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耽美小说大明官途TXT下载大明官途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明官途全文阅读

作者:高月     大明官途txt下载     大明官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 六十章 冤家路窄

    


    简单地吃了早饭,两人便出向山岭另一侧的龙门所而去。

    在朱元璋决定改变对北元的进攻策略后,便开始动手修建防御工事,主要是修复长城,由于国力限制,至今只修复了山海关至居庸关一线的长城,其余长城尚未修复的地方便暂时建城堡进行防御,而宣化一带虽然地处燕山丛中,但地势开阔,适合大规模骑兵入侵,故在这一带驻扎的军队也格外多,如著名的万全左右卫、怀安卫、宣府三卫、龙门卫等等,其次又修筑了许多坚城固堡,诸如松树堡、云州堡、赤城堡、半壁店堡等等,军队加城堡构成了宣化一带坚固的防御体系,由于它们都位于燕境,因此皆受燕王朱棣节制,李维正要去的龙门所实际上也是一座坚固的城堡,建于洪武六年,隶属于龙门卫,它位于两座山岭之间,扼住一道峡谷口,原本就是长城一段,现修成一座城堡,有驻军千人,为宣化最重要的门户之一。

    由于龙门所附近并无民城,所以它同时也是一座边境小城,城内有居民四五千人,大部分都是军户的家人,时常有商人从北平一带来卖货,在战事平息时一些蒙古牧民也会来这里卖羊或购买生活用品,因此,城中也有大大小小几十家客栈店铺。

    不过由于今年燕王率十万大军出征漠北,带走了宣化各卫的大部分兵力,包括龙门所守军也剩下五百人,为防止奸细,朱棣在出征前下了严令,无论何人,试图出入边境立斩无赦,从开春以来,城中的气氛就一直处于紧张状态。

    中午时分,跋涉数千里的李维正和叶紫童终于抵达了这座边塞小城,一座山丘上,李维正凝视着这座城堡,他终于到了大明的最边境,最后的争夺就要在这里生么?

    “童童,你还是去东来堡呆上一段时间吧!”李维正沉吟良久,对叶紫童道。

    叶紫童没有说话,她低下了头,她知道爱郎是怕自己受到伤害,另一方面自己也会拖累到他们,她点了点头,“那我自己去!”

    李维正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其实他也有些踌躇,他对东来堡一无所知,让叶紫童一个单身女子去,是否放心?

    正犹豫时,前方官道上来了一行马队,一个老老远便向他们笑道:“二位,你们怎么也才到这里?”

    原来就是昨天遇到的那支商队,老催马上前歉然道:“我昨天忘记说了,骑马是越不了山岭,耽误二位行程了。”

    “老丈客气了。”李维正正好要向他打听一下,他连忙拱手道:“我想再问一问,东来堡那边治安如何?如果让我这女伴一人住在东来堡是否妥当?”

    老看了一眼叶紫童,便笑道:“东来堡本身民风淳厚,不过你们就是想去东来堡也没有地方住了,那里只是一个小村子,早已经住满了人,民居也没有地方借宿了,我们昨晚也是在村外的树林里蹲了一宿,一个单身女子去,你让她住哪里?”

    老又指了指龙门所道:“龙门所就不一样,里面有大大小小十几家客栈,如果你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带同伴,就可以让她单独住在另一个客栈里,你去办事好了,这样也放心!”

    李维正听他说得有道理,便谢了他,又回头对叶紫童道:“那咱么走吧!”

    叶紫童脸上绽开了笑容,她也谢了老,两人便和他们一起结伴向龙门所行去。

    龙门所军民虽然城池不大,但一路上还是有骡马商人源源不断从北平赶来,他们都是在赌大军回归的赚钱机会,前年蓝玉大败北元军,缴回大量战利品,士兵们皆低价抛售,使得一批先知先觉的商人大大肥了一票,而这一次,再没有任何人肯放弃这种机会。

    进了城,同行的商人要去巡检处缴纳税金,一行人便在城门口分了手,李维正带叶紫童先去寻找客栈.

    “客官,小店已经客满,您还是去别处吧!”

    “真对不住,小店只剩下通铺,你说预留房?预留房也没有了,再说你带着女眷,怎么可能睡通铺。”

    李维正一时找不到杨宁,便想先住下来,不料问了几家的客栈,都已经客满了,他找了一个马店先将马和行李寄存了,准备再去别家客栈看一看。

    “大郎,我们去民宅试试看,一定有人家愿出租房子。”跟随李维正走了一个多月,叶紫童也有了一点经验,她见靠路边的一处宅子绿树成荫,便欣喜地指着那里笑道:“要不我们就去那家问一问,好吗?”

    李维正见那户人家门前立了几个拴马桩,猜他们家或许真有空屋出租,便点点头道:“好吧!我们去问问看。”

    两人刚走到门前,门却正好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人,迎面和李维正打了一个照面,两人都一下子愣住了,冤家路窄,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追踪千里的韩淡定。

    韩淡定原本是打算出塞去找燕王,献上太子的信件,或许燕王在大喜之下会给他立下战功的机会,这是他渴盼已久之事,在程延年手下忍了两年,他已经受够了,但他却没想到燕王在临走前下了严令,不准任何人出塞,这就断了韩淡定立功的希望,也好在燕王快回来了,他便决定在龙门所等一等,却万万没想到李维正竟追来了。

    两人足足愣了一弹指的功夫,同时反应过来,李维正一把将叶紫童拉到自己身后,抽刀横在胸前,而韩淡定连连后退三步,拔剑在手,他目光惊愕地望着李维正,半天说不出话来。

    两人僵立了一炷香的时间,李维正先把刀收了,笑着拱拱手道:“人生何处不相逢,韩兄别来无恙乎?”

    韩淡定也收了剑,亦笑道:“李老弟意志坚定,韩某佩服之极。”

    这时,他的两个手下从院子里冲出,警惕地盯着李维正,韩淡定拦住了他们,又对李维正歉然道:“让李老弟失望了,那封信我已经命另一个手下送走了。”

    “是吗?那就恭喜韩兄立了大功。”

    李维正笑容真诚,他回头看了一眼叶紫童,便对韩淡定笑道:“不过我是带叶家大小姐私奔至此,并非是为什么信件,不期遇到了韩兄,看来我们真是有缘分啊!”

    他刚说完,背上就感到了一阵剧痛,他忍住痛,悄悄伸手到后背把叶紫童的指甲从自己肉里拔出来,又干笑一声道:“韩兄怎么会来此,莫非在武昌呆久了,来此散散心?”

    “正是,塞下春来风景如画,我早倾慕已久。”韩淡定打了个哈哈,又向院子里一摆手笑道:“要不,我们在进屋详谈如何?”

    “不了,暂时还有事,改日在上门拜访,先告辞了。”李维正拱拱手,便拉着叶紫童走了。

    韩淡定含笑一直望着他的背影转弯,他的脸色陡然间沉了下来,回头对一名手下冷冷道:“去!追上去杀了他。”

    “是!”手下应了一声,拔足追去。

    这边李维正刚转弯,便立刻对叶紫童道:“你快向前跑,在前面酒楼里等我,快跑!”

    叶紫童还想说什么,却被李维正猛地一推,她跌跌撞撞向前跑去,一边跑一边紧张地回头张望,李维正依然在不慌不忙地走着,他的手却渐渐握紧了刀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后面传来了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着他,步伐的节奏和他一样,旁边有一个卖杂物的货郎挑着担走过。

    “针头线脑、家居杂货!”

    货郎或许是现了两人的异状,他喊了两声便转弯进一条巷子了,李维正周围再无任何人,就在货郎转弯的一霎那,李维正拔刀而出,刀势如闪电疾风向后迎头劈去,几乎在同一时刻,后面的刺客也动了,他挺剑便刺李维正后心,剑锋悄然无声,迅疾无比,但他还是慢了一拍,被李维正抢了先机,剑离后心还有一尺,但刀锋已经到了他的头顶,刺客大骇,猛向后仰头,举剑上隔,‘咔嚓!’剑身竟被一劈为二,刀锋掠过他鼻尖,顺势一滑,在他左肩劈开一个大口子,刺客手中长剑落地,单膝跪倒在地上,痛得浑身颤栗。

    “你在武当山手下留了情,我也同样饶你一命。”李维冷冷地抛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第六十一章 借刀杀人

    


    话虽说得漂亮,但李维正却加快了脚步,他这一刀是抢了先机得手,智多于技,否则鹿死谁手还未为可知,人家练了几十年的武功,总不会还比不过只练了一个多月刀法的新手吧!

    万一再来一个同伙他就死定了,他越走越快,最后小跑起来,一直跑到前面的酒家,正好看见叶紫童领一人匆匆赶来,却是杨宁。

    两人一见面都同时松了口气,叶紫童跑上来拉着他的手,紧张地上下打量道:“大郎,你没事吧!”

    “我没事”,李维正拍拍她的手笑道:“你放心吧!不会让你成寡妇。”

    “你这是什么话?”在外人在场,叶紫童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偷偷在他手背上狠狠掐了一下,又踩了他一脚,杨宁只当什么也没听见,也没看见,他探头看了一眼远方,见那刺客已经跑掉了,这才对李维正道:“五哥,咱们先到客栈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李维正点点头,又问他道:“你是住在客栈吗?”

    “是啊!就是他们住处对面,我一天到晚就盯着他们,刚才正好去吃饭,便没看见五哥,让五哥受惊了。”

    “没什么”,李维正笑着摆了摆手道:“正好可以试试我新练的刀法,还不错,侥幸得手。”

    “五哥不可大意,我一路跟踪他们,在保定府曾见一群小毛贼拦路,结果被他两个手下片刻便杀得干干净净,下手心狠手毒,可不是给五哥练刀的人。”

    “我只是说说罢了,经历这么多事,怎么可能再大意。”

    三人一路说着,又去隔壁取了马匹行李,便来到了客栈门口,这是一座规模颇大的客栈,叫做‘四季客栈’,大堂里人声喧闹,门口挂着客满的大牌子,李维正瞥了一眼对面的小院,正好韩淡定的另一名手下正盯着他,见他现了,便‘哐!’的一声,将门摔上。

    李维正冷笑一下,又回头问杨宁道:“这客栈已满,要不我们到别处去。”

    “不用担心,我已包下了两间上房,咱们住一间,叶姑娘住一间,正好。”

    李维正不由向叶紫童看去,恰好叶紫童也在偷偷看他,两人目光一触,叶紫童的脸忽然红了,不知她想到了什么?

    杨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呆了一下,尴尬地笑道:“要不我就一个人享受一间?”

    “你这小子想到哪里去了!”

