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一统之患
梵清慧对徐隐所假扮的神医倒是没有其他怀疑,两人随意交谈几句,她便主动朝车队后方独行的宋缺而去。
一路也不知这二人交流了些什么,两人时有争执,却又无法相互说服,但无论情况如何都未向对方动手。
一直进入关中,到了长安城。
徐隐尚未来得及观察这座军城要塞,便被杨广强拉着去到了随国公府,就连尤楚红都来不及阻止,只能跟着前往。
回到家中的杨广非常活跃,他礼貌的与每个人打招呼,谨守礼数,即便对下人都不自居身份尊贵。
随国公府邸之中,每个人对他的印象都非常好。
几人一路来到后院,随国公杨坚与独孤伽罗居住的院子内。
还未进入,这里已经听到有人在交谈。
徐隐还未有反应,但走在前方原本言笑晏晏的杨广却忽然神色一变,快速往内走去。
徐隐跟尤楚红只能无奈跟紧,进入园子后,庭院之内除了府中奴婢以外,还有两人正在与独孤伽罗说话。
其中一人是面带微笑,谈笑自若、风流潇洒的鲁妙子,而领着鲁妙子的,则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
那少年生得颇为英俊,眉宇间与当面坐在石桌旁的那位贵妇十分相似。
他们听见杨广等人进来的声音,转头看来,都露出惊喜的笑容。
那少年说道:“娘,说了吧,阿摩吉人自有天相,你瞧他现在神采奕奕,岂不是一点事都没有。”
那贵妇三十出头,相貌清丽脱俗,妆容素淡。
身上衣着简朴,却掩不住从内到外散发出的书卷气息,仿佛女中君子,充满清雅智慧。
她招呼一声杨广,杨广立刻扑到了她怀中撒起娇来,看起来颇得宠溺。
虽未被介绍,但徐隐已经猜到这位贵妇是谁,她自然是杨广母亲、隋文帝杨坚的妻子,历史上被尊为文献皇后的独孤伽罗!
而旁边那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应当就是杨广的哥哥杨勇。
独孤伽罗虽对次子的回来很是惊喜,但依旧礼貌的起身迎接来客,并不因身份尊贵而有半分倨傲。
“妹妹,阿摩这次真是辛苦你了。”
尤楚红在地位上当然不可能与独孤伽罗相提并论,一向强势的她,在独孤伽罗面前也万分谦卑,姿态摆得很低。
“哪里的话,这次没能带阿摩去扬州锻炼,也是妹妹失职呢。”
杨广在这位母亲面前显得更加乖巧,独孤伽罗与杨坚感情极深,终其一生为杨坚生下五子五女,夫妻俩誓无异生之子,相约白头,永不变心。
因此在家族之中,独孤伽罗的威信甚至还要更甚于杨坚,尤其杨坚还是出了名的怕老婆。
独孤伽罗抚摸着杨广的头,颇为宠溺,事实上,诸子当中,也的确只有善于伪装的杨广最得其心。
“只要阿摩没有出事,便已是万幸,此事事涉朝中机要,怎能埋怨妹妹。”
尤楚红正要说话,杨广忽然说道:“娘,要感谢就应该多谢这位莫神医,若非是他,恐怕阿摩已死于非命。”
独孤伽罗当然已从飞鸽传书中知晓徐隐在此事当中所起作用,看向徐隐,微微行礼。
徐隐不卑不亢的回了一礼,气度洒脱沉稳,倒让独孤伽罗眼前一亮,印象深刻。
她本为女中君子,从小便涉猎儒道释三家经典,为人端庄正直,不喜那些溜须拍马、逢迎奉承的小人。
徐隐这样的表现,在她眼中反倒是高洁才士的风采,再加上确有杏林国手的能力,不免便高看一眼。
“我已从家中传书知晓先生之能,治病救人、指纹断案,实乃传奇故事中才有的事,先生既有志于济世救民,何不留于长安,由我家专为先生设立医馆,收徒治病,广传天下。”
徐隐客气道:“老朽半生游荡江湖,实以过惯这闲云野鹤般的生活,若要长期定居一地,只怕也难以长久。
此番所来,因尤夫人和小公子所拖,柱国夫人风姿高雅,又善辅君理政,经世济民,却不能因小疾误了身体。”
“哦?”
独孤伽罗瞧向杨广,轻斥道:“又是你在古灵精怪的捉弄先生是吧。为娘这顽疾已请过诸多名医,只能调理,无法根治。
就连这位学究天人的鲁妙子先生,这几日在你兄长带领下,也为娘诊断过。他所出方子也只能调理病症,缓解病发之状,并无根治之法。
你何必为难这位先生。”
鲁妙子含身告罪,“唉,夫人所患之疾实因肺脉受损所致。就算是人的身体表皮,若有损伤,即便好了以后也难免留下疤痕。
更何况脏腑经脉,一经病损,总会留下难以根治之症,此乃医学常理,不可违逆,实在抱歉。”
杨勇说道:“弟弟,这位鲁先生的医术纵然及不上春秋之扁鹊、汉末之华佗,却也相去不远,就连他都没有办法,你就不要为难这位莫神医了。”
言下之意就是徐隐无论手段多么高明,也最多只能像鲁妙子那样下药调理,又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的办法。
徐隐站在一旁,暂时莫不做声。
他记得鲁妙子正被祝玉妍迷得神魂颠倒,祝玉妍身上的伤不会比石之轩轻,没个十年时间难以恢复。
他应当在照顾祝玉妍才是,怎么忽然又出现在了北周行政中枢长安?
鲁妙子既然来了,那是不是因为祝玉妍有托?或许阴癸派的人也到了这里。
如此便如徐隐所料,如今作为最后可能一统天下的北周,也正是各方势力角逐的庞大竞技场。
杨广故作委屈道:“娘,孩儿也是想娘能够身体康健,岁岁无忧嘛。
况且这位莫神医,舅妈可是盛赞为世间不可多得的名医圣手。
他在路上的时候也很有信心的答应来为娘亲诊断,人既然都带来了,为何不让人家看一看呢?”
徐隐注意到杨广眼角瞥向自己的一瞬带上些许狡诈,暗道这小子果然是想对付自己。
他沉吟道:“无论如何,老朽既然来了,夫人何不让老朽一试,或有转机也说不定。”
第三十二章 独孤伽罗
正常情况下,一个名医当着另一个名医的面,去治疗对方治疗不好的患者,不论结果如何,定会遭到对方的忌恨,这叫同行相忌。
因此徐隐还是抬头看了眼鲁妙子,鲁妙子却保持微笑,眼神真诚,风度翩翩。
“夫人,鲁妙子虽精通医术,可我毕竟兴趣广泛,医术只是其中一项,未达穷究医理至极的境界。
民间江湖藏龙卧虎,这位莫神医能在淮河之上那么极端的环境中,迅速解去小公子所中之毒,又能迅速找到凶手。
手段定有独到之处,此病纵然无法根治,也许他的调理之法能比鲁妙子效果更好也说不定。”
独孤伽罗见鲁妙子并没有同行相忌的意思,便微微点头,“也好,如此便有劳先生了。”
几人来到庭院前方的石桌旁坐下,徐隐细心给独孤伽罗诊脉,忽然独孤伽罗捂着胸口一阵疾咳,剧烈之时仿佛要连肺也要被咳出来。
这回就连杨广都担心起来,而旁边的奴婢更是手忙脚乱。
鲁妙子走到独孤伽罗身后,在她背心推拿运劲,原本可令真力入其肺腑,缓解病情。
这几日来诊断之时,每每都是如此处理,总能令独孤伽罗迅速恢复。
哪知此时却不起效果,独孤伽罗反而咳得更加厉害,面红耳赤。
徐隐双眉微皱,一股绵柔的先天真气自其手腕透入经脉当中,顺势引导入了肺经。
独孤伽罗剧咳之状立时缓解,气息渐渐匀称,苍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
她惊讶道:“先生竟有如此精纯的先天真气?”
一旁的鲁妙子也大感惊讶,抬头看向徐隐。
杨勇双目微沉,转头瞥了眼自己的兄弟。
杨广亦感惊讶,不过却是心中大喜。
尤楚红有些诧异,这一路上她并没有看出徐隐的内功强弱,只知道他有些气功的底子。
徐隐依旧拿着独孤伽罗的脉搏,说道:“医道调理,在于理顺脏腑气脉,而气脉在于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老朽随先师习医,自然多有涉猎炼气之道。”
独孤伽罗出自独孤世家本宗,武学修为当然不弱,只是向来不喜以武称名罢了。
“原来如此,先生所学医道炼气之法果然别于习武之人用于争强斗勇的杀伐真气。未知先生觉得我这肺中之疾,可还有治?”
徐隐已探出独孤伽罗肺疾病症所来,说道:“夫人既为贵人,为何还在修炼如此霸道的内功?”
独孤伽罗一怔,奇道:“先生已看出我肺疾所来为何?可我所习内功为家族所传,虽非家中每个子弟都必须修炼,然而这等武功再不济也可强身健体,怎会自害?况且我家族子弟,并无他人如我这般染上肺疾。”
尤楚红也说道:“我夫君作为独孤阀第一高手,他的身体也一向康健,并未有过类似症状。”
徐隐点头道:“其实夫人所练内功本无问题,有问题的是夫人实战经验不足,一次与人动手,运劲时用岔了气,隐患由此留下。
此后并未等隐患消除,便依旧修炼家传内功,以至于每运一周天,都会过岔一次气,长期积累下来,自然使肺经劳损,无可逆转。”
独孤伽罗终于震惊起来,尤楚红与杨广并不知道她曾与人动过手。
事实上她向来都是站在夫君杨坚身后作为他的支持与后盾,从未真正走到前台来与人交手。
因此那唯一一次的战斗,也是独孤伽罗和杨坚的秘密,从无第三人知晓。
鲁妙子亦生出恍然之感,他一直奇怪独孤伽罗身份如此尊贵,平日里又无任何不良恶习,心性淡雅,全力辅佐杨坚,按理说不应该会将肺脉折腾至如此境地,原因竟在于此。
独孤伽罗苦笑道:“此事本不足道,这是我家早年之事,当初宇文护独霸朝纲,十分忌惮夫君,曾多次派遣刺客上门暗杀。
唉,这也是其中一次事涉危急,夫君一人难敌刺客众多,我才不得以出手,也是我平生唯一一次与人动手,没想到竟被先生一眼看出。”
杨广急声问道:“肺经受损,可还能根治?”
尤楚红拉开杨广,说道:“从医道而言,这当然不可能根治,唯一只有长期坚持疗养,或能缓解,方才鲁妙子先生也做了解释。”
鲁妙子微微颔首。
杨广脸色一变,他还以为徐隐能够根治此病,既然无法根治,那么对他而言便全无利用价值,再加上此前所积不满,便想趁机发难。
他急声怒道:“你这废物!亏本公子千里迢迢请你来此,就是来告诉我没法医治我娘的?!难道没看见我娘病发之时何其难过?”
说到这里,杨广心中杀机已现。
杨勇在此瞥了眼杨广,低下的脑袋下藏不住微微翘起的嘴角,暗道:弟弟,你还是太过年幼了。
果然,独孤伽罗喝斥道:“阿摩!为娘如何教导你的!”
而后转头对徐隐道歉道:“莫先生,万勿见怪,我这病其实心里有数,治不好也就由它去吧,佛家所言,人人皆有命数,万事不可强求。”
徐隐却摇头道:“老朽何时说过不可根治夫人之疾?”
此言一处,在场众人大感惊讶。
独孤伽罗身旁的婢女最清楚她的情况,也亲眼见过许多名扬天下的名医给她下的诊断,万不敢相信徐隐这是在说真话。
杨广伸手指着徐隐说道:“这可是你说的!若治不好,你是否敢承担责任!”
