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 疯王神算
疯王朱器圾为什么会找上王应熊这么一个丁忧归家的闲臣呢?
这跟他前世偶尔看到的一篇文章有关,这篇文章的题目叫《崇祯的头号宠臣是谁》。
崇祯的头号宠臣到底是谁呢?
可能有人认为是温体仁,毕竟此人是崇祯朝掌权时间最长的内阁首辅,如果崇祯不喜欢他,为什么会让他一直执掌朝政呢?
还有人可能会认为是杨嗣昌,毕竟两人可谓无话不谈,已远超君臣之谊,崇祯对他简直是言听计从,就算他督师失利,畏罪而死,崇祯都不忍苛责。
还有人可能会认为是周延儒,毕竟崇祯曾对这位状元郎寄予厚望,光是内阁首辅这家伙就当了两回,这在崇祯朝可是绝无仅有的。
至于崇祯到底最喜欢谁,这个只有崇祯自己心里清楚。
朱器圾之所以对王应熊印象深刻,就是因为《崇祯的头号宠臣是谁》这篇文章颇为标新立异,说什么崇祯最喜欢的是王应熊!
文中说的貌似还有那么一点道理,因为王应熊说话讨喜,每每都能说到崇祯心坎里去,而且,这家伙办事也还算得力,甚得崇祯欢心。
可惜,他为了包庇自己的座师杨一鹏,联合温体仁欺骗了崇祯一回,从而渐渐失去了崇祯的宠信。
要不然,很有可能,温体仁下台之后他就能当上内阁首辅了。
当然,崇祯宠信的并不一定是好人,像温体仁和周延儒这俩就是有名的大奸臣,而王应熊不但有阉党之嫌,跟这两位大奸臣的关系还都相当的密切,一度也曾被清流打入奸臣的行列。
另外,他还是个有名的大贪官,据传闻,他贪污的银两最少有上百万两之巨。
不过,最终,他却散尽家财,招募数千乡勇,矢志抗清,并且历经了弘光、隆武、永历三朝,至死都不肯降清,比起冯铨、洪承畴、钱谦益、阮大铖、吴三桂之流来,他应该算得上是难得的忠贞之士了。
这也正是朱器圾决定交好这位贪官的根本原因,起码这家伙是有底线的,不会为了一己私利背叛大明,这点,比很多人都强。
他亲自试探了一番之后,更是断定,传闻不假,这家伙就是阉党中难得的忠贞之士。
可交!
那么,怎么跟这位素不相识的王大人结交呢?
这个简单,先以神算唬之,再以银子塞之,保管能交好。
朱器圾听了王应熊的豪言壮语,假假意思赞赏道:“王大人对大明之忠贞,着实令人钦佩,看样子,本王没看错人。”
本王!
什么王?
蜀王府的郡王吗?
王应熊知道,眼前这位肯定不是蜀王,因为蜀王朱至澍最少都五六十了。
不过,就算是个郡王,从品级上来说也比他这个正四品的文散阶高多了。
他连忙起身拱手道:“下官不知是王爷当面,失敬,失敬,敢问,王爷封地何方?”
朱器圾毫不犹豫道:“本王南阳朱器圾。”
南阳唐王!
王应熊闻言,不由目瞪口呆。
疯王朱器圾他自然听说过,他假假也是个有阉党嫌疑之人,能不知道这位九千岁亲封的贤王吗。
问题,南阳唐王好像死了啊!
他愣了一下,这才小心的问道:“王爷,下官听闻南阳曾被反贼攻破,唐王府也被反贼烧了,您这是逃过了那一劫?”
朱器圾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神叨叨的道:“本王早已算到有此一劫,小小反贼自然不能把本王怎么样。”
真的假的?
王应熊想了想,又小心的问道:“不知王爷找下官有何差遣。”
朱器圾直言不讳道:“王大人,实不相瞒,本王找你乃是有事相求,如果王大人肯帮忙,本王定有厚报。”
厚报?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像要行贿呢?
贪腐之事毕竟上不得台面,更何况,眼前这位还有可能是位皇室藩王。
王应熊闻言,不由尴尬的道:“王爷有事尽管差遣,下官可不敢图什么厚报。”
嘿嘿,你会不喜欢钱?
朱器圾假假意思跟着尴尬道:“这事可能有点麻烦,生祠之事你应该知道,本王当初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呃,本王可不是什么阉党。”
这意思,想让我帮你翻案?
我还想给自己翻案呢!
奈何,现在是东林当权啊,别说给你翻案了,我自己都翻不了案。
王应熊闻言,不由皱眉道:“王爷,这事下官恐怕无能为力,不瞒您说,下官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被那些东林查到头上来了。”
嘿嘿,装神棍的机会来了。
朱器圾神神秘秘的笑道:“王大人,本王可以保证,半年之内,你必定辉煌腾达,什么侍郎尚书,那都不算什么,入阁为相都轻而易举!”
开什么玩笑?
我现在就是个正四品的散官好不,连正职知府都不如,就算没有阉党之嫌,升到侍郎尚书都不容易,入阁为相,那更是不敢奢望。
王应熊忍不住摇头苦笑道:“王爷,您说笑了,下官就算仕途一帆风顺,升到尚书也得将近二十年,下官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时候呢,更何况现在朝中是东林掌权,下官不被打入阉党,万劫不复就算不错了。”
朱器圾继续神叨叨的道:“王大人放心,你自有贵人相助,到时候,你定能辉煌腾达。”
贵人?
什么贵人?
我跟东林可没什么瓜葛,现在当权的几个东林大佬,跟我一点交情都没有啊!
王应熊忍不住问道:“王爷,下官斗胆问一句,您说的贵人是哪位啊?”
朱器圾笑眯眯的摇头道:“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王大人辉煌腾达之日可一定要帮帮本王啊,本王定会有厚报。”
唉,真有那么一天再说吧。
王应熊心神不宁的跟朱器圾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接下来,他便有点坐不住了,不管这疯王说的是真是假,总有那么一丝希望不是。
他忍不住到处托关系,偷偷打听起朝中的形势来。
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
蓟辽督师袁崇焕率军回援京城,京城之围竟然被他解了。
紧接着,袁崇焕竟然被抓起来了!
这还不算什么。
没过多久,袁崇焕定罪,凌迟处死!
紧接着,内阁大学士钱龙锡、内阁首辅韩爌等朝中掌权的东林相继被牵连去职。
紧接着,他的知交温体仁和周延儒相继入阁为相。
大明朝堂竟然瞬间就变天了!
不出半年,一纸任命传来,他竟然被破格提拔为礼部右侍郎!
这疯王,简直神算啊!
204 死去活来
石柱宣慰使司驻地,还是原来那间书房,王应熊又被请过来了。
这次他的态度是更加恭敬了,而且这种恭敬是发自内心的,不是装出来的。
因为这位王爷太神了,当初说他半年之内必定能辉煌腾达,果然,不出半年他便被擢升为礼部右侍郎。
更重要的,他的两位知交好友温体仁和周延儒都入阁了,六部尚书对他来说还真不算什么,这两位,随便谁帮个忙举荐一下,他就上去了。
这一切真的太神奇了,要知道,就在几个月之前,他还战战兢兢,生怕被东林逮住,直接当阉党给咔嚓了,这才几个月啊,内阁掌权的几个东林大佬全被干下去了,他瞬间便咸鱼翻身,辉煌腾达了。
这疯王,真是神算啊!
他忍不住拱手一礼,由衷钦佩道:“王爷,您真是神算啊,下官佩服。”
嘿嘿,光是佩服可不行,你得听话,知道吗?
这家伙好像把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给忽略了,得提醒一下才行。
朱器圾微微摇头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还好本王又算了一卦,算出今天便是王大人辉煌腾达之日,所以早早便安排人去府上请了,要不然,王大人这一进京,本王的事可就没着落了。”
呃,这个,他还真没注意。
因为他收到任命公文的时候太激动了,礼部右侍郎啊,再进一步,还真有可能入阁,前途无量啊!
他激动的就连马祥麟登门拜访的时间都忽略了。
要知道,他刚收到任命公文不到一个时辰,人家就登门了。
几个月不登门,他刚收到任命公文就来了。
这肯定不是凑巧!
也就是说,人家早就算出来了,这天他会收到任命,连时辰都算清楚了,连人都安排好了!
这简直太恐怖了!
王应熊闻言,眼中不由露出浓浓敬畏之色。
这疯王,千万不能得罪!
因为人家不但能算出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还能安排人在那里等着,如果得罪了人家,那岂不是死定了!
他连忙拱手惶恐道:“王爷安排的事情下官怎敢或忘,就算王爷不派人来找下官,下官也会想办法来找王爷的。”
嘿嘿,这家伙果然玲珑剔透,随便提点一下就明白了。
其实,关于公文的事情,压根就不是他算出来的,因为河南到四川所有驿站都有密卫混在其中,严密监控,发给王应熊的公文刚出北直隶他就知道了。
这会儿朝廷给王应熊发公文是为了什么,不用想都知道啊,肯定是温体仁又或周延儒在召集党羽掌控朝堂大权啊!
王应熊肯定不知道他手底下有这么多的密卫在严密监控一切,这事正好用来装神弄鬼,敲打敲打这家伙。
看样子,效果还不错。
朱器圾紧接着又神叨叨的笑道:“王大人有心了,此事,光凭王大人现有的职权办起来恐怕还有点麻烦,本王已经准备好了三份厚礼,一份是王大人的,一份是温大人的,一份是周大人的,来人,上礼。”
他话音刚落,六个密卫便抬着三个箱子进来了。
这三个箱子并不大,不过,分量却不清,一看就知道,里面装的不是银子就是金子。
朱器圾稍微将一个箱子盖打开晃了一下,随即又神叨叨的笑道:“每人一千两黄金,还请王大人回朝的时候帮忙通融通融。”
这!
王应熊见状,不由震惊莫名。
他并不是被这三千两黄金给惊到了,毕竟,他可是个大贪官,三千两黄金对他来说并不是个太大的数目,还不足以让他震惊,他震惊的是,这疯王竟然连他在朝中的靠山都算出来了!
厉害,厉害!
他连忙拱手道:“王爷,下官回京之后定会找温大人和周大人,为您尽快办妥此事。”
没想到,朱器圾又摇头道:“这个倒不急,你先找温大人和周大人通融好就行了,要想此事办的妥妥当当,还需要一个契机,等契机到了,本王自会派人到京城找你。”
王应熊闻言,不由好奇道:“王爷,下官斗胆问一句,是什么契机?”
朱器圾又神叨叨的道:“当初本王可是被反贼给伤了,这会儿西北反贼还在不停的闹,本王这个时候又冒出来自然有些不合适,要想这是顺顺利利办下来,不被今上所怀疑,还得等西北形势稍微安定点才行,到时候你如此这般就可以了。“
王应熊闻言,眼中敬畏之色更浓了。
这疯王,好像什么都能算出来啊!
他就这么带着朱器圾备下的厚礼赴京上任去了。
没过多久,负责清剿西北反贼的三边总督杨鹤便因督抚不利而被革职查办,崇祯直接将心狠手辣的延绥巡抚洪承畴擢为三边总督,负责清剿反贼。
洪承畴这家伙一上任便一改杨鹤剿抚结合,以抚为主的温和手法,直接率军一阵猛剿,逮住一个杀一个,陕西各路义军首领都被他给杀怕了,不得不带着渡过黄河,往山西方向逃窜而去,南阳周边的反贼顿时为之一空。
这个时候,一份奏折突然自南阳传到了京城,传到了内阁,又转到了崇祯手里。
唐王朱器圾竟然没死!
原来,他只是被反贼所伤,逃到了浙川西北的大巴山里躲起来了,这会儿反贼都被洪承畴给赶跑了,他的伤也养好了,又跑出来了!
崇祯收到奏折,不由呆若木鸡。
这唐王竟然又活了!
他可是因为这位太爷爷辈的藩王被杀而亲自去祖庙向列祖列宗请过罪了,这会儿,人家竟然又活过来了!
这事如何处置?
他想了想,还是找来自己的宠臣温体仁问询了一番,因为这会儿温体仁是礼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而宗人府这会儿也是归礼部管的。
温体仁貌似铁面无私,直言应该先查清唐王朱器圾是否为他人所冒充,并查清唐王当初给逆贼魏忠贤建生祠一事再做定论。
这个崇祯自然没有意见,他直接就把这事交给温体仁去办了,而温体仁为了以示重视,特别派出了礼部右侍郎王应熊前往南阳探查。
结果,可想而知。
王应熊查出来的结果是,唐王朱器圾并非为人所假冒,其当初之所以给逆贼魏忠贤建生祠,完全是被郧阳抚治薛贞给逼的。
不过,为了避免皇室丢丑,唐王朱器圾一直在想尽办法拖延生祠的建造进度,直到魏忠贤伏诛,生祠都还没建成呢。
这唐王本就是被逼的,而且还想尽办法没把生祠真正造出来,更没给魏忠贤上过一炷香,自然不能归为阉党。
这就是礼部的最终结论!