    李维正向叶紫童挤了一下眼睛,揽着他肩膀笑道:“开开玩笑可以,可不能当真了。”

    三人上了二楼,叶紫童先进自己屋子收拾去了,李维正进屋后立刻关上了门,他快步走到窗前,侧身向对面望去,果然可以清清楚楚看清小院的情形,小院似乎完全被韩淡定包租下来,院子里种着五六棵树,树荫浓密,树上拴着三匹马,马上没有行李,看得出他们也并不想离开,这时,只见刚才在门口张望的那名随从端了一盆热水从厨房出来,进了另一个房间,目光还恶狠狠地向这边盯了一眼。

    “我是五天前跟他们到此,在保定时有一人分手了,似乎向北平方向而去,我按照你的吩咐一直盯着韩淡定,到这里他就停止了前进。”

    李维正沉思片刻便道:“你做得对,信肯定还在韩淡定身上,他之所以来这里,是想把这封信亲手交给燕王,作为他上升的阶梯,只不过燕王严令不许出关,他不敢违抗燕王的命令罢了,不过他既然现了我们,还被我砍伤一人,情况恐怕就会有变数了。”

    “五哥的意思是说”

    “很有可能他会改变主意!”

    李维正的目光中显得有些忧虑,“或许我那一刀反而把他砍醒了,让他感觉到实力已经弱于我们,以韩淡定的谨慎,他不会无动于衷。”

    杨宁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插不上言,他只等待李维正的命令,李维正又想了一会儿,便对他道:“我们被动了一路,无论如何不能再被动了,事情宜早不宜迟,我们要立刻行动。”

    “请五哥吩咐!”

    “你就在这里守着,盯住韩淡定,记住,只盯住他便可,另外两人不管做什么动作都不要理会他们,我去去就来。”

    说完李维正快步向屋外走去,他刚走出房间,叶紫童却叫住了他,“大郎!”

    “出什么事了?”

    叶紫童犹豫一下,便吞吞吐吐道:“我担心成为你们的累赘,要不我还是去东来堡等你们。”

    李维正其实也正要找她说此事,叶紫童的担心有道理,虽然韩淡定已经利用过她一次,不能保证他不会再用,如果他们先将杨宁调开,叶紫童就危险了,吃过一次亏,他不能再有半点大意和侥幸的想法,不过不用去东来堡,他已经有了方案。

    “你不用再去东来堡,这次不比从前,我已经有了警惕,不过你住在这里确实不安全,我会先给你找个安全之地。”

    他带着叶紫童从后门离开客栈,出高价在旁边一栋民宅里给她找了一间屋子,安顿好了她,这才快速向军营走去,龙门所是千户所,共有士兵一千一百二十人,由一名千户率领,由于朱棣北征,带走了一半多的军队,目前龙门所还有驻军五百人,由一名千户副将率领。

    一路上,李维正心中略略有些忐忑,城里留下的军队明显太少,燕王是否有些过于贪功,是否有些大意了?

    他无暇细想此事,快步来到军营门口,将锦衣卫腰牌一晃,冷冷道:“执行公务,命你们千户速来见我。”

    锦衣卫的地位非同一般,它就相当于后世的国家安全局,虽然李维正只是一个锦衣卫百户,品阶不高,但就算是一省的都指挥使也不敢轻视于他,很快留守副将跑了过来,让李维正惊讶的是这个副将居然十分年轻,好像只有十七八岁,他虽然穿着千户的军服,但目光却十分胆怯,跑到李维正面前躬身道:“请百户训话。”

    李维正眉头一皱,这气度哪里像一个指挥官,倒像个酒楼里的店小二,他迟疑一下问道:“你就是这里的最高的指挥官。”

    “是!下官王敏,龙门所副千户,一个月前刚刚继父位入职,请百户多多指教。”

    李维正这才恍然,明朝实行军队世袭制,兵儿子当兵,官儿子当官,顾而此人虽年轻,却能做到副千户,这就和能力无关了,不过这也好,能指挥得了他,见对方恭谦,李维正也毫不客气道:“我现了北元军的细作,他们武功了得,我要你派兵助我捉拿。”

    听说有北元军的细作,王千户精神大振,他留守龙门所的主要任务就是防范奸细,从年初到现在他一个奸细都没抓到,眼看大军要返回,他怎么交代?现在居然有了,怎能不令他欣喜若狂。

    “我这就派兵助你!”

    他本来想亲自去,可听说对方武艺高强,心中又悄悄打了退堂鼓,他立刻找来两个百户,命道:“你们立刻率领手下弟兄跟锦衣卫大人去捉拿奸细,不得有误!”

    “遵令!”两名百户跑回军营,片刻,二百余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杀气腾腾冲出军营,跟着李维正向大街奔去,与同时,南北两个大门同时紧闭,龙门所中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李维正一马当先,率先冲到韩淡定的住所,只见杨宁已经守在门口,地上有打斗过的痕迹,见李维正回来,他急忙上前道:“好险!刚才韩淡定出门,我一路跟他,另一个家伙却偷偷进了客栈,我跟韩淡定回来时正好和这家伙相遇,打了一场,不过很奇怪,却怎么也找不到叶姑娘。”

    “我已经把她安排到别处了。”韩淡定想故技重施,掳走叶紫童为人质已在李维正的意料之中,既然双方都已经出牌,那剩下的就看谁笑到最后了,李维正一指院子问道:“他们人还在里面吗?”

    “还在。”

    李维正手一挥,二百名士兵将宅子团团围住,弩箭上弦、长刀出鞘,还有三十名士兵手执步兵火铳,严正以待,两名百户上前一脚踹开门,数十名士兵握着攒竹长枪一涌冲进了院子。

    屋子的门开了,韩淡定慢慢走了出来,他显然没有想到会有军队到来,虽然李维正穿过军服,但他知道那是假的,他并不知道李维正竟是锦衣卫百户,就连死在他剑下的俞平也不知道。

    “你们要干什么!”韩淡定厉声喝道,他才是真正的明军将领,这帮该死的混帐在帮谁?他气势威严,几个士兵不由向后退了两步。

    这时,李维正慢慢走了进来,他举起刀指着韩淡定喝道:“他就是北元奸细,给我带走。”

    “李维正!”韩淡定眼睛几乎喷出火来,“你实在卑鄙之极。”

    “彼此彼此”,李维正冷笑了一声道:“有什么话你去军营再解释吧!”

    他给两名百户使了个眼色,百户一声令下,三十几名士兵慢慢围拢过来,这时房间里的一名随从拔剑冲出来,韩淡定一把按住他,“不要鲁莽!”

    他知道一旦动手他们必死无疑,正中李维正的下怀,他和手下丢下兵器,又将怀中的匕也扔了,沉声道:“好!我们就去军营解释。”

    他身上有燕王的密令,不过却不能给这帮小兵看,他回头看了一眼包扎着臂膀的另一名随从,又对李维正道:“我的这个弟兄已被你砍伤,你要的东西不在他身上,你不要再伤害他。”

    李维正却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他见韩淡定已放下武器,刀再一指他冷冷道:“此人身上藏有我大明的情报,给我剥光他的衣服,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士兵们一涌而上,就在这时,大街上忽然响起雷鸣般的马蹄声,三匹战马风驰电掣般冲来,只听马上骑兵惊恐地大喊:“急报,北元骑兵杀来了!”

第六十二章 挺身而出

    

    大街上顿时乱成一团,满街百姓呼爹唤娘,跌跌撞撞向家里跑去,燕王大军去打蒙古人了,怎么蒙古人反打上门来了,匪夷所思,没人去细想其中的奥秘,跑回家收拾细软逃命要紧,李维正脸色大变,他转身冲上大街喊道:“有多少元军?”

    一名报信骑兵勒住战马,返身答道:“至少有一万余骑兵,已杀到十里之外。”

    这时,院中的明军和韩淡定一起跑出来,正好听见了报信兵的回答,众人面面相视,眼睛皆露出了惊恐之意,上万元军,可他们只有五百人啊!一名百户上前急对李维正道:“锦衣卫大人,我们要立即赶回军营。”

    李维正看了韩淡定一眼,正好他也向李维正看来,两人都同时明白了,这必然是北元军知道北平空虚,来抄明军的后路,而明军确实后防兵力空虚,宣化一带地势开阔,有利于骑兵作战,这个龙门所就是一条越过燕山的狭窄通道,一旦被他们由此攻入宣化,后果将不堪设想,敌军已不到十里了,眼前的形势已危若覆卵。

    “李兄,我们暂时罢手如何?”形势危急,韩淡定提出了停战的建议。

    此时是李维正占了上风,他心中十分矛盾,毕竟为这封信,他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可眼前形势生了变故,李维正深深地看了韩淡定一眼,只见他目光中充满了焦急和诚恳,他紧闭的嘴唇显得更加坚毅,这是一个军人才会有的决然。

    “好吧!”李维正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肃然道:“韩兄长期从军,若愿为国出力,我可以暂时罢手。”

    信件虽然重要,但它只是权力之争的工具,可在国家和民族利益面前,它就显得微不足道了,韩淡定当即伸出左手,凝视李维正道:“那我们击掌为誓!”

    “好!”李维正毫不犹豫伸手和他重重击了一掌,转身对百户道:“我认错了人,此人是楚王侍卫副千户,并非奸细,你们可速回军营。”

    两名百户已心急如焚,他们见李维正放弃抓人,立刻率领士兵转身便向军营跑去,李维正也心中焦急,当下对韩淡定道:“韩兄可先去军营,我安排好叶小姐便随后赶来。”

    “李兄,那我先走一步。”韩淡定一拱手,带着随从便跟着士兵向军营奔去。

    李维正赶回客栈,却正好在客栈门口遇到了杨宁和叶紫童,他们也听到了蒙古骑兵来大举进攻的消息,眼中十分紧张。

    “我已和韩淡定达成协议,暂时罢手。”

    杨宁一惊,急道:“五哥怎么能相信他,他如果趁机逃走该怎么办?”

    李维正叹了口气,“我知道这里面有风险,但我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我与他为敌只是各为其主,现国难当头,应一致对外,以大局为重才是。”

    “大郎,那我们该怎么办?”叶紫童从未经历过战事,她有些慌了,这时大街上百姓乱成一团,叫声、哭声、骂声响成一片,百姓匆忙收拾一点值钱家当,扶老携幼向城南逃亡,人人都明白,才五百守军,哪里敌得过蒙古人大队骑兵。

    李维正微一沉吟便对杨宁道:“你立刻去万全三卫寻找援军,同时通报各地蒙古人前来偷袭的消息。”

    杨宁点点头,“那我去,五哥要自己保重。”

    李维正又看了一眼叶紫童,“你跟杨宁一起走!”

    “不!我要留下来。”叶紫童虽然心中害怕,但她却坚决不肯走。

    “不行,你必须走。”

    李维正的脸色阴沉下来,恶狠狠道:“若你不走,我答应过你的一切都一笔勾销。”

    叶紫童从未见过李维正的目光竟凶狠,她一阵犹豫,终于答应了,目送杨宁和叶紫童骑马走远,李维正翻身上马,狠抽一鞭,向军营疾奔而去。

    奔到军营门口,他翻身下马,手中锦衣卫腰牌在守卫面前一晃,冲进了大营,老远他便看见数百名士兵聚集在一座台下,隐隐听见韩淡定在高喊,“我原是燕王帐下侍卫副千户,这里有燕王的手令,你们长官既已逃匿,现在我的军职最高,就由我来接管城防。”

    李维正吃了一惊,‘逃匿,那个年轻的副千户逃匿了吗?’