徐隐笑道:“有何不敢?”
独孤伽罗怒扇杨广一耳光,“阿摩,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替为娘着想,不过莫先生终归救过你性命,你就算不懂知恩图报,也应当知晓尊老敬贤!
回你书房好生抄写论语三日!不得为娘同意,不得出门半步!否则家法从事!”
杨广心下一寒,他年纪终归幼小,心机虽然深沉,不过有些时候情绪激动之下,依旧难以压制本性暴露。
这一局原本他能够稳压杨勇一头,然而心浮气躁之下竟没想到一直没有说话的徐隐居然暗藏手段,白白亏了大好局面。
他现在害怕的不是遭受惩处,而是害怕由此失去母亲信任,否则取代他那位哥哥的目的,此生恐怕难以实现。
同时暗恨徐隐迟迟不说他有方法,认为徐隐是有意跟自己作对看自己笑话。
就这样,徐隐完全不知道自己已成了杨广这位暴君此生必定要杀之人。
第三十三章 肺脉之疾
杨广灰头丧气的被下人带离,徐隐心下暗自点头。
杨勇则笑破了肚皮,立马下定决心要好生拉拢面前这位莫神医,当然,得等他真的治好母亲的旧疾再说。
“夫人,莫某所言绝无虚假,不过要根治你的肺疾,就需要修复你的经脉,你所练的内功太过霸道,必会因此被化解消除,这其间的取舍,需要你自己来定。”
独孤伽罗笑道:“原来如此,伽罗武功虽自认不弱,却向来不喜以武称名,况且我又不需要江湖争雄,纵然全无武功也无所谓的。”
徐隐点头道:“既然如此,请夫人坐好。”
他先以先天真气为独孤伽罗调养气脉,然后引导其体内真气返虚归元。
这些真气返虚归元后,便融入身体各部,不会再返回丹田之中,却有利于其肺脉修复。
独孤伽罗也是精通内视之人,只一番感应,便知道徐隐的方法。
调养后,她感叹道:“先生果然圣手无双,伽罗已将此内息运转之法记住,可需自己另外每日修炼?”
徐隐点头道:“夫人只需要每日晨晚两次按照方才的路线运功,最多一个月的功夫,一身内功自然返虚归元,如此肺脉当可全复。
我这里给你开一副方子,有利于加强运功效果,当以药为辅,以炼气为主。”
一旁的鲁妙子虽只旁听,却已大致明白徐隐的手段,忍不住击掌道:“莫神医此法果真奇妙,人之发肤精血,皆成元气。
寻常人习武修道,皆是炼精化气,从肉身精元中提取出元气纳入丹田,以此修炼内功。
而先生却逆行其法,将真气返元,以归其体,故而起到养生之效。不仅令鲁妙子大开眼界,更于武学之道上颇有领悟,请受鲁妙子一拜!”
徐隐见鲁妙子向自己恭敬行礼,有些错愕,暗想: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而后连忙扶起,谦虚道:“鲁先生谬赞,老朽不过一世行医,总结出的些许经验罢了,何足道哉。”
独孤伽罗笑道:“两位都是人间圣手,能够惺惺相惜方是万幸,彼此间就不需如此客气了。”
而后继续道:“莫先生,若等丹田之内真气全部化尽,可还能依此法继续修炼下去?”
徐隐笑道:“当然,不过再练的话,就只是道家的养生内功,恐怕匹配不上独孤家的武学。”
独孤伽罗诧异道:“这门功法非常上乘,虽与人争强斗狠要逊色些许,但养生长寿却是妙法,先生传我此功,实乃大恩,无以为报!”
徐隐摆手道:“医者仁心,何复多言。”
说着站起身,“老朽会在长安城逗留些许时日,等夫人完全恢复,会再度上门诊断一次。”
独孤伽罗与尤楚红十分诧异,尤楚红说道:“先生不打算在我家盘亘些时日吗?”
徐隐暗道:真留在你独孤家和杨家,恐怕就没多少自由。
“老朽做惯闲云野鹤,二位夫人好意老朽心领了,不过对我而言,还是留在民间与有需要的人打成一片更加习惯。”
说着再三拒绝了两位当朝权贵的挽留,离开随国公府后,一个人暂时找了间客栈住下。
他才刚刚来到长安城,虽只做了一件事,可这件事已渐渐在北周权力阶层中开始发酵。
莫神医之名亦得到广泛传播,不少权贵开始寻找徐隐上门治病。
可这个莫神医着实神秘,时常现身民间与百姓治病,好似刻意在避开门阀权贵。
他们纵然使了百般手段,都没能找到莫神医所在。
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位莫神医在没有需要的时候,早已变成了那位剑道宗师徐隐!
他身穿一袭青衣,腰悬两柄佩剑,徒步踏向长安城北面的龙首原。
此前装扮神医的时候,青铜剑在剑灵的帮助下,可完全违背物理特性,弯折成一柄软剑,系入腰间。
在被一身灰布罩衣遮掩下,根本没人能够发现它的存在。
此时扮回本来模样,自然与神医的样貌完全分割出来,没有谁会想到一个专职杀人的剑客同时也会是一个专职救人的神医。
此时的龙首原尚未开发,上面还是一片郁郁葱葱、林木茂密的景象,既原始又荒凉。
站在龙首原的边缘,可以俯视整个长安城,蔚为壮观。
也难怪杨坚篡位为帝后,会立刻在此建造大兴城,用以强化长安的统治地位。
但现在原本荒僻的龙首原,却有点热闹。
徐隐无意中看到了霸刀岳山,当然,以他的武功,霸刀岳山还未能发现得了。
此时的岳山没有了之前的霸道与自信,眉宇间充满戾气,双目隐隐发红,人时不时的会有些狂躁。
席应杀绝他全族,对他的打击十分巨大。
原本通过报仇可一解胸中戾气,可是魔门中人向来善于隐匿,只要他们不想被人发现,那就绝难找到他们所在。
所以就算岳山一直在寻找席应,却始终没有半点线索。
而席应亦时不时现身江湖,每每岳山赶过去的时候,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在时刻嘲讽、奚落岳山的无能。
这令他心中戾气与日俱增,就连练功之时,也化作心魔,常常引起他自我反噬。
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这个状态的霸刀,已是最为危险的状态,距离走火入魔只有半步之遥。
岳山此时正与一个年轻人在说话,那个年轻人同样背着一柄厚背长刀,对岳山十分尊敬。
“小刀,你世代为关陇贵族,人脉根基深厚,两个月前席应曾现身于此,可有他的线索?”
徐隐暗自皱眉,那个年轻人叫小刀,原著中好像曾说过岳山是这么称呼李渊的。
莫非这个年轻人是李渊?
可历史上这个时期李渊应该也才十三四的样子,跟杨广差不多大。
不过原著中有关时间和年龄上本就存在许多BUG,混合历史与武侠小说的情况,也许不能完全参考任何一方。
李渊面对岳山时有些惭愧,说道:“岳兄,席应行踪诡秘,自当日现身后,我已邀集关陇子弟共同追寻此人,但并无半点线索。”
岳山面上显现难以形容的失望,长长叹了口气。
李渊面色有些犹豫,有些话似想说,又不敢说。
岳山奇怪道:“小刀,你这是怎么了?”
第三十四章 圣手妙医
李渊咬牙道:“明月……明月还是离开了……”
岳山一愣,怒道:“我不是托你照顾好她的吗?!她虽是我养女,可我此生也只剩她一个亲人,万一她被灭情道的人抓住……”
想到这里,岳山忽然情绪失控,他已失去全部亲人,如果连唯一的养女也没能保护得住,那此生又有何意义?
想到这里,丹田之内真气乱窜,双目猩红,竟然显现出走火入魔失控之状。
李渊大吃一惊,连忙上去搀扶,“岳兄,岳兄,你怎么了?”
“啊!!!”
岳山一声怒吼,将李渊震开十丈以外。
李渊在半空吐出一口血,忽然感到一股仿佛洪荒猛兽般的威压,震惊而恐惧的看向前方。
只见岳山已拔出了他的霸刀,正面色狰狞一步一步朝其走来。
徐隐微微皱眉,暗道:这老小子病得不轻啊。
正当岳山狂性大发,准备一刀将李渊斩杀于此时,忽然一柄长剑凌空飞来,正中其刀!
剑上真劲极重,纵然岳山内功深厚,也被弹出七八步方才站稳。
徐隐口中衔草,以剑鞘接住回弹而来的长剑,任其返鞘,笑道:“霸刀岳山走火入魔了,你还想着跟他讲道理呢。”
李渊并不认识徐隐,奇道:“你是何人?”
岳山的目标已转向徐隐,狂喝着挥刀猛劈而来。
他陷入疯魔,刀势比平时更加凶猛三分,然而徐隐却并不打算拔剑。
境界越高的剑客或刀客,出招之时必定要心如止水,只有在最冷静的情况下,才能发挥出最有用的一招!
这是徐隐下山以来首次与人动手,他抱剑于胸,面带微笑,脚下施展的却是不死印法中的幻魔身法,身似青烟,步似流水,在岳山猛恶刀势中闲庭信步。
刹那间,岳山眼前仿佛幻影重重,只见自己每一道刀光之下都有一个徐隐,难分虚假真实。
原著中宋缺曾评价石之轩的不死印法实则是一种高明的幻术,这番点评虽有失偏颇,不过依然说出了不死印法的武功特点。
随着徐隐脚步挪移,岳山手中的刀势挥得越来越猛,然而眼前的幻影却越来越多,仿佛铺天盖地。
纵然是在疯魔状态之下,岳山依旧生出极大恐怖,咆哮一声,随手一刀拦腰砍过。
刀势掠过了无数幻象,仿佛有无数道徐隐的身影被其腰斩。
一时间如拨云见日,岳山大觉畅快,心中戾气顿消不少。
却忽然感觉手中之刀沉重无比,自己竟似拿捏不住!
霸刀原本重达二十余斤,但岳山长期使用,早与自己合为一体,何曾出现过掌握不住手中之刀的情况?
他改用双手握刀,依然制止不了刀势下沉,砸入地下。
瞠目望去,只见方才那道明明被自己腰斩的身影,正双脚踏于刀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徐隐脚下再进一步,力达千钧,岳山终于握持不住,人用力过甚,额头、脖颈处的青筋迸裂,血洒当地,向后栽倒。
徐隐微微摇头,若是正常状态下的岳山,固然不可能是自己对手,但绝不至于被幻魔身法中的幻术弄成这副田地,他至少有那个实力可迫使自己拔剑。
走火入魔后,人就是没脑子,什么都选择正面硬钢。
岳山身受重伤,仍旧站起身来,眼中一片血红,魔性未消,还要出手。
这时,附近竹林当中箫音忽起。
音律悠远宁静,似梵音吟唱,消弭了心中戾气,使人战意全消,只有恬淡安详之意。
箫音当中,岳山双眼渐渐恢复清明,不多时便彻底恢复清醒,看见眼前景象,不由泪流满面。
徐隐向林中张望,这个箫音与当初他在客栈中听到的十分相似,如无意外,当是同一人所吹奏。
那人自林中缓缓走出,一身淡黄素衣,宛如自九天而下,坠入凡间的仙子,一颦一笑都充满出尘脱俗的气息,只看一眼,便令人终身难忘。
岳山跪坐在地上,痛哭道:“秀心,我依旧难以自控,每当回想起那一夜的血色,就痛悔不已,难抑心中戾气。”
来人正是慈航静斋第二位行走于世的传人碧秀心!
