元善先开单子承认工作量后再继续挖。
这点儿工作量根本不能让李元善开单子,纳比勒不配合让他觉得丢了面子,让翻译告诉纳比勒想干就干,不想干就滚蛋。没想到纳比勒是个天天被他老子打骂也改不了去酒吧寻欢作乐的混不吝,压根不怕李元善话里的威胁,转身就走,招呼自己的人把挖机开到别的楼栋去干活,气得李元善摔帽子。
辛逸见此情景,收敛自己的春风得意,悄悄离开。吃一堑长一智,别人的事情别多嘴,在物资部经理那边得来的教训已经够深刻了。
却不料萨米已经从坡道上来了,看到辛逸的背影就大嗓门喊小辛翻过来,这里需要你。辛逸装作没听见,暗骂萨米傻逼,加快脚步躲进一栋楼里,从另一个出口溜走了。
拐个弯就看到哈桑脚步匆匆来了,不是那种摇摇摆摆慢慢悠悠的步伐,辛逸猜他肯定是被李元善打电话叫去的。想到已经满头花白的哈桑被儿子坑了,即将被李元善训,辛逸心中有点不忍,脚下略一迟疑,就被哈桑看到了。
哈桑脸上浮出笑容,喊住辛逸却没提基坑的事情,而是邀请辛逸到他的一栋别墅里开生日派对,给辛逸过一个热闹的生日。辛逸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就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快要过生日了,哈桑的回答让他感到更加意外。
“阿西娅告诉我的。”哈桑说。阿西娅手里有每个人的身份证件复印件,方便她办理人事手续。
“你们之间没事了?”辛逸问,很好奇阿西娅怎么会和哈桑说这个事情。
哈桑说:“我和她能有什么事?她主动和我说的,她也会来生日派对,我同意她来。”
辛逸想我这寿星还没说话呢,你们就这样把我安排了?他感谢哈桑的好意,然后拒绝了他,说已经有了安排,到时候会邀请他和阿西娅来。话一出口辛逸就后悔了,他想起刚刚才和刘永正说小范围过生日,现在邀请了哈桑和阿西娅,还有一些人也就必须邀请了,辛逸担心规模失控。在阿尔及利亚的生活很枯燥无聊的,喝酒吃饭的事情大家都特别主动,不会客气。
这时哈桑的手机叮铃铃响了,李元善打电话来催他了。哈桑说马上到了,一边走一边对辛逸说:“我会带一个大蛋糕来。”不等辛逸拒绝,他就走远了。
辛逸想了一会儿,打电话给刘永正说他邀请了哈桑和阿西娅,还有其他人。刘永正骂他呆逼,邀请谁也不能邀请阿西娅,嫌事情不够大吗?
辛逸又说,哈桑要带大蛋糕来。
刘永正哈哈大笑说,哥们,你想多少人来都行,提前一天给我说一下,我会安排好,其他问题你自己解决。
要是辛逸自己能解决,他就不会落到现在的为难境地了。有些人善于拒绝别人,还不会得罪对方。辛逸不是,他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个弱点导致经常琐事缠身。性格特点一时间难以改变,于是他采取避免直接接触的策略。
他打算请徐童去和哈桑、阿西娅沟通。
第二十六章 名花有主
松梅集团考虑集中采购大宗材料,请业主单位出面协调,邀请供应商代表参加会议。经理部通知到了项目上,因为有社会福利住房主管部门的官员参加,老贾带上辛逸一起去开会。
经理部设在小山坡上的一栋别墅里,环境优美,周边都是高档别墅,居住的少办公的多。这导致路边停着很多车,车头顶着车屁股一辆接一辆,弯弯曲曲看不到头,没有两把刷子要么停不了车,要么停了车开不出来。得亏当地人对车子没那么讲究,被前后夹住了就车头拱一拱前面的车,车屁股顶一顶后面的车,再一把方向就出来了,辛逸自己就看到过好几次这种情况。
到的时候,经理部门口有两个当地人在吵架,脸红脖子粗非常激动的样子,要不是旁边有人拦住可能就打起来了。辛逸定睛一看,都是熟人,一位是业主代表,一位是石子供应商,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了,脾气却还那么火爆。
辛逸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劝和,一问才知道不过是小事一桩,业主代表趁着石子供应商打手机,抢走了他看好的停车位。一位是甲方,另一位是堪比甲方的乙方,两人年纪比辛逸父亲还大,辛逸说好话哄小孩一样,让他们暂时息怒,然后一手拉一个带他们进了经理部别墅的大门,两老头这才表情尴尬地和解。这两人其实都是代表各自单位来开会的,只是互相不认识。