    四名百户正聚在一起商议,他们官微职小,没有见过燕王的手令,皆不敢仓促做出决定。

    “你们相信他!”

    李维正走上台子,将锦衣卫百户的象牙腰牌高高举起,朗声道:“我是锦衣卫百户,我可证明韩淡定将军所言俱实,事关城池危亡,事关燕地千万百姓的安危,我们当奉韩将军为领,保卫龙门所、保卫大明江山。”

    这时,城墙上传来了长长的号角声,敌军已经到了,数百名士兵都被眼前的危急局势激了斗志,不等百户下令,他们同时振臂高呼,“我们愿奉韩将军为主将,保卫龙门所!保卫大明江山!”

    “好,现在我就是龙门所主将,尔等皆听我将令,有抗令,杀无赦!”

    韩淡定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李维正,森然道:“李维正听令!”

    李维正一怔,形势忽然逆转了,现在韩淡定想杀他倒是易如反掌,他心中怦怦地跳了起来,抱拳道:“李维正在!”

    “我任命你为副将,率两支百户军扼守城东,若城东失守,你自尽吧!”

    “遵命!”

    李维正心中忽然有种荒谬绝伦的感觉。

    龙门所在韩淡定的指挥下很快便秩序井然,士兵关闭了南大门,不再准城内民众逃跑扰乱军心,近一千名年轻男子被临时征用,他们大多是军户子弟,平时也被组织习武,家家都有自备刀箭,有的甚至还有父辈的甲胃,很快他们便被武装起来,成为守城后备队,老人和妇女们也各自在家中准备水粮,挥她们的作用。

    李维正站在东头城墙上凝视着三里外的北元骑兵,不是一万人这么简单,少说也有两三万余人,还拖着大车,显然他们备有攻城武器,此刻的李维正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尽管他看过无数战争大片,可真的事到临头,那种对死亡的恐惧和大兵压逼境的压迫感让他头脑里一片空白。

    这不是看电影或是做梦,这是真真实实的战争了,蒙古骑兵已经出动,推进速度不快,手执盾牌,后面跟着数十门北元军的火炮,‘咚!咚!’一声一声的皮鼓沉闷而震撼,让人的心都仿佛要停止了跳动。

    “李将军,敌军已快到射程内了,我们要不要开炮。”一名叫张英策的百户提醒他道。

    ‘开炮?’李维正这才有些如梦方醒,龙门所装有二十尊大炮,皆是洪武十八年铸造的直筒铁炮,长约三尺,口径大、装药多,可同时射出数十枚鸡蛋大小的葡萄弹,射程可达两里,威力巨大,是明军守城的利器。

    没有时间给他研究火炮了,此时他已经冷静下来,没打过仗没关系,只要他鼓舞士气,只要他能稳住军心,百户们自然会指挥作战。

    “张英策,大炮由你来指挥。”

    ‘砰!’一声巨响,东西两边城墙上的大将军终于同时怒吼了,空中千百枚铁丸乱飞,数十名冲在最前面的北元骑兵纷纷中弹倒地,手中的盾牌被击得粉碎,胯下战马也惨嘶倒地而亡,血流满一地。

    北元军不因为明军大炮轰击便停滞不前,他们也有经验,当明军火炮一轮射完,他们便立刻加快速度,手中拿着木板,去填平城堡前的沟壑。

    “再射!”张英策一声大吼,第二轮五门大炮再次威了,如雹雨般的铁丸和铁蒺藜‘噼噼啪啪!’漫天疾飞,刚刚填上木板准备回撤的几十名北元骑兵悉数被射翻,一个活命都没有。

    可就在这时,城头上却突然安静下来,“不好!”李维正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东西两边的大炮没有配合,都各自一起放炮,千百枚铁弹只打死了一百多人,可大炮射后完是要冷却一下,不能连放,二十门大炮一起射,这样就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断档期,给敌人机会了。

    “张百户,你继续射击,我去找韩将军。”李维正热血冲上大脑,撒开脚丫子向城墙西狂奔而去,他已换了一身明军校尉盔甲,浑身铁片沉重,跑起来‘哗哗!’作响,这才跑了百十步,他已累得气喘吁吁。

    这时,北元军已经抓住了这个机会,铺天盖地的骑兵挥刀杀来,近千名手执飞城抓的骑兵一马当先,在他们身后,数千名骑兵弓箭手张弓搭箭,在二百步外便开始箭,箭矢射不中城池,但密密麻麻的箭矢将天空都遮蔽了,城上明军用火铳弩箭还击,他们人少,效果甚微。

    就在这时,北元军的大炮也进入射程,李维正也跑到了西城,嘶声大喊:“韩将军,我们必要统一指挥炮,轮流射击。”

    韩淡定也现了这个问题,他正想派人去和李维正商量,却不料他本人居然跑来,他二话不说,上前就狠狠给了李维正一拳,破口大骂:“你这混蛋,你敢擅离职守!”

    李维正被他的老拳打得骨头都差点碎了,他痛得一咧嘴刚要解释,就在这时北元军的大炮作了,‘轰隆!轰隆!’震天撼地的一声声巨响,城上士兵一声喊,纷纷趴下,数十枚石弹呼啸而来,一枚石弹打中城头,一个城垛被连根打断,碎石四溅,尘土弥漫,一只磨盘大的城砖带着呼啸声,朝李维正的后背狠狠砸来。

    新书艰难,能不能给几张推荐票啊!)

第六十三章 暂弃前嫌

    

    “快躲!”

    韩淡定一个猛扑,将李维正扑到,死死压住身下,城砖击中他的左臂,竟硬生生的将他的左臂打断了,韩淡定一声大叫,顿时晕死过去。

    尘埃散尽,李维正吃力地爬了起来,他一眼看见了韩淡定的断臂,断处血肉模糊,骨头清晰可见,竟是齐根断了。

    “轰隆!”东城那边的火炮再次射,守城的火炮终于挥了它的威力,冲在前面的数千北元军顿时死伤无数,战马和士兵的尸体阻碍了后面人的冲击,他们纷纷掉头后撤,如海浪退潮,北元军的十几门火炮也因操炮车中弹身亡而哑掉了。

    待东城墙三轮火炮射完,西城墙这边也开始射击,有专人进行调度,明军配合默契,一门门火炮轮流射,几轮火炮后,两里内已经没有站立的敌军,北元军迅速撤到三里外,他们似乎没有完全做好进攻的准备。

    “韩将军!你振作起来。”李维正使劲推他,韩淡定软软地翻了个身,却没有苏醒过来,李维正忽然见他怀中似乎露出了一封信的一角,他的心怦怦地剧烈跳动起来,是它!就是那封信,黄色的信封,他得而复失的信此刻离他不到一尺,唾手可得。

    忽然,一个强烈的念头占满了他的脑海,念头之强烈以至于使李维正的身子都禁不住微微抖了,他紧张地四处看了看,没有人注意他,韩淡定的随从在城下组织民团,他刚接管防务,也没有亲兵,李维正的手摸到了一块砖石,慢慢举了起来,韩淡定手臂已失,誓言便破了,只须在他头上补上一砖,一切都顺理成章的结束。

    但是李维正手上的砖石又放了下来,不能!他不能这么卑鄙,韩淡定是为了他而受伤,大丈夫做事,当问心无愧才行,现在大敌当前,他不仅不能杀韩淡定,这封信他也不能拿走,李维正叹了一口气,将露出来的信塞回了他怀中,撕下一块衣襟给他包扎了断臂,又向两名士兵招手喊道:“你们来照顾韩将军,找军医给他治伤,我去指挥战斗。”

    他猛地站起来又重新跑回了城东,城东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一枚炮弹击中城头,打出一个大豁口,而且有一樽火炮炸膛了,当场炸死了五名士兵。

    见李维正回来,百户张英策急忙上前禀报道:“李将军”

    “不用再说,我已知道了。”

    李维正拦住了他的话头,他指着被炸坏的城墙道:“快去找民夫来修缮,估计蒙古人晚上要大规模攻城。”

    天色渐渐地暗了,乌云密布,低低地垂在城头,后备青壮民团都列队上了城墙,城头上堆积了大量的巨石和滚木,城门也被层层厚重的巨石堵死,即使门被砸破,也无法攻进城堡。

    城头很安静,士兵忙碌武器和防御工事,一些士兵在沉默地吃饭,整个龙门所弥漫着大战来临前的压迫和紧张,李维正站在城墙上凝视着远方的北元军,敌军星星点点的火光一眼望不见边际,俨如黑色天幕中的散碎星光。

    “李兄,也不知我们能不能熬过今晚。”

    不知何时,少了一只臂膀的韩淡定慢慢走到李维正身旁,他望着正在准备进攻的北元军,语速缓慢地说道:“敌军白天只是试探性进攻,摸清我们的防御底细,他们的目标是杀进宣化,甚至攻占北平,别小看这次偷袭,北元军自捕鱼儿海之战失利后,士气衰落之极,如果能重新打回他们旧日大都,哪怕只呆一天,对他们北元王朝的士气重振也将起着不可估量的作用,所以今晚敌军势在必得,他们也没有时间再拖下去。”

    韩淡定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他已经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

    “韩兄,我有一种预感。”李维正的声音中也带着一丝苍凉,他苦笑一声道:“我怀疑这是燕王的诱兵之计,他为了歼灭元军主力,便有意造成后防空虚状态,牺牲一些边所军民,引元军主力前来偷袭,否则,以燕王的雄才大略,不会出现这么大的漏洞。”

    “你说得不错,我也有这种感觉。”

    韩淡定回头凝望着李维正,刚才他居然称燕王雄才大略,这让他很是意外,犹豫一下,他忽然低声道:“李兄,燕王向来求贤若渴,以你的胆略和眼光,必被燕王所重用,若你愿意,我愿当你引荐之人,向燕王保举你,若你肯答应,我还会把夺信之功让给你。”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黯淡之色,他已断了一臂,所有的雄心壮志都随之烟消云散了,李维正听他说得诚恳,并不是开玩笑,他亦凝视韩淡定的眼睛徐徐道:“多谢韩兄的好意,只是我们各为其主,就像韩兄不会背叛燕王,我也同样不会背叛太子,今日国难当头,我们当携手抗元,可一旦元军退去,你我仍为你死我活的对手,我杀你绝不会因今天而容情。”

    “好!”韩淡定胸中豪气顿生,他从怀中取出那封信,用嘴咬住,撕碎了,将它扔下了城墙,他斜睨着李维正笑道:“这封信本是我伪造来迷惑你的假信,可我受伤昏迷之际它却毫无损,足见你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我韩淡定若死在你手中,亦是人生一大快事。”

    说罢,他哈哈大笑而去,李维正望着他的背影,他慢慢握紧了刀柄,刀柄上的‘范天顺’三个字深深印入他手中,他霍然回头,紧紧地盯着已连成一片火光海洋的蒙古大军,一种为民族慷慨捐躯的勇气在他心底被缓缓唤醒了。

    “咚!咚!”震撼天地的元军皮鼓声再一次擂响了,火海奔腾,马蹄声响彻云霄,近万名元军开始动了正式攻击,高达五丈的防护塔缓缓推进,这种防护塔由巨木和数十层牛皮制成,最里面一层覆盖铁皮,能抵御明军的火炮,在草原野战中,这种防护塔没有半点意义,但在以多打少的攻城战中,这种防护塔却是防御一方可怕的噩梦。

    城头上,数百明军凝重地望着北元军的大举进攻,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元军火海中他们显得是那么形单影孤,但没有一个人后退,他们知道今天就将是他们为国捐躯之日,他们的拳头捏得紧紧,一张张不存希望,但求赴死的悲壮脸庞,他们默默地回头向南望去,‘永别了,我的亲人!’