其实,崇祯也不想令皇室蒙羞。
如果将唐王朱器圾定罪,那岂不是说自己的太爷爷都供奉过太监魏忠贤!
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他干脆顺水推舟,就此放过唐王朱器圾,不再追究建生祠一事。
就这样,唐王朱器圾又神奇的出现在皇室藩王名录之中。
不过,他的唐王府已经被反贼烧了,他这会儿也没那么多钱去重建唐王府,所以,他只能暂时住在原来的浙川郡王府了。
而朝廷貌似也拿不出闲钱来管这档子闲事,礼部只是给他派了个长史便不再搭理他了。
这位长史名叫宋应昇,他正是宋应星的亲兄长!
205 织布
浙川县城,原来的郡王府,现在的唐王临时府邸,后花园。
朱器圾对着初升的朝阳惬意的伸了个懒腰,满脸陶醉的深吸了一口清晨清新的空气,随即便抽出腰间的佩剑,像模像样的舞动起来。
他练的是一套峨眉剑法,据说练成之后也能成为一代高手。
当然,他的目标并不是成为什么武林高手,他只是想锻炼一下身体,顺带也让自己具备一点自保能力而已。
一套剑法练完,他额头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正当他接过宁丑旦递过来的毛巾擦汗之际,王妃马瑞伶和侧妃宁秀儿已经带着几个蹦蹦跳跳的小儿女欢快的拥过来了。
他一一亲昵了一番之后,马瑞伶和宁秀儿便教他们练起刀法和剑法来。
这些小家伙也是来锻炼身体的,不过他们手里拿的都是木制的刀剑,舞动起来虽然也有板有眼,但那小小的身躯看上去总有种说不出的喜感。
朱器圾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脸上不由露出温馨的笑容。
这日子过起来才叫舒坦嘛,比之当初在南阳唐王府的时候可舒坦多了。
唐王的身份他不能丢,因为这是靖难的基础,要不然,就算他拿下南都称帝,也没多少人会响应他的诏令。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像李自成也称帝了,结果又如何,天下根本没几个人尿他,他还不是风光了几天便嗝屁了。
所以,这个唐王的身份很重要,有了这个身份他才能名正言顺的继承大明的正统。
不过,他又不想如同其他藩王一番,被朝廷严密监控,一点人身自由都没有。
所以,他才让王应熊糊弄了崇祯一番,搞得自己好像穷得叮当响,根本养不起什么王府属官和护卫,更养不起什么太监,礼部也好像怕惹麻烦上身,匆匆指派了一个长史便丢下他不管了。
明末这种事倒也不稀奇,因为朝廷连反贼和建奴都管不过来,哪还有空管他们这些藩王。
比如,南明弘光帝朱由崧,本是福王,封地在洛阳,却跑金陵城去了。
又比如,南明隆武帝朱聿键,本是唐王,封地在南阳,却跑福州城去了。
还有南明永历帝,本是桂王朱常瀛之子,封地在衡州,结果却跑肇庆去了。
这就说明,天下大乱之际,朝廷已然顾不上他们这些藩王了,他们只要不咋咋呼呼跑崇祯跟前去晃悠,其他地方,基本随便他们晃悠。
朱器圾这会儿倒也没想跑其他地方去晃悠,因为他想趁这段时间做点好东西出来。
晨练之后,他便带着长史宋应昇和密卫首领宁丑旦来到王府附近的一个织户家中。
整个浙川县城大半都是他的私产,王府四周住的全是他手下的密卫,这个织户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这会儿这个密卫还真在织布,而且,毕懋康、王徵和宋应星早已围在织布机四周,认真的看了好一阵了。
这年头织布还是纯手工的,所谓的织布机也是最原始的织布机,需要人手脚并用才能操作。
整个织布过程大致就是先把密密麻麻的棉线卷整整齐齐插在织布机最前端的一排插杆上,然后把棉线一根一根抽出来,穿过几个类似大梳子一样的装置,将棉线分成相互交错的两排,这两排就是布匹的纵向线了。
至于横向线,是穿在一个巴掌大小的梭子上的。
织布的时候,人用手把梭子从相互交错的两排纵向线中间穿过去,然后双手握住一个类似大篦子的东西使劲向后撞几下,把横向线撞紧,随后脚一踩下面的踏板,两排相互交错的纵向线便会交换上下位置,也就是原来在上面的一排变成在下面了,而原来在下面的一排变成在上面了。
这个时候,再把梭子从相互交错的两排纵向线中间传过去,再用类似大篦子的东西撞紧,再踩动踏板,让两排相互交错的纵向线交换上下位置,如此反复,如同网格般的布便慢慢织出来了。
朱器圾跟着众人默默的看了一阵,大致熟悉了整个织布的过程,这才微笑着问道:“怎么样,你们有什么想法没?我是说,你们有没有想过改进这个织布的过程。”
这个能有什么想法呢?
织布的过程大家又不是没看到过,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来布就是这么织出来的,要能有什么想法,前人也早就想到了,还轮得到他们来想吗?
众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朱器圾,不知道这位小王爷到底什么意思。
朱器圾见状,无奈的提醒道:“我们现在不是有蒸汽机了吗,你们有没有想过用蒸汽机来代替手工织布?”
这个,大家还真没想过。
蒸汽机怎么代替手工织布呢?
朱器圾一看众人的表情,只能继续解释道:“你们看,这织布过程总共也就几个动作,脚踩踏板,用梭子穿线,手推篦子,这些都是最简单的动作,完全可以用蒸汽机来替代啊!”
这话倒是没错。
众人闻言,不由恍然。
不过,很快,众人脸上又纷纷露出不解之色。
要知道蒸汽机可不便宜,一台蒸汽机加上烧水的锅炉和连接管道,少说也要几十两银子,就这还只是成本,如果连同加工费用算上,恐怕最少也得上百两银子,如果用蒸汽机来代替手工织布,完成这几个简单的动作最少也要三台蒸汽机,而一台织布机一年能赚个几两银子就不错了。
也就是说,用蒸汽机来代替人工恐怕几十年都回不了本,谁没事去想这赔本的买卖!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机械方面的权威王徵代表大家开口道:“王爷,蒸汽机可不便宜,我们如果用蒸汽机来代替人工,得不偿失啊!”
呃,不可能吧?
朱器圾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了。
这些人,恐怕是想着用机床上的蒸汽机甚至是车轮舸轮船上的蒸汽机来替代手工!
他不由摇头苦笑道:“你们在想什么?用机床上的蒸汽机甚至是车轮舸轮船上的蒸汽机来替代手工吗?那样搞当然有点得不偿失!我们可以做更小的蒸汽机啊,你们看,这脚踩踏板,用梭子穿线,手推篦子都不用多大力气啊,用得着那么大的蒸汽机吗?”
这个的确,就几个动作基本都不费什么劲,估计巴掌大的蒸汽机就够了。
问题,何必这么麻烦呢?
众人又莫名其妙的对望了几眼,最后还是王徵开口道:“王爷,加工蒸汽机可是相当的麻烦,现在,手工完全能织布,我们何必白费力气,用蒸汽机来替代呢?“
你们没考虑效率啊!
朱器圾只能继续解释道:“你们看,这脚踩踏板,用梭子穿线,手推篦子就是一套连贯的动作,如果我们用开关串起来,也就是脚踩踏板的蒸汽机作为穿梭子的开关,穿梭子又作为推篦子的开关,推篦子又作为踩踏板的开关,如此循环往复,是不是一打开蒸汽阀门,这织布机就会飞快的运转起来,你们想想,一天,一台这样的织布机能织多少布出来?”
这个速度就比较的恐怖了,就拿车床和车轮舸的水轮举例,那蒸汽阀门一打开,可是转得飞起,如果织布的速度也快到那种程度,一天织一匹布估计都不是问题。
要知道,这会儿用手工织布,一个月能织出两三匹布来就算是快的了。
也就是说,如果用蒸汽机替代手工,织布速度起码能快十倍!
206 民生
朱器圾怎么突然间想到要来改进织布机,做成蒸汽织机呢?
他主要是想通过蒸汽织机的应用和推广来增加老百姓的收入,改善民生。
小冰河天灾不断,灾民怎么活?
这个问题,他一直在考虑。
以他的能力,或许能养活一些,几十万、上百万、数百万,甚至上千万他或许都能想办法养活。
但是,随着小冰河天灾的影响不断加深,灾民数量远远不止这些,而且,经过战乱之后,饥民数量更是多到惊人。
整个大明几千万甚至上亿的人口,到时候恐怕大半都要沦为饥民,他一统天下之后,怎么养活这么多饥民呢?
红薯和土豆的种植和推广,或许能解燃眉之急,但是,红薯和土豆并不是万能的,闹饥荒的时候,人都要饿死了,红薯和土豆是可以用来保命,但也不能天天吃。
红薯吃多了会烧心、反胃、腹胀、打嗝、放屁等等,土豆吃多了也会恶心、反胃,甚至中毒。
所以,这两样东西用来保命可以,但不能当做主食来吃。
这点,几百年的历史发展也证明了,后世任何一个国家载种红薯和土豆肯定都是不成问题的,但是,从没有哪个国家把这两样东西当做主食。
这点,朱器圾自然想过了,他一统天下之后总不能让灾民天天吃红薯和土豆,吃得恶心、反胃、肚子痛,吃得人人打嗝、放屁,搞得臭气熏天。
没人这么治国的!
他还得想办法来增加灾民的收入,让灾民能自力更生,熬过这场天灾。
发展纺织行业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因为正是纺织行业的发展吹响了工业革命的号角,欧陆所谓的列强正是利用蒸汽动力大力发展纺织行业,生产出廉价的布匹衣物,迅速占领世界市场,积累了数不清的财富,也带动了其他相关行业的发展。
纺织行业可不是单独存才的,无论其行业本身和相关行业,那都是一条长长的产业链,能养活不知道多少人。
比如,其行业本身,从种植棉花,到纺纱,到织布,都是劳动密集型产业,能给海量的人口带来收益。
又比如,相关行业,从各种衣服到床上用品等各种相关产品的制造,到运输,到销售,也能给海量的人口带来收益。
更重要的,发展纺织行业还能变相遏制欧陆列强的发展,因为世界上的人口是有限的,对于纺织品的需求也是有限的,而这个时候,所谓的欧陆列强还没有研发出蒸汽机,自然也造不出廉价的纺织品来。
大明如果能先一步用廉价的纺织品占领市场,所谓的欧陆列强就会失去最重要的一个利益点,没有了利益蒸汽机的发展就会失去动力。
毕竟,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没多少人会傻乎乎的去做。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发明织布机,生产出廉价的纺织品,就能使得欧陆列强对于蒸汽机的研发失去最根本的动力。
没了动力,他们蒸汽机的发展就会受限,而蒸汽机发展受限,火药武器的发展也会随之受限,一步落后就会步步落后,到时候,这个世界就是大明的天下了。
当然,织布机也不是这么容易做出来的。
很多东西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就好比朱器圾说的,织布总共就三个循环往复的动作,踩踏板,穿梭子,推篦子,听起来好像简简单单,没有一点难度,用三个蒸汽机来替代这三个动作好像也不难,貌似只要把小型蒸汽活塞做出来,装上去就行了。
但是,真正做起来就没这么简单了,一个全新的东西,在研发过程中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
比如,踩踏板,穿梭子,推篦子,这三个动作的行程就不一样。
踩脚踏板,行程很短,大致踩下去一两寸就行了。
穿梭子,行程很长,布有多宽,行程就有多长,而布匹的宽度最少都在三尺左右。
也就是说,穿梭子的行程最少也在三尺以上。
而且,为了做出用途更为广泛的布匹,这个行程往往还不止三尺。
就好比被子,宽度就不止三尺,如果是手工编织出来的布匹,基本上都需要缝接几下,毕竟人手的长度是有限的,两只手操作的话,梭子根本就不可能穿过被子那么宽的布匹。
当然,这个宽度对于蒸汽机来说是没有限制的,三尺、四尺、五尺、六尺等等,都只是个行程问题。
至于推篦子,这个行程,大致在半尺到一尺左右就足够了。
三个动作行程差距如此之大,做个多长的蒸汽活塞合适呢?
难道,做一个两寸长的,再做一个一尺长的,再做一个五尺甚至六尺长的,来代替这三个动作?