会议进行得顺利,各方都承诺全力支持国家社会福利住房建设,承包商调集精兵强将,供应商优先供应材料,业主单位和财政部的代表也表态加快付款流程,保证松梅集团有充足的资金集中采购。最后大家合了一个影,邓文友特意让辛逸站在他身后的台阶上,和李元义肩并肩,老贾反而站在了边上。
散了会,松梅集团内部又开了一个会。因为松梅集团在阿尔及利亚做得好,总部让欧洲区域的负责人过来学习先进经验,来了两男一女。在会上,辛逸听那位女领导介绍,才知道松梅集团在欧洲市场两年多了,颗粒无收。
“门槛太高了,我们的宣传册人家看都不看一眼,丢给我们一张资审表自己看,除了业务规模,我们一个条件都满足不了!”女领导一身西服,穿得比所有人都正式,说话抑扬顿挫很好听,但是没有一个好消息。
“签证也是个大问题,人家就不给我们办工签,商务签到期就必须回国重新办理,我们的大部分时间就消耗在这类行政事务上,每天提心吊胆怕不合规,给逮到了麻烦就大了……”
辛逸一边听一边记。两个不同的市场,经验并不通用,会议被开成了诉苦会了。不过邓文友确实有水平,他发言说欧洲是高端市场,对承包商各方面要求都很高,能在这种市场生存下来的都是有实力的队伍。女领导也毫不逊色,她说感谢在非洲艰苦地区坚持的同事们,你们给集团赚取丰厚的利润,支撑了集团整个海外业务的发展。
辛逸暗暗佩服,不愧都是当领导的,说话就是好听。
回项目的车上,老贾对辛逸说,邓总很看好你啊,好好干,指不定哪天调你到经理部上班,你就不用在项目上风吹日晒了。辛逸说,经理部规矩太多,还是在项目上自由自在更好。
临下车了,老贾说,辛逸,你年轻肯干,会有前途的,注意不要在人际关系上吃了亏。
辛逸知道他意有所指,说我也没有得罪人呀。
老贾说,你不得罪人,你做不了事,你就累死你自己。
这句话辛逸听得很别扭,太违背他的原则了,但是又觉得好像有道理。
老贾又说,物资部经理马上换人,你把手头的工作交给新来的。
辛逸长长舒了一口气。压在头上的一座大山就要被搬走了!
过了两天,欧洲来的三人组打着调研的旗号,到老贾项目上来了,在工地转了一圈,又到营地转了一圈,最后坐进会议室。项目上没有经理部那么多规矩,大家喝茶闲聊,女领导半开玩笑说,欧洲的条件比阿尔及利亚好多了,欢迎大家去欧洲工作,名胜古迹随便逛,巴黎米兰近在咫尺,时装秀足球赛想看就看。
几个年轻人动了心思,冷星雨就是其中最积极的一个,问女领导怎么才能去欧洲。这是赤裸裸的挖墙脚,老贾却淡定得很,有意无意把话题扯到个人收入上。老贾说在阿尔及利亚上班,收入的大头是海外补助和奖金,这两年业务不错,大家的奖金比较多,小年轻干个两年就能存够首付。老贾竖起两根手指:“两套房的首付。”
女领导就叹气,这工作没法干了。常驻欧洲,表面上比在非洲好,可是因为欧洲的国家都不属于艰难国家,所以海外补助很低,而且单位不设食堂,一日三餐自己解决,至于奖金就别想了,不被扣绩效就阿弥陀佛了。欧洲的很多同事根本存不下钱来,喜欢四处旅游的更是入不敷出,所以招人去欧洲工作很难。
冷星雨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辛逸,就偃旗息鼓打消了心思。
老贾指着辛逸说:“我们这就辛逸对欧洲比较了解,他法语专业毕业的,有几位同学在法国留学。”会议室的人都看辛逸,搞得辛逸紧张起来,暗中抱怨老贾干嘛把话头扯到自己身上来。
女领导问辛逸是哪个学校毕业的,这才知道两人居然是校友,都是外语系毕业的,辛逸有位老师还是女领导的同学。女领导开心地说,师侄到欧洲来吧,支持师姑的工作,假以时日收入待遇都不会有问题的。
老贾不淡定了,他实在没想到这两人还有这层关系呢,这种关系论起来可深可浅,不能大意。他对女领导说,动不得,辛逸已经名花有主了。
女领导说都是同一个主子松梅集团,不过是从东宫调到西宫,有什么关系的。
老贾说不是这个主子,是这个主子。说着他指了一下冷星雨。
女领导就明白了,说师侄眼光好啊,找了个这么好看的媳妇儿。
一句话说得辛逸和冷星雨脸都红了,辛逸解释说还在谈恋爱呢。女领导哎呦一声说,那你们更应该去欧洲,在那里谈恋爱才够浪漫,小姑娘你说是不是?