碧秀心满是哀怜的看着岳山,将其从地上扶起来,输入一股真气入体,助他疗养伤势。
“岳先生,人之于世,必有信念相随。你一家惨遭大劫,正是动摇了你心中的信念,故而道心不稳。可你不是还有养女明月在世吗?万勿为了复仇,却痛失了这一位最后在世的亲人。”
岳山痛苦道:“明月一直躲着我,现如今又不是何在,岳某纵横天下,如今却觉得自己竟如此脆弱。”
碧秀心温言安慰:“秀心已寻到明月在哪,当下并无危险,她虽因为一些成见,不欲见岳先生,但秀心相信你迟早能与她化解误会。”
岳山大喜,说道:“明月在哪?纵然她不愿见我,我却可以暗地里保护她!”
碧秀心说出一个地址,岳山立时拱手道谢,捡起了地上的霸刀,倒拖着往龙首原之下走去。
李渊犹豫片刻,朝徐隐跟碧秀心道了声谢,也紧随而去。
走到一半,岳山忽然回过头来,看向徐隐。
“秀心,你要当心此人!他与邪王石之轩关系密切,虽非魔门中人,但亦非好人!”
碧秀心却说道:“秀心在静斋之时,就曾听宁道奇前辈提起过徐大侠,他说徐大侠纵然维护了石之轩,却绝非石之轩那样邪恶之人。
只因徐大侠的剑道当中追求的是融入自然,天人合一,若无黄老一派的精神修为,是练不成这样的剑道的。”
岳山犹豫片刻,想起方才自己险些错手杀了李渊,若非徐隐出手相助,恐怕又将铸成大错。
再加上徐隐的剑道已超出自己一个大境界,要比实力也是远远不如的,只能长叹一声,落寞的走下山去。
龙首原上再无他人,徐隐打量着碧秀心,笑道:“碧姑娘,我们此前应当见过一面。”
碧秀心笑道:“秀心已将慈航剑典修炼至心有灵犀,当日在蜀中恰好偶逢大侠,感知到大侠剑心之中藏有魔性,正苦苦压制。
徐大侠不愿臣服于剑中魔性,小女子当然愿助一臂之力,否则像徐大侠这样的高手,若是彻底站到魔门一侧,恐怕就非正道之福。”
第三十五章 碧秀心
“我很好奇姑娘,是不是常常将正魔分别挂于嘴边?”
碧秀心道:“徐大侠以为秀心是个执着于门户之见的小女子吗?”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碧秀心摇了摇头,说道:“当日蜀中一别,这江湖间就再没听见过徐大侠的消息,未知这一年多以来,徐大侠去了何处?”
两人漫步在龙首原上,徐隐畅然道:“徐某有心收集天魔策分卷,当日自魔门得了花间派、补天阁的武功秘籍,再加上石之轩的不死印法,当然得要寻找地方好生参详一番。”
碧秀心诧异道:“你竟然练了石之轩的不死印法?”
徐隐点头道:“不错,练了一小部分适合我的,不适合我的我也不会去练,怎么样,徐某够坦诚吧。”
碧秀心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徐隐笑道:“所以,贵派此番两位传人同时来到长安,可否能告知在下,是为何事?”
碧秀心看了徐隐半天,才了然一笑。
“徐大侠不仅是剑道方面的高手,还很擅长把握人心呢。
你是否早已知晓我们静斋传人从不欺人更不欺心,是以从一开始便故作坦诚,好叫秀心也不得不在言语上坦诚以对呢。”
徐隐看着龙首原下方的长安城,说道:“秀心姑娘,这就叫做阳谋。”
“那么你与魔门中人打交道的时候,是否也是如此坦诚以对呢?”
徐隐说道:“姑娘可莫要开玩笑,魔门讲究弱肉强食、人心鬼蜮,当然得要区别对待,这就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徐某生平最擅长这样的工作。”
碧秀心被逗笑了起来,暗道:若非人生阅历异常丰富,又怎能有这番见解。
“好吧,我们静斋来此,自有要事。一为天下一统之机,二为邪帝舍利!”
徐隐早知历史进程,对天下一统之机毫无兴趣,倒是对这提前出现的邪帝舍利很感兴趣。
“邪极宗的邪帝舍利?”
碧秀心点头道:“徐大侠对魔门之事了解得确实很清楚,不过徐大侠难道对天下一统毫无兴趣吗?”
徐隐嗤笑道:“北强南弱,以北统南当为常理。现在的问题该是,以后这天下究竟姓宇文还是姓杨?不过这与我毫无关系。”
碧秀心道:“宣帝在位期短,为政贪酷不得人心,现在新帝年幼,难以掌握神器。而随国公杨坚不仅战功赫赫,威望昭著,且为政清明仁慈,颇得人心。”
“呵呵,所以你们慈航静斋即便不在乎夺权篡位,也要相助随国公了?”
碧秀心正色道:“静斋行事虽讲正道,不过并非拘泥于成见之辈,况且天下本非一家一姓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
谁能使天下百姓过得更好,静斋便会全力支持谁成为天下共主,不知徐大侠是否也这么认为。”
徐隐笑道:“慈航静斋行事的确很有趣,能以世外宗门引导天下争霸之事,也只你们一家了。
徐某却以为,无论谁当皇帝,总归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统治阶层皆如虎狼,百姓皆为牛羊。
虎狼不食牛羊,只因要将牛羊养得肥些再去食肉,总不好涸泽而渔。
这天下无论谁当皇帝,为政之初厚待百姓都是必然,只不过如今来看,杨坚势力更强,根基更厚,性格也最合适罢了。”
碧秀心未曾想到徐隐对天下一统竟有如此见解,颇为诧异,尤其对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感触最深。
后面的话,语气当中虽有偏激之意,不过也许正是因为看透世情良多,由此产生的悲观态度。
她越发好奇徐隐此人究竟在乱世中经历过什么事,为何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之下,总隐藏着深深的悲哀。
“天下一统,总归会渐渐回归盛世,令天下不再有战乱之忧,百姓总比乱世当中人命贱如草要好很多。”
徐隐哈哈大笑,指着北方说道:“天下纵然一统,可战乱就能消弭了吗?北方异族时常入寇边关,那么要不要出击漠北?
如为和平考虑,被动防守,那么对中央财政而言将会造成巨大负担,最终会从税赋方面转嫁到百姓身上,有如慢性流血。
如果主动出击,如汉武帝攻伐匈奴,必定要耗费国力训养战士,依旧是从百姓当中选拔兵卒。
十万大军远征漠北,背后至少八十万征夫保障后勤。而万里征程,十不归一,纵然一战而定,亦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姑娘,战乱不可能因天下一统而彻底消弭。当然,你也说得没错,天下一统,相比较四方分裂,秩序不定而言,是要好上太多。
可谁也没办法保证杨坚是好皇帝,他的后人就都是好皇帝,对吧。”
碧秀心发现自己竟无话可说,听到一将功成万骨枯,如此形象之言,心里又万分动容。
“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这世间之理,必有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经过,说得通俗点,就是历史总是螺旋上升发展的,能推动其发展的,不因某人,只因时代的生产力。”
徐隐说到这里,遂想起后面涉及马克思政治经济学,碧秀心再是才学惊人又怎么可能听得明白,便由此顿住。
他以玩世不恭的语气说道:“碧姑娘,有些话题点到即止,可能徐某再论下去,你也未必能听得明白呢。”
碧秀心有些不服气,“是秀心小觑了徐大侠,原来徐大侠心中对这天下早有独到见解,那么此事也必然说不动徐大侠了。”
徐隐笑道:“杨坚有你们正道相助,哪还用徐某出手,咱们都是江湖人,江湖人说江湖话,徐某对邪帝舍利很感兴趣。”
碧秀心决定回去再好好思考一下徐隐之前对天下和百姓的见解,口中说道:“邪帝舍利出现在了长安,确切来说,应该是邪帝向雨田再现人间!”
徐隐心中一震,奇道:“以向雨田的年纪,将近两百岁了吧!”
碧秀心正色道:“向雨田为魔门三百年来的旷世奇才,虽传闻早已逝世,但师父却说他极有可能练成了道心种魔大法,如若彻底练成,很可能就已破碎虚空!”
徐隐摇头道:“不可能,破碎虚空通常有两种状况,一种为只以元神破碎,脱离肉身于凡间。还有一种则是连带肉身一同破碎。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可能再返回原本的世界,所以我认为向雨田如果真的破碎虚空,那么绝不可能出现在长安!”
第三十六章 邪帝舍利
碧秀心惊讶道:“破碎虚空一向是武道修炼至极致后的一种推测,为何徐大侠像十分了解并且非常笃定的样子?”
“徐某一切所为,皆为破碎虚空!”
这一句话将碧秀心震在当地,她还在寻求如何突破至剑心通明的境界,面前这人已在寻求武道极致了,同为世间习武之人,差距竟有这么大。
“邪帝舍利既现身长安,徐某志在必得!”
碧秀心摇头道:“邪帝舍利虽内藏历代邪帝毕生精元,然而却因人之特质不同,驳杂无比,徐大侠若是得之强行吸收内中功力,恐怕有害无益,况且数百年来,邪极宗天才辈出,也没人能悟出从邪帝舍利内获取精元之法。”
言下之意,就是徐隐纵然得到了邪帝舍利,也未必有用。
徐隐笑道:“总好过让石之轩得到!”
碧秀心一双美目看来,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你肚子里也打着坏主意呢。”
徐隐却正色道:“石之轩的不死印法还有扩展余地,我看过这本秘籍,很了解如若再要深入修炼,即便以石之轩的才华,亦会陷入精神分裂当中。
如无意外,或者只有魔门至宝邪帝舍利能消除他功法中的隐患,到时他将再无破绽与弱点。
说实话,如果是这样毫无弱点的石之轩,即便是我也不想与之正面对敌。”
碧秀心道:“我们来的时候,师尊也是这么说的,很高兴徐大侠知道其中的关键,我们可否暂时合作?”
徐隐点头道:“我会与你们合作,不过必要的时候我也会单独行动,未必会知会你们。”
碧秀心笑道:“如此,已足令我们多出许多胜算。因为我们也只是不希望魔门中的邪恶之徒获得舍利。”
徐隐是独自一人返回长安的,他与碧秀心约定了联络方式,但并没有互相留下居住地点。
走在路上的徐隐,想的却是原著中有关邪帝舍利的内容。
原著中是说向雨田临终前将邪帝舍利交托给了鲁妙子,希望他能在魔门当中选出合适一统魔门六道的继承人,然后交给对方。
然而鲁妙子一直未能找到这样的人物,最终在替杨素修建杨公宝库时,将邪帝舍利藏入其中,并引起一场极大风波。
可徐隐所在的这个世界,向雨田早已不在当世,也是方才才从碧秀心口中得知他重现世间。
如果向雨田真的重现江湖,那么极有可能他并没有破碎虚空,只是近期要么大限将至,要么的确已领悟到了破碎虚空的境界,所以才会带着邪帝舍利重出江湖。
旋即,徐隐又想起在随国公府上遇见鲁妙子之事。
他为何会撇下祝玉妍孤身来到长安城的?或许早已接到向雨田的联系,约定在此接收邪帝舍利,完成向雨田的嘱托。
要是这样,只要跟紧鲁妙子,应当不愁遇不到邪帝舍利。
那个东西绝不能直接以手接触,否则必会遭受内中真元反噬。
原著中寇仲与徐子陵便险些着道,好在他们所练的长生诀功法真气同质相异,在舍利之内化作气旋,反过来得了内中七成精元。
徐隐其实并不打算在这里与人争抢邪帝舍利,他要参与此事的目的很简单。
就是防止其他人夺走了舍利!
而他自己,只需要能够保证剧情不出意外,邪帝舍利成功到鲁妙子手中。
等鲁妙子为杨素建造杨公宝库后,徐隐就可依据原著中的线索情报悄悄潜入其中。
到时将无人与他争抢,更加不会有人知道最终是他夺得了邪帝舍利,世间还有比这更安全的方法?