这样做显然是不现实的,两寸长和一尺长的蒸汽活塞还好说,以他们现有的技术水平做出来完全没有问题,五尺甚至六尺长的蒸汽活塞做出来就费劲了,毕竟,他们连五尺和六尺长的炮管做出来都费劲,如果做个简单的织布机都这么费劲,那就真有点得不偿失了。
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呢?
其实,并不难,只要动脑筋就行。
行程并不一定要全靠蒸汽活塞的长度,还可以通过推动不同的转盘来解决。
比如,做一个两寸左右的蒸汽活塞,力度是完全足够了,不管是踩踏板,穿梭子,推篦子,力度都完全够了。
这种蒸汽活塞可以直接装在踏板位置,用来踩踏板,也可以通过曲柄来推动两个外径在一尺又或者五六尺的转盘,用来牵动梭子,推动篦子。
这个完全是经验问题,朱器圾随便一提点,王徵等人便懂了。
不过,还有很多其他问题,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比如材质问题。
蒸汽动力毕竟不是人力,他出力是固定的,并不会根据需求自动改变力度。
这个力度对于材质就有一定的要求了,有很多部件,如果是木制的,根本就不能承受这种力度。
比如说脚踏板。
木制的脚踏板用脚踩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因为人都知道脚踏板的承受能力,不可能一直用大力去使劲踩,而蒸汽活塞就不知道这木制脚踏板的承受能力,它的出力都是固定的,试验的时候,“踩”个几下可能还没问题。
如果正式生产了,不断用蒸汽活塞高速推动脚踏板,木制的脚踏板就无法承受了,可能,“踩”着“踩”着,脚踏板就断了。
所以,如果用蒸汽动力代替人力,脚踏板必须用金属来代替木材。
这或许就是后世的脚踏板全是金属材质的原因。
又比如支架。
如果是人力织布,速度很慢,用木制支架自然没问题。
如果是蒸汽动力织布,速度那可不是一般的快,木制支架就算能承受,那肯定也是摇摇晃晃的,这个也必须用金属来替代。
总之,设计和制造蒸汽织机并没有这么简单,耗费的时间那也不是一天两天。
好在这会儿朱器圾有的是时间,如果按历史的进程,欧陆好像还要百余年后才有这个东西,他根本无需着急。
207 疯云人物
艾家坊,一个硕大的房间内,朱器圾正带着王徵、毕懋康等人围着一台织布机不停的忙碌着。
这原本是一台老式织布机,不过,这个时候已经被众人改的面目全非了。
织布机的木架子早已经换成了铁架子,原本空旷的底部这会儿也布满了蒸汽管道、蒸汽活塞、齿轮、拉杆等零部件,乱七八糟的,看得人都有点头皮发麻。
没办法,一个全新的东西从无到有设计出来的过程中就是这个样子,不管怎么说,先要实现预期的功能又或者动作,至于外观什么的,等功能实现了再去改进也不迟。
原本,大家都以为,织布机总共也就三个动作,用蒸汽机来替代人力完成这三个动作应该不是很难。
结果,事实却狠狠打了他们的脸。
踩踏板,穿梭子,推篦子,这三个动作的确很简单,用蒸汽机一个个单独操控也不是很难,但是,三个动作一连贯起来,问题就出现了。
要知道,蒸汽机取代人力之后,织布机的运转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快,三个动作任何一个稍微慢点或者快点,那就会出问题。
也就是说,必须在一个动作完成之后紧接着启动下一个动作,紧接着又启动下一个动作,每个动作之间的衔接都不能出任何一点问题。
众人忙活了好一阵,又一次改进终于完成了。
朱器圾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随即满怀希冀道:“打开蒸汽阀门试一试吧,希望这次能成功。”
王徵闻言,立马窜到一旁的主阀门跟前,毫不犹豫的一拧。
“噗”的一声,蒸汽便传过来了。
“咔”的一下,脚踏板便被一个小小的蒸汽机踩下去了,相互交错的两排纵向线瞬间调换了上下的位置。
“嗖”的一声,带着横向线的梭子便从两排纵向线之间飞快的穿了过去。
“啪”的一下,篦子便被另一个小小的蒸汽机带动,将刚穿过去的横向线撞得紧紧的。
至此还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三个动作一眨眼间便完成了,这速度不知道比人工快了多少倍。
众人见状,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一丝兴奋之色。
成了,终于成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动作都折腾了他们好几个月了,这一刻,终于连贯在一起,自动完成了。
可惜,众人脸上才刚露出兴奋之色,“咔”的一下,脚踏板再次被踩下去。
不对,这个时候篦子还没被推回原来的位置啊!
完了,又要失败了。
果然,脚踏板才刚被踩下去,“嗖”的一声,梭子便来了,而这个时候,篦子还在中间呢。
“咚”的一下,梭子正好撞在篦子上。
“咔”,脚踏板还在继续动作,“啪”,篦子还在继续撞击,但是,梭子却没再穿过了,因为扯着梭子来回穿梭的横向线已经被撞断了。
唉,又失败了!
王徵忍不住叹息一声,默默的走过去关上蒸汽阀门。
朱器圾咬了咬牙,带上厚厚的棉布手套,亲自上前飞快的将几根蒸汽管道拧下来,紧接着便开始拆其他零件,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他吗的,老子就跟你杠上了!
我就不信搞不好。
朱器圾是跟织布机杠上了,各路义军却是跟朝廷杠上了。
三边总督洪承畴这个疯子是够狠,杀得他们在陕西都待不下去了,只能往临近的山西方向逃窜。
不过,逃窜到山西之后,他们并没有消停,很快,他们便齐集了十余万饥民,一举攻下了蒲州、大宁、阳城等地。
崇祯闻讯,龙颜大怒,当即派遣关宁军悍将曹文诏率精锐赴山西围剿。
义军这会儿说白了就是聚集在一起造反的饥民,他们虽然人多势众,他们虽然也有一定的武器装备,但是,面对身经百战的关宁军精锐,他们就是盘菜。
曹文诏这个疯子率千余关宁铁骑直接冲入十余万义军当中杀了个七进七出,杀得义军闻风丧胆,抱头鼠窜。
很快,义军首领府谷王王嘉胤便被手下亲信所杀,义军顿时又变成了一盘散沙。
这就完了吗?
还早呢!
没过多久,各路义军又推举紫金梁王自用为首领,聚众二十余万,再次攻克大宁、隰州、泽州、寿阳等地。
崇祯闻讯,再次龙颜大怒,他直接撤了畏敌不前的巡抚宋统殷,换上了狠人许鼎臣,又调集贺人龙、左良玉、张应昌、艾万年等悍将率军进入平阳、汾州等地围剿反贼。
官兵一通围剿之下,紫金梁王自用又被干掉了,义军再次便成一盘散沙。
这就完了吗?
还早呢!
没过多久,义军中又冒出个闯王高迎祥,他带领义军弃了泽州、寿阳等地,一路向东,攻济源、清化、修武,围怀庆,直捣顺德、真定,攻入北直隶。
这架势,是要冲到京城,干掉崇祯啊!
这个时候,官兵中又出现个狠人,这人就是有“卢阎王”之称的卢象升。
义军什么人不好招惹,偏偏要跑到顺德去招惹这个阎王。
卢阎王一发威,直接率天雄军突入二十余万义军丛中,连斩义军首领十一名,杀得义军再次被杀得闻风丧胆,抱头鼠窜。
这就完了吗?
不但没完,还愈演愈烈了。
因为不光官兵里有狠人,义军中也有狠人啊!
那些平庸的义军首领被官兵杀得差不多之后,什么闯将李自成,八大王张献忠,赛曹操罗汝才慢慢便混出头了,变成了义军中的重要人物。
这帮人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饥民,他们不但心狠手辣,还懂得兵法,让他们混出头来了,大明朝廷就有大麻烦了。
老闯王高迎祥显然有点头脑发热,竟然妄图拿下京城,干掉崇祯。
这时候,以义军的实力去进攻京城那简直就是找死啊!
不说朝廷的各路大军会疯狂勤王,汇聚京城,就一个卢阎王都能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李自成在后面是拿下了大明京城,这个时候他却是力劝他舅舅高迎祥不要在京城附近跟官兵死磕,万一各路勤王大军冲过来把他们一围,他们可就完蛋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高迎祥听取了李自成的意见,率领义军主力掉头向西,往河南方向扑来。
朱器圾收到消息,顿时头大如斗。
因为混在李自成身边的密卫已经探听到了确切的消息,义军的目标就是郧阳抚治辖下的五道八府九州啊!
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这帮疯子或者说历史上有名的风云人物就要冲过来了,怎么办?
208 先入为主
义军主力正直扑郧阳而来,这可如何是好?
朱器圾看着眼前的地图,眉头不由越皱越深。
京城正在南阳的东北方向,郧阳正在南阳的西南方向,义军主力自京城直奔郧阳十有八九会经过南阳啊,因为南阳正好在京城和郧阳这条线上。
如果义军主力为了节省时间,走直线,不走南阳走哪儿?
义军主力会走直线吗?
这个,可能性有九成以上。
因为疯子一般都直来直去,不带拐弯的!
怎么办?
这个时候的义军虽然没朝廷说的那么坏,但也不是什么好人,因为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等义军的主要首领都不是什么饥民,他们造反并不是因为饿的没法了,想抢点吃的。
他们想要的东西很多,吃的、穿的、用的,金子、银子、财宝,甚至是女人,他们都想要!
义军也被他们带得偏离了初衷,变成流寇了。
如果让这帮流寇过境,鸡犬不留那都算是好的了,很有可能人都会被他们掳光了去!
这个时候的南阳还算是比较富足的,因为南阳大半良田都是他唐王府名下的,而他被迫假死脱身躲起来这几年那是彻底没了音信,连佃租都没收过的。
南阳的老百姓和地主乡绅等于把上百万亩良田几年的佃租给分了啊,能不富足吗!
他复出这段时间也没说过要追缴以前的佃租,南阳的老百姓有了这几年的积累,日子过得比没遭灾之前还要好呢。
他虽然不是什么圣人,但也不想治下子民无缘无故被人抢个精光甚至被迫沦为反贼啊。
再说了,义军打南阳过,能不惦记他这南阳唐王吗?
要是人家脑子一抽,跑来围攻浙川,他又如何应对?
这时候以他手中的实力,的确足以自保了,但是,他还不想暴露,因为他不想成为朝廷的主要目标,白白消耗明军的实力。
要是他跟朝廷干起来,崇祯哪怕调集所有明军全部冲过来可能都干不过。
问题,他如果把明军全干翻了,谁去对付建奴,谁来收拾这遍地的反贼?
到头来,还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本来这会儿是朝廷对付建奴和反贼,三方势力在相互消耗,他坐山观虎斗就行了。
他一旦冒出头来,那就变成自己一打三了!
这种蠢事,他自然是不会做的。
问题,怎么才能在不暴露自己实力的情况下把义军主力挡在南阳之外呢?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他好像只能靠郧阳抚治了。
他毕竟是藩王,而且还是被反贼伤过一次的藩王,如果向郧阳抚治求援,郧阳抚治肯定不敢置之不理。
问题,他就算向郧阳抚治求援也没什么用啊!
因为这会儿的郧阳抚治蒋允仪就是个清流,而且是那种彻头彻尾的清流。
这家伙为了给朝廷省钱将郧阳抚治辖下的屯卫精锐都裁撤到五百人了!
他还在为管制郧阳硕大的地方一年才消耗六千两的粮饷而洋洋自得呢,殊不知,这乱世就得加强军备,以防不测,他这么做完全是南辕北辙啊!
五百人够什么用,估计守住郧阳府城都够呛,哪里还能分兵来镇守南阳。
唉,这家伙明显靠不住啊,到底怎么办呢?
朱器圾盯着地图不知道看了多久,终于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他当即便朗声道:“来人,命李万雄、孙洪亮、刘忠和、艾铁柱速速前来商议大事。”
很快,四人便联袂来到王府书房之中。
朱器圾当即便指着地图郑重道:“据密卫来报,进攻北直隶的反贼主力正向西南方向扑来,他们的目标就是郧阳。”
啊!
四人闻言,皆是目瞪口呆。
他们不用看地图都知道,反贼主力很有可能会经过南阳啊,因为郧阳就在南阳西南边,反贼自北边而来,不走南阳过,难道还绕道不成?
没想到,朱器圾紧接着便断然道:“我们必须想办法让反贼绕道,不能让他们打南阳过!”
还真让人家绕道走啊!
这个,好像不大可能,好好的直路不走,人家为什么要绕道?