老贾着急了,这是真的想挖墙脚呀?他桌底下的脚踢了辛逸一下,示意他拒绝女领导。
冷星雨先说话了:“我们要买房子,还是在这里更好,一样可以浪漫。”
老贾偷笑,女领导又叹口气,又夸辛逸好眼光好福气,有这么好的女朋友,以后去欧洲玩的话可以找她这个师姑。
辛逸看着冷星雨,两眼放光。
会后,徐童告诉辛逸,哈桑等人那边都已经说好了。辛逸心情大好,生活终于可以回到正轨了。他打算再去医疗队挖韭菜苗,把菜地种回去。
第二十七章 三层蛋糕
阿尔及尔的海滨道路弯曲延伸,出了市区一头钻进树林里,上一个小山坡后豁然开朗,坡顶的路边有一片建在海边悬崖上的欧式建筑,有眼光的生意人在这里开了休闲餐馆,从景光阳台望出去,一片壮丽风光,令人心胸开阔。
刘永正选择了这个地方给辛逸过生日,订了餐馆唯一的包间。红日西斜的时候,辛逸和徐童、李元善坐一辆车到了,随后冷星雨坐刘永正的车带上林建一起来了,林建手里拎着一个蛋糕。
大家坐在景观阳台喝饮料看风景。李元善问刘永正怎么找到这么个好地方的,刘永正说一个朋友介绍的,特意跑来看过一回,亲眼看了真的是好才订下来的,这家餐馆主要做地中海菜,餐馆旁边还有泳池,网球场,酒吧,周末和夜里人比较多。说着,刘永正问冷星雨满意不满意这个地方,冷星雨说挺好的,下次可以来过个周末。
两名服务生推一辆小推车过来,让客人点菜。小推车上面摆满各种新鲜食材,海鲜为主。徐童不要海鲜,他想吃肉,辛逸给他点两人份的夏多布里昂牛排,要让他吃个过瘾。任海涛、戴月荷两人还没到,辛逸给他们打电话,分别点了烤鱼和鱼排。
点餐完毕,服务生推着车子出去,接着又推了一个车子进来,上面放了一个精致的三层蛋糕。服务生问蛋糕什么时候上,刘永正认为餐馆弄错了,让服务生推走。服务生说今天在餐馆过生日的只有你们,请看蛋糕上写的名字。
刘永正过去一看,蛋糕上用法语写着祝辛逸生日快乐。
“谁又买了个蛋糕啊?这么大!”刘永正大声问。众人都说没有买。
徐童也凑上来看,说:“我还是第一回见到真的三层蛋糕,是不是戴月荷买的?”
刘永正低声说:“你呆逼啊?不要瞎讲。”徐童醒悟过来,眼角余光看向冷星雨。
原本朝着这边的冷星雨已经扭过头,手扶着脑袋看向大海。
刘永正赶紧打电话给戴月荷,问她是不是买了蛋糕。戴月荷说没有。刘永正松口气,哈哈笑道:“辛逸,是哪个朋友给你的惊喜啊?”
辛逸就坐在冷星雨对面,两人原本聊得好好的,突然冒出一个三层蛋糕来,他一点概念都没有。冷星雨刚才还说特意选了一个辛逸爱吃的芝士蛋糕,辛逸夸她选得好,一转眼就被一个疑似戴月荷买的三层大蛋糕比过去了。辛逸明显地感觉到冷星雨的情绪变化。
“这么一个大蛋糕,肯定是哪个老阿送的,找找看有没有贺卡之类的。”辛逸大声说,一边走过去看。服务生说是一家蛋糕店送过来的,只说明给过生日的中国人,没有贺卡。
这时任海涛和戴月荷到了。两人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三层蛋糕,戴月荷笑着说,辛逸生日快乐,谁买的蛋糕这么大!
辛逸苦笑一下,问她,真不是你买的?戴月荷说,不是我,我只带来一瓶白葡萄酒,晚上吃海鲜。说着从拎着的袋子里取出一瓶酒递给辛逸,刘永正一把拿过,看瓶子上的酒标,连连点头,这酒不错,打开放冰桶里醒一会儿,更好喝。
李元善来了之后,一直在通电话,这时走过来说,别管谁送来的蛋糕了,我们开始吧,这背后送蛋糕的人,说不定一会儿就自己来了。
辛逸想来想去,搞不清是谁送的,又不好打电话问,只好也不管了。大家在玻璃包间里坐下,餐桌上摆了几碟子油橄榄、面包片,大家边吃边聊,等着上大菜。辛逸坐在冷星雨身边,点了一杯开胃鸡尾酒,面朝大海,心情畅快。
他正要喝一口,就看见服务员领着几个人进来了,脸色大变,狠狠盯了一眼徐童,徐童一脸无辜:“我和他们说好了啊!”说着已经起身迎上去,想要拦住来人。
“小辛翻生日快乐!”进来的几人齐声祝辛逸生日快乐。
哈桑、萨米、阿西娅三人笑吟吟地看着辛逸。
这下真相大白了,一定是他们送的三层蛋糕。比蛋糕更要命的是香风袭人的阿西娅。辛逸站起来,不敢看冷星雨,叫住有点急躁的徐童,强挤笑容问三人怎么来了。哈桑说就是为了这个惊喜效果。
李元善也站起来说,来者都是客,辛逸快让人坐下吧。
他这一说,大家就纷纷挪位置,让服务员加位置加菜。三人分别给辛逸带来了礼物,哈桑送了一个挖掘机模型,阿西娅送的一瓶男士香水,萨米送了一顶帽子,显然都是有备而来的。
大家重新坐好,辛逸对悄声对冷星雨解释:“你也看到了,我事先根本不知道他们要来,我让徐童特别和他们说过不要来的。”
冷星雨哼了一声说:“我就是自作多情,自我感动。”这是真生气了。辛逸冤得慌,列举证据说明自己的的确确事先不知情,这个包间一开始就摆了8个人的位置,刘永正敢骗我也不敢骗你,徐童虽然笨但是不傻,而且是我们两的坚定支持者。
冷星雨说:“你说的都对,这么多人给你过生日,不差我这个又笨又傻的。”
辛逸冤啊,心里那个气必须找个宣泄口,不然会憋得吐血。他看阿西娅,又看萨米,在看哈桑,就要开火,李元善轻声对冷星雨说:“今天辛逸生日,在座的都是同事朋友,在非洲都不容易,我们大面子上要过得去,今晚过去了再说,好吧?”