    如巨怪一般的防护塔在黑暗中出现了,巨大的轰隆声使大地也仿佛在颤抖,后面跟着元军的攻城回回炮,这是他们家的攻城利器,射程和威力更要大大超过白天的火炮,刚刚安装完成,它亦随攻城塔缓缓推进,和下午相比,元军的进攻节奏放慢了,他们显然不想在攻城战中损失过多的兵力,但这种缓慢却更显出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

    一面大旗下,北元太尉乃儿不花脸色阴沉地注视城上的情形,从明军年初出征以来,他与丞相咬住一直在草原上和明军周旋,利用蒙古骑兵的快速机动,一步步将明军主力引向草原深处,这次明军北征,他们现了明军的异常,那就是没有任命大将蓝玉为主帅,朱元璋而是让自己两个儿子出征,乃儿不花和咬住立刻推断出明朝内部出现了问题,朱元璋不再信任蓝玉,他急于让自己的儿子立下军功,以取代蓝玉在明军中的地位,这样,燕王必然会急于寻找到他们主力决战。

    乃儿不花虽然和燕王打过几次交道,知道此人能打仗,不过和蓝玉、冯胜这样身经百战的老将相比,朱元璋的儿子又显得略嫩了一点,正是由于藩王取代大将,乃儿不花和咬住看到了其中的机会,两年前,元军在捕鱼儿海之战失利后,皇帝和太子尽死,元军力量遭到了极大削弱,更重要是人心涣散,北元政权岌岌可危,在这种情况下,乃儿不花和咬住毅然决定,趁明军大举北征,后防空虚的机会,由丞相咬住吸引明军主力北上,而乃儿不花则率主力偷袭宣化,重夺大都,凝聚北元人心。

    宣化是骑兵进攻大都的理想通道,明军虽在此驻扎重兵,但现在主力北上,防御已经大大削弱了,尤其是龙门所,偏离一隅,攻下它则可以打明军支援的时间差,直接进攻大都。

    乃儿不花注视着黑黝黝的城墙,元军没有时间在这里久耗,他冷笑一声,断然下令道:“第一个冲上城头,官升三级,赏羊万头。”

    北元大军如狂潮般奔腾涌上,“轰隆!”城头上赤焰喷出,明军的火炮威了,十九门大炮分六次轮射,铁弹密如雨点,打在当先的三座防护塔上,出噼噼啪啪声,间或有骑兵惨叫着倒地,明军现散碎弹对防护塔无效,便立刻换上了石弹,企图击穿防护塔,但北元军早有准备,防护塔并不垂直,而是有一个仰角,并在牛皮上涂抹了厚厚的油脂,格外光滑,‘嘭!’地一声,石弹击在牛皮防护罩上,立刻滑溜斜飞了上天,力道被卸去大半,丝毫没有效果。

    防护塔已经越过壕沟,北元军十门回回炮进入了射程,拉杆已经吱嘎嘎地弯曲,如磨盘般大的巨石放进了投袋,北元军目光指向城墙,决定龙门所命运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第六十四章 生死之间

    

    “呜~!”北元军的攻城回回炮射了,打击目标集中在西城,巨石在空中出尖利的呼啸声,划出道道弧线,重重地砸在城墙之上,城墙剧烈地晃动一下,城垛和墙面上出现巨大的裂痕。

    “韩将军,城垛裂了!”几名明军指着城垛上触目惊心的裂痕失声大喊。

    “不用担心,这是攻城常有之事,塌不了。”

    韩淡定声如洪钟,远远的将声音传到了每一个明军的耳中,话虽这样说,他却疾步上前,指挥士兵抓住炮耳调整大炮角度,将炮口对准庞然巨物般的护卫塔之间的空挡,他知道,元军的大炮再射两轮,城墙就会出现坍塌了。

    “射!”他一声令下,点炮手点燃火绳,火绳迅速燃烧,升起滚滚浓烟,‘轰!’地一声巨响,带着赤焰,数以百计的铁丸向夜空中射出,火炮接二连三射出,一阵阵惨叫声从夜色中传来。

    战场上似乎沉寂了,忽然,一名士兵大喊,“韩将军当心!”

    一块巨石迎面飞掠而来,砸在城头之上,一门火炮被砸出几丈远,十几名明军被砸得血肉模糊,死在当场,韩淡定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就在这时,城头一阵剧烈晃动,几块巨石同时砸中了靠近城楼的一处城墙,城墙终于承受不住打击,轰然坍塌,露一个宽四丈高达两丈的大缺口。

    北元军喊杀声如山崩地裂,数千先锋似海潮奔腾,向城墙大举杀来,城头上炮声隆隆,铁丸漫天飞舞,北元士兵哀嚎、惨叫声不断,但进攻并没有被阻断,只片刻功夫,黑压压的北元骑兵已经冲到城墙之下,足有三千人之多。

    ‘嗖!嗖!嗖!’黑暗中无数攀城索飞上城头,北元士兵全面开始攀城,尤其集中在城墙坍塌处,足有千人之多。

    在城墙东面,李维正挥舞长刀,将一根根攀城索斩断,但很快他便难以靠近城垛,在后面掩护的元军弓弩手箭如雨,密集的箭雨叮叮当当射在城头,压迫得他们连头也抬不起来,数十名民团惨叫着中箭倒地,

    “盾牌!”李维正嘶声吼叫:“盾牌在哪里?”

    “李将军,我们有盾牌!”百户张英策率领五十名士兵执盾牌冲上城头,刀剑翻飞,斩断了一根根挂在城头上的绳索,形势顿时逆转。

    “李将军,不好了!”一名士兵飞奔跑来,惊恐地喊道:“城西缺口处已经快抵不住了!”

    “张百户,这边就交给你了。”

    李维正一招手,“单总旗,你带弟兄们跟我来。”他带着五十名弟兄向西城墙疾奔而去。

    西城墙的缺口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惨烈异常,豁口下已搭了数十架梯子,可沿梯直接爬上缺口,北元军如蚁群般涌上,小小的豁口上经涌上了七八百人,加上抵御的明军,上千人挤在一块狭窄的地方鏖战,双方混杀,乱作一团,火爆、无情的杀戮,你压我挤,吼叫着,尸体压着尸体、皮靴踩在颤颤的活肉上,双方密集到无法使刀弄剑,用匕戳、用拳头擂、用牙齿咬,剑与剑碰击出的铿锵声,刀劈人骨出的喀切声,呻吟声、惨叫声,垂死出的咯咯咽气声,此起彼伏。

    韩淡定大吼一声,独臂挥刀而过,劈飞了一人的头颅,他长刀纷飞如影,连连劈下了几个爬上城头的元军,“韩大哥!”一声哀叫,他的一名随从被冷箭射中额头,惨叫着掉下了城墙。

    韩淡定眼睛顿时变得血红,他的两名随从,一名受伤随从此刻就混战在豁口乱军中,生死不知,另一名又中箭身亡,这时,五六名北元军攀上了城头,韩淡定如疯虎般地扑上去,挥刀劈过,一人被拦腰砍成两段,五脏内腑滚落出来,血喷了他一身,一名元军百夫长大喝一声,站在城垛上当头一刀向他劈来,韩淡定一闪身,刀锋由下而上,将他胸腹活生生剖开,百夫长落地,抽搐一下,便不动了,几名北元军见他神勇无比,竟吓得跳下城墙.

    韩淡定忍不住仰头狂笑,忽然,他不动了,他的胸前冒出一截矛尖,韩淡定慢慢转身,背后一名身材魁梧的元军百夫长狞笑一声,一抖手,竟将他挑在半空中,几个会汉话的元军大喊:“你们领死了!你们领死了!”

    明军士气受挫,豁口下方的北元军顿时推上来十几步,有几个元军甚至已经攀住了墙头,眼看豁口出要崩溃,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李维正的一声狂吼,五十名后援一涌而上,明军士气大振,又将涌上来的北元军压了下去。

    李维正刀如狂雷,一道血箭飙起,偷袭韩淡定的元军百夫长头颅被一刀劈飞,韩淡定重重的摔落在地。

    “韩兄!”李维正一把扶起他,韩淡定嘴唇动了动,他微微一笑,慢慢闭上了眼睛,溘然长逝。

    李维正大颗大颗的泪水滴在韩淡定腊黄的脸上,这是个黄雀在后夺走他信件的对手,曾几次与他生死相搏,可此刻,李维正的心却哀痛到了极点。

    ‘啊!’明军的惨叫声打断了李维正悲伤,前方城城头,数十名元军已经攀上来了,正和十几名明军鏖战,明军明显支持不住了,李维正并没有冲上去作战,他擦去泪水,站起身冷静地看了一圈局势,城东那边打了个平手,可以暂时不用管它,其余攀墙元军显然只是策应,以分散本已不多的守军

    关键是豁口处,后面的元军正源源不断杀来,如果城池失守,必然就是这里了,他当即不假思索地对一名士兵道:“命令城中所有的男子全部上城作战,告诉他们,城破之时,就是元军屠城之日。”

    攻城战已经进行了大半夜,时间已到了四更时分,龙门所的战役已经几起几伏,豁口处的元军被打退了,又冲上来,再次被军民打退。

    城上尸横枕籍、血流湮地,三千余名在城头作战的军民已剩一千余人,绝大部分都被流箭射死,无论是白苍苍的老人,还是十一二岁的顽童,连很多妇女也一齐涌上了城头,他们有的拿锄头、有的拿扁担、铁叉,还有赤手空拳搬石头滚木砸向城下,每一个人神情都是那么凝重而悲伤,或许他们都知道自己将死在今晚,但没有一个人退却或求饶。