只不过如此一来,可能需要等个一二十年。
但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回到长安的时候,他摇身一变,又变成了莫神医,仿佛徐隐从来没有出现于此过。
变成莫神医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鲁妙子。
他需要知道鲁妙子是否已经得到邪帝舍利。
鲁妙子暂居一处客栈之中,徐隐来找,他自是欢迎无比。
“莫神医,这几日正到处寻你,可你神龙见首不见尾,可让小弟好找!”
徐隐诧异道:“鲁兄弟来找老朽有何贵干?”
鲁妙子说道:“对了,莫先生既然来找小弟,又是为什么事?”
徐隐苦笑道:“长安米贵,老朽替人看病又少收诊金,快要上街要饭啦!”
鲁妙子既惊又怪,还感觉十分好笑,堂堂闻达于显贵的当世名医,居然会落到要上街乞讨的地步。
他忍不住笑道:“莫先生,独孤家与隋国公都没给你诊金?”
徐隐说道:“当日我只想尽早摆脱与权贵豪门纠缠的麻烦,倒是忘了这茬。回过头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莫先生以前是怎么生活的?”鲁妙子对徐隐以前的游医生涯很感兴趣。
徐隐只能硬着头皮瞎编,“老朽为人诊病,总不差一口饭吃。若遇稍有资财的人家,也能得到些许浮财。
只是随缘收费,向来不太在意。唉,那是在穷乡僻壤,几十文钱也能用许多时日,未曾在长安如此大城之中生活,当真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无一不会难倒英雄汉。”
鲁妙子大感有趣,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一个有真本事的人,险些混到挨饿境地的。
不过笑过之后,也令他肃然起敬。
徐隐所假扮的神医所行所为,已让他想起孟子之言: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
当世之中,像莫神医这种有本事的人不在少数,但甘于清贫,潜于民间为百姓所谋之人,简直凤毛麟角,纵然有,只怕也会因现实所困,最后不得不融于浊世涛涛之中。
他不由拱手说道:“莫先生,很抱歉,是鲁妙子唐突了,其实以先生之能,只要答应为一权贵看诊,怎会忧愁金银物质。”
徐隐无奈强撑道:“一旦答应一个权贵,那是不是就要答应其他权贵?否则他们互相攀比之下,最后老朽是不是可能遭至杀身之祸?”
“啊……这……虽有这种可能,但有隋国公看着,谁又敢……”
说到这里鲁妙子说不下去了,京师之中的风起云涌,难道他会看不透?
徐隐反倒长出一口气,终于不用费神再编下去。
“是了,鲁兄弟似乎也有事找我?”
鲁妙子回过神来,锤掌道:“的确,我都差点忘了!”
第三十七章 邪帝秘闻
“莫神医,在下有一朋友,身患重病,纵然在下用尽针石医药,却也无法可救,思来想去,恐怕这世间只有你能帮忙救人了。”
徐隐心下微跳,暗道:好家伙,总不会是祝玉妍吧。
鲁妙子观察徐隐脸色,以为他是在忌惮什么,连忙解释道:“放心,他是个江湖中人,无门无派,并非出自任意权贵。”
徐隐忽然说道:“男的还是女的?”
鲁妙子愕然道:“是个男的……啊,如果是女的有什么问题吗?”
徐隐连忙摆手,说道:“不不不,我只是想提前询问一下症状,好在路上先行思索,你也知道,同样的病症,因男女差异,治疗方法也有区别。”
两人心中都有鬼,都是暗地里心虚。
徐隐是因为自己猜错了,所以强做解释。
鲁妙子则在暗想:我当然还有一个女病人,那可不能交给你来看,否则我还有什么借口留在玉妍身旁。
鲁妙子带着徐隐往外而去,边走边说道:“我那位朋友年级很大了,他身上有些病是因为气血衰弱导致的,那本就没有其他办法,可有一种病,涉及到体内真气变化。
我看莫先生对理顺真气运转十分在行,想来当世也只有莫先生能帮的了他。至于具体病状,恐怕要先生亲自为他诊脉才能看的清楚。”
徐隐微微皱眉,根据鲁妙子所形容的人,再加上碧秀心提供的邪帝舍利的消息,徐隐不由怀疑鲁妙子的这个朋友,会不会就是向雨田?
他边走边沉声说道:“根据鲁兄弟的说法,那个人似乎不是得病,而是修行内功出了岔子,莫某没有猜错吧。”
鲁妙子尴尬道:“虽不中亦不远唉。”
两人换乘马车,一路往城外而去。
鲁妙子亲自驾车,徐隐坐在副座上,将出城线路记得清清楚楚。
奔驰大约两个时辰,临近太阳下山,他才在一处废弃的山村中停下马车。
“我那朋友不愿见其他人,所以喜欢独自一人隐居。
以前这座村里还有人住的时候,他时常会到此来买卖些生活必需的货物。
但现在他常住山中,已少有入世,这回得劳烦先生跟我一起步行进山了。”
徐隐听鲁妙子这么说,知道必然还有后文。
两人走在山间,鲁妙子走在前方,又继续说道:“所以这回莫先生给他治病后,还请保密,勿要让其他人知道他的住所。”
说到这里,他不由苦笑一声,“我不是怀疑莫先生人品,就算莫先生不能保守秘密,想必我的这位朋友也会再次搬家,下回也许就连我都找不到他了。”
徐隐点头道:“你这位朋友很神秘。”
鲁妙子说道:“他只不过厌恶乱世之中的杀伐纷乱,不欲再履足尘世罢了。”
两人在山中又走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在一处背阳的山脊处看到一间茅草屋。
徐隐忍不住说道:“一般人都喜欢居住在向阳之所,便于采光、透气,可以多出许多方便。
而此人居住之处,却是少见的阴暗之地,长居于此易患风寒之疾,且终日不见阳光,也会影响人之性情。”
鲁妙子呆了一下,说道:“他就是这样的个性。”
这时,两人都听见一声冷哼,其真气后劲颇重,这一声不仅冲入脑子当中,亦闷入了人的心间。
即便以徐隐的修为,也忍不住一阵气闷。
但体内先天真气稍一运转,便将其化于无形。
但他本人依旧装出一副沉闷难忍的模样,甚至捂住胸口弯下腰来。
鲁妙子连忙运功替徐隐驱除影响,对着茅草屋高声道:“向前辈,是晚辈带来的人,他是个医生,虽懂些医道方面的吐纳练气之法,不过却非江湖中人,还请高抬贵手。”
空气当中的威压骤然消散大半,屋中之人说道:“凡间庸医又如何能治得好我的问题,这本就不是寻常疾病,你让他速速离去吧。唉,又累得我需要再次搬家。”
鲁妙子说道:“前辈,人都请来了,不妨见一面吧。隋国公的夫人独孤伽罗因早年与人动手,导致内功运行路线出茬,患下肺疾。
旁人皆无法可医,就连我也束手无策。这位莫神医却可以通过真气调养之法,替她化气返虚归元,修复脏腑脉络,也许对前辈你的问题也有帮助。”
“哦?当世庸医竟还有精通导气疗养之术的,倒是有点意思,请他进来吧。”
徐隐已笃定此人便是邪帝向雨田,这家伙当真该活了有两百岁吧!
自边荒传说的故事中,他就已是个重要人物。
边荒传说开始之时,可发生在淝水之战以前!
在黄易的系列小说中,此人不是已经练成了道心种魔,破碎虚空了吗?
怎么还活在当世?
两人进入屋内,但茅草屋内的环境却出乎徐隐预料之外。
这里竟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阴暗潮湿,甚至是脏乱不堪。
相反,这里虽然阴暗,却一点也不潮湿。
地面上铺了木板,十分的干爽,就像常年都被阳光晒过一般,不见丝毫虫鼠所噬的孔洞。
屋内只有两间居舍,里面摆设极尽简单。
门口的这间只有一床、一桌、一椅。
侧屋则是厨房,只有一口大釜吊在中间,下方有一堆已熄灭的篝火,连丝毫碳薪都没有。
房间内毫无任何光源,再加上又在深山背阳处,且已入夜,屋内环境可说伸手不见五指。
徐隐的目力当然能看得清楚环境,但他亦深知自己现在不过是一个只会养生功法的游医,因此一直抓着鲁妙子,一只手如盲人般四下乱摸。
疑似向雨田的男子,此时就坐在茅草屋的床上。
他白发成霜,不做任何修饰,乱糟糟的披散于前。
头发后面是他那双沉默且看透世情的双眼,不带一点感情的打量着徐隐。
徐隐说道:“鲁兄弟,点根蜡烛吧,这样什么也看不见。”
鲁妙子应了一声,以他的武功,这里的环境当然也没有任何影响,但顾虑到徐隐,还是点燃了火折子。
然后又入侧屋点燃了篝火,正屋当中却没有任何可供照明之物,仿佛住在这里的人从来不需要。
第三十八章 神秘朋友
借着这点火光,徐隐已足可看清当面之人。
疑似向雨田的男子的确很老了,这不仅从他的头发和胡须上体现,包括他本人脸上的老人斑与皱纹,都不再因其一身神功而被遮蔽。
看起来就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但也仅仅如此。
他号称邪帝,然而当面看去,不仅无丝毫邪气,那双浑浊的双目当中却不时闪过智慧之光。
向雨田语气幽幽的说道:“你不是要给老夫看病吗?难道你还能隔空诊脉不成?”
徐隐没有上前,问了一句,“敢问这位老师傅贵庚?”
向雨田嘴角微微牵扯至翘起,浑浊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讥诮。
“你是问老夫多少岁了是吧,呵呵,老夫生于世间之时,正逢西晋南渡,北方诸胡混战不休,南方王与马共治天下。
昔日这世间,才华横溢者不知几何!唉……算至今日,只知已过两百余年。”
徐隐虽然已知道他的年纪,但听他此番说来,犹自震惊不已。
纵然修成先天之体,洗去一身沉疴,也断然活不了这么久,有此悠长寿命,他的实力一定非常接近破碎虚空。
向雨田见徐隐迟迟不说话,说道:“怎么,觉得老夫在说谎?”
徐隐不动声色,上前道:“如果你真活了这么久,老朽也得称你一声前辈。还是先观察一下老师傅你的脉象吧。”
拿过向雨田的脉象,稍引真气一探,徐隐大吃一惊。
向雨田身内真气有如海潮汹汹,无穷无尽,他一缕先天真气进入其中,宛如泥沙入海,瞬间不见踪影,这是他首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骇得立时收回了手。
向雨田淡然一笑,说道:“鲁小友,你带来的这个郎中有点意思,他的先天真气异常精纯,世间少见啊。”
鲁妙子连忙解释道:“这位先生修炼的是道家养生之法,真气绵柔醇和,没有任何杀伤力。”
向雨田不置可否,“道家的内功哪个不是绵柔醇和的,想要杀人看的不是真气的性质,而要看是否有杀机!
不过此人倒是并无恶意,看来他也看不透我身上的症状。”
徐隐摇头道:“老朽只是从未见过内功修为深厚达此之人,仿佛老师傅全身每一个毛孔之中都积蓄着深厚的内力,如洋似海,因此受到惊吓,请容老朽再探。”
向雨田闭上眼睛,全无所谓。
徐隐这回再次探脉,强运先天真气在其体内运转一周,自己内功几乎耗去了一半。
终于探清向雨田外表虽然老迈,但其脏腑、脉络却十分年轻,还有非常深厚的生机,即便以这种状态,他至少还能再活五十年!
这就是无垢之躯,身内身外浑然如一,想必他只要一个念头,便可引动身周天地元气自行攻敌,根本不需要出手!
这样的武学境界,还无法破碎虚空?到底是什么原因?