难道集结人马,上去把反贼揍一顿,打得他们绕道?
四人的脸色也慢慢变得凝重起来,他们当然知道一旦集结人马出现在世人面前会是什么结果。
没想到,朱器圾突然间又问道:“铁柱,你还记得上次冒充反贼攻打南阳不?”
这事艾铁柱哪能忘记啊,毕竟,那是他第一次领兵打仗,虽然只是做做样子,那也是实打实带着上万人马出去溜达了一圈啊。
他连连点头道:“记得,记得。”
记得就好。
朱器圾微微点头道:“这次,你们四个都扮成反贼,万雄,你就叫平东王,洪亮,你就叫平西王,忠和,你就叫平北王,铁柱,你还是叫平南王,等下你们回去之后就把各色旗帜准备一下,同时召集人马,准备出征。”
难道扮成反贼去打反贼!
这个好像有点不妥吧?
反贼好像还没有内讧过呢。
四人皆是满头雾水,不知道这小王爷到底想干嘛。
还好,朱器圾紧接着便指着地图解释道:“按反贼的速度估计半个月后便会抵达南阳附近,十天后,你们便率手下人马在西峡以北集结,做出从关中而来进攻南阳的架势。到时候,洪亮,你先率平西军拿下西峡,其他三路大军随后穿过西峡出击,万雄,你率平东军占领泌阳,守住南阳东面的门户,忠和,你率平北军拿下方城,守住南阳北面门户,铁柱,你率平南军拿下新野,守住南阳南面门户。“
假扮反贼攻打自己的地盘!
四人闻言,不由目瞪口呆。
他们愣愣的相互看了几眼,李万雄才小心的问道:“王爷,这次我们是真打啊?”
朱器圾缓缓点头道:“是真打,起码不能让人看出破绽来,你们尽量不要弄出人命来便成。反正这些地方也没什么官兵守备,你们只需把县令等一干官员抓起来关进县衙大牢就行了。”
这个难度好像不是很大,四人闻言均是默默点了点头。
朱器圾紧接着又叮嘱道:“记住,你们要防的是反贼不是官兵,如果官兵来了,你们就带着手下往附近的山林里跑,官兵走了,你们又跑出来重新占领县城就行了。如果是反贼来了,你们就不要客气了,直接打,打到他们绕道为止,反正,你们就一句话,南阳是你们的地盘,不让他们进!”、
他貌似是想来个先入为主,谁抢下的地盘就是谁的,不容他人染指!
真正的反贼还没来呢,假扮的反贼便占据了南阳,反贼真会绕道而行吗?
209 反贼未至先修墙
十天后,南阳西北面的商洛方向突然涌来一大股流民,西峡县令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这股流民便冲进县城,占领县衙,把县衙一干官吏全部抓起来,投入大牢之中。
原来他们不是流民而是反贼!
数万反贼占领西峡县城之后便露出了本来面目,他们纷纷拿出隐藏起来的枪头,砍了些木棍做成长枪,然后便冲进城中那些为富不仁的乡绅家里一通疯抢。
县城中的老百姓顿时战战兢兢,后怕不已。
没想到,这些反贼不但没有哄抢普通人家,竟然还用抢来的粮食开设粥棚,让城中的贫苦人家去排队取食!
紧接着,这些反贼便开始以颜料抹面,跟唱戏的一般,抹得自己脸上花里胡哨的。
一时间,整个西峡县城到处都是各色面孔的反贼,红的、黄的、绿的、蓝的,四色缤纷,就如同开了染坊一般。
第二天一早,红的、绿的、蓝的反贼又全部不见了,城中只剩上万满脸明黄之色的反贼,城墙上也开始竖起明黄的大旗。
大旗虽多,不过总共也就两种,一种上面有三个大字,“平西王”,一种上面就一个大字,“孙”。
这下老百姓总算明白了一点,占领西峡县城的是一个自号平西王的孙姓反贼头子。
消息传到浙川,城中的普通老百姓着实吓了一大跳,因为西峡离浙川还不到五十里,反贼要是一窝蜂冲过来怎么办?
浙川县令张继孟闻讯却是一溜烟往唐王府跑去,表面上他好像也吓坏了,不过,唐王朱器圾将他招进书房之后,他却是不慌不忙的拱手道:“王爷,孙将军已然占领西峡,下官当如何应对?”
这小子,不错,遇事沉着冷静,可堪大任。
朱器圾微微笑道:“你感觉应该如何应对才不会令人起疑啊?”
张继孟很是认真道:“下官以为,应赶紧上奏朝廷,说明情况,同时召集城中乡绅富户,让他们捐钱捐粮,以召集乡勇,守卫县城。”
朱器圾微微点头道:“嗯,不错,就这么办吧,你赶紧上奏朝廷,组织乡勇守护县城,另外,出个安民告示,让城中百姓不必惊慌,本王自会召集南阳各地青壮扼守通往浙川的各处要道,反贼是打不过来的。”
张继孟毫不犹豫的拱手道:“下官明白了。”
说完,他便恭敬的告辞而去。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呢?
看他的表现,压根就不像是朝廷命官,倒像是朱器圾手下的官员一般。
其实,他是毕懋康的得意弟子,崇祯朝的新科进士,是朱器圾让王应熊稍微活动了一下,安排到浙川来当县令的。
浙川县城有这家伙管着,又有密卫在暗中监控,朱器圾自然不用操心了,倒是城外,他还想趁此机会再修建些防御设施,将整个浙川守得固若金汤。
这会儿浙川县城东面已然修了一个城池般的生祠将南阳盆地进入浙川的道路全部堵住了,只要将生祠稍微改一下,便是一座卫城了,东面基本就不用担心了,只要安排些青壮去驻守便成。
至于西面和南面,皆是茫茫群山,里面住的全是他手下的流民,敌人要想攻进来,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现在,也就北面通往西峡方向的官道尚未堵死了。
这个倒是不难,因为浙川通往西峡的官道大多都是沿着纵向的山谷修建过来的,很多地方的山谷宽度还不到百步,就算加上两边的山坡,总共也不到一里宽。
他早已在浙川县城北面十来里的地方选定了一个洼地,官道正好从那里经过,而且,洼地四周的山崖都比较的陡峭,只要在南北两边进入洼地的山谷中修建两道十余米高的城墙,然后再在洼地中屯兵数千,恐怕就是十万大军都休想攻破。
这会儿,“反贼”都占领西峡了,他召集青壮修建防御设施自然名正言顺,再也无需顾忌什么了。
张继孟走后,他便对着外面朗声道:“来人,速招定国、可望、文秀、能奇前来议事。”
没过多久,李定国、孙可望、刘文秀和艾能奇便联袂而来。
这会儿孙可望都已经二十来岁了,李定国等人也已经十七八岁了,足可以当领兵大将培养了,所以,朱器圾特意给他们招了一批十六岁到二十岁左右的青壮,让他们带着,细细操练,为今后独挡一面做准备。
还别说,他手下的流民当中这样的青壮还真不少,因为他是从万历四十一年左右开始招纳流民的,而流民被他收置以后基本都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
所谓饱暖思那个啥欲,老百姓吃饱了没事,自然就开始疯狂造娃。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他手下的流民中便出现了一股生育潮,万历末年到天启初,浙川西北的大巴山中不知道有多少小孩出生,而这时候,这些小家伙也渐渐长大了。
这些可都是在他的关怀和照顾下出生的,而且,他还特意安排人对这些人进行了一番教育,在忠诚度上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再加上有他四个干儿子统领,以后,那绝对是对他忠诚无比的亲军。
现在,李定国、孙可望、刘文秀和艾能奇手底下都是五千人左右,而且还在不断招募和操练中。
以前没什么事的时候,他们自然不用干什么,只需认真操练就行,这会儿平东军、平西军、平北军和平南军都已经出征了,是该让他们练练手了。
朱器圾满脸欣慰的看了看四个小伙子,这才微笑着问道:“你们手底下人都操练的怎么样了,可以上战场了吗?”
终于有仗打了!
四个小伙子闻言,皆是满脸兴奋的道:“没问题,义父,您就下命令吧!”
朱器圾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稍微想了想,随即便拿出一份草图,对着艾能奇吩咐道:“能奇,你带着手下五千人马去县城北面十余里处的青草沟,按这图纸上的要求,在南北两面分别修建一道三尺高的城墙,将两头堵住。”
艾能奇接过草图,激动的道:“饿知道咧。”
这小家伙,就是有点憨憨的,不过,他手底下大多是匠户子弟,修建城墙肯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朱器圾微微笑道:“这图你能看明白吗?”
艾能奇闻言,连忙展开草图一看,随即便憨憨的笑道:“就是两道城墙嘛,我明白,我明白。”
朱器圾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对刘文秀道:“文秀,你带着手下五千人马去镇守燕山城。”
燕山城就是当初给魏忠贤修建的生祠,不过,这会儿已经改名字了。
刘文秀亦是激动的点头道:“遵命,义父。”
这两个小家伙都有任务了,我们为什么没有?
李定国和孙可望见义父交待完艾能奇和刘文秀貌似就没什么事了,脸上不由露出焦急之色。
朱器圾见状,不由微微笑道:“你们不要着急,北边的方城和东边的泌阳很有可能会遭受反贼主力的攻击,到时候,你们可得随时准备好去支援。”
原来他们才是真正的去干仗!
李定国和孙可望闻言,不由兴奋的满脸潮红道:“我们明白了。”
210 四大王和八大王
泌阳,地处南阳盆地的最东面,境内大半为山地丘陵,其北有罗汉山、五峰山,中有双山、三山,南有铜山、盘古山等,可谓到处都是山。
这年头道路交通并不是很发达,从南阳东面的汝宁府进入南阳盆地也就一条官道,而泌阳县城正扼在这条官道的入口处。
三十六营的义军打北直隶奔向郧阳,如果走直线的话,肯定是要经过南阳府的,而最有可能进入南阳府的地方是北边的方城而非东面的泌阳。
不过,方城东北方向是开封府,那里是河南承宣布政使司的首府所在,都司卫所密布,如果义军敢直直打开封府过,那肯定会遭遇屯卫的阻击。
他们虽然疯狂,但还没疯到往官兵枪口上撞的程度。
所以,三十六营义军并没有去开封府找晦气,他们还是稍稍绕了点道,从开封府东面的归德府绕道汝宁府,然后才往西直奔南阳,准备穿过南阳府直抵郧阳府。
他们这么一绕,进入南阳的位置就不是北边的方城了,而是东边的泌阳。
三十六营的义军哪里知道,他们还没到南阳呢,这里便被其他“义军”给占领了,而且,他们的先锋抵达泌阳城外的时候,泌阳城已然是城门紧闭,戒备森严。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八大王张献忠闻讯,不由打马来到城外一里处,举起千里眼往城墙上扫去。
这会儿千里眼虽然还是稀罕物,不过北直隶有些乡绅富户家里还是有的,他们也不知道是从什么途径买到的,不过,大多都被义军给缴了去。
这种千里眼虽然是倍数最低的,一里范围内的东西看得还是很清楚的。
张献忠随意一扫便发现,城墙上密密麻麻全是手握长枪的红脸怪,那模样,一看就不是官兵,因为官兵没这么无聊,把脸上抹得跟猴屁股一般。
平东王,李?
什么玩意儿?
他真不认识这什么平东王,因为这会儿义军太多了,多得数都数不清,他哪能个个都认识啊!
明末的义军里面最有名的自然是这位八大王张献忠和后来的闯王李自成了,因为这两个家伙最后都建立了自己的政权。
一般人可能都认为,明末的义军也就这两股最大了,其他人都是这两人手底下的小头目。
其实不然,一开始的时候,张献忠和李自成可没什么名气,他们只是府谷王王嘉胤手底下的小头目而已,府谷王王嘉胤死了之后,他们也只是紫金梁王自用手下的小头目而已。
紫金梁王自用死了之后,闯王高迎祥成为三十六营的首领,他们才逐渐成为三十六营的大头目。
而这会儿的义军也不止三十六营,如果算起来,恐怕三百六十营都不止。
比如,这会儿的三边总督洪承畴和山西各路大军就没空管他们这三十六营,因为陕西和山西还有很多路其他反贼呢。
洪承畴这会儿就被什么点灯子赵胜、不沾泥张存孟,还有什么扫地王、邢红狼、黑煞神、乱世王、满天飞等反贼搞得头疼不已,带着手下人马到处围剿,忙都忙不过来。
而山西各路大军则在忙着围剿另一个义军首领神一魁,可别小看这位在历史上好像寂寂无名的神一魁,这会儿他实力也强盛着呢,像他手底下的红友军、李都司、杜三、杨老柴等,那都是名气不输于张献忠和李自成的义军头目。
只可惜,他倒了血霉,正好被山西各路大军给围住了,逃都逃不掉,要不然,义军发展到后面,最强的还不一定是张献忠和李自成呢。
所以,这会儿这么多的义军,张献忠不认识什么平东王也正常。
不过,不认识归不认识,你这紧闭城门不让老子过去就是你的不对了。
张献忠冷哼一声,收起望远镜,带着一堆亲卫打马上前大吼道:“你是啊达来滴瓜批,关着城门干啥,扎球势咧,赶紧的,把城门打开!”