冷星雨沉默片刻,说:“没事,来都来了,我们招待好就是了。”
这个表态让辛逸喜出望外,感激地看了一眼李元善。冷星雨问:“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不讲道理的人?”
李元善说:“别说了,我们开始吧。”说着端起了酒杯,说:“我们大家先来一下,祝辛逸大助理生日快乐,寿比南山!”
大家纷纷祝贺,一一和辛逸碰杯。过了一会儿,主菜流水般上来了,哈桑三人笑呵呵地看中国人西餐中吃,每个人的菜都互相尝尝。徐童的牛排尤其大,他握着刀叉用不习惯,把餐盘左右扭来扭去,姿势别扭地切了一大块下来。
“唉,我这个牛排没熟,还是红的!”徐童看到粉红色的肉,皱眉头不敢吃。
任海涛吃的是烤鱼,他正襟危坐,各种餐具用得熟练得很。他早就看到徐童在摆弄餐盘,猜到徐童这个土鳖不会吃西餐,这时听到徐童说话,就说了:“喂,小徐,别丢人了!”
徐童不解,问:“我哪丢人啦?肉不熟就端上来,怎么吃?我让他们换!”说着就喊服务员。服务员不在。
徐童就说这饭店服务不行呀,包间里没服务员。辛逸让他稍安勿躁,是自己刚才点牛排没说清楚,这种煎得正好的牛排一般带点红色,但是特别嫩,很好吃。
徐童摇头,这怎么吃?我吃不下去。辛逸就说和我换吧,牛排给我,你吃我点的鱼。徐童又不大乐意吃鱼,还是端着盘子,想把牛排拿去煎熟了再吃。这时,他听到任海涛轻声说了一句“一个土鳖机修工,就不该来丢人现眼!”,脸上顿时变了色,把盘子重重放在桌上,说:“我就是土鳖,我丢你妈的脸啦?”
第二十八章 阳台谈话
徐童的反应让大家吃了一惊,他给大家的印象总是乐呵呵的,好像从来不会生气。辛逸却清楚徐童生气不完全是任海涛的那几句话,还因为哈桑三人出尔反尔。
任海涛一直看不上初中毕业的机修工徐童,好几次半真半假地讥讽徐童,比今天难听的话也说过,徐童都没计较,笑笑就过去了。辛逸也曾经私底下和任海涛说过徐童是好朋友好兄弟,不要这样对他,他是很优秀的技术人才,水平比一般大学生只高不低。但是任海涛死性不改。
被徐童这么一骂,任海涛先是一愣,扶了一下眼镜,说:“你这层次,也只能说这样的话了。”
辛逸正要说话,戴月荷先开口了:“任海涛,你说的话就不对!中国人吃不惯带血的牛排怎么啦?不会用刀叉怎么啦?徐童修机器的水平顶呱呱,是松梅集团有名的技术能手,自己真刀实枪干出来的,你凭什么看不起他?”
戴月荷的这番话更是出人意料。任海涛从来不掩饰他在追求戴月荷,经常跟着戴月荷出出入入,给人在谈恋爱的印象,而戴月荷也似乎默认了这种状态,几次在任海涛那里活动,她都是坐在任海涛身边。
任海涛显然没想到戴月荷会这样说自己,又愣了一下,脸上挂不住了,说:“不是看不起看得起的问题,层次差别在这!”
戴月荷说:“我认为徐童和我是一个层次的,你层次高,自个儿玩去!”
任海涛头偏向一边,说真他妈没劲!
辛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内心里他肯定是偏向徐童的,但今天他是主角,来者都是客,他本来是想劝任海涛两句,没想到戴月荷说得这么激烈,连一句都听不懂的哈桑三人也感觉出气氛不对了,停下进餐的动作,小心地看着。
这时,刘永正端着酒杯站起来了,说:“不要吵架呀,今天是我找的地方,除了那三位你们都是我喊来给辛逸过生日的,辛逸和我什么关系你们都知道,给我一个面子,不要坏了今天的好日子,好吧?我们一起敬一下今天的寿星,来——”
在场的都站起来了,李元善说和为贵,我们在非洲相遇那就是缘分呀,干了这一杯!
这一开头,众人一个接一个举杯祝辛逸生日快乐,哈桑三人也学着中国人的样子各给辛逸敬了一杯。
几杯酒下肚,气氛重新活跃起来,觥筹交错。戴月荷没有放过任海涛,端着酒杯把任海涛拉到一边继续教育,任海涛闷头听着。过了一会儿,戴月荷又把徐童拉过去。没一会儿,三人干了一杯,各自回到座位上。
辛逸看在眼里,给戴月荷添上白葡萄酒,戴月荷端着杯子把他也拉到一边,替任海涛向他道歉,说你知道的,任海涛是书生意气自视清高那种,别看是个小老板,其实就是个书呆子。
辛逸谢谢她,夸她临场反应快,思想工作做得好。戴月荷脸上红扑扑的,说:“你还和我客气呀?真要谢谢我,改天单约一场,嗯?”辛逸哈哈一笑:“没问题!”