很快,徐隐就发现大概的原因所在。
向雨田从内至外,一身无垢,然而心脉当中却余一点非常执着的东西。
徐隐很难形容那种“东西”,这种物质他甚至不是凭自身先天真气感应出来,而是借助先天真气可与自我精神相结合的特异能力,“感应”到的这个物质。
这个物质虽然似气非气,硬要形容则类似一种波动,与向雨田整个先天之体产生的波动完全相反的存在。
就好似向雨田的先天之体被称为至阳,而那心脉中残存的那个波动则是至阴。
阴与阳要么完全平衡,相互融合而存在。
而当一方远强于另外一方时,这种融合就会变成消灭,要么性质属于极阴,要么属于极阳,断不可能出现至阴当中存在细微的至阳。
观察到这种怪状,徐隐立刻想起了道心种魔大法的正统修炼过程,那是原著中提及的部分。
首先是“入道第一”,先修行玄门正宗心法,以建立本身的“道体道心”。
其后,以次篇“种魔第二”,种下魔种(类似与水中火发),获得真阳。
按照第三篇“立魔第三”,散去全身道功,使魔种由阴中之阳化为至阳,而道心化作阳中之阴。
而后第四篇则是结魔,以各种方法自我摧残,或者几近濒死,其目的务求诱发魔种,反复磨砺,与肉身充分融合;
第五篇则是魔劫,也就是死劫!
这一阶段最为凶险,肉身虽似已死,实则与肉身融合的魔种为体内道心让道,令其与天地间最为精纯的灵气融合,从而实现死而复生的奇迹。
此过程可令道心由阳中之阴转化为至阴(类似火里结冰)。
第六篇为种魔,这涉及到非正统修炼之法,为损人利己之法,向雨田未走此路。
他是从第七篇一路修炼下去的,为养魔第七,催魔第八,成魔第九。
这三个阶段可并为一个阶段,就是令道心与魔种相互融合,以道心驾驭魔种进行修行或者战斗。
经历时间有长有短,得看各人机缘。
日月当空的主角龙鹰则是一气呵成,非常快速,向雨田则用了非常长的时间。
当魔种在道心驾驭下,可运用自如,收敛由心,则为第十篇的魔极。
在第十一篇的魔变阶段,则必须将魔种之中的道心修炼至与魔种并驾齐驱,分庭抗礼的程度,真正的“魔变”方会出现。
这种情况,因为道心一直被魔种束缚在其中,需要刻意将魔种剥离出来,才能够修炼道心。
因魔种与肉身已深度融合,要剥离出魔种来修炼道心,难度却非一般的大!其过程更加凶险绝伦。
最后,魔变阶段完成,自然就是最后一篇魔仙阶段,这就是破碎虚空。
以此观之,向雨田至少是魔极阶段,道心可轻易控制魔种,收发自如,否则当有反遭吞噬之险。
迟迟未能破碎,应当是卡在了魔变阶段,无法剥离出魔种,纵然修行百年,道心强大,却受困于魔种束缚,始终未能将道心从至阴修炼到至阴无极之境,与魔种并驾齐驱,所以才坐困凡间。
徐隐满头大汗的看向对方,嗓音嘶哑道:“至阳之中存有至阴,你是如何保证至阴不被吞噬的?”
为了不令对方知道自己已看出他的道心种魔大法许多秘密,徐隐明知故问。
第三十九章 道心种魔
向雨田浑浊的双目忽然释放一道精光,他对鲁妙子说道:“你找来的这个郎中很有意思,这身道家修为以及至纯的道心,很像我以前点拨过的一个人。”
鲁妙子惊喜道:“莫先生果然名不虚传,竟这么快便看清楚了向前辈的病因!对了,前辈曾经点拨过谁?”
向雨田笑道:“他说他叫宁道奇。”
徐隐和鲁妙子同时一震,天下三大宗师之一的宁道奇竟得过他的点拨!
向雨田摇头道:“我虽点拨他,却并未安什么好心,我只是想看看他依照我教的方法,能不能练出纯粹的道心罢了,事实证明效果不错。”
鲁妙子不知道心种魔大法的诡异,并未听明白什么意思。
徐隐却有所了然,原来向雨田并无把握自己的方法可修炼出极致的道心,再加上道心种魔大法步步惊心,所以不得不找人做实验。
而宁道奇就是他的实验对象,可能宁道奇修炼出了深厚的道功与道心,向雨田这才继续下去他的修行。
鲁妙子问向徐隐,“前辈的病能不能治?”
“这位老先生根本没有得病,他只需要放任心中至阴被身体至阳吞噬,形成纯粹的无垢之躯,不仅所患皆消,身体还能年轻至少二十年!”
向雨田嘿嘿笑道:“我用了百年时间,一直小心翼翼的温养这点你所谓的至阴,你让我任其被吞噬?
小娃娃,老夫我看你道功深厚,非常不简单,就教教你一些常识。
你所谓的至阴实则为人之识神,亦称阴神!
你所谓的至阳实则为人之元神,亦称阳神!”
这点常识,徐隐当然知道!
他说道:“人之元神与识神,原本自出生之时而为一体,亦称为先天本源之体。
人之后天意识、自知、识见皆因识神而存,但识神易受到外界影响,久而久之如成执念,越来越强,彻底将元神隐藏遮蔽。
如要比喻,识神就如画卷之上的画,而元神则是除去画作以后的画卷本身。
理论上,每个人的识神随着阅历增长,一直都是压制元神的,老先生的情况却是元神包裹住了识神,这从道理上来说是不可能存在的。”
向雨田仰天大笑,非常欣赏徐隐,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赏道:“不错!孺子可教!可惜老夫时日无多……而你的年纪也实在太大了,否则你未必不能做老夫的传人。”
徐隐心下微跳,向雨田的传人,也就是邪极宗的传人,新一代的邪帝!
最关键的是,天魔策中最重要的一卷道心种魔就在他的身上!
如果自己能成为他心仪的传人,那岂非道心种魔大法唾手可得?
此时的徐隐几乎想要撕去伪装,告诉向雨田自己还算年轻,并且道家修为深厚,剑心天下第一,足够有资格修炼他的道心种魔大法。
至少初篇入道可以直接略过,从立魔入门。
但此时如果暴露身份,后果又难以预料,还得继续等待时机。
徐隐说道:“从医道上而言,先生的病根本不算是病,这是一门世所罕见的功法,绝非玄门正宗。”
向雨田坦然道:“你猜得一点不错!”
鲁妙子问道:“这是否就是天圣宗的道心种魔大法?”
天圣宗也叫天邪宗,是邪极宗的另一种叫法。
向雨田点头道:“不错,事实上老夫知道方法,可这个方法并不简单。”
徐隐说道:“老朽猜一猜,也许能与先生的方法相互补充。”
向雨田对徐隐很感兴趣,让他大胆说下去。
徐隐说道:“先生的元神已凝实到似与肉身混一,而识神虽强,却只凝于心中一点,这已完全超乎常理。
而无论医道、武道,究其本源,都是对天道自然的探索和研究。
天道讲究的是平衡,只有万物阴阳平衡,才能由道生一,一生二,二化三才以成万物。
先生如要打破如今局面,唯有想办法将心中识神凝练至与肉身元神相当的程度,方可阴阳和合。
但过于与肉身融合的元神,又会阻碍你心中那一点识神的继续扩张。因此唯一的方法,就是释放元神,使其出窍,身如空壳,方可使识神壮大。”
这一句话说出,鲁妙子是有听没有懂,元神出窍对于他而言,就好像是听传奇话本,修仙炼道。
然而对于向雨田而言,却忽然有茅塞顿开之感。
他双目睁大,两只手紧紧抓住徐隐肩膀,幸好他自制力甚强,没有过分用劲,否则必然会逼出徐隐的真本事。
“元神出窍?!你信这个?!啊对了,你本就是道门一脉!老夫修行两百年,的确困于肉身与元神过分融合之关。
全没想到可将元神出窍来空出肉身之法,因为此前总下意识认为这是迷信之举,如今思来,未必不可能做到!
哈哈哈哈,你这老小子,果然很有意思!做我徒弟吧!”
徐隐和鲁妙子立时愣在当地,徐隐的脑子也一时没有转过弯来。
向雨田跳下床,赤脚在地上四处行走,嘴里喃喃自语。
忽然他跳到床头柜边,从中取出了一只黄晶球,内中流光四溢,看得人目眩神驰。
徐隐双目一凝,这就是邪帝舍利!
鲁妙子惊讶道:“前辈,这是圣帝舍利?”
“不错!我原本就想将他交你保管,让你帮我观察圣门之中有谁适合继承我天圣宗道统,一统圣门两派六道!”
鲁妙子虽很想说祝玉妍有这个资格,但想到阴癸派行事手段,又有些犹豫,暗想,如果自己替前辈看管这圣门至宝,定要花至少二十年时间来观察传人是否有这个资格。
祝玉妍在二十年后,因为对鲁妙子动了真情,因此反倒开始追杀于他,令他身受重伤,这也导致鲁妙子并未将邪帝舍利存于何处告诉她。
当下,向雨田将邪帝舍利交给徐隐后,却一把抓着徐隐的肩膀,施展轻功几个纵跃,就来到一处悬崖边上。
此时正是银月当空,皎洁无暇。
月光映照在林海悬崖之上,如蒙白纱,绝美异常。
向雨田对徐隐说道:“你可知我是谁?”
第四十章 邪帝传承
徐隐心中有些挣扎,他完全可以顺着对方的话继续下去,直到顺利拜入邪极宗成为他的弟子,然后拿到道心种魔大法。
但这样一来,与自己从一开始伪装的淡漠名利的神医形象差异巨大,恐怕会被这魔门三百年以来最有智慧的强者看出破绽。
于是躬身道:“你是武林中人。”
向雨田一愣,轻笑一声,“我倒是忘了,你并非习武之人,不过这反而正好!”
他负手而立,遥望银月,语气有些沧桑。
“我曾收了四名秉性邪恶自私的弟子,各自传授了一段道心种魔大法,并告诉他们要修成道心种魔就必须借助圣帝舍利中的精元。
可这圣帝舍利内藏精元虽然庞大,却又驳杂不纯,寻常人直接接触有气海崩溃、精神失常之险。
需得用特殊方法才能将之提取而出化为己用,我却将这门方法告知给了阴癸派的祝玉妍。”
说到这里,他嘿嘿的发出得意笑声。
徐隐静静旁听,不做评论。
向雨田继续道:“你一定觉得我这么做,纯粹损人不利己对不对。
呵呵,可我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导他们四个与祝玉妍斗个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
好教世人知晓这道心种魔大法之邪异绝伦,永不可能成功!
当然,它本就十分邪异,历代天圣宗宗主,没有一个能将其完全练成,即便是我也卡在这最后一步魔变之关,难以寸进。”
徐隐说道:“老先生告诉老朽这些,又是为何?”
他将老朽两字咬得极重。
向雨田转过身来,看着徐隐,眼中微有遗憾。
“的确,你年纪太大了,虽道功登峰造极,资质悟性万中无一。
然而真要练这道心种魔大法,必然困难重重。
老夫看得出来,你虽非无求无欲之人,但也绝非损人利己之辈。
道心种魔大法虽然诡异,但它不失为天下间最有机会破碎虚空的武道绝学。
若任由其失传,着实可惜。现在我想将它交给你保管,练不练由你自己选择。
如果你不练,我希望你能找到适合修炼它的人,并且传下去。我天圣宗也算得以传承。”
徐隐内心怦怦直跳,但他以强悍修为与极高的精神意志,压制住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他知道向雨田是纯粹的先天之体,六识敏锐之极,自己一些细微的变化,他必定能够观察得到,如果稍有些不符合神医设定的举动出现,说不好就会功亏一篑。
“老朽若拿到这本功法,最多只会观看其中有益长生之处,若是特别邪异的地方,为了不影响后人,说不好将以春秋笔法删除篡改。”
向雨田哈哈大笑,从怀中取出一张卷轴。
“这一卷秘籍源自天魔策十卷之一,天魔策卷书皆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你若能在这上面施展春秋笔法,那老夫定要好好见识见识!”