他这已经算是在说官话了,不过一般人大概还听不懂他骂人的那两句方言。
第一句大致意思就是,你是哪里来的傻叉。
第二句大致意思就是,你装什么逼!
还好,李万雄也是陕西人,秦腔他自然懂。
他干脆用秦腔吼道:“饿贼尼玛,逆又是哪个哈怂?”
这话大致意思就是要和张献忠的母亲发生不正当的关系,同时问张献忠是哪个傻逼!
张献忠闻言,不由回敬道:“饿贼尼玛,逆个瓜怂,饿八大王你都不认识?”
这个饿贼尼玛是秦腔中特有的骂人方式,一般人开口对骂都是以这个打头,既然对面是老乡,张献忠自然也是毫不犹豫的要和对方的母亲发生不正当关系,同时问候对方一句傻逼。
李万雄闻言,大吼道:“八逆个锤子捏,饿们四大王你认识不,辟远些,小心饿叠你。”
这话大致意思就是八大王算个机吧毛,我们四大王你认识不,滚远点,不然揍你。
什么狗屁四大王?
想揍我?
你他吗怕是不知道我后面还有十多万大军吧?
张献忠不由狂傲道:“叠饿?你适火一哈!”
适火一哈就适火一哈!
李万雄毫不犹豫道:“我数到三,你再不咧开,我就让你钩子摔两半,你信不?”
张献忠闻言,不由哈哈大笑。
这家伙,怕不是脑子进水了吧,他距离城墙足有一百五十步远,怎么可能被人揍地上去。
李万雄见状,也不啰嗦,直接就抬手数道:“一,二,三。”
数完,他直接把手向下一挥。
“啪啪啪啪”,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张献忠的坐骑顿时被打得人立而起,然后往旁边一摔,倒地上不动了。
张献忠还真被掀得一屁股摔地上,差点把沟子摔成了两半。
饿贼,这些家伙有火枪!
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挥手道:“赶紧的,撤。”
说完他就捂着沟子撒腿往后跑去。
李万雄见状,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要不是小王爷交代过,暂时不要干掉张献忠和李自成,他直接命人一通排枪打过去,这家伙不死都得脱层皮!
没办法,他只能令人往下打,把这家伙的坐骑干趴下,吓唬吓唬这家伙了。
这一通火枪射过去,张献忠怕了吗?
他怕个锤子!
这泌阳城又不大,城墙上的人也不是很多,里面撑死也就一万人马,他用得着怕吗?
他手底下这会儿是只有万余人马,问题他后面还有高迎祥所率的十余万大军呢,几杆火枪算个屁啊,到时候十余万大军一股脑冲过去,几百杆火枪都没用。
他要是知道李万雄手里头有几千杆火枪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
这一次是对付农民军,所以,朱器圾并没有让李万雄他们带上火炮,不过,火枪还是带够了的,这会儿平东军手里头足足有两千把疯神!
211 闯王来了不投降
张献忠压根就不知道,他面对的是一股多么可怕的势力。
他只是用千里眼稍微扫了一下,便错误的认为,这是跟他们一样的义军。
因为人家跟他们一样,穿的也是普通老百姓的衣服,手里拿的也是长枪,甚至这些家伙还无聊的把脸上抹得跟猴子屁股一样红。
这不是跟他们一样的义军是什么呢?
这帮人唯一跟他们不同的地方也就是不知从哪里搞来了几把官兵用的火枪而已。
这个也没什么稀奇的,他们如果想搞几把火枪也搞的到,他们只是不想去搞而已,因为那东西用起来太麻烦了。
这就是他对这股“义军”的认知。
他哪里知道,平东军之所以穿着普通老百姓的衣服是因为他们的制服还不能穿出来。
平东军的制服就是明军的制服啊,穿出来岂不露馅了!
他哪里知道,平东军之所以拿着简简单单拼凑出来的长枪是因为人家有更厉害的热武器。
至于平东军为什么要把脸上抹得跟猴子屁股一样,那是为了分辨敌我啊,既然服侍上无法做出区分,那总得弄出一个一眼就能看出区别的东西来,要不然,跟同样穿着普通老百姓衣服的义军混战在一起,岂不是分辨不出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了。
再说了,抹了这东西还有一个好处,他们只要把脸洗干净,再往人堆里一窜,谁知道他们是假冒的“义军”!
张献忠是什么都还没搞明白便派人跑去高迎祥那里告状了。
泌阳被一帮不知道那里冒出来的义军给占了,人家压根就不给三十六营面子,关着城门不让我们进啊!
这帮家伙最多也就万来人,你赶紧来收拾他们啊!
闯王高迎祥收到消息,也来火了。
饿贼尼玛,谁他吗这么不长眼的。
他当即便下令,命三十六营十余万主力加快速度,赶往泌阳。
岂不知,他们才刚进入河南地界,行踪便以落入密卫的严密监控之中,而且,李自成身边还跟着一班密卫呢,他们做出任何决策都会被人提前知晓。
朱器圾收到消息,眉头不由微微一皱。
张献忠率万余人马驻扎在泌阳城外不肯离去,高迎祥正率十余万叛军主力往泌阳赶,这帮家伙,是准备攻打泌阳城啊!
说实话,对于平东军的战力,他并不怎么担心。
因为平东军是他手底下最早建立起来的几支精锐之一,实战经验相当的丰富,而且,他们的武器装备也相当的齐整,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如果平东军带上火炮,明军最为精锐的关宁铁骑都不一定干得过。
这会儿的叛军也就是一群刚丢下锄头的老百姓,跟平东军这样的百战精锐对阵,那就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问题,泌阳城毕竟只是堵住了汝宁府通往南阳的官道,其他山间小道什么的可没堵住,万一叛军丢下泌阳城不管,从其他小路一窝蜂涌进南阳怎么办?
如果是正规军队,肯定是不敢跨过一座城池,直接深入敌后的,因为正规军队要考虑粮草辎重的供给,不能让人把粮道给断了。
这帮流寇就不一样了,他们是走到哪抢到哪,根本就不需要从后方运送什么粮草辎重。
所以,如果泌阳久攻不下,这帮家伙很有可能会丢下泌阳不管,直接越过泌阳,涌入南阳。
这一手,不得不防啊!
他考虑了一阵,还是派出李定国和孙可望,让这两个小家伙带着手下青壮隐藏在泌阳城后面,封死所有进入南阳的山间小道。
几天时间过去了,泌阳城里好像一点动静都没有,义军这边的人马却是越聚越多,越聚越多,很快便超过十万了。
终于,这天,闯王高迎祥率手下人马抵达。
这个时候,聚集在泌阳城外的义军已经超过十五万之巨了!
高迎祥认为,凭借三十六营如此多的人马拿下一个万余义军驻守的泌阳城那简直是手到擒来,他清楚,城中的义军应该也清楚。
所以,他直接命人写了封劝降信,用长弓射入城中。
劝降信的意思很简单,开城投降,我既往不咎,带着你们一起打天下,如若不然,城破之日,定斩不饶!
李万雄看到劝降信,只是不屑的撇了撇嘴,并未做理会。
开玩笑呢,就凭你们,叫我投降?
十余万明军来了都不一定能攻下泌阳,更何况你们这帮乌合之众!
高迎祥见城中的义军迟迟没有反应,不由怒气冲冲的下令,造云梯,准备攻城!
饿贼尼玛,小小一座县城,你当京城呢,老子一定要拿下泌阳弄死你个不长眼睛的哈怂!
泌阳的城防跟京城的确没法比,因为按大明的规制,县城的城墙高度最多也就两丈,厉害点的人直接站马背上纵身一跃就能跃上城墙。
这种小县城义军攻打起来那也是相当有经验的,他们都不知道拿下多少这种低矮的城池了。
不过两天时间,十余万义军便造出了上万架云梯。
高迎祥一声令下,薛仁贵、曹操等首领便带着手下人马扛着云梯,蜂拥而上,直接朝泌阳东面的城墙涌来。
当然,这里的薛仁贵和曹操并不是历史上的薛仁贵和曹操,他们都是三十六营首领的外号,曹操就是罗汝才,至于薛仁贵是谁,可能死的早,没多少相关记载。
总之,高迎祥一次就派出了十来营人马,总共五万余人,一窝蜂往泌阳城冲去。
这声势,着实骇人以极。
五万余人啊,密密麻麻一大片,数都数不清。
要知道,泌阳城东面城墙上总共也就五千来人,面对十倍的敌人,他们能顶住吗?
这只是小意思而已!
李万雄满脸镇定的看着蜂拥而至的敌军,直到敌人的前锋离城墙只有两百余步远了,他才不慌不忙的下令道:“火枪排射,十轮。”
“啪啪啪啪”,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
这一次就不是几杆火枪了,而是一千把!
五万余人挤在不足两里宽的范围内,闭着眼睛那也能打中人啊,一轮排枪下去,最少有数百反贼惨嚎倒地,十轮排枪下去,反贼前方都倒了一大排了。
李万雄本以为这样就能把反贼给吓退了,毕竟,子弹打身上可不好受,虽然不足以毙命,但却疼得要死啊!
没想到,这帮反贼竟然不管不顾,就那么越过受伤的同袍,继续往城墙冲来。
反贼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勇猛了呢?
他们也没办法啊,李自成这家伙搞了个什么督战队,谁要是敢后退,人家直接挥刀就砍啊!
这下好像有点麻烦了,五万余反贼啊,一股脑冲上来,如何抵挡?
212 我赌你们没有
“杀啊!”
泌阳城外,喊杀声震天。
五万余人攻城,那声势着实壮观无比。
李万雄虽然命人放了十轮排枪,干翻了数千反贼,但反贼依旧一点退却的迹象都没有。
他们靠近城墙百步之后甚至还像模像样的玩起了箭雨压制,不知道多少人卸下了背上的长弓,对着城墙上就是一通猛射,那箭矢真的就如同暴雨般落下来,密密麻麻的,一点间歇都没有。
李万雄无奈,只得令手下将士先靠在箭垛下面避一避了。
城墙上的守军顿时如同消失了一般,一个人影都不见了。
高迎祥举着千里眼扫视了好一阵,这才放下来,兴奋的道:“枣儿,你这督战队着实搞得好,要换做以前,这些家伙恐怕早就屁滚尿流的跑回来了。”
李自成看了看前面舍命冲向城墙的义军将士,满脸阴狠道:“这些家伙,跟着我们吃香的喝辣的,打起仗来就怂得跟孙子一样,只知道逃,哼,哪有这么好的事,不拼命,哪来的吃的,哪来的喝的!”
高迎祥不由连连点头道:“对,不拼命哪来的吃的,哪来的喝的!听说南阳乃是难得的富饶之地,难怪这帮家伙抢在我们前面把南阳占了,还挡在这里不让我们进南阳,等拿下这泌阳,一定要让他们把抢来的东西全吐出来。”
这会儿云梯都搭上城墙了,义军将士也开始疯狂的往上爬了,泌阳城貌似就快拿下了,这股义军抢来的东西貌似也要到手了。
就是不知道这些家伙抢了多少粮食,抢了多少财宝。
高迎祥正满脸兴奋的在那做着美梦呢,李万雄却是撇了撇嘴,放下望远镜,淡淡的下令道:“传令,命所有长枪手准备轰天雷。”
他们是没带一门火炮,轰天雷还是带了不少的,这东西可是守城的利器,别说是反贼了,官兵都不一定能扛住。
正当高迎祥以为泌阳城即将拿下的时候,城墙上突然飞出来一堆黑乎乎的东西。
“轰轰轰”,一阵巨响,所有聚集在城墙下面的义军将士,包括已经爬上云梯的,都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倒地上疯狂嚎叫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
他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城墙上又泼洒出一片水幕来。
紧接着,又是一堆火把丢下来。
不好,是火油!
果然,一瞬间,所有云梯,包括云梯旁的义军将士全部被点着了,整个城墙都变成了一堵火墙。
这!
高迎祥见状,整个人都懵了。
还好,一旁的李自成还没有懵逼。
云梯都被人烧掉了,城墙肯定是上不去了。
他只能无奈的叹息道:“舅舅,要不,我们先鸣金收兵吧?”