喝了杯中酒,辛逸喊上徐童到外面景光阳台上。阳台上灯光昏暗,三三两两的人坐着喝东西。两人走到最外面靠着栏杆,栏杆外明月悬空,大海又宽又远,悬崖下浪涛拍岸,哗啦啦的声音不绝于耳,微风拂面,暑气尽消。
徐童说阿西娅真答应了我不会来的。
辛逸知道徐童真正不爽的就是这个事情,明白他愧疚没把事情办好,让辛逸和冷星雨尴尬,任海涛冷嘲热讽不过是个导火索。
辛逸说,问题不在你这,你不用想太多,任海涛我今天不方便说他,以后我找他说清楚。
徐童说对他我无所谓的,我不放在心上,你觉得阿西娅为什么会来呢?真对你有意思,要和冷星雨唱对台戏?
辛逸也一点头绪都没有,说那不可能的,也许他们就是约好了要作弄你和我的吧,没事儿,星雨不会怎么样的。
徐童不这样认为,说你对冷星雨多上点心吧,女孩子主动和好,主动给你过生日,在座谈会上公开说要和你一起买房子,这份心你要看到呀!
辛逸和冷星雨闹别扭的原因大家都知道,辛逸为了解决刘永正的问题说了让人误会的话,没有考虑冷星雨的感受。虽然冷星雨变得细腻敏感,先挑起了冷战,但辛逸后面的处理方式更有有问题,不仅针锋相对冷星,而且又因为工作忙碌,几乎就要把冷星雨抛诸脑后了,实在是令人伤心。要不是冷星雨主动和好,可能辛逸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徐童的话让辛逸很有感触,觉得为冷星雨做的确实太少了,态度上也没有摆端正。
他问徐童有什么建议,徐童说这还需要建议吗?女孩子这么主动,你认真做个男朋友就行了,平时多陪她,嘘寒问暖,有事情多替她着想,有问题无条件支持她。
辛逸对徐童说的最后一句有不同意见,说不能无条件支持,要讲道理。徐童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我就奇了怪了,当初你们两怎么就在一起了!感情的事情不是讲道理,要不然要感情有什么用?
辛逸还要争辩,徐童让他别讲了,让他自己想想最近有多少时间是和冷星雨在一起的,一起做了什么事情。辛逸说不上来。徐童问他知不知道是谁把韭菜、苋菜拔掉的?知不知道是谁种的花?知不知道冷星雨怎么喂狗子的?
辛逸一问三不知。徐童叹息不已,说我已经提醒过你啦,那天冷星雨要挖掉韭菜和苋菜,她力气不够喊我去帮忙的,我出工不出力,李元善主动跑来帮忙了,后来种花也是李元善帮忙的。
徐童又说以前李元善不是这样的,问辛逸知不知道为什么李元善会这样做。辛逸又是一无所知。
徐童替他着急:“你醒醒啊!只要锄头舞得好,没有墙脚挖不倒!”
辛逸烦躁起来,一拍栏杆,骂一句他妈的。
林建也到景光阳台上来了,正好听到辛逸这句骂,凑过来问两人在聊什么。
自从上次在任海涛那里见面后,三人今天第一次见,林建的状态好了不少,今晚喝酒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主动了不少。当初是辛逸和徐童两人去找到的林建,至今三人之间没什么利益上的关系,相处得反而纯粹。
徐童问辛逸知不知道林建的新店开张,生意好得很。辛逸这才回忆起此前林建和他说过筹钱盘店面的事情,明白林建已经解决资金问题了,由衷地恭喜林建,又责怪他新开店悄无声息的,应该喊大家过去热闹一下才对。
林建谦虚说其实是接手一个当地人的店面做批发,比原来略微好一点,慢慢做吧。
三人在景光阳台又聊了一会儿,回到包间。辛逸看到刘永正和萨米、阿西娅站在角落里说话,哈桑端着酒杯和戴月荷聊天,又看到李元善在和冷星雨坐在一起喝酒,心里有点儿不痛快。看到辛逸进来,刘永正笑着就过来了,又把他往包间外面拉。李元善说你们别走啊,一会儿要切蛋糕了,刘永正说就几句话,马上回来。
辛逸不想再出去,看着李元善和冷星雨,刘永正低声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出来我和你说。”
第二十九章 切蛋糕
刘永正前面走,辛逸跟着,一直走到了泳池旁边。泳池边摆着休闲桌椅,空无一人;泳池里有一对男女紧紧搂在一起戏水,水底灯光透亮,可以看到女的身材很好,蛇一样盘在男的身上。刘永正骂了一声,说不能坐这里,看着受不了。绕过泳池,又带辛逸到了景光阳台,找个位置坐下。
辛逸本就已经烦躁,这时不耐烦地问:“神神秘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有话快说!”