徐隐忍住激动,从向雨田手中接过了道心种魔大法,看了眼向雨田,当着他的面将之展开,一览其中内容。
内中果然有十二篇,其原本文字是以古篆体书写,字里行间当中有向雨田记录下的心得笔记。
向雨田见徐隐正一篇一篇扫过去,惊讶道:“你能看得懂古篆体?”
徐隐点头道:“家师所藏医术,有源自春秋时期的古籍,部分是以篆体所写,因此有所涉猎。”
他看到第六篇种魔,这一章就是纯粹的损人利己之法。
方法为培养一炉鼎,这炉鼎需要有上架的资质,极深的道功修为,且道心十分坚定。
然后在绝对控制住他的情况下,令其信念崩溃、道心崩塌,而后以种魔之法侵入其精神识海,夺其道心!
一旦成功,炉鼎必会精血衰竭而亡,而种魔者在不修炼自我道心的情况下,也能获得一份道心。
足可省去修炼道心与道功后,又将全身功法散去重修魔功,并经历死劫的过程。
此法为全篇最邪异之处,当然不可能没有后患。
在夺取炉鼎道心过程中,侵入其精神识海内,万一对方还有一缕清明意志,足可引发识海风暴,将入侵者的精神彻底搅碎,导致种魔者精神崩溃。
而且,由于夺取的是他人道心,非自我修行而成,终与自身元神魔种并无十分匹配,对于后续道魔合流会造成不确切的影响,说不好会在某个关要之处隐患突然爆发。
所以徐隐当着向雨田的面,想将这一篇抹去,然而无论他使用刀割、火烧、甚至涂以特殊颜料,都无法将其损毁。
向雨田说道:“你不必再尝试了,这一卷功法传承下来近千年,若非材质独特,早就随着时光而损毁。
这一篇你不想练,就略过不看便是。”
徐隐说道:“老先生可在旁边做了不少批示,难不成尝试过?”
向雨田嘿嘿笑道:“老夫纵然想要尝试,可这天下堪为炉鼎者,百年以来未见其一。况且夺人道心,非己修炼,又怎值信赖?”
他转身往小屋而去,边走边说道:“你非江湖中人,只要自己嘴巴严实,不透露口风,就无人知道我传法与你,至于鲁妙子那边,你不用担心,老夫看人一向很准。”
徐隐上前两步追上,却将道心种魔大法交还给了向雨田。
只要他眼睛看过的东西,都能在青铜古剑当中再现出来,本卷实物对他而言,已无太大用处,不如交还给向雨田,还能加强自我人设。
向雨田惊讶的接住徐隐塞过来的功法,说道:“你可知以你的年纪,再活个三五十年虽无问题,可若能练成此功,足以达成你们道家所谓的长生之境。”
徐隐故作淡泊的笑道:“老朽这一身养生功法修来不易,不舍得将之散功转修魔功。”
向雨田愣了片刻,眼中满是欣赏之意,他名为邪帝,为人实则更像隐居世外的大德高僧,否则也得不到宁道奇的推崇。
“哈哈哈哈,你这老小子,果然让人佩服!或者这是因为你从来都不是武林中人,所以对这样的神功妙法全无丝毫兴趣,看来是老夫自作多情了,也罢,最多不过是随我而去。”
第四十一章 赠礼
徐隐跟鲁妙子两人下山离开的时候,鲁妙子反复打量着徐隐。
“莫神医,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拒绝向前辈的传承。”
徐隐嘿嘿一笑,他已在所有人不知不觉间获得了最大的好处。
“老朽只是不感兴趣罢了,放心,今日之事,老朽一定守口如瓶,断不会告诉给他人的。”
鲁妙子点头道:“这一点我从来都不担心,因为向前辈已在不知不觉间考验过你。”
徐隐一怔,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鲁妙子笑道:“他的精神修为远超常人想象,即便是悄然给你种下不可透露此间秘密的暗示,你也未必能察觉的。”
徐隐审查自身心灵,以他的精神修为已可做到这个程度,果然微微察觉到了一丝不和谐。
这让他的确难以生出说出今晚所遇之事的想法,也难怪向雨田和鲁妙子能如此放心。
同时对向雨田的实力更加震撼,至少他还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能在他不知不觉期间,就给他种下心灵暗示的人!
这还只是保密,若是暗示当中是在某一刻让自己自尽呢?
随即徐隐自我摇头,认为这不可能,毕竟涉及生死方面的事,就算是常人也会因本能的不适而做出反抗,更何况是自己,一定能在精神识海中发现这更大的不和谐。
徐隐回去以后,回想起向雨田,他要突破魔变境,就得要让元神出窍,以获得解放道心,给予道心成长的机会。
可元神出窍简简单单四个字,这世间又有什么功法能做得到?
因为这听起来就已不再是练武,而是修仙了!
向雨田两百余岁的年龄,或许他还真有世人所不知的方法,看来近期一定要好好盯着他,或能见证某些奇迹,也可对自我武道修为大有增益。
至于他已经获得的道心种魔大法,徐隐虽有心修炼,但现在并不是时候。
因为太过凶险,需要自散道功,修炼魔功,这绝非一朝一夕所能成就。
不过其中修炼道心之法对徐隐颇有帮助,这本就是先天境以上的武学,不再是先天以下讲究真气化用或者积蓄真气之法,而是练神练识,增强自我精神修为。
精神修为越深,徐隐对自身的灵性提升也就越大,如此可以更加深入掌握破妄明真剑。
此后数日,他都没有出诊,而是变回本来模样,潜藏城内,暗自修行。
只有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变成莫神医,走到街道上观察长安城内的风起云涌。
长安城的表象一直非常平静,在杨坚较为开明的治理下,百姓堪称安居乐业,民间百业兴盛。
再加上北方已然一统,杨坚又以和亲之法稳定了北方强大的突厥。这是自晋氏南渡以来,天下间难得的太平盛世。
不过在朝堂之上,风波如潮,一浪接一浪。
杨坚的根基固然深厚,然而宇文皇室以及幸臣一派皆不甘就此退出历史舞台,垂死挣扎已到了最后一刻。
徐隐嗅到了浓重到阴谋味道,他忽然收到碧秀心留给他的联络暗号。
两人再次相聚在龙首原上。
再次见到这位仙名传遍武林的奇女子,只见她此刻已是满脸凝重,全无上次所见的洒脱飘逸。
“徐大侠,今日约你出来,实有一事相求!”
徐隐有些诧异,问道:“查到了邪帝舍利到线索了?”
碧秀心摇头道:“不是这件事,你可知今日朝会发生了什么事?”
徐隐愕然道:“大周的朝会跟我有什么关系?”
碧秀心为之气结,只能无奈道:“陛下被人下毒,在杨丞相与赵王发生争执到最紧要到时候,突然毒发倒地。
赵王与杨丞相互相指责是对方所为,文武群臣大乱,立刻延请了所有御医、名医,都无法解去陛下所中之毒,只能勉强延缓毒性蔓延。
照此下去,陛下迟早难逃一死!”
徐隐微微皱眉,旋即以他曾经多年到权谋斗争,立时想清楚了很多东西。
他嘿然一笑,说道:“赵王一派着急了。”
碧秀心奇怪道:“朝堂上下谁不着急?”
“嘿,我是说,他们给皇帝下毒,这是走投无路,不得不为的一招。
你想想,要是皇帝死了,他这么小,又无后人,该是谁继承大统?”
“这……你觉得是赵王他们给陛下下的毒?!”
“我是说可能,当然,从结果反推,皇帝死了,至少最得利的那个肯定不是杨坚,但是对斗争处于弱势的一方,却未必不是转机。”
碧秀心皱眉思索,隐隐有些明白,说道:“如果陛下不幸驾崩,原本该是当今陛下的兄弟继位,然而其他皇子年龄比他更小……”
“所以站在杨坚的角度上来说,他会尽全力立陛下的兄弟为帝。然而此事却未必由他说了算。
当初他能从扬州返回长安,可是托了那几位幸臣的福,难道这几位幸臣就不会重施故计,比如矫诏让赵王登基为帝。
与此同时,地方上再有一些其他四王与实力派支持,你说杨丞相可还能控制得住场面?”
碧秀心思维中的模糊区域,因徐隐这番话,立时清明不少,同时更加笃信是赵王一派下的毒。
“如此一来,更要救下陛下!”
徐隐说道:“京中名医尽皆束手,说明这绝非寻常之毒,能阻止它立刻发作取人性命,实属不易。”
碧秀心摇头道:“也许有一个人能救得陛下。”
徐隐无所谓的问道:“谁?”
“那位近来闻名京师的莫神医。”
徐隐砸了砸嘴,说道:“他的医术虽了不起,但应该还比不上整个京师的那些医道名家。”
碧秀心奇怪的看着徐隐,说道:“徐大侠难道认识那位神医?”
徐隐暗道不妙,碧秀心已练成心有灵犀,自己方才一时间忘了做精神上的掩饰,被她稍微瞧出破绽。
他连忙说道:“他常在长安城附近乡野走动,我倒是有幸遇到过一次,嘿,竟给他看出了一些小毛病,所以印象比较深刻。”
碧秀心惊喜道:“原来徐大侠认识那位神医,秀心此来原本就有死马当活马医道打算,想请徐大侠帮忙一同寻找那位神医!
事实上,现在整个长安都在找他。都是想请他去救陛下,可听徐大侠此前分析,也许寻找那位神医中的某些人,根本不想让他见到陛下!”
第四十二章 朝变
不想让莫神医去救人,那么如果遇到了莫神医,恐怕也就是这位神医的死期!
这句话碧秀心已不用说出。
“徐大侠,这个忙可否能帮小女子一把。”
徐隐略有犹豫,他就是莫神医,不存在找不找得到到问题,只存在要不要去救皇帝性命到问题。
一旦答应,就难免深入这场风波之中。
可若是不答应,那么这个长安城内的斗争恐怕会进入彻底的白热化,尤其围绕帝位之续方面,恐怕各方面都会彻底撕破脸皮,刀兵相见已是最好的结果。
甚至历史走向也有可能出现变化,如果杨坚在这场斗争中失利的话……
徐隐并不想让整体剧情偏离太多,他还有许多计划打算实施,如果剧情变化太大,他就把握不好以后的许多事情,比如和氏璧与杨公宝库。
所以略做思索,他便下决心亲入此局!
然而略带痞气的看着碧秀心笑道:“秀心姑娘,你虽称徐某为大侠,可徐某向来不敢以大侠自称。
因为我做事向来都喜欢索取报酬,没有报酬的事,基本只会袖手旁观。”
碧秀心却正色道:“徐大侠既有信心能寻到莫神医,我们慈航静斋当然不会让徐大侠平白忙碌一场,未知徐大侠想要什么?”
看到碧秀心如此认真的模样,徐隐兴致更浓,他最喜欢调戏这种为了免于尴尬,故作正经的女人。
“我想请慈航静斋将她们有史以来最美丽的一朵花,嫁与我为妻,不知秀心仙子是否愿意?”
碧秀心俏脸立时霞飞双颊,“徐大侠是不是总喜欢在聊正经事的时候,这般捉弄其他姑娘呢?”
“哈,那可就冤枉徐某了,徐某虽是一介江湖浪客,但是只对心仪对姑娘动此真情。
不过似秀心姑娘这样的仙子,或许徐某这样的凡夫俗子是怎都配不上的,所以也不敢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若是请动了那位莫神医,徐某别无奢望,只想请秀心仙子亲自为我吹奏一曲!”