高迎祥这才反应过来,急急的吼道:“快,快,鸣金,收兵。”
“哐哐哐”,一阵铜锣声响起,义军将士立马转身,疯狂的向后退去。
那没受伤的是跑得快,一会儿便跑回去了,那些受伤的却是踉踉跄跄的,怎么都快不起来,有很多甚至疼得在地上爬呢,站都站不起来。
还好,城里的义军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就算他们在地上爬,城墙上的义军也没有放箭,更没有开枪。
这一仗打下来其实并没有死多少人,因为这年头火药武器受限于黑火药的爆炸威力杀伤力并不是很大,不管是火枪还是轰天雷,弹片能打进肉里就算不错了,把人打个对穿甚至炸成碎片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冲上去的五万人虽然被打得凄惨无比,但是,真正阵亡的也就几百人,其他人大多都只是受伤了而已。
这点损失对高迎祥来说并不算什么,这年头灾民简直多如牛毛,只要有吃的,随随便便就能招来几万人甚至十几万人。
问题,他这脸上挂不住啊!
十余万大军围攻人家一个万余人驻守的小县城,攻不下来,落荒而逃?
说出不笑掉人大牙啊!
怎么办?
他丢不起这人啊!
没办法,他只能找自己的外甥李自成问计了。
这小子当过边军的把总,还是有那么几把刷子的。
李自成很快便应命来到简陋的帅帐,高迎祥面对自己的外甥也没那么多约束,他直接问道:“枣儿,刚攻城的情形你也看见了,这帮家伙不知道那里弄来这么多的火器,我们根本就攻不上城墙啊,这可如何是好?”
这个问题李自成自然早就考虑过了。
他不慌不忙道:“官兵都缺火器,这帮人手里头就算有火器恐怕也不多,特别后面扔的那种像轰天雷一样的东西,他们一把就扔下来好几千颗,我估计,最多扔几次就没了。我们要向拿下泌阳,多进攻几次,将他们手里头的火器耗完就行了。”
这岂不是拿人命去填?
高迎祥不由吃惊道:“拿人命去耗人家的火器,这样有点太残忍了吧?”
慈不掌兵,你不知道吗?
如果这点人都耗不起,你打什么天下!
李自成闻言,心里不由一阵鄙夷。
当然,面对自己的舅舅,同时也是三十六营的首领,他是不会露出什么鄙夷之色的。
他很是认真的解释道:“攻城战很少有一蹴而就的,大多都是打的消耗战,耗得人家弹尽粮绝自然就拿下来了,攻城历来就是这战法,没什么残忍不残忍的。再说了,火器基本伤不到人性命,就算是耗,也耗不了多少人的。”
这个。
高迎祥闻言,不由犹豫起来。
一次虽然死不了多少人,但是伤的可是成千上万!
真要这么耗?
他犹豫了一阵,这才咬牙问道:“只有这办法了吗?”
李自成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为今之计,只有催兵日夜不停轮番攻击,不断消耗他们的火器了。”
还日夜不停轮番攻击?
高迎祥忍不住问道:“晚上也派人去攻城?”
李自成还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是啊,我们必须快点拿下泌阳,要不然,后面的官兵追上来,我们可就麻烦了。”
“嘶!”
高迎祥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卢阎王很有可能追在他们后面呢,他们要是耗费的时间太长,等卢阎王追上来,那可就真麻烦大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使劲点头道:“行,我让他们再准备一下,从明天早上开始,我们便日夜不停,轮番攻城!”
李自成这压根就不叫什么策略,说白了,他就是在赌。
我赌你们没有这么多轰天雷!
213 图个啥
李万雄站在高高的城门楼上,手举望远镜,扫视了一番叛军的大营,眉头不由微微一皱。
一场大败之后,叛军竟然一点撤退的迹象都没有!
这些人,脑子有问题吗?
他手里可是精度最高的望远镜,足足能看十里远,而叛军的大营离城墙还不到五里,人家在干什么,他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这帮家伙不但没收拾营帐准备撤退,还在那里疯狂的砍树造云梯呢!
城墙都爬不上了,造云梯有什么用?
他皱眉沉思了一阵,终于想明白了。
这帮家伙是想打消耗战!
叛军可是足有十余万之众,一次干掉人家数百人,伤人家上万人,好像有点无关痛痒。
毕竟,伤是可以治好的,如果不是伤得太重,只要把弹片取出来,再稍微包扎一下基本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甚至,咬咬牙还能继续冲锋陷阵呢。
这帮家伙如果真想打消耗战,那还真有点麻烦了。
他手里头的轰天雷还真有点不够。
以前,他可是听闻这些叛军就是帮乌合之众,一触即溃的那种。
他们遇着官兵的时候可没这么不怕死,基本只要稍微露出一点败像他们便会狼狈逃窜,根本不敢跟官兵硬拼。
现在看来,这些叛军并不是传闻中的那么不堪一击啊!
他着实有点大意了。
原本,他手里头的轰天雷应该是够用的,因为他们的装备就是根据这股叛军的大致数量来的。
据密卫探得的消息,这股叛军总共就十余万,所以,他们就带了一万颗轰天雷,两千把火枪,每把火枪配了五十发子弹。
如果是正常情况,一颗轰天雷足以伤敌十余人,两颗子弹伤敌一人也没有问题。
问题是,他为了震慑敌人一次就命人丢出去四千颗轰天雷,结果,总共才伤到人家万余人!
也就是说,他足足浪费了三千颗轰天雷。
唉,这仗打得。
他微微叹息一声,随即下令道:“传令,让定国和可望各送两千颗轰天雷过来。”
还好,他的宝贝儿子李定国和孙可望就埋伏在泌阳城西面不到十里的山地里,而且这两个小家伙深得小王爷宠爱,轰天雷配得简直不要太多,跟他们没人接两千颗那只是毛毛雨而已。
高迎祥和李自成要知道城中守军背后还有两座移动的军火库,估计该喷血了。
可惜,他们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卯时,高迎祥便命闯塌天刘国能带着五营将近两万人马集结在泌阳城东门外,准备开始攻城了。
他的目的是消耗,自然不用派上去太多的人,而且,他也看出来了,站得越挤越容易被火枪打中,人越多轰天雷伤到的就越多,少派点人上去还能少些人受伤呢。
李万雄看了看叛军的阵营,还是忍不住撇了撇嘴。
这帮反贼,还玩起战术来了,看他们这架势,就是想玩车轮战。
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车轮战就车轮战,来,倒看谁轮谁!
他淡淡的对一旁的秦佐明道:“佐明,看样子敌人想玩车轮战,你先带三千人马去休息,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了。撤下去的时候注意点,不要让敌人看出来了。”
秦佐明毫不犹豫的拱手道:“末将遵命。”
很快,城墙上的守军便偷偷撤下去一大半。
高迎祥还不知道呢,因为他在城墙下面啊,就算他坐马上也就能看见箭垛中间露头的守军,至于其他地方的守军,就算撤走了他也看不到。
这会儿攻城的队伍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他直接一挥手,闯塌天刘国能便带着将近两万人马往城墙方向冲去。
“杀啊!”,喊杀声貌似没昨天的雄壮了,冲锋的人比昨天少了一大半,这气势上自然就小多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城墙上的枪声也变得稀疏了不少,貌似也比昨天少了一大半。
高迎祥见状,不由大喜道:“枣儿,你猜的没错,他们火器果然不多,估计他们火枪都快没弹药了。”
接下来,轰天雷的数量貌似也证实了他的想法,因为李万雄就命人丢了一千颗,稀稀拉拉的,比昨天少了一半都不止。
不过,轰天雷的效果却比昨天差不了多少,冲上去的人瞬间便伤了将近一半。
这一次,李万雄也有点来气了,轰天雷刚丢下去,他便命城墙上的两千人,两人一组,抬起上千颗百来斤的巨石一股脑砸了下去。
“咔咔咔”一阵脆响,云梯差不多全被砸断了,云梯下面被轰天雷炸伤的反贼也被砸死砸伤上千人。
高迎祥见状,连忙下令道:“快,鸣金收兵。”
“哐哐哐”,一阵铜锣声响起,第一轮攻击就这样结束了。
这次伤亡有点大,好像死了上千人,不过,没什么,这点人,他还损失得起。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高迎祥又命射塌天李万庆带着将近两万人马对城墙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击。
这些人还真是脑子有病啊!
李万雄甚至都没有命人换防,因为一轮攻击下来两千将士也就放了几轮排枪,丢了一千颗手雷和一千块巨石,勉强也就热了热身,要说累,那还早呢。
他习惯性的举起望远镜往领兵的反贼头目脸上一扫,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咦,这家伙好面熟啊!
饿贼,是李万庆!
他着实没想到,战场上还能遇着熟人。
他们都姓李,而且都是万字辈,是远房堂兄弟啊!
这小子竟然也当起反贼来了,他是没想到的。
他想了想,还是下令道:“传令,让各营注意,不要伤到那穿锁子甲的反贼头目了。”
反正小王爷也没让他跟反贼拼命,他们只是挡着反贼,不让反贼进南阳而已。
小王爷甚至还下令不要伤到张献忠和李自成了呢,他下令不要伤到李万庆应该也没什么吧?
当然,这事他还是要跟小王爷说的,李万庆这小子并不坏,或许可以争取一下,让小王爷派人去招降这小子。
他正思索间,反贼都已经进入两百步范围了。
这种攻击就没什么用,攻上城墙,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他只是稍微抬了抬手,又是一阵排枪和一千颗手雷丢下去,反贼又伤了一大半。
不过,这次,他并没有命人丢巨石下去。
万一不小心砸到李万庆,就算这小子穿着锁子甲也扛不住啊!
他只是命人泼了些火油,将云梯全点着便作罢了。
两轮攻击下来,高迎祥还是满怀信心的,他认为,再攻击几轮,城中的守军应该就没什么弹药和轰天雷了。
可惜,一天下来,他总共发动了六轮攻击,城中的守军弹药和轰天雷却一点减少的迹象都没有。
这下,他又犹豫了。
晚上还要继续进攻吗?
要知道,六轮下来,足足伤亡将近六万了,虽说死得还不到一万,问题伤的太多了,如果再加上昨天的,他手下人马都伤亡过半了!
这他吗到底图个啥?
他跑郧阳来可不是为了跟其他义军死磕的!
214 气运
高迎祥为什么要带着三十六营从北直隶千里迢迢赶往郧阳呢?
他还不是听了李自成的,说什么郧阳山高皇帝远,而且是陕西和山西流民逃难之所,有利于发展手下势力。
还有什么郧阳过去就是巴蜀,在郧阳发展壮大之后便可一举拿下巴蜀,坐拥争夺天下的根基。
结果,他们还没到郧阳呢,开路先锋张献忠便莫名其妙的被阻泌阳,然后,他便在张献忠的怂恿下莫名其妙的跟什么平东王干了一仗,紧接着,他又在李自成的怂恿下莫名其妙的跟人家拼命干了一天。
等他灵醒过来之后才发现,打泌阳跟他去郧阳发展势力乃至拿下巴蜀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毕竟,去郧阳的路又不止一条,泌阳过不去,稍微绕一下就行了,何必跟人在这死磕呢?
他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不听张献忠和李自成这两小子瞎忽悠了,立马绕道,早点赶到郧阳才是正经。
这件事就证明,张献忠和李自成并没有那么神奇,他们也有犯错的时候。
张献忠喜欢犯浑,谁招惹他,他就要弄死谁。
李自成喜欢阴人,谁挡他路,他就要阴死谁。
要说到能力,他们兴许能比紫金梁王自用又或者闯王高迎祥强一点,但也强不到哪里去。
他们之所以能坚持到最后,应该说,主要还是靠气运。
说白了,他们就是运气好,他们比府谷王王嘉胤、紫金梁王自用、闯王高迎祥,还有什么神一魁、满天飞什么的运气都要好,所以,他们坚持到了最后。
不过,他们也就乱世枭雄的命,气运还没强大到能当皇帝,所以,他们都是建国称帝之后不久便莫名其妙的挂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就略过不表了。
说到气运,高迎祥也有那么一点,至少这会儿他的气运还没到尽头。
所以,他带着三十六营主力绕道泌阳之后,擦着南阳和襄阳的边界直奔郧阳,一路再也没遇到什么莫名其妙的阻碍,不到一个月时间,便已赶到大巴山外围的房县附近。
当然,他的气运没有到尽头并不代表三十六营所有将士的气运都没有到尽头,很多受伤的将士都因为走不动而被他给丢路上了,等他赶到房县附近的时候,原本十五万余人已经减少到了十二万余人。
不过,还是那句话,这点损失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这年头,只要能让人吃饱肚子,别说是三万人了,就算招三十万人都不是问题。
进入房县地界之后,果然到处都能遇到陕西和山西逃难而来的流民。
这些人虽然被历任郧阳抚治安置下来,但是朝廷最多也就给了他们点救命的口粮,让他们自己开荒种地,然后,基本就丢下他们不管了。
如果是正常年份,他们种点口粮出来,勉勉强强活下去还是没问题的,奈何,这会儿就不正常。
小冰河天灾是越来越严重了,干旱的地域是一年年的往南延伸,郧阳地界也慢慢变得干旱少雨,粮食是越来越难种了,他们虽然不至于饿死,但也经常饿得前胸贴后背,难受异常。
三十六营一到,又是老套路,带着乡绅富户就是一顿抢,然后假假意思给饿得受不了的老百姓分点粮食,然后便半逼半诱,拉人入伙。
这些逃难而来的流民大多也饿怕了,这会儿有吃饱饭的机会,又有多少人经得起诱惑,大部分人都是半推半就之下便稀里糊涂的跟着三十六营当起了反贼。
没过几天,高迎祥手下人马又扩充到了十五万余,一路损失的人马很快便补齐了。
这时候他也不客气了,直接便挥军围住了房县县城。
话说他们这么声势浩大的进入房县,肯定是逃不过朝廷耳目的,郧阳抚治蒋允仪为什么不管呢?