刘永正说:“其实很简单,萨米想借钱。”
辛逸听得一头雾水。萨米缺钱他知道,但是和今天突然来生日会有什么关系?
刘永正解释说,因为萨米比较老实,他刚才特意问萨米为什么出尔反尔,说好不来的突然又来了,特别是阿西娅也来了,让场面尴尬。萨米嗫嚅着不回答,让阿西娅来说。阿西娅说是为了给萨米创造借钱的机会,萨米要养家,不能没有工作,请刘永正借一笔钱给萨米,帮他把房子租下来,这样李元善就没理由开除萨米了。
辛逸觉得这不合逻辑,说:“平时不能找你借钱吗,非得今天?”
“我也是这么想的呀!”刘永正说,“他们说是哈桑的主意,哈桑说先制造惊喜,然后开口借钱,在这种喜庆的场合中国人肯定不会拒绝;那三层蛋糕也是哈桑买的,还说这样的蛋糕像台阶一样,象征着一步一步往上走,中国人最喜欢!”
辛逸骂老哈桑尽出馊主意,回头要收拾他。刘永正却问能不能借钱给萨米。辛逸不解地说,你的钱,你想借就借,不想借就不借,问我干什么?反正我是没钱借给他,早和他说过了。
刘永正解释一番,辛逸才明白问题还是出在阿西娅身上。刘永正愿意借钱给萨米,以前因为定位的事情,萨米帮过他几回,给钱萨米也没要,他认为萨米是个实诚人。可是萨米没开这个口,是阿西娅说的,阿西娅还说了一句看在她的面子上,帮一把萨米。刘永正就犹豫了,现在阿西娅和辛逸的绯闻还传得沸沸扬扬,冷星雨视阿西娅为眼中钉,上次他已经被冷星雨狠狠说了一顿,可不想再得罪一次冷星雨。
最后,刘永正又问辛逸,这笔钱能借吗?
辛逸想到刚才徐童说的话,要无条件站冷星雨,就想说不能借。可是脑子里又闪过冷星雨和李元善坐在一起开心喝酒的情景,又犹豫了。
刘永正看出辛逸为难的样子,就说算了,不借了,免得以后多事。辛逸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借,刘永正欠萨米一点人情,正好借这个机会还了。他问刘永正萨米要借多好钱,刘永正说了一个数字。辛逸记得奖金申请报告上的数字,知道萨米肯定还得上,说:“借给他吧,还他的人情,他用不了多久就能还你。”
刘永正问:“确定没问题?”
辛逸说:“你就说是萨米找你开口借的嘛,能有什么问题?”
刘永正说好。
辛逸突然想起另外一个事情,徐童和他说过,他自己也感觉到了。刘永正特别在意冷星雨的感受,在冷星雨面前姿态摆得很低,这不符合刘永正一贯的作风。辛逸认为是刘永正因为和他之间的那点关系,想得太多了,所以顾忌冷星雨的。
他对刘永正说,地震后冷星雨变得敏感多疑爱生气,请刘永正多担待,不过也不用太顾忌冷星雨的感受,不能事事由着她,不然以后兄弟之间不好处。
刘永正笑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拉辛逸回包间,特意从泳池那边绕,说要再看一眼那个会吃人的水蛇腰。可惜那对男女已经不在泳池里,几个小屁孩在那玩得不亦乐乎,池边椅子上坐了几位喝饮料的女子,身材都已走样,看到两个中国人过来,不停拿眼瞧他们。
刘永正也拿眼瞧他们,嘴里骂了一声他娘的,说在非洲待久了,老母猪都是双眼皮!
两人哈哈大笑,绕过泳池,从餐馆正门进,在大厅看见一个人抱着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喝酒,辛逸认出来是哈桑的大儿子纳比勒,心想这小子胆子不小,敢在他老子眼皮子底下胡搞。
纳比勒也看到了他,起身笔直走过来打招呼。辛逸问他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酒,纳比勒说父亲不让他进包间,但是他很想进去,因为漂亮的阿西娅在里面。
辛逸就知道他喝了不少,但是还能笔直走路,应该是没醉,喊他进包间吃蛋糕。
萨米独自斜靠在包间门口,他滴酒不沾,杯子里装的是果汁,看到刘永正和辛逸回来,神情有点紧张又带点期盼,站直了身子看着刘永正。刘永正知道他的意思,对他说等一会儿再说,先吃蛋糕。
四人一起进了包间,老哈桑已经喊服务员把三层蛋糕上的蜡烛点着了,就等辛逸来唱生日快乐歌。辛逸已经对他有意见了,不能容忍他继续胡搞,几下把蛋糕上的蜡烛拔下来吹灭,哈桑没有阻止,说可以带回项目去分给大家吃,吃的人越多,祝福越多。他总算搞对了一次中国人的风俗,给自己挽回了面子。
辛逸把冷星雨带来的蛋糕放在桌子当中,插上蜡烛,让冷星雨一根根点亮,有人就把包间的灯关了,烛光莹莹,大家唱生日快乐歌,有人用中文,有人用法文,有人用英文,又乱又整齐。
辛逸闭上眼睛,很真诚地许了一个愿,睁眼看一眼冷星雨,一口气吹灭蜡烛,包间里瞬间暗下来,众人鼓掌,气氛达到高潮。
阿西娅突然惊呼一声。站在他旁边的徐童问她怎么了,一边打开灯。阿西娅皱着眉头左右看,她的一边是徐童,另一边是萨米,萨米过去是纳比勒。
辛逸没注意到这些,已经拿起刀且蛋糕,他切一块,冷星雨分一块,最后一块给了任海涛。辛逸暗自笑冷星雨的小心思。这分蛋糕也是长幼亲疏有别的,包间里的中国人都是平辈,最后分到蛋糕的人是最疏远的。任海涛和徐童斗嘴,冷星雨肯定是站在徐童一边,这时刻意以这种方式表达出来了。
纳比勒端着盘子,不用勺子吃,用手抓着吃。吃着吃着就绕过萨米,站在阿西娅身边,突然把奶油抹在阿西娅的脖子上脸上,阿西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搂在怀里,说要**油。徐童反应快,手里蛋糕吧嗒糊在纳比勒脸上,接着抓住他的双手往后拉,骂道:“我操,刚才也是你吧!”