    轰隆隆的鼓声再次响起,五千元军大队铺天盖地杀来,乃儿不花亲手击响战鼓,他心中已经焦躁不安,在这里他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严重地影响了他的计划,他决定孤注一掷。

    城下的豁口被元军扒开扒大,成了一个宽达十丈的大口子,元军已经放弃了用绳索攀城,集中全部力量从这里攻破,这里已经成了双方争夺的焦点,近一百五十名明军士兵高举巨盾挡在最前面,后面的老人孩子、男女青壮死命顶住他们,还有无数人从两侧抛落木石。

    随着元军再次大举进攻,兵力剧增,元军又一次开始攀爬城墙,尤其在豁口边援,也被巨石砸开了几个大裂缝,这里就成为元军进攻的重点,李维正率领三十名士兵在此拼杀防御,但攀墙的元军太多,又改成了铁链钩抓,一时难以砍断,已经开始有了元军攀上城头了。

    李维正一刀劈开一名元军百夫长的胸膛,狠狠将他踢下了城头,他无意中眼一瞟,一丈外,他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身材高挑,高出绝大多数人一头,头戴斗笠,遮住了大半个脸庞,宽大的长袍难掩女人特有的曲线,她正搬起一块石头砸下城墙,可就在身旁,一名北元军无声无息爬上了城头,狞笑一声,手中长矛如闪电般刺向她的左肋,而她却毫无察觉。

    李维正的头皮仿佛炸开一般,热血蓦地冲上头顶,他一跃扑出,长刀狠狠砍进偷袭的头颅,一声长长的惨叫,北元军头颅嵌着长刀一起翻入了沉沉的夜幕,失控的长矛挑掉了她的斗笠,长飞扬,李维正看见了一张惊恐的无比熟悉的面容:叶紫童。

    他铁青着脸,冲上去就给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爆了,他咆哮着吼道:“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不想活了吗?”

    叶紫童一个趔趄被打出几步外,她捂着脸,悲伤地凝视着李维正,眼中饱含着泪水,那决断无悔的眼神、那一往情深的痴爱,李维正忽然明白了什么,上前紧紧将她抱住,喃喃道:“好吧!我们就死在一起。”

    叶紫童的脸庞贴着他的前胸,泪水汹涌而出,她直到离开城池那一刻,才知道他在自己生命中的重要,她不走,能和他死在一起,这就是她一生最大的幸福。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仿佛忘记了身旁的战火和硝烟、仿佛忘记生与死的血斗,李维正忽然仰天长啸一声,推开叶紫童,他从地上拾起一把长刀,再次忘我地投入了战斗,他奋力拼杀,鲜血湿透了他的衣襟,他的脸上、手上尽染成赤色。

    叶紫童呆呆地望着爱郎,她默默蹲下,为一名名死不瞑目的明军将士和普通百姓们合拢了双眼,用衣袖和袍襟擦去他们脸上的血污,给予他们死后的尊严。

    涌上城头的元军越来越多,屹立在城头的明军已不足两百人,胜利的天平已经渐渐倒向元军,尽管如此,大明军民们没有一人后退,他们舍身为国,要拼尽自己的最后一滴血。

    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号角声在遥远的北方响起,犹如冲破重重夜幕的雄鸡长鸣,黑暗被驱走了,与此呼应,城南也响起了震天喊杀声,数以千计明军冲进了龙门所的南门,如大河奔腾,卷起滔天的杀气,直扑向城墙,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住了,北元军人人扭头望向北方,脸上露出了惊恐之意。

    洪武二十三年五月初十,北元太尉乃儿不花率二万五千名北元军主力奇袭龙门所,准备从此杀入旧日大都,却遭到了龙门所军民的顽强抵抗,为援军的到来赢得了宝贵的时间,早已等候在二百里外的明军七万主力在燕王朱棣的率领下,前后包围了北元军,北元军走投无路,几近全军覆没,太尉乃儿不花在一千亲兵的护卫下拼死杀出一条血路,逃向漠北,半路却遭遇了奉命拦截的傅友德部,乃儿不花被傅友德所杀,北元丞相咬住也投降晋王朱纲,至此,洪武二十三年的北征以明军大获全胜而告终。

    清晨,燕王朱棣在三千铁卫的严密保护下策马开进了龙门所。

第六十五章 燕王朱棣

    大章求推荐票

    --------------

    当燕王朱棣进城的时候,李维正却没有去迎接这位后来的大明成祖皇帝,他此刻在韩淡定屋子里,在昨晚的战役中他很幸运,只是膀子和大腿各中一箭,已经包扎无大碍了。

    战争结束,他又回到此行的目地,寻找被韩淡定夺走的那封信,那封信不在韩淡定身上,那应该就在这间屋子里,屋子里很干净,地上还有一盆带血的井水,这是昨天韩淡定给他手下疗养而来不及倒掉的,李维正已经找了一圈,一无所获,他现在在仔细地寻找屋中的异常之处。

    “童童,桌上的东西就不要找了,一般不会在那里。”李维正见叶紫童正在翻找桌上的一叠书,便笑着制止了她。

    叶紫童没有受伤,她只是筋疲力尽了,尽管李维正再三要她去休息,但她却执意要和他一起来寻找秘密,这也是她最感兴趣的爱好之一。

    “你不懂,正因为它重要,所以才会放在让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叶紫童小声嘟囔道:“什么叫意想不到,就是你认为不可能、不肯找的地方,说不定它就夹在书中呢!”

    可她翻了几本书,都没有任何信件,她又不甘心地拿起书抖了一下,忽然,一张纸片从书中飘落,正好落在李维正的脚边。

    李维正也觉得叶紫童说得有道理,他正在四处查看意想不到的地方,比如灯顶,比如床的隔板等等,见一张纸飘落在自己脚步,李维正随手捡了起来,好奇地看了看,纸上很潦草地画了一幅钟馗捉鬼图,没有什么文字,李维正眉头一皱,他似乎觉得这幅画在哪里见过?

    叶紫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纸,看了一眼,忽然笑道:“这不就是厨房门上的画吗?”

    一句话提醒了李维正,是的,眼前这幅草画似乎就是厨房门上的那一幅,墨迹很新,显然是韩淡定昨天临时画好,还有些墨迹沾在书上,李维正有一种感觉,韩淡定临时画这幅画必有深意。

    他快步走出院子,来到院子侧面的厨房前,门上确实是一幅钟馗捉鬼图,风吹雨淋已经发黄模糊了,也不知挂了多少年。

    他仔细地看了这幅画,果然,画的右下角有被揭起过的迹象,他的心开始怦怦地跳了起来,慢慢地沿着右下角揭开了这幅画,背后就是门板,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小心地在门板上摸索一阵子,忽然用力一抠,‘咔!’一声,一块方正的门皮被他掰落了,门板的夹缝中静静地躺着用油纸包好的信件模样的东西,打开了,果然就是那封信,李维正抚摸着失而复得的信,他忍不住微微笑了。

    叶紫童在他身后一声欢呼,却不提防爱郎一把搂过她的腰,在她唇上重重吻了一下,毫不吝啬地赞扬道:“这是你的功劳,今晚上我要好好犒劳你。”

    叶紫童脸一红,无限娇羞地推开了他,找到了信,李维正立刻取出一封事先准备好、并大大篡改了内容的假信放回了门皮后,随即带着叶紫童迅速离开了韩淡定住处。

    他很担心燕王会猜到韩淡定就是送信人,不能有半点大意,街上空空荡荡,大队明军似乎还未进城,只有一队维持秩序的士兵刚刚走过,李维正拉着叶紫童飞快跑过大街,来到了昨天为叶紫童租住的小屋里。

    他将信小心地藏好了,并叮嘱她道:“你就躲在这里,哪里也别去,更不能去找我,知道吗?”

    “大郎,我们为什么不马上离开?”叶紫童不解地问道。

    “我不能走,我走了,燕王必定会生疑,他会派人来追我,所以和他这一面是无论如何也要见。”

    李维正又笑着拍拍她的脸道:“你就放心吧!燕王此时只会嘉奖于我,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两个并肩战斗的男人,竟会是生死相搏的对手。”

    李维正出了门,他索性又将门反锁了,这才不慌不忙地向客栈走去,刚进大堂,侥幸未死的客栈掌柜便迎上来紧张说道:“李将军,燕王派人来找你了。”

    李维正点了点头,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笑着问道:“来人在哪里?”。

    “就在你的房间外。”

    ..........

    房间门口站着一群士兵,为首大将约三十余岁,身材雄壮,目光微冷,他见客栈掌柜引一名气宇轩昂的年青男子上前,便猜是李维正,他上前抱拳道:“在下燕王帐下亲卫指挥使张玉,燕王殿下有请李百户。”

    李维正亦回礼道:”在下就是李维正,请张将军带路。”

    “李百户随我来。”

    张玉率百余士兵簇拥着李维正向城门口走去,李维正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形下见到燕王朱棣,这位杀人残暴却又有雄才大略的成祖皇帝,他曾经想投奔而又错过了机缘的强硬靠山,此时又该是怎样一番模样?

    “李百户在想什么?”旁边的张玉瞥了他一眼笑问道。

    “久闻燕王殿下治军严厉,我心中颇为忐忑。”李维正并不掩饰自己的紧张。

    “李百户不用担心,燕王虽威严,但赏罚分明,你死守城池立下战功,燕王只会嘉奖于你。”

    二人边说边走,很快便来到了城门旁的一处小校场,小校场临时被辟为伤员疗伤之处,朱棣并不贱视平民,命军医一视同仁,给予医治,小校场内躺了近千伤者,呻吟声不绝于耳,不时有重伤不治者被抬出去掩埋,在小校场一角,朱棣刚刚进城,此时他正握着一名垂死士兵的手沉声问道:“说吧!你还有什么遗愿,可以告诉我。”

    “殿下...小人不敢,小人还有一名老母,望殿下垂怜。”士兵气息微弱地说道。

    “你放心去吧!我会替你奉养老母。”

    朱棣站起身厉声命道:“立刻去查他的军籍,每月给其老母送五斗米,一吊钱,直至终老。”

    “谢殿下!”士兵泪流满面,他拼尽最后的力气道:“小人来世还愿为殿下效死命。”

    言罢,士兵闭目而逝。

    “把他好好安葬了。”朱棣用尸布遮住他的脸庞,叹了一口气又对手下道:“给所有阵亡的弟兄们都立一块碑,上面刻上他们的名字,让他们的家人能够祭拜亡灵。”

    “遵命!”一名军官领命去办,这时,张玉前来禀报,“殿下,李维正带到了。”

    朱棣瞥了一眼远远站立的李维正,“让他过来!”

    李维正快步上前,他终于见到了这位历史赫赫威名的大明成祖皇帝,只见他约三十四五岁,身材高大魁梧,长着一张马脸,表情庄重,那淡灰色的眼睛显得他有些冷酷无情。

    李维正不敢多看,他上前一步,单膝跪下道:“锦衣卫百户李维正参见燕王殿下。”

    朱棣对锦衣卫出现在边疆也颇为疑虑,他沉吟一下便问道:“你为何出现在龙门所?”