蒋允仪倒是想管,奈何他手下没兵啊,他为了给朝廷省钱,就养了五百屯卫精锐,能顶什么用!
他只能拼命向朝廷求援,请朝廷派兵来救了。
还好,他运气还不错,这时候五省总督朱燮元正好平定了安奢之乱,借调去的万余湖广兵也正好退回来了。
兵部大员一合计,干脆让其暂时移镇襄阳,整军备战,准备跟各路援军一起围剿三十六营反贼。
话说反贼都杀到郧阳了,兵部为什么命郧阳抚治跑襄阳去整军备战呢?
没办法,这会儿郧阳也遭灾了啊,根本没法筹集足够的粮草,襄阳好歹地处湖广,筹集粮草方便一点,兵部也不想惹麻烦,过早把湖广兵调到郧阳去,然后白白耗费人力把粮草从湖广运送到郧阳啊!
郧阳抚治一走,高迎祥更是如入无人之境,很快他便拿下了郧西、上津、保康等地,手下人马也迅速扩充到了二十余万。
这个时候高迎祥野心又上来了,他直接挥军西进,直扑夔州而去,妄图拿下夔州,进军巴蜀腹地。
朝廷闻讯大惊,急令石柱土司马千乘率军往援。
马千乘这个无奈啊,他才刚从水西赶回石柱呢,而且禁卫军和戚家军这会儿都留在水西和播州驻守,他手里能调动的也就驻守在重庆的一万白杆兵。
还好,这会儿安邦彦和奢崇明已然伏诛,重庆倒也没什么危险了,他征询了一下朱器圾的意见之后便召集了五千土家青壮,赶往重庆换防,随即便亲率一万白杆兵往夔州赶去。
有时候人的气运着实很重要,且不说那夔州战况如何,郧阳抚治蒋允仪这边,原本是时来运转了,反贼主力都跑去进攻四川了,朝廷援军也要到了,他只要汇合了朝廷援军便能一举收复房县、郧西、上津、保康等地了。
虽说这点战功还不至于让他辉煌腾达,但将功抵过,保住官位却是足够了。
不曾想,他手下的兵备副使徐景麟却给他捅了个天大的篓子。
原来,督军左良玉部的太监陈大金贪图享乐,监军往援郧阳的时候竟然还带了一大帮子丫鬟奴婢,负责镇守湖广边关要隘的徐景麟远远见了,还以为是反贼在掳掠妇女呢,这家伙竟然毫不犹豫的下令,命人用土炮轰击陈大金一行!
这下可把监军太监陈大金给惹怒了,当即便命人逮住了徐景麟,并上奏朝廷,告了蒋允仪一状。
蒋允仪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革职查办了,取而代之的便是那屡立战功的北直隶按察使卢象升。
卢阎王竟然真的要来了!
这下,不但闯王高迎祥吓了一跳,就连疯王朱器圾都吓了一跳。
215 飞鸟未尽良弓欲藏(上)
夔州府城以北,大宁县城以南,一条不是很宽的山间谷道上,十余万义军正缓缓前行。
高迎祥骑在战马上,看着四周挤得密密麻麻的义军将士,只能无奈的令亲卫牵着战马慢慢踱步,然后掏出望远镜向前看去。
他是着实没有想到大宁县城到夔州府城的官道会如此狭窄,仅能供十余人并行不说,两边还是陡峭的山坡,根本伸展不开。
十余万大军在这么狭窄的山道上前行,一天能走三四十里就算不错了。
还好,大宁县城距离夔州府城也就一百多里,三四天时间肯定能抵达,就是不知这会儿夔州府城的守备如何,希望不要有太多的官兵就好。
他这一路进军巴蜀还算是比较顺利的,夔州北边的门户大宁根本就没有官兵驻守,他费了不到一天功夫就将其拿下了,如果能再顺势拿下夔州府城,巴蜀北面的大门就算是洞开了,到时候再走广元,攻成都,巴蜀就到手了。
他正在那做美梦呢,望远镜中突然出现一排整齐的长矛,他顺着长矛往上一看,入眼皆是一片奇奇怪怪却又一模一样的服侍。
卧槽,是川军白杆兵!
他跑来攻打巴蜀自然知道这川军白杆兵的厉害,所以,他压根就没打算攻打重庆。
没想到,川军白杆兵还是赶过来了。
他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随即便抬起望远镜急急的扫视起来。
还好,挡在前面的也就万余人马,并不是很多。
他慢慢将手抬起来,朗声道:“所有人,停止前进。”
“停止前进,停止前进。”
一阵杂乱的号令声过后,十余万义军才缓缓停了下来。
此时,双方前锋相距已不足一里。
高迎祥又举起望远镜,看了看前面阵列整齐的川军白杆兵,这才满脸凝重道:“白杆兵挡道,这下如何是好?”
这话显然是对一旁的李自成说的。
李自成放下望远镜阴狠的道:“他们撑死也就一万人马,在这山道之上,根本就无险可守,我们可是十余万人马,全军冲锋,一举压上,就算是挤也能把他们挤垮!”
好吧,撤回去是不大可能了。
十余万人马看到人家万余人马掉头就跑,这脸往哪儿搁!
高迎祥只能无奈的下令道:“传令,准备全军冲锋。”
三十六营,十余万人马,在这山道上足足挤了十多里长,要把命令传到所有首领那里最少也需要一刻钟时间。
过了好一阵,高迎祥才咬牙抬手,运气大吼道:“全军冲锋,杀啊!”
“杀啊!”
一阵山呼海啸般的狂吼声响起,整个山谷仿佛都晃动起来,十余万义军将士疯狂的喊叫着,一窝蜂向前冲去。
马千乘见状,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这地形也太狭窄了,连排枪都不好放,看样子只能靠虎蹲炮了。
用火炮的话,前排一定要顶住,要不然,让人冲到火炮跟前,那火炮就没用了。
他只是稍微想了想便果断下令道:“前锋结龟甲阵,御!”
“喝”,一声齐吼,五千白杆兵瞬间汇集在一起,百步之内,密密麻麻的全部是一层又一层的盾阵,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马千乘紧接着又下令道:“虎蹲炮装填爆裂弹,准备齐射。”
“咔咔咔”,整个山谷中顿时响起一阵奇特的金属碰撞声。
高迎祥还没遇到过像白杆兵这样的精锐呢,他哪里知道,人家竟然还带着火炮。
义军将士更是浑然不觉,依旧一个劲的嚎叫着往前冲去。
敌方前锋距离盾阵已不到两百步,马千乘果断挥手道:“虎蹲炮爆裂弹齐射,五轮!”
“轰轰轰”,一阵火炮轰鸣声响起,义军的喊杀声顿时被压了下去。
“轰轰轰”,又是一阵爆炸声响起,义军前锋顿时响起一阵惨叫之声,起码有上千人被撂翻在地。
白杆兵竟然带了这么多的火炮!
高迎祥见状,不由满脸震惊。
不过,他并没有下令鸣金收兵。
因为这会儿义军前锋离敌方前锋都不到两百步了,冲过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只要冲过去,混战在一起,火炮就没用了,人家总不可能连自己人一起轰吧!
他的想法是好的,可惜,他低估了虎蹲炮的装填速度和白杆兵的装备,更低估了白杆兵的战力。
“轰轰轰”,又是一阵火炮轰鸣声响起,紧接着,又是一阵爆炸声,义军前锋又倒下去上千人。
不过,这点人对于十余万义军来说并不算什么,后面的义军仍然在疯狂往前冲,很快,就冲到离盾阵不到百步的距离了。
马千乘不慌不忙的下令道:“前排千人队,准备轰天雷。”
“轰轰轰”,又是一阵火炮轰鸣声响起。
“杀啊”,义军仍在疯狂的往前冲。
地方前锋距盾阵已经不到五十步,马千乘果断下令道:“投轰天雷,出长矛。”
“嗖嗖嗖”,上千颗手雷从盾阵中飞出。
“哈”,数千杆长矛瞬间探出来,整个盾阵顿时变得如同长满尖刺的刺猬一般。
“轰轰轰”,又是一阵轰天雷的爆炸声响起,义军前锋伤亡都过万了。
但是,高迎祥还是没有下令鸣金撤兵,因为义军前锋已经冲到白杆兵跟前了,用李自成的话说,十余万人马就算是挤也能把白杆兵给挤垮!
他想多了。
真的。
白杆兵的盾阵可是连建奴八旗精锐都冲不破的,就凭他手下这些毫无战斗力的灾民想冲破,那简直就是做梦。
义军将士是如同潮水般冲上去,但是,白杆兵的盾阵却如同大坝一般拦在那里,任你怎么冲都冲不破。
白杆兵和义军泾渭分明,并未混战在一起,马千乘自然不怕炮弹会轰到自己人。
“轰轰轰”,火炮轰鸣声不断响起,义军是倒了一片又一片,山谷中的喊杀声很快就被惨嚎声给淹没了。
这仗打得实在是太惨了,惨得高迎祥都看不下去了。
人多有什么用,冲不破人家的盾阵,就只能给人家当靶子啊!
眼看着前面阵亡将士的尸首越堆越高,越堆越高,高迎祥终于叹息一声,无奈的下令道:“鸣金,撤兵。”
“哐哐哐”,一阵铜锣声响起,早已被轰得肝胆欲裂的义军将士顿时疯狂的往后撤去。
马千乘见状,毫不犹豫的抬手举枪,大吼道:“杀啊!”
白杆兵将士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的往前冲去。
前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啊,这下发大财了!
216 飞鸟未尽良弓欲藏(下)
夔州府城通往大宁的官道上,正上演一幕奇景,十余万义军竟然被万余白杆兵追得狼狈逃窜,混乱不堪,任凭高迎祥等义军首领怎么喊都喊不住。
义军将士真吓坏了,这帮白杆兵简直太可怕了,关宁铁骑都没这帮家伙凶悍啊!
他们是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只想赶紧甩掉身后这帮催命鬼,来的时候他们是挤在一起,慢慢吞吞,半天才走了不到二十里,逃的时候他们不顾一切,推开人就跑,二十里的路程不到一个时辰便跑到了。
问题,白杆兵还在后面追啊!
这帮家伙简直杀人不眨眼啊,就算再累也得跑啊!
于是乎,十余万溃败下来的义军直接穿城而过,往郧阳府方向逃去。
这一下,守城里的义军也吓坏了,想也不想便跟着他们跑了。
白杆兵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夺回了大宁县城,马千乘想了想,还是下令,停止追击,就在大宁县城驻扎下来。
再追可就要追出夔州,追到郧阳府去了。
有一句俗话叫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高迎祥进攻巴蜀受阻,被马千乘率川军白杆兵打得屁滚尿流,他这才刚率溃军跑回郧阳房县,卢象升和左良玉等便以率官兵从湖广方向杀了过来。
他如何是卢象升的对手,光是卢阎王这个名头便能吓得大半义军首领瑟瑟发抖。
几场接战,高迎祥又被打得屁滚尿流,三十六营也被打得分崩离析,一分为二,一路沿着大巴山逃往湖广方向,一路则沿着秦岭逃往陕南方向,两路人马都如同消失了一般,找不到踪迹了。
三十六营这股最大的反贼好像就这么被剿灭了!