纳比勒比徐童小一圈,加上酒喝多了没力气,被徐童拽得往后倒,嘴里却还在嘿嘿笑,要吃粉嫩的奶油。
哈桑哪容得他这样子撒野,手里的蛋糕直接砸在他脸上,左右开弓啪啪啪扇耳光子。
阿西娅趁机一脚踹在纳比勒腿上。
第三十章 进酒吧
包间里琉璃般美好的氛围被纳比勒的下作行为摔得支零破碎,在众人愤怒、惊讶、好奇的眼光中,哈桑扭转纳比勒的胳膊,押送出包间,一边走一边打骂,纳比勒嗷嗷叫唤。李元善骂道:“这个坑爹的龟孙子,我也想揍他!”
徐童拿来纸巾给阿西娅,让她擦去脖子上和脸上的奶油。阿西娅不停道谢,说多亏了徐童,差点儿被小流氓得逞了。徐童当了一回救美的英雄,很兴奋,比手画脚地说我看他进来眼神就不对,盯着你的这里、这里和这里,没想到他敢公然耍流氓!
戴月荷夸徐童反应快,是个合格的护花使者,又说哈桑人挺好的,怎么有个这样的儿子?
萨米面对一屋子外国人,也觉得纳比勒丢了阿尔及利亚男人的脸,说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喝酒的原因,喝酒使人乱性。阿西娅对他刚才毫无反应很不满,说徐童也喝酒,为什么没有乱性?流氓就是流氓,不要把责任怪到喝酒!
冷星雨看不得阿西娅训人的样子,但这时候不好针对她,就把矛头对准了辛逸,说:“流氓来骚扰你的美女客人了,你怎么不护着呀?你看她多委屈?”
辛逸正懊恼刚才不应该邀请纳比勒来吃蛋糕,听到冷星雨说话带刺,心里来气,又不好发作,大口大口往嘴里塞蛋糕。
任海涛一直淡定地坐着看戏,这时见戏已经结束,问辛逸接下去怎么安排,各自回家还是继续第二场。
辛逸坏了心情,哪还想继续了,只想回去,说:“没了,蛋糕吃了,戏也看过了,结束,回家!”
他话里带气,都听出来了,冷星雨自动对号入座,眉毛一扬:“要回你回,我们接着玩!小溜总,你说怎么玩。”
饶是刘永正有七巧玲珑心,这时候也不知道该听谁的,一时间没主意。他原本没有安排第二场,按他原来的设想是小范围过个生日,吃过蛋糕后辛逸和冷星雨应该修复了关系,大家各自回家,给小两口留点私人空间。
这时哈桑回来了,非常诚恳地向阿西娅道歉,说自己做父亲的失职,没有教育好孩子,非常对不起。说着就朝阿西娅鞠了一躬。阿西娅没想到哈桑会这样做,连连摆手说不怪你,是纳比勒喝多了,以后别让他喝了。说着求助般看了徐童一眼,徐童就往前走了一步。
哈桑握住了徐童的手表示感谢,没让那个小畜生得逞,不然他这个做父亲的就无地自容了。徐童听了个大概,咧着嘴笑,用法语说没什么没什么。
哈桑谢过徐童,又向辛逸道歉。辛逸真心对他有意见,要不是哈桑出的一连串馊主意,今天晚上大家都会快快乐乐的,他和冷星雨之间也不会又出现不愉快。他想说哈桑几句,可是看到他满头灰白,一脸真诚,又想到阿西娅都不计较了,就换了一个说法:“纳比勒以后不要再来我们工地了,你派别人来吧!”
哈桑保证一定不会让纳比勒在工地上出现,直到他彻底戒酒为止。他这话里打了埋伏,大家也不计较了,唯独萨米插了一句:“他清醒了之后到工地交接一下。”没人接他的话茬。
任海涛原本被戴月荷训,很不开心,此时置身事外浑身轻松,不想这么早结束,问刘永正:“小溜总,想好了没有?”