    李维正早已想好应对之策,他不加思索地回答道:“回禀殿下,臣奉命探查北元探子,途径龙门所,机缘巧合,正逢北元军大举攻城。”

    “你可有锦衣卫手令?”朱棣追问道。

    “昨晚形势危急,臣已经毁掉了。”

    “原来如此!”朱棣点点头,仍不紧不慢地问道:“那你和韩淡定怎么相识?你又为何举荐他做主将?”

    “回殿下的话,臣北上时遇到韩将军,一路同行,故知道他是楚王的侍卫官,不过当时是韩将军自我举荐,我只是帮他作证,当时形势危急,不得已而为之。

    朱棣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他从一月出征,关于蓝玉丢信的消息他也只闻有其事,并不知详情,后面的事情他都交给谋士道衍去全权负责,他不知道韩淡定就是最后的执信者,更不知道李维正是千里追踪而来,正在沉思时,他手下另一名大将朱能上前禀报道:“殿下,龙门所副千户王敏已经抓获,请殿下处置。”

    “杀!”朱棣毫不犹豫下令道:“其父兄儿子全部杀掉,人头悬于城门处示众,警诫临阵脱逃者。”

    处置了脱逃者,朱棣又回头向李维正摆摆手笑道:“李百户请起,听你的口音也是凤阳人吧!”他的口气已经柔和了许多。

    李维正听他不问缘由,雷厉风行地处理副千户王敏,心中倒也佩服朱棣的魄力,他躬身答道:“臣是凤阳府临淮县人。”

    “我是凤阳人,咱们是乡党了。”朱棣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笑道:“你能在危急时刻挑起大梁,连我脸上也有荣光。”

    说到这里,朱棣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他注视着李维正的眼睛道:“我朱棣带兵从来都是赏罚分明,你这次保卫龙门所,拖住了元军的时间,使我燕地百姓免遭生灵涂炭,也使北平不被元军践踏,你的功劳意义非同小可,等我班师回京,定将禀明皇上,重重褒奖于你。”

    “燕王夸奖,臣感激不尽,只是臣不敢居功,首功应给予韩淡定。”

    朱棣长长叹了口气,“韩淡定之功本王会铭记于心,我已将他厚葬于城南高岗,我会让其子继承他的遗志,这你就不用多管了,过几天,你就跟我一起回京吧!”

    李维正吓了一跳,他可万万不能和朱棣同行,韩淡定一共带了三个手下,还有一个人去了北平,他如果已经禀报了上司,朱棣回去路过北平,自己的老底岂不是马上被揭穿。

    他连忙施礼道:“多谢殿下,只是臣还有公事未了,必须立即出发,请殿下见谅!”

    朱棣点了点头,回头接过士兵手上的长刀递给李维正道:“这把范天顺的佩刀就是你的吧!你佩它当之无愧。”

    他又从靴中拔出一把冷森森的匕首,插回鞘中,一齐递给了李维正,“这柄匕首是元将王保保的心爱之物,可削金断玉,本王赠送给你。”

    李维正单膝跪下接过长刀和匕首,沉声道:“燕王之恩,微臣会铭记在心,微臣时间紧急,告辞了。”

    “不急,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朱棣却不让他走,他拉着李维正笑道:“你回去也要给老蒋写报告吧!就陪我去看看城中的百姓。”

    朱棣带着李维正,在一百多名亲卫的保护下来到了军户聚集的城西,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挂着白布,哭声一片,朱棣阴沉着脸走进了一家小院,院子里一个女人正伏在一口薄皮棺材哀哀痛哭,她身后跪着两个孩子,也跟着咧嘴大哭,一名老人正坐在地上捶胸长号,“天啊!我的棺材竟然给儿子用了。”

    “老人家,燕王殿下来看你们来了。”一名士兵安抚老人道。

    听说燕王殿下来了,一家人都强行止住悲伤,上前给朱棣跪下,“草民参见殿下千岁。”

    一名士兵搬来了一把椅子,朱棣坐下柔声问道:“老汉叫什么名字,家里有几个儿子?”

    “草民叫冯定魁,原来是跟随徐大将军的老兵,退役后就住在这里,家中有两个儿子,长子从军,年初时跟殿下出兵了,这次鞑子来袭,我和老二便上城协防,不料他却......”

    说到这,老人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丢下儿媳和两个年幼的孙子,将来怎么办?”

    朱棣沉吟一下便安抚他道:“老汉,人已经死了也无法复生,你自己要好好保重,这样吧!我让你长子退役,奉养你天年,你看如何?”

    老人激动得连连叩头,“多谢殿下开恩!多谢殿下开恩!”

    “不用谢了,我大明军律,军户长子从军,你既有一子为国阵亡,那另一子便可退役。”

    朱棣站起来,吩咐身后的指挥同知道:“这次元军大举进攻,我支援来迟,以致龙门所军民死伤惨重,是我之过,念他们为国保城,传我的命令,拨一部分战利品抚慰参战的龙门所百姓,凡家有阵亡者,可加倍给予。”

    指挥同知躬身应道:“属下谨遵殿下之命。”

    李维正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如果他是普通士卒,或是走贩庶民,他也一样会为朱棣的细致关怀所感激涕零,可是他们知道造成龙门所死伤惨重的原因不就是朱棣的诱敌之计吗?

    或许大奸大恶者,必以小善而饰之,李维正渐渐明白了,以朱棣心机之深,他是不会组织江湖盗贼在定远县刺杀太子,就算他做,他也会假手于人,只是朱棣是怎么能让秦王朱樉按他的意图布置了刺杀案,这却是李维正百思不得其解之事。

    朱棣离开了小院,他回头对身旁的李维正笑道:“本来我想直接任命你官职,但又怕你们老蒋怪我不给他面子,算了,我回去京后再向他要人吧!”

    李维正再一次单膝跪下,沉声道:“多谢殿下垂青,只是微臣时间紧迫,就先告辞了。”

    “去吧!”朱棣终于放过了他。

    李维正站起身便大步离去了,朱棣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不由暗暗地点了点头,此人可用。

    ...........

    城南一座树木茂盛的小山岗上,李维正站在一座孤零零新坟前,默默地注视着坟头上新立的墓碑,只有五个字:韩淡定之墓。

    “韩兄,我走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来看你。”

    李维正想起了武当山南岩宫的那一幕,他们彼此间无声的斗争,一个知他、信他,与他惺惺相惜的人,竟然会是你死我活的对手,山风吹拂过坟茔,坟头上一朵刚刚盛开的淡紫色小花摇曳摆动,显得那么孤独。

    李维正忽然回头对叶紫童道:“去把火折子拿给我。”

    叶紫童一愣,虽不明其意,但还是从马袋中摸出火折子递给了他,‘嚓!嚓’两声,李维正的手中出现了一团火苗,他从怀中取出了那封信,抖开信纸,在韩淡定的墓碑前慢慢点燃了它,火舌舔过信纸,信纸卷曲,火光中仿佛蒙古人的千军万马在奔腾疾驶,刀枪突出,喊杀震天,火光渐渐暗淡,信烧成一团灰烬,李维正手一扬,片片黑灰在空中飞舞,飘落在韩淡定的坟头之上。

    “韩兄,你安息吧!”

    ...........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六章 失之交臂

    这天下午,李维正带着叶紫童终于来到了北平,北平就是今天的北京,元朝的故大都所在,洪武初年,徐达率军北上,将元顺帝赶出中原,占领了大都,朱元璋遂将大都改名为北平,并下令将北平宫殿一把火烧掉,元朝大都九十年的繁华最终葬送在新明的熊熊大火之中。

    一晃二十余年过去,昔日的北平也从千疮百孔中慢慢恢复了生机,成为黄河以北数一数二的大城之一,北平同时也是燕王府所在地,和其他藩王领地一样,北平府有自己的知府,向朝廷负责,燕王除了军事上的权力以外,并不能干涉北平地方的行政刑狱。

    李维正和叶紫童骑着马,慢慢地在郊外一座小镇上行走,两旁行人寥寥,店铺大都已经关门了,李维正在探头探脑,不知在寻找什么?

    叶紫童拉起斗笠上的轻纱,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西斜了,她忍不住催促道:“大郎,这一路景色都是一般模样,你难道还没看够吗?”

    “谁说我在看景色,你忘了我要找什么吗?”

    叶紫童想起来了,刚才在路口时,他问一个老农燕王府在哪里?老农就往这边一指,原来他是在找燕王府,叶紫童见两边屋舍破旧,马路上尘土飞扬,看不见一点绿色,不由嘟囔道:“你觉得一个王府会在这种破地方吗?”

    “这倒也是啊!”李维正拍了拍已经扭得发酸的脖子,想起他们中午饭还没吃,便歉然笑道:“好吧!我进城先找个客栈住下,再去美美饱餐一顿。”

    听爱郎顺从自己的意见,叶紫童不由眉开眼笑道:“我听说北平的烧鸭子特别有名,早就想大吃一顿了。”

    她一回头,却不见了李维正的影子,她慌忙四处寻找,最后发现他又跑去找一户人家打听燕王府所在了,叶紫童的嘴不由噘了起来,‘这些男人,就这样不体谅女人吗?’

    这时李维正已经打听到了确切消息,他催马上前道:“燕王宫就在前面不远,是官道必经之处。”

    叶紫童见他十分小心,便问道:“大哥是担心韩淡定的另一个手下吗?”

    李维正点了点头道:“确实是有一点点担心,虽然我也知道遭遇此人的可能性很小,但还是要当心,燕王宫就在北平,我们不能有半点大意。”

    虽然叶紫童十分疲惫,但她能理解爱郎的谨慎,她想了想便道:“大郎,既然存有可能的风险,那我建议咱们最好就不要在北平过夜了,直接南下。”

    李维正正有此意,立刻接受了她的建议,他加快了速度,两人一前一后,渐渐地离开了小镇。

    再向前走,绿色渐渐多了起来,树木茂盛、绿荫浓浓,这时,燕王宫是官道的必经之地,李维正终于远远看见了它,就在官道南面三里外的一座高地上,大片宫殿连绵不绝,楼台宇阁份外壮观,一条宽阔的专用道路笔直地通向王府正门,正门前隐隐有两头狮子兽昂首傲立,更显得气势威严,李维正默默望着这个九年后靖难的发源地,他忽然有一种时不我待的感觉。

    这时,叶紫童指着前方道:“大郎,你那边来了一群军士,我们要不要回避一下?”