朱器圾收到消息,连忙令李万雄、刘忠和等人率手下人马自西峡方向撤出南阳,一路往北,消失在秦岭余脉之中。
这一下,河南和湖广貌似都没了贼寇,而肆虐四川和贵州多年的安奢之乱也被五省总督朱燮元给平定了,整个西南貌似都恢复了往昔的宁静,再无任何战事。
而陕西和山西的各路反贼也被洪承畴和曹文诏等剿得四处逃窜,惶惶不可终日,大明内乱貌似就要结束,天下好像又要回归太平了。
朱器圾自然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李自成和张献忠最会玩这一招了,当官兵势大的时候,他们就会躲进深山,伺机而动,一旦朝廷松懈下来,他们又会窜出来,召集人马,继续作乱。
朝廷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将灾民安置妥当,让大家都有饭吃,他们便不会消停。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松懈。
他一面带着王徵继续研发蒸汽织机,一面让毕懋康研发加农炮和火炮调节装置,一面又命宋应星回龙河船厂,继续督造一千料和两千料的大船,继续积蓄实力,以应对接下来即将爆发的危机。
他是在暗中不断积蓄实力,朝廷却又有人开始拆台了。
这天,他正和毕懋康一起商讨新型加农炮的尺寸呢,宁丑旦突然拿着个信封走过来,低声道:“王爷,京城发来的密信。”
朱器圾接过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一看,顿时怒容满面。
这封密信是礼部左侍郎王应熊写的,信里面让他小心,浙党盯上西南的利益了,正暗地里准备弄五省总督朱燮元呢,石柱宣慰使马千乘很有可能被牵连。
王应熊并不知道朱器圾和马千乘是什么关系,他只知道,每次去请他的都是马千乘的儿子马祥麟,而且,他两次和朱器圾见面的地方都是石柱宣慰使司驻地,很明显,唐王朱器圾跟这位石柱宣慰使马千乘肯定关系匪浅。
所以,当浙党露出搞马千乘苗头的时候,他立马便写了封密信,交给了朱器圾安排在京城中接头的人。
他这等于是在两头下注。
大明朝堂已然千疮百孔,崇祯貌似也无力回天,这点他看得相当清楚。
而疯王朱器圾算无遗策,能算不到这个吗?
他认为,疯王朱器圾应该是在暗中准备接替大明的正统,要不然,就不可能跟石柱土司马千乘又那么深的瓜葛了。
这也不失为延续大明的一个机会,所以,他才会在交好温体仁和周延儒的同时,暗中给朱器圾通风报信。
不得不说,这家伙是真的精!
那么,浙党准备怎么搞五省总督朱燮元呢?
这个简单,浙党最擅长的就是无事生非,借机攫取利益。
五省总督朱燮元不是已经平定了安奢之乱吗,很好,那就乘势将整个西南改土归流吧!
所谓改土归流就是废除西南的土司制度,改由朝廷委派的流官直接管理地方军政事物。
应该说,改土归流这个策略本身并没有错,毕竟,改土归流有利于消除土司制度的落后性,同时加强朝廷对西南地区的统治。
但是,这个时候提出改土归流却是没事找事,居心叵测。
要知道,万历朝的时候就因为朝廷要改土归流,播州土司杨应龙便率众叛乱,大明朝廷集结了四川、贵州、湖广等八省二十四万大军,耗费了数百万两的粮饷最终才平定播州之乱。
这个时候,大明还有这实力去平定这么大的叛乱吗?
如果石柱土司马千乘率众叛乱,怎么收拾?
还别说,浙党就想逼的马千乘率众叛乱,因为五省总督朱燮元在叙功的时候大力夸赞马千乘,言明其突袭拿下安邦彦老巢水西,扶持安位袭承贵州宣慰使之位正是平定安奢之乱的关键所在,功勋卓著,当大肆褒奖。
很显然,朱燮元相当明白西南的形势,知道马千乘已经成为西南势力最大的土司,而且,马千乘每次都听从朝廷号令,不管是出兵支援辽东,还是出兵平定安奢之乱,乃至出兵抵御反贼进攻四川,人家都没有像其他土司一样阳奉阴违,敷衍了事。
人家每次都出兵了,而且,每次都实打实的在为朝廷卖命。
比如,出兵支援辽东,人家在浑河血战建奴八旗大军,五千精锐伤亡殆尽。
要知道当时将近十万辽东军都是一触即溃,他作为率军支援的土司,能做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好说的。
又比如,平定安奢之乱,人家不顾危险出兵水西,并一举拿下水西,扶持安邦彦的敌人安位当上了贵州宣慰使。
要知道,朝廷可是在水西折了一个巡抚和一个五省总督啊,这么危险的地方,人家都出兵去打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所以,朱燮元想用朝廷的褒奖来安抚马千乘这个西南最大的土司,让其继续为朝廷效力,压住西南所有土司,力保西南稳定。
而浙党的策略就是逮着石柱土司马千乘开刀,专门跟朱燮元唱对台戏,气得朱燮元跟当初的熊廷弼、袁崇焕和孙承宗一般,请辞滚蛋!
很快,贵州巡按御史刘宗祥便上奏弹劾,言朱燮元收受水西土司贿赂,阻碍改土归流,让水西土司继续坐大,成为朝廷隐患!
紧接着,四川巡按御史马如蛟又上奏弹劾,言朱燮元收受石柱土司马千乘贿赂,任其占据重庆府和夔州府做土皇帝!
不用问,这什么刘宗祥和马如蛟肯定是浙党党羽,他们攻击朱燮元的目的,就是为了抢夺胜利果实,攫取西南的利益。
崇祯可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他听闻石柱土司马千乘竟然占据了重庆和夔州二府,顿时来气了,当即下旨,削了马千乘四川总兵官之职,令其马上退出重庆、夔州二府。
这家伙,脑子进水了吗?
满天的飞鸟只是暂时落下,休整去了,你便要将良弓扔了吗?
217 崇祯到底有多疯狂
明朝的皇帝,行事疯狂的很多,崇祯大抵是最疯狂的一个。
人家发疯好歹还有点迹象可循,他发起疯来却让人无法理解。
比如,在对待袁崇焕的问题上。
袁崇焕的是非功过后人评说了几百年也没争出个结果来,不过,这个是非功过其实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将袁崇焕凌迟处死。
古语有云,临阵换将,兵家大忌,他倒好,临阵把个统帅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他这么做,谁还敢替他卖命?
两军交战本来就尔虞我诈,敌人用什么计谋都有可能。
皇太极绕道千里从蓟州镇突入关内,这个只是个小计谋而已。
领兵打仗,哪有不用计谋的。
人家皇太极知道袁崇焕镇守的关宁锦防线不可能攻破,转而从蓟州镇偷袭,这本就很正常,人家跑关宁锦防线去跟袁崇焕死磕才叫不正常呢。
这么正常个小计谋,袁崇焕也很快做出反应,率关宁军追着皇太极一路追到京城,与之鏖战竟日,将其赶跑,解了京城之围。
这就是打仗,敌方统帅耍个小计谋,我方统帅做出应对,你来我往,有时候可能会吃点亏。
袁崇焕也不是没让建奴吃过亏,宁远大捷,努尔哈赤就吃了个大亏,宁锦大捷,皇太极又吃了个大亏。
双方大战,你来我往,吃点亏本来就很正常,但是,吃点亏就将主帅凌迟处死,就不正常了。
没这么搞的!
你这么搞,谁还敢去当主帅!
打仗的时候谁能左右敌人的想法,袁崇焕能让皇太极不偷袭蓟州镇吗?
袁崇焕的事也就罢了,毕竟后人争了几百年也没争清楚,那,就当他有罪吧!
问题,后面接替袁崇焕出任主帅的孙承宗可没罪。
他率各路勤王大军收复了京城到山海关一线所有城池将建奴彻底赶出关内之后,崇祯竟然又听信谗言,将其罢免了!
这就离谱了。
吃点亏就凌迟处死,打赢了也要罢免,崇祯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统帅呢?
或者说,崇祯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官员呢?
能征善战的,他好像都不喜欢!
袁崇焕、孙承宗他不喜欢。
卢象升、孙传庭他也不喜欢。
他喜欢的人很奇特。
比如温体仁、薛国观、张至发、周延儒,这四个就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内阁首辅,崇祯四年到崇祯十七年,总共十三年,温体仁一个人当了七八年的内阁首辅,薛国观、张至发、周延儒这三个每人当了两三年。
也就是说,崇祯四年到崇祯十七年大明朝堂基本就被这四个人把持着。
至于他们的能力......
或许他们最大的本事就是溜须拍马,糊弄崇祯吧。
还有就是杨嗣昌和洪承畴,对于这两个人,他也是迷之信任。
杨嗣昌负责安内,这家伙集结大明数十万大军围剿反贼,耗费了不知多少粮饷,轰轰烈烈的剿了三年,结果,反贼李自成和张献忠都没被剿灭,他自己死了。
洪承畴负责攘外,崇祯将大明所有能调集的人马交付于他,让他去跟皇太极决战,结果他犯了个低级到离谱的错误,粮道被人断了,明军主力根本就没跟人打上一仗便土崩瓦解,最后,他自己还被俘降清!
这些人......
怎么说呢?
只能说,崇祯发起疯来,着实有点让人看不懂。
他为什么要重用这些人,当时真没人能想明白,只能说,他真的疯了!
不过,后世一些老板与崇祯倒是有点像。
很多一意孤行,最终导致自己公司倒闭的老板都跟崇祯一样的疯。
他们不喜欢那些埋头苦干的员工,更不喜欢那些能力出众的管理人员,他们就喜欢那些溜须拍马的,哄他们开心的。
如果有人问他们,你为什么要这么搞,这么搞你的公司会垮的。
他们肯定会回答,我自己的公司,哪怕亏死,哪怕倒闭,我愿意,怎么了?
结果,公司倒闭了,他们又会抱怨,都是你们这些人害的!
崇祯大抵就是如此,朕自己的大明,就要这么搞,哪怕亡国,我愿意,怎么了?
结果,到了真正亡国的时候,他又抱怨,朕自登基十七年,虽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诸臣误朕,致逆贼直逼京师。
一句“皆诸臣误朕”,说的好像很有道理,问题,“诸臣”是谁提拔的,是谁重用的?
温体仁、薛国观、张至发、周延儒、杨嗣昌、洪承畴不都是他提拔重用的!
大明又不是没能臣干吏,他不用,怪谁?
比如,这会儿,孙承宗就不说了,已经被他给开了。
这五省总督朱燮元就是妥妥一个能臣干吏啊!
安奢之乱闹得多厉害的,原四川巡抚徐可求、原贵州巡抚王三善、原五省总督蔡复一都折人家手里了,他却将其平定了。
这还不叫能臣干吏,什么才叫能臣干吏?
问题,崇祯就是不用,或者说,不调回朝廷委以重任。
这种反智的行为,到底为哪般呢?
其实,他并不是反智,主要他没人家聪明。
五省总督朱燮元之所以被晾在西南不受重用,最后憋屈的死在任上,主要是因为浙党不想他回朝夺权。
这个时候,浙党在朝堂之上可是如日中天,内阁首辅温体仁,兵部尚书闵梦得,吏部尚书闵洪学等皆是浙党,他们能让朱燮元回朝来夺他们权吗?
当然不能。
他们不但不让朱燮元回朝来夺他们的权,还命人不断弹劾朱燮元,意图将朱燮元革职查办,然后攫取西南所有利益。
而他们的突破口正在石柱宣慰使马千乘身上。
因为当初马千乘在与奢崇明对战的时候夺了重庆,这会儿又因围剿反贼而驻军在夔州。
你一个土司,竟然霸占朝廷两府之地,想造反吗?
崇祯被浙党“群贤”一忽悠,顿时就怒了。
不但革了马千乘四川总兵官之职,还大有将马千乘抓起来当反贼办的意思。
你他吗的,寻死呢!
朱器圾闻讯,也怒了。
原本,他以为,崇祯但凡有点脑子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收拾马千乘。
因为马千乘手握重兵,功勋卓越,更重要的,西南所有土司几乎都臣服在其麾下了。
说句不好听的,马千乘要真造反,拉出来的人马都能吓尿浙党那些不知所谓的贪官污吏。
要知道西南可是有大大小小五十多个土司,就算每个土司只出五千人马那也是二十五万大军啊!
如果再加上马千乘手里的人马,三十万大军都能轻轻松松拉出来。
崇祯竟然听信温体仁、闵梦得之流的谗言,想在这个时候收拾马千乘!
这到底得有多疯狂啊?
他也不想想,战无不胜的白杆兵,再加上二十多万土司大军,谁扛得住!
温体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