林建说:“要不去你家吧!”
戴月荷第一个反对:“那种高层次的地方是我们能去的吗?”一句话就让任海涛破了防,站起来就走。林建偷偷笑,也是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
刘永正拉住任海涛,说:“不用跑,就在隔壁,我们去酒吧!”
冷星雨第一个赞成,带头往外走,李元善紧跟其后。戴月荷说那行啊,我们接着喝,谁怕谁!辛逸担心她喝多了,问她行不行,戴月荷反问他什么时候见她喝多过?
一行人不管愿意不愿意,稀稀拉拉到了酒吧门口。酒吧在悬崖边上的一栋灰色小楼里,没有任何的招牌,从路边看去窗户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透出些许灯光,让人联想里面的风景应该不错。一个酒吧,门口却守卫森严,五六个穿着紧身黑色T恤的壮汉站在昏黄的灯光里,胸口别一个会放光的牌子。
徐童说:“我靠,每一个都比我壮,这里面肯定经常有人酒后闹事!”
冷星雨说:“我们这么多人,怕什么?走!”她带头往里走,却被领头的壮汉很有礼貌地拦住了。壮汉会说英语,委婉地解释酒吧只能男女成对进入消费。
徐童一个激灵:“进酒吧还要结婚证?”几个中国人都吃不准男女成对的定义,但不管怎么样,一群人里只有三位女士,注定一大半男的没法进去。
越是难进去,大家越好奇,越想进去看看是个什么样的所在。只有哈桑兴趣寥寥,纳比勒让他丢了脸面,此刻他很想离开,对大家说,你们进去吧,我这个老头子就不陪你们了。
众人正观望呢,阿西娅挎起徐童的胳膊就往酒吧里走,壮汉们立刻让出路,徐童顿时明了,笑得合不拢嘴。刘永正哇了一声,喊道:“徐胖子回来!”
徐童哪肯回来,回过头说:“别担心,我口袋里有钱!”
这时一对当地人亲昵地从众人面前走过,轻笑着进了酒吧,女的打扮性感妖娆,露背装把秀美的身材衬托得一览无遗。刘永正心痒痒想进去,左右看,只有冷星雨和戴月荷两位女性了。冷星雨自然是和辛逸一起进去,戴月荷有可能会选择任海涛,不过今天任海涛被戴月荷训了,可以争取一下。他正要开口邀请戴月荷,却听见冷星雨说:“李哥,我们进去吧。”说着就往里走。李元善略一迟疑,跟着进去了。
刘永正赶紧看辛逸的反应。辛逸勉强一笑,做出无所谓的样子说:“我们几根光棍别杵在这里了,换个地方吧。”
刘永正说:“对对对,我们走吧,阿尔及尔那么大,酒吧多的是。”
说着就示意林建快走。任海涛面带笑意,问戴月荷:“我们怎么说?进去看看?”
戴月荷不看他,哒哒两步走到辛逸身边,挎起他胳膊说:“刚才说好了的,我们单约。”
辛逸眼神一亮:“好,我们进去。”说完两人示威一般,昂首挺胸进了酒吧。
刘永正看到任海涛表情僵硬,哈哈大笑,对林建说,只有女人不在的时候才知道谁是光棍。
林建已经笑弯了腰,好不容易忍住,说:“任总,我们去你那高层次的地方吧?”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任海涛不理会两人的嘲笑,招呼萨米和哈桑跟他走,三人到了重新回到了餐馆,坐在大厅里,点了扎啤。他对哈桑说:“在哪喝不是喝,我们男人喝酒不要女人陪!”
刘永正和林建勾肩搭背进来了,也要了扎啤。哈桑陪他们喝了一杯,萨米喝他的咖啡,最清醒。他说,那种酒吧里面其实就是男女约会喝酒,总有人抽烟,不如这里空气新鲜。
哈桑点了根烟说,有的女人就喜欢那种地方,暧昧无光,方便勾引人。
任海涛也掏出了烟点上,故意不散给刘永正和林建,两人一本正经恳求他,给点一根高层次的烟吧。任海涛把烟盒放到桌上,说:“白包烟,市面上买不到的,我同学在卷烟厂上班,送我的。”
刘永正拿过烟盒,给林建和萨米各发了一支。萨米拿在手里闻,就是不肯点着。刘永正说:“你的事我同意了。”萨米无声地笑了,挺直了腰,主动拿过打火机点上,美美地吸了一口,朝天吐出长长的一口烟,非常享受的样子。
哈桑问他中国烟什么味道,萨米说像里亚姆烟。里亚姆烟是当地常见的一个香烟品牌,中国人没中国烟抽时会选这个牌子。
任海涛不乐意了:“不识货啊?里亚姆怎么和我这个比?”
五个大老爷们坐在大厅里喝酒抽烟,一开始倒也惬意,过了一会儿就索然无味了。外面进来一群莺莺燕燕,叽叽喳喳径直往阳台走去。五个人直勾勾地看着她们走过,香水味争先恐后钻进鼻子,让人心痒难耐。
林建咽下口里冰爽的扎啤,说:“你们猜,他们三对在里面喝什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