    李维正打手帘向前方望去,只见数百步外一群骑兵正沿官道向这边疾速驰来,他看了看前方数十步外通向燕王宫的小道,便将拨马向后退了十几步,躲在路旁的一棵大树后,他对叶紫童笑道:“他们可能是去王府,就算他们找我麻烦,我现在也不怕了,不过最好还是不要见面。”

    骑士眨眼间就到了他们前面三十几余步外,一共约二十余骑,让人奇怪的是,中间夹杂着一个和尚,似乎他是这群骑兵的首领,这群人果然是去燕王宫,奔到前方岔路口,他们转向燕王宫驰去。

    可走了几十步,一人眼尖,竟看见了李维正的马,他指了指李维正这边说了几句,这群人调头慢慢围拢上来。

    “喂!那汉子,你这匹马是从哪里得来?”

    说话的就是那和尚,他见李维正的马异常高大神骏,而李维正却身着寻常,他眼中流不由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李维正骑的马就是北元太尉乃不尔花的坐骑,朱棣特地赏给了他,这匹马通身赤红,长约一丈二,四蹄修长、肌肉强健,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是一匹极为罕见的千里马。

    李维正似乎没有听见他的问话,燕王府中的和尚,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一时记不起来,旁边叶紫童见李维正不吭声,便高声答道:“这匹马是我们在马市上买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和尚忽然冷笑了一声,“你这个女子实在不会扯谎,莫说现在不可能有蒙古马市,就算有乡间马市,谁又敢卖军马,我看你们还是说老实话,这马是从哪里搞来的?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说到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他一摆手,身后的二十几名军士立刻将他们围了起来,刀慢慢出鞘,就等一声令下便动手杀人,这时李维正已经想起他是谁了?姚广孝,朱棣的首席谋士,法名道衍。

    他微微一笑道:“道衍大师,你莫非怀疑我们是蒙古探子?”

    这名和尚正是姚广孝,听李维正认识他,他不由愣住了,又打量了一下李维正问道:“你是谁,我有见你吗?”

    李维正不敢拿出刻有他名字的锦衣卫腰牌,而是从皮囊中取出朱棣赠他的匕首,在他眼前一晃,“你如果认识它,就什么也别问!”

    姚广孝当然认识这柄匕首,见燕王的心爱之物竟到了李维正手上,心中无比惊异,他不敢造次,命士兵让开一条路,李维正抽了一鞭叶紫童的马,两人一起冲了出去,姚广孝远远地问道:“请问先生贵姓?”

    “很抱歉,我不能说,你可去问燕王殿下,他知道!”李维正的马已经到了三百步外了,黄尘飞扬弥漫,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

    “大师,难道就放他们走了吗?”旁边一名军官望着骏马走远,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姚广孝注视着李维正背影消失,轻轻摇了摇头道:“此人骑神骏之马,又有王爷的信物,他不会是普通人,必然和王爷有关,我们以后再问王爷,现在不要轻易得罪人,知道吗?”

    姚广孝刚从真定府催粮回来,很多事情他尚不清楚,他不敢鲁莽行事,便对众人道:“我们先回王府。”

    众人驰马奔回了燕王宫,从侧门进了高墙内,姚广孝是苏州府人,俗家姓姚,广孝其实是后来朱棣登基后赐名,他虽出家为僧,但他却对朝政具有浓厚的兴趣,他一直在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机会,他知道在朱元璋手上已经没有发展前途,他的希望寄托在第二代大明天子的身上,和其他人信奉正统、追捧太子朱标不同,姚广孝一心要开创大明新帝,在观察了数年后,他的目光便落在了燕王朱棣的身上,他认为朱棣心智深沉、识人纳言,具有雄才伟略,当成一代英主。

    洪武十五年,朱元璋选高僧侍诸王,为已故马皇后诵经荐福,他也在候选高僧之中,姚广孝意识到机会来了,他用尽一切手段分到了朱棣身边,并直言说出自己的志向,朱棣慧眼识人,逐渐重用于他,最终姚广孝成为了燕王朱棣的首席谋士。

    在随后几年中,许多重大的政治阴谋都是由他一手策划,今年年初姚广孝利用秦王在定远县刺杀太子的机会,派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嫁祸蓝玉;随即又参与这次太子信件的争夺,撺掇齐王出面,而由潜伏在楚王身边的韩淡定黄雀在后,这样既隐藏了燕王的身影,却又能笑到最后,这一切都是由他全权负责,并一手策划了整个行动方案。

    姚广孝一进门,便有一名手下来报,‘韩千户派来的人昨天到了。’

    听说韩淡定派人来了,他立刻将马缰绳丢在一边,急声问道:“怎么会昨天才到?韩淡定呢?”

    “韩千户没有来,只是他的手下。”手下迟疑一下又道:“听他说,好像大师想要的东西还在韩千户手上。”

    “不要说了,先把人带来见我。”

    .......

    僧房内香烟袅袅,帐幔后供奉中琉璃金身佛像,巨大的花梨木榻上空空荡荡,铺着一只蒲团,旁边小几上摆放着一只木鱼,韩淡定的手下中忐忑不安地跪在地上,不时偷望大师的脸色。

    姚广孝坐在蒲团上,他已经换了一身普通的木棉袈裟,正在细读一封韩淡定抄写的信件副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实际上他的心中已翻起了惊涛骇浪,蓝玉说燕王有纂位野心,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太子也曾经劝告过燕王,可是蓝玉竟然又劝朱标及早即位以绝燕王野望,这就值得玩味了,什么叫及早即位,这不就是夺门之变吗?而太子在回信中却也言语暧昧,并没有严厉斥责蓝玉的欺君之心,这说明什么,说明太子朱标也有此意。

    姚广孝的手开始颤抖了,他意识到了这封信的重大意义,他将信放下,立刻追问道:“正本在哪里?”

    正本才是问题的关键,拿副本给朱元璋,燕王只会自取其祸,送信人战战兢兢道:“回禀大师,正本还在韩千户手中,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什么!”姚广孝的脸顿时沉了下来,韩淡定这是什么意思,想独邀功劳吗?

    “你们是从谁的手上夺到的信,是赵无忌吗?”他又不露声色地继续问道。

    “不!不!”送信人慌忙答道:“这封信最后是被太子派来的人夺到,我们是从他手上得来。”

    ‘太子的手下?’姚广孝眉头一皱,他知道太子是派俞平来夺信,可俞平很是平庸,他怎么会是赵无忌的对手,“你是说俞平夺到了信?”他还是有点不相信地问道。

    “不是俞平,是太子派来的另一人,一个叫做李维正的年轻人,是他最后夺到了信,他把信一分为二,俞平带走一半,他自己却躲到武当山,我们和赵无忌一起猎杀了俞平后,赵无忌一路向京城追去,韩千户却推断他不会回京,可能是躲在武当山,我们随后赶去,果然在那里夺得了信。”

    姚广孝背着手走了几步,他知道韩淡定必然是去找燕王邀功了,但这封信事关重大,别人岂会甘心,千万不要在路上又出事端,他终于沉不住气了,随即一甩袈裟命道:“备马,我要立刻出关!”

    ...........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七章 保定春色(上)

    由于意外地遇到了姚广孝,李维正不敢在北平停留,他们没有进城便直接南下了。

    这一天天快黑时,李维正和叶紫童来到了保定府,随着大明经济渐渐复苏,曾被战火蹂躏的保定城内也开始热闹起来,随处可见一排排密集的民房和商铺,主干路宽阔笔直、两旁酒楼、客栈、店铺、妓院,一家挨着一家,旗幡招展、吆喝不绝,路上行人络绎不绝。

    “小二哥,请问安来客栈在哪里?”

    在一个路口处,李维正在问一个酒楼的伙计,杨宁在离开龙门所时曾给叶紫童说过,如果他们走散了,他会在保定城的安来客栈留下消息.

    伙计指着两百步外的马路斜对面的一条小街道:“客官看见没有,顺着小街一直走,再过一个十字路口,便可看见安来客栈的牌子了。”

    “多谢小二哥了,等会儿我们过来吃饭。”

    李维正带着叶紫童便向小街走去,很快便找到了客栈,叶紫童见这座客栈颜色鲜艳,在夕阳的余晖下有一种朦胧的红润之感,而且收拾得很干净,她便笑道:“大郎,今晚咱们就索性住在这里了。”

    李维正眨了眨眼笑道:“我觉得还是住野外山洞比较好。”

    “你这个坏家伙。”叶紫童悄悄拧了他胳膊一下,低声恨恨道:“人家红事今天刚刚结束,你就起坏心眼了。”

    “你结束了?”李维正心中大喜,“好!好!就依你,今晚咱们就住这里。”

    他跳下马走到客栈门口,一名伙计迎了出来,“客官,欢迎光临。”

    李维正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见叶紫童正在拿随身物品,他取出十贯钱塞给了伙计,低声道:“等会儿就说只有一间上房了。”

    伙计一呆,他看了看后面的叶紫童,忽然暧昧地笑了,忙收起钱道:“客官放心吧!我会安排好,包你如意。”

    伙计接过他的行李先进去安排了,这时,叶紫童从后面走过来问道:“大郎,你在说什么?”

    “我再问,这附近哪家烧鸭子最有名?”

    “是哪家最有名?”叶紫童欢喜地问道,他们一路疾奔,从早上就没有吃饭,肚子早饿了。

    “就是我们问路的那家,什么‘西来顺’,待会咱们就去那里。”李维正笑着和她走进了客栈,掌柜正笑眯眯地站在柜台后,他背后的上房牌子只剩下了一个。

    “掌柜的,我先打听一件事,我有个同伴,姓杨,有没有给我留下一封信?”

    “姓杨?有!有!”掌柜连忙从柜台下取出一封信,递给李维正道:“客官是姓李吧!昨天杨客官刚刚走,留给你一封信。”

    李维正拆开信,杨宁在信中只写了寥寥数语,他有急事,先回武当山一趟,只能在京城碰面了,李维正回头对叶紫童道:“杨宁先有事走一步了,要我们自己回去。”

    叶紫童心中欢喜,她才不要旁边多一个人呢,看来这个杨宁颇为识趣。

    “那咱们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

    李维正取出两张在襄阳买的假路引,递给掌柜道:“开两间上房,就住一晚。”

    掌柜立刻苦着脸道:“客官,真是抱歉,上房只剩下一间了。”

    “这个....”

    李维正无奈地回头望着叶紫童,“要不咱们就将就一下吧!”

    “谁跟你将就。”

    叶紫童脸有点红,她瞪了李维正一眼,拉着他向外便走,“保定城这么大,这家客栈没有上房,咱们就换一家有的。”

    掌柜暗暗叫苦,他连忙喊住叶紫童道:“姑娘别走,我想起来了,还有一间,客人刚刚退房。”

    ...........

    伙计拎着他们的行李上了三楼,这里都是上房,叶紫童连开了几个门,见里面空空荡荡,并没有什么客人,她心中疑惑,便问伙计道:“你们掌柜不是说没上房了吗?这边可都是空房间,这怎么说?”