碧秀心看着徐隐,却完全无法从他这般毫不正经的话中听出半分真假虚实。
只见她缓缓取出洞箫,当着徐隐的面开始缓声吹奏。
这等以慈航静斋独特心法,融入精神意志的箫音,直入人的精神肺腑,足可涤清一切忧扰俗思。
聆听此等天籁,即便是轮回多世的徐隐也感觉心旷神怡,烦恼尽消。
一曲已毕,碧秀心微笑道:“徐大侠,不管成与不成,你想听秀心为你奏箫,又何用专门来提此条件?”
徐隐长叹道:“秀心仙子如此大气,徐某就算是绑着那位神医,也要亲手带到仙子面前!”
徐隐下山离去后,碧秀心亦准备回城,忽然身后林中出现一人。
“秀心……”
碧秀心回头看去,眼神中满是惊讶。
“石……你竟然也来了?”
来人正是邪王石之轩!
“秀心,你们慈航静斋不要再参与北周之事了。”
“静斋自有使命,秀心一直觉得石大哥非天生邪恶之人,何必阻止天下一统?”
石之轩摇头道:“石某从未阻止天下一统,亦不想与静斋为敌,只是此来是不忍见秀心你卷入魔门争斗之中。
方才你所见的那个剑客,你以后再也不要与他接触了。”
碧秀心皱眉道:“秀心并非毫无江湖经验,徐大侠并无谋害之心。”
石之轩说道:“你可知他是个剑客。”
碧秀心点头道:“秀心也是剑客。”
“但他是个纯粹的剑客。”
“纯粹的剑客?”
石之轩走到碧秀心身旁,看着已踏至山脚的徐隐。
“你们静斋的慈航剑典,所求的是极于情而极于剑,剑是情的寄托,虽最终也追求得情而忘情,直到临近天道之境,然而终究是要过情之一关的。他不一样!”
碧秀心充满疑惑的望着石之轩,过去一年,她行走江湖时,曾向这位魔道枭雄挑战过,最后败于其手,两人有过一段时间接触。
石之轩是花间派传人,其风度翩翩、学识渊博、言语风趣,再加上英俊且略带三分忧郁的面容,对任何女人都充满极强的杀伤力。
碧秀心曾有一段时间亦被其所吸引,不过终究记得正邪之别,况且随着石之轩魔功与日俱增,心性当中黑暗的一面也越来越放大。
碧秀心多番劝阻过石之轩放弃深入研究不死印法,终归是劝阻不动,最后只能各自分别,也由此收起了对石之轩的一片朦胧憧憬。
原著当中,石之轩魔功越来越强,所行之事也越发可怕。
碧秀心既有对其真情所动,也有舍身饲魔所愿,因此委身嫁与此人,最终在他心灵当中留下唯一的破绽。
然而当下,因为徐隐的缘故,这其中的发展亦出现了变故。
石之轩说道:“徐隐不是个极于情的剑客,他曾对我说过,一个纯粹的剑客,当诚于剑、极于剑、死于剑!舍剑之外,再无他物!
这样的剑客,纵然外表再如何浪荡多情,其本质依旧是绝对无情,他的剑道与剑心,不允许他再有其他情感。”
碧秀心惊异道:“世间会有这样的剑客?”
石之轩想起那晚的那道剑光,长叹一气说道:“原本我也不相信的,直到那晚我看到了他使出的那一剑!
我无法形容那一剑究竟是什么样的,只从那无穷的剑意中感觉到那无穷的死意和魔性!
那是终结万物的一剑!纵然是我与祝玉妍,也绝对不想正面硬接这样的一剑!
观剑识人的道理,秀心你应该能够明白吧?”
碧秀心知道石之轩从不说大话,也从不夸大其词,既然他这么形容徐隐的剑,说明他就是那样的剑客。
谁也不知碧秀心脑海中到底转过了什么念头,她看着山脚下已经进城的那道身影,说道:“秀心知道了,不过秀心与徐大侠并未走到那一步,石大哥又何必在意,其实若是石大哥愿意改邪归正……”
“哼,什么是正,什么是邪?秀心你又何尝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石某话已至此,相信秀心自有决断。”
碧秀心恬淡笑道:“秀心的确自有决断。”
第四十三章 观剑识人
碧秀心完全没有想到徐隐说帮他找到莫神医,结果刚刚天黑,她就收到了徐隐留下的暗号。
根据暗号所指,碧秀心来到一处废宅,她记得这里白天已被人找过的。
然而在此,她却看到一名打扮得十分贵气的老者,如有钱的员外郎一般站在废宅之内看书。
她悄然推开了门,那老者转头瞧了过来,脸上展露微笑。
“慈航静斋的碧姑娘?”
碧秀心行了一礼,说道:“正是秀心,莫先生……”
徐隐抬手道:“徐老弟已跟我说过了,我随姑娘一同入宫。
说实话,老朽穿惯了粗布麻衣,忽然穿上这身绫罗绸缎,真是有些不便。”
碧秀心眉眼弯弯,说道:“难怪他们一直都找不到莫先生,谁知道一向艰苦朴素的莫神医会摇身一变成了员外郎。”
徐隐暗道:就是引导你这么想。
碧秀心说道:“城内已执行宵禁,而且或许有人想对先生不利,请先生跟好秀心。”
徐隐微微点头,说道:“徐老弟已提醒过老朽,老朽不善轻功,徒有一身真气,有劳姑娘了。”
碧秀心奇怪道:“未知先生可知徐大侠去哪了?”
徐隐摇头道:“他说他会在关键的时候出现,请姑娘放心。”
碧秀心不明所以,带着徐隐假扮的神医就往随国公府而去,因为只有拿到随国公的命令,他们才能顺利进宫。
然而碧秀心能想到的,赵王一派的人又如何想不到。
他们找了莫神医一天,不见丝毫踪迹,最后干脆就不找了,派人蹲守在皇宫门口以及随国公府附近。
这样即便杨坚的人找到了莫神医,他们也能发动阻击与暗杀,破坏掉杨坚的打算。
所以在距离随国公府还有一个街道的时候,暗中忽然飞出数道暗器分袭徐隐跟碧秀心。
碧秀心佩剑震荡出鞘,同时将袭向两人的暗器纷纷拦下。
街角各处忽然涌出十数道人影,各持兵刃。
为首之人竟是阴癸派的单美仙,她天魔双斩在手,看着碧秀心笑道:“好妹妹,你我之间本有一场注定的决斗,可惜今日即将提前,莫怪姐姐不讲江湖规矩,要仗着人多欺人少。”
碧秀心看着单美仙也笑了起来,“姐姐不是为邪帝舍利而来的么?怎么又站在赵王一边了?”
而后她又看向人群中的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说道:“宇文通先生,你是奉赵王的命令来取莫神医性命的吗?”
宇文通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老夫怎敢对莫先生不敬,只是莫先生关系重大,可不能由他落于江湖匪人之手。”
碧秀心笑道:“那么何妨你我一同将莫先生送进皇宫,早点治好陛下身上的剧毒,可好?”
宇文通顾左右而言他,“哼,老夫信不过你,将莫先生交给我,老夫自会处置!”
包围碧秀心的还有阴癸派的辟守玄、边不负、闻彩婷等人。
徐隐旁观而去,不止如此,还有一些高手明显并非出自魔门,而是门阀士族所豢养的高手。
碧秀心武功虽高,但顶多与单美仙相当,被如此多的强者包围,自不可能是对手,但徐隐相信碧秀心的后手绝不止此。
碧秀心摇头道:“若陛下的毒是赵王下的,秀心可不敢将莫先生交给你。”
宇文通脸色一变,怒道:“你休要含血喷人!”
单美仙笑道:“妹妹,如今局面已然明了,你不是我们的对手,也绝不可能一人护住这位神医。
未免让神医出意外,不如你乖乖将他交给我们,至少美仙可以保证他的性命绝对不会出任何意外。”
这时,一道雪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叹气道:“阴癸派的保证,又怎能让人相信呢?”
来者却是碧秀心的师姐梵清慧!
街旁角落接连涌出不少武林人士,各个彪悍轻捷,为首之人却是独孤阀的阀主独孤峰与尤楚红夫妇,但走在他们二人之前的却是霸刀岳山。
他绝对是这群人当中的重量级高手,以他一人之力,不仅是阴癸派众人皆感棘手,便是宇文阀的强者也生出些头痛之感。
岳山气势如渊停岳峙,就这么站在两帮人中间,哪怕一语不发也如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秀心,此番岳霸前来助拳,你与这些国公府的人一起前往随国公府吧。”
他身旁还有以李渊为首的关陇贵族,他们皆是杨坚的支持者,自然奋力相助,绝不可能出现站错队的情况。
岳霸的出现,立时让赵王一派的人落于下风,要知道天下第一刀的名气绝非白给。
宇文通面色沉凝如水,忽然喊道:“宋缺,该到你出手了!你不是一直想挑战霸刀岳山吗?机会就在眼前!”
梵清慧等人面色一变,只见阴暗的巷子中缓缓走出一人。
他身形挺拔高大,气若渊海,神色冷峻,正是近年来火速崛起的后进高手,岭南宋缺!
看到宋缺的出现,作为天下第一刀的岳山神色立时变了!
宋缺所站位置有意与魔门中人和宇文阀的人分开,他冷然道:“我来此,只杀岳霸一人!”
宇文通说道:“若你能杀他,暂缓攻伐南朝的事,也未必不可谈。”
宋缺冷哼一声,脸上却出现耻辱痛苦之相,那是弱国无外交的痛苦,也是有感于纵然自身再如何强大,也改变不了汉统大势的挫败感。
梵清慧叹气道:“宋缺,你我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宋缺说道:“天下却有一统,可我不认同以杂胡为主的北朝统治汉家正统的南朝!
也绝不允许我汉家子民,沦为胡马之下的忠臣孝子!”
这就是他与梵清慧之间的观念差异,梵清慧更注重中原汉统文化属性,而宋缺则更注重汉家血统属性。
然而这两人的谈话,却无视掉了另一个当事人。
霸刀岳山已拔刀在手,“姓宋的小子,你以为你能斩定了我?”
宋缺说道:“你心性沉沦,意志崩塌,更无舍刀之外再无他物的信念,宋某修为纵然远不如你,可以手中天问八刀,却有把握取你项上人头!”
岳山大笑,“你说得不错,原本岳某的确已沦为一介废物,你若早些时日向我挑战,我必死于你的刀下。
可现在,岳某却非毫无战意的懦弱之辈!”
他轻抚手中霸刀,脑海中却回想起当晚所见的那两道剑光。
第四十四章 角逐
“况且岳某从那两剑中并非全无所悟,也好,正适合与你一战,试一试悟自那两剑的刀意又有着怎样的威力。”
宋缺微微皱眉,“两剑?”
单美仙叹道:“若岳霸真从那两剑中悟出两一些东西,那么我真要为宋缺你的性命担忧。”
宋缺拔刀傲然道:“呵呵,就算你们说的剑意再强,宋某亦相信我手中天问八刀不输世间任何一人!
岳霸,拿出你的真本事,过来领死!”
江湖中最年轻的后进刀客,终于与成名日久的刀中霸者正式决战!
天刀与霸刀激烈的碰撞在一块,吸引了所有人视线。
尤楚红靠上徐隐,说道:“莫先生,请与我们夫妇同去皇宫!”
这回不去随国公府了,因为去了也没有任何意义,不如借着独孤阀的特权直入皇宫。
他们三人一动,宇文通目光立刻转了过来。
“你们休想离开!”
独孤峰接下宇文通的冰玄劲,对尤楚红大喝道:“你先带莫先生走!碧仙子也同步护送!”