    伙计偷偷看了李维正一眼,吱吱呜呜答不上来,叶紫童瞥了李维正一眼,见他一脸正经严肃,她心中忽然若有所悟,手一翻,长长的指甲掐进了他的肉中,低声道:“呆会儿再和你算帐。”

    ...........

    带他们进了房间,小二慌不迭地跑了,叶紫童进了自己房间,见房间里干净整洁,被褥床单、蚊帐椅垫几乎都是新的,这一点她还算满意,她将门窗关好,换了一身衣服,这时门敲响了,她开了一条门缝,见李维正站在外面笑嘻嘻地望着自己,那眼睛里分明有些不怀好意。

    “你又想做什么?”她把门打开,让他进来,“是不是又想到什么坏点子?”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李维正坐下,却将叶紫童搂在自己面前,两只手不老实地抚摸她富有弹性的大腿和滚圆的**,叶紫童勾住他的脖子,依偎在怀中,在他耳边吹气如兰地媚笑道:“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整天就想占人家便宜,睡一间屋子,你先会说自己睡地板,晚上又说有老鼠,或者讲吓人的鬼故事,然后就爬到人家床上来了,是不是?”

    “我是为你好呢!一个人睡一间屋,万一有什么采花大盗进屋,我头上岂不是变得绿油油了?”李维正笑得颇为暧昧,手却慢慢伸进了她的亵裤。

    “大郎,别!”

    叶紫童心跳得厉害,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她紧张地说道:“现在可是白天,别这样。”

    “谁说是白天,你看天都黑了。”

    虽是这样说,李维正却把手抽了出来,拍拍她的肚子笑道:“饿不饿?”

    叶紫童嘴一噘,撒娇地说道:“现在才想起人家没吃饭么?刚才还饿,这会好像饿过了,吃不吃也无所谓了。”

    “那好,咱们上床睡觉。”

    叶紫童吓得惊叫一声,一溜烟地跑出房间,半天又探头道:“走吧!我这会儿又饿了。”

    李维正笑着关上门,两人手牵着手走出了客栈,保定五月的夜晚暖风熏人,漫天星斗如散碎的宝石缀在天鹅绒般的天幕上,这里是保定最繁华的大街,几乎每家店铺门前都挂着灯笼,灯火通明,人来人来,到处是吃完饭出来溜达的普通百姓,也有不少年轻的女孩成群结队地在各个店铺里闲街,燕女身材普遍高挑,叶紫童的身材虽然还是高出普通女子半头,但已经不像在汉阳那般引人注目了。

    她换了一身蓝色襦裙,用光滑的缎子面料,显得服贴而合身,更衬出她魔鬼般的身材,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她心中更加爱恋和依赖自己的情郎,他们牵走手在大街上慢慢地散步,这时天已经黑尽了。

    他们走进小街,叶紫童见小街没有什么行人,便直接将头枕在爱郎的肩上,紧紧地依偎在他怀中慢慢行走。

    “大郎,你喜欢我吗?”叶紫童今天第八十九遍问道。

    李维正伸手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道:“你问一万遍,我还是两个字,喜欢。”

    叶紫童快乐地叹了口气,反手握住他揽自己腰的手,身子靠他更紧了一点,两人慢慢地朝酒楼走去,虽然就在两百步外,可她却希望就象这样永远地走下去。

    李维正轻轻在她额头吻了一下,他就喜欢她这种率真而不受礼教约束的性格,一个多月的患难与共,尤其是龙门所的浴血奋战,他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个可爱的女孩,她和哑妹不同,对于哑妹,李维正更多的是一种怜悯和同情,时间久了,他们又有了一种亲情,但无论是同情还是亲情,他心中对哑妹并没有男女之爱,这也许是哑妹年纪太小的缘故,他只知道,他将来肯定会娶哑妹入门,这是他的一份责任。

    而叶紫童就不同,虽然他的前任和她也是青梅竹马,可李维正第一次和她接触,却是从挨她打开始的,或许当时他还有点爱慕她的身材,可渐渐地,从她小集市上的赌博,从她楚王府的表白,从她船上的私奔,从武当山的遇刺,到最后龙门所的生死与共,他就仿佛在品尝一道大餐,色、香、味,从各个角度来发现、来了解这个女孩,当他发现这个女孩的可人之处,他被她迷住了。

    上苍给了他一分世俗的姻缘,他却爱上了她的姐姐,李维正不由自主地想起叶苏童,是的,她会是一个标准的贤妻良母,她美貌、文静、温柔,会成为一个大家族的门面,会是一个辅助男人成功的女人,如果她愿意嫁给自己,出于世俗考虑,他或许也会娶她,可是她和叶紫童相比,却被各种世俗礼仪束缚得太多,她的每一步都是按世俗标准走路,尽管她并不喜欢自己,她还是会按照父亲的安排嫁给自己,生儿育女,在自己睡着后再偷偷落泪,或坐在窗前望着夕阳发呆,她心目中的爱人应该是文采飞扬,能金榜题名,能和她花前吟诗、月下作画的那种风流才子,而不是一个连县试都五次不中的庸才。

    想到这,李维正轻轻摇了摇头,脸色露出了一丝苦笑,她若知道自己姐姐夺走了未婚夫,又会是怎样一种感受呢?

    “大郎,你在想什么?”叶紫童发现了他的走神。

    ........

    (恳请推荐票!~)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八章 保定春色(下)

    尽管他们走得很慢,但他们还是终于走到了客栈门口,站在门口的店小二早就注意他们了,见他俩过来,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上来道,“客官果然是信人,我已经给你们留好了位子。”

    “给我们一个靠窗的位子,最好的三楼。”

    “没问题,两位请随我来。”

    两人随小二上了楼梯,酒楼看得出有些年头了,很多地方油漆已经斑驳脱落,楼梯踩在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几尊铜铸的飞禽走兽被客人们摸得锃明瓦亮。

    “客官,小店已有九十年历史了,来我们保定提到西来顺,人人都会翘大拇指,那可是响当当的牌子,象你们南方客人来,一定要尝尝我们店的招牌菜,一个是大块烤羊肉,一个是烧鸭子,本店还有上好的汾酒,昨天才到的货,今年朝廷禁酒后更难喝到。”

    小二一边介绍,一边领二人来到了三楼一处靠窗的座位前,或许是过了吃饭时间,偌大的店堂只有三四桌坐有客人,其他的都空着。

    两人面对面坐下,李维正对叶紫童笑道:“想吃点什么?”

    “我只要吃烧鸭子,其余你看着办,要不,咱们再喝一点酒。”

    “好”,李维正对小二道:“先来一只烧鸭子,其余你们店的名菜一样来一点,都切成小盘,最后再来一壶酒。”

    “好咧!”小二咚咚跑下楼去,片刻,他端了一壶酒和几盘冷菜,“客官请慢用,烧鸭子和其他热菜马上就好。”

    叶紫童把两个酒杯用热茶洗了洗,又顺便将碗筷一起洗了,这才给李维正和自己倒了一杯酒,她端起酒杯笑道:“多谢李公子这一路照顾,让小女子行万里路,开了眼界,这杯酒就算我敬李公子。”

    “我怎么感觉你在开始砌墙了?”李维正端起酒杯暧昧地笑道。

    叶紫童轻轻掩口一笑道:“小女子砌的墙也是歪歪斜斜,李大官人一脚就蹬倒了,所以只是防君子而不防小人。”

    “那我宁愿做个小人。”李维正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咂嘴道:“这酒不错,比凤阳酒要好得多。”

    叶紫童抿着嘴,小口小口地将酒喝了,眉头皱成一团,她在家是从不喝酒的,今天在保定,没有家里人管她,又听小二说难得喝到这种酒,便忍不住倒了一杯,却不料竟是如此难喝,白腻的脸上立刻飞起一抹酡红,她见李维正又要给她倒酒,吓得连忙捂住杯子,“我不喝了,这酒实在难喝。”

    “再喝一杯,好事要成双。”

    “不行!你是想灌醉我,晚上再动歪脑筋,我还不知道你。”叶紫童看穿了他的花心肠,死活不肯再喝,她拿过茶壶,给自己满上,她笑盈盈道:“我以茶代酒,先敬你五杯,你若喝醉了我背你回去。”

    李维正见她识破了自己的企图,只得干笑一声道:“算了,你不喝就不勉强了,你要我喝酒也行,我可告诉你,酒会乱性,我若喝醉了做了什么事,你可别怪我。”

    这时,三名店小二端着几只大盘子上楼来,将十几盘热菜摆满了一桌子,“客官,你的菜齐了,请慢用!”

    “多谢了。”李维正掏了一把钱给他们,算是小费。

    叶紫童见大盘小盘摆满了一桌子,她心中欢喜,抢先夹了一块烤鸭皮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赞道:“果然好吃,你尝尝。”

    她又给李维正夹了一块,又站起身用小碗给他倒了半碗酒,眉开眼笑道:“我就喜欢看男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豪爽劲,你可别让我失望。”

    李维正见她着实可爱,也忍不住用筷子指着她笑道:“你呀!千万百计想让我喝醉,好吧,为博美人一笑,今晚我就豁出去了。”

    他吃了一口菜,端起小碗‘咕嘟!咕嘟!’将酒一饮而尽。

    ...........

    他们吃罢晚饭,天已经黑尽了,路上的行人也变得稀稀寥寥,灯笼都几乎熄灭了,大街上一片漆黑,李维正酒喝得痛快,却半酣未醉,他索性搂住叶紫童的肩膀,与她在街头慢慢行走,叶紫童后来又喝了两杯酒,脸上红红的,她娇软无力依偎在爱郎的怀中,走到一棵大树下,李维正靠在树上将叶紫童紧紧搂在自己怀中,低头向她嘴唇找去,叶紫童轻轻闭上了眼睛,红唇婉转相迎,两唇缠绵在一起,她不由自主地搂住爱郎的脖子,任他轻薄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摸索。

    良久,两唇慢慢分开,李维正凝视着她的眼睛,诚恳地说道:“童童,我回去后就向你爹爹求婚,我一定要明媒正娶将你接进我李家。”

    叶紫童却慢慢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她才低声道:“那我妹妹怎么办?”

    “我会给世伯说,我愿意娶叶家的女儿,可是我想娶长女,你祖母不是总以为我是和你订亲吗?”

    叶紫童没有说话,她摇了摇头,推开了李维正,慢慢地一个人向前走,可走着走着她却低声哭泣起来,李维正慌忙走上前安慰她,“你不要哭,总是有办法解决的。”

    叶紫童倒在他怀中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大郎,我其实并没有来红事,我是很想把身子给你,可是我觉得对不起妹妹,我跟你跑了,她在家里不知该多伤心,大郎,我心中很内疚,可我又管不住自己,我、我是一个坏姐姐!”

    李维正紧紧地将她抱在自己怀中,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柔声道:“你妹妹虽然和我从小订亲,可我知道,她其实并不喜欢我,如果我解除这门亲,她一定也会很高兴。”

    叶紫童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他,“那你就错了,我妹妹