二女同时点头,一人一边挽起徐隐的手臂,将其托在半空,腾云驾雾般就往皇宫方向冲去。
单美仙等人脸色一变,喝道:“休想离开!”
天魔缎带卷着天魔双斩直击徐隐,招法之中杀意极盛,竟宁可将徐隐当场立毙也绝不肯令他进入皇宫。
一直担心宋缺的梵清慧立刻持剑挡下这一招,一旁的关陇贵族高手同时与魔门众人战到一处,现场一片混乱。
不过双方势均力敌下,却也无人能腾出手来阻截徐隐三人。
他们迅速脱离战圈,于各个里坊间疯狂奔跑。
然而高手的轻功再是出众,比起长跑依然不是战马的对手。
城中大道各处传来马蹄声,很快追上了他们三人。
一名将领模样的人高声喝道:“城内宵禁,何人胆敢破坏禁令,还不速速停下!”
尤楚红跃上屋顶,怒斥道:“睁开你的狗眼瞧瞧!我是独孤家主母,有朝廷授权,可便宜行事,尔等胆敢违抗君令?”
那将领冷哼一声,说道:“独孤家主母何等尊贵之人,怎会像你这匪徒一般,半夜挟持人质奔行街道,胆敢冒充贵人,你是罪加一等,给我速速拿下!”
后方骑手立刻张弓搭箭,一时间箭雨连绵而至!
这都是军中百战老兵射出的箭,既快又准又狠,根本就没想留活口。
尤楚红与碧秀心连忙格挡箭矢,带着徐隐跳下房顶,于各处障碍之地躲避。
尤楚红怒道:“张长贵!别以为我不认识你,你敢对我独孤阀动手,最好就别让我尤楚红生离此地,不然你张家定要被株连三族、断子绝孙!”
张长贵听了后,脸上闪过狠戾之色,说道:“哼,你都如此威胁本将了,本将还能容你活着离开?
哈,过了今晚,你们独孤家是否还存在都是个未知数,也想诛我张氏三族?”
说着挥手道:“给我包围上去,一个不留!”
铁骑重甲疾奔而出,不过好在城中地势复杂,这些精兵虽然厉害,不过仍非尤楚红与碧秀心这样的武林高手的对手。
但他们进入皇宫的步伐也被拖延下来,不得不被牵制在原地。
赵王一派可说已是孤注一掷,绝不可能任由他们轻易进入皇宫的。
然而日后一统神州的杨坚又岂是易与之辈,他虽被赵王的手段打得有些不知所措,但经过了一个白天,同样也启动了某些布置。
只听朱雀大街的另一头传来一阵喊杀声,混合着狂奔的马蹄音,迅速接近。
“张氏贼子阻止丞相带神医进宫救陛下性命,当为反贼,格杀勿论!”
领头之人被全裹于铁甲之中,然而尤楚红却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人来。
“是杨素带人来了!没想到他也这般有决断力!”
徐隐看向那个全身披甲,就连脸都藏在铜面具里面的骑士,与杨素的形象怎都联系不到一块。
杨素率领的都是手底下的家将,他自己本就是名将,亲自训练出的亲兵家将当然都是百战精兵以上的高手,只一个突击,就让没有准备的张长贵吃了大亏。
徐隐三人也不在耽误,立刻开始行动,这回再也没人挡在他们前面。
以尤楚红身上的金牌,三人顺利进入宫中。
在皇宫内,就再无人敢像在长安大街一样肆无忌惮,这里充满各个派系的力量。
纵然表面上看去是丞相一派与宗室一派的斗争,可真正进了这里,就得照朝堂上的规矩来,容不得任何盘外招。
三人在太监总管带领下,迅速向皇帝寝宫而去,然而走到太和殿前,却遇到了一脸严肃的赵王宇文招。
纵然是宫中的太监总管,在此人气势所迫之下,连大气都不敢喘,领着三人踟蹰在原地。
尤楚红忍不住催了起来,声音刻意放大,就是提醒可能在附近的杨坚。
宇文招冷笑一声,说道:“神医既然带来了,那还不速速带到陛下身前去?!”
“是……是……”
太监总管连连点头,招呼也没打,低着头就往皇帝寝宫而去。
其他三人自然迅速跟上,又很诧异为何宇文招竟没找麻烦?
正当他们路过宇文招身边时,听他似是自语般的说道:“陛下年幼,体质虚弱,现已毒发攻心,危在旦夕,若你们治不好陛下的毒,就得做好为陛下殉葬的打算!”
三人同时听得心头一震,毒发攻心,这已药石难医,难怪宇文招这么大方的放他们进去,正常情况下这都绝不可能救得下来。
碧秀心抱歉的看向徐隐,“莫先生,今日之事恐怕将要连累于你。”
徐隐无所谓的笑道:“还未见过陛下,怎知最终结果。”
碧秀心以为徐隐正在安慰她,她说道:“莫先生,无论结果怎样,秀心一定会将你安全带出长安!”
尤楚红也点头道:“我独孤家拼尽全力,也绝不会让恩人伤到半根毫毛。”
徐隐只是微笑,并不作答。
在太监总管带领下,终于到了皇帝寝宫所在。
杨坚与一众大臣都在这里,甚至杨坚在多次亲自为小皇帝输入真气以延缓毒性蔓延。
此刻他的神色已变得相当难看,显然没有料到即便有许多内家高手和名医在场,都未能阻止毒气入腑。
第四十五章 皇城夜奔
他看向所来三人,先与尤楚红和碧秀心有过一番眼神交流,最后目光落在徐隐身上,但此刻的他已不抱任何希望。
周边的大臣,除了那三四个幸臣以外,其余皆是杨坚的党羽,都是一脸忧愁。
他们不是不希望皇帝死,但至少不希望他现在就死。
徐隐站出来道:“丞相,请带老朽去给陛下看诊。”
杨坚惊讶道:“赵王拦在太和殿门口,应该已经告诉过你情况了。”
徐隐说道:“陛下可已龙驭宾天?”
杨坚叹气道:“虽没有,亦差之不远。”
徐隐自信道:“只要还有一口气,莫某都有办法。”
这句话说出来,周围人同时睁眼看来,多数自是不信,尤其是这段时间一直给皇帝治疗的御医,各个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讽之色。
所谓同行相忌,早有御医不满徐隐在贵族圈内的名气,尖酸刻薄的说道:“莫神医,难不成你是神仙下凡,一口药就能起死回生,专为那阎王敌之事?”
“嘿嘿,都说是神医了,岂是我等凡医可以相提并论的?那乡下神医常常以人尿人粪为药引,不知莫神医是否也有这般手段?”
徐隐还说话,杨坚面色已然阴沉下来,呵斥道:“你们现在说这些尖酸刻薄之话,就能救醒陛下吗?”
众御医低下头,但显然都是口服心不服,各自都在较劲。
杨坚看向徐隐说道:“莫先生,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还请你务必全力施为。”
徐隐刚刚点头,便听得文武大臣之后传来一阵清亮的说话声。
“杨坚,你从民间寻找巫医来宫中为陛下治病,若是陛下出了意外,可敢担负责任?!”
来人正是赵王宇文招,与其一同而来的,皆是宗室之中的党羽。旁边的幸臣立刻如同遇到了主心骨,同时拥了上去。
杨坚皱眉道:“赵王,你在此出言恫吓,是否想生生拖死陛下?又问你,若是耽误了给陛下诊病,是否又愿意担负责任?”
宇文招说道:“呵呵,那就请这位莫神医好好给陛下看看,不过若是看不好,我宇文氏绝不轻饶,必将你做成人蜡,跪于陛下灵前悔过!”
这是在故意给徐隐施加心里压力,可徐隐何曾在意这些。
他淡泊一笑,看了眼脸色阴沉的杨坚,以及神色紧张的碧秀心,说道:“医者仁心,老朽救人从不顾忌其他。”
说着昂首踏步,走入皇帝寝宫。
宇文招见徐隐竟对自己的威胁丝毫不受影响,不由面色沉暗,眼中稍有紧张之意,微微握拳,紧跟而上。
杨坚担心此人从中作梗,亦随后跟上。
御医中最有名望的顾明秋被众人推举着也跟入进去。
太监总管虽不愿进入其中,却被杨坚强行带了进去。
碧秀心不管他人目光,紧随杨坚之后进入其中,侍卫见其气质独特,竟无人阻止。
徐隐来到气若游丝的皇帝身旁,挥手退开周围看顾的宫女,只借着烛光,都看得出皇帝面色紫青,这已是毒气攻心之像。
他立时扣上了皇帝的脉搏,发觉其五脏六腑都染上了毒素。
这的确是凡间药石无可医就的!
宇文招再次看到这位皇帝,只稍稍观察其脸色,立时心中暗喜,悄悄看向杨坚。
杨坚的脸色更加阴沉,因为皇帝的情况比方才还要糟糕三分,可以说大半边身体就已迈入了阎王殿。
碧秀心说道:“莫先生,可……还有办法?”
宇文招冷笑一声,“慈航静斋的姑娘问得可真有意思。”
徐隐冷声道:“至少她还是在关心陛下的安危,可老朽听赵王之言,难不成盼着陛下龙驭宾天?”
宇文招神色一变,“无知狂医!本王定要你付出无礼的代价!”
杨坚拦在他的面前,说道:“宇文招!你这是干扰他人治疗陛下!”
宇文招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徐隐提笔在一旁写下了几个方子,吩咐道:“照方抓药,煎法亦有说明,从现在开始,我要为陛下拔毒,打开门窗通风,不可闭塞环境。”
御医顾明秋上前拿起方子,只见上面总共写了十二种药方,每种药方对应不同的时辰,需要在对应的时辰内煎下对应的药方,包括煎药的火候大小亦有注明,异常详细。
顾明秋以他的专业仔细看了遍每一道方子,微微皱眉,说道:“依照药方君臣佐使排列,这的确能够在对应的时辰中发挥出最强的药性。
不过在此之前,我与列为同僚都开过类似的拔毒方子,可陛下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皆被毒素所侵。
药性再是猛烈,纵然能一时压制毒性,可无法激发陛下龙体自身抵抗能力的情况下,也无法起到根除作用。”
徐隐说道:“你说得不错,针石医药,其最根本的目的不是直接对付所患之疾,而是激发人体自身潜力,助之内壮以抗外邪。
然而解毒之法,又岂止用药一途?煎药吧!”
顾明秋只见此药方,就立刻收起了最初的轻视之意,虽说自己起初看不起徐隐只是个会点偏方的乡下郎中。
可这人能开得出如此方子,且能把握住十二时辰中,不同药方所起药性不同,并且同步针对人体气脉随时变化,这水准已比寻常御医高出不少!
纵然是自己也许能把握到十二时辰中药性变化,却绝对无法如他这般精准的把握住人体在这十二时辰之中气脉的内转变化。
这个乡下郎中,绝非凡医!
于是他亲自为徐隐抓药、煎药,就像自己身边的药童弟子所为的那些一般,他是真想见识一下当世神医的手段,以期能在医道上更进一步!
杨坚看到京中名义顾明秋在问过之后,竟如学徒一般听从莫神医吩咐,大感诧异,望向莫神医的目光中立时多出不少信心。
碧秀心是首次见莫神医救人,起初她也并无多少信心,与杨坚一般只有死马当活马医的打算,毕竟人力时有穷尽,要怪只能怪他人来得太晚。
然而通过御医顾明秋,碧秀心亦看到些许希望,原本只想找机会救走徐隐防止赵王报复,因此心情平静。
当下正因为生出了希望,反倒变得紧张起来。
而赵王宇文招同样很紧张,他是真担心徐隐这番手段,真能圣手回天,将该死之人硬生生从阎王殿拉回来!
如此一来,他与杨坚之间的斗争将会急转直下!
不过好在今晚,他准备了不止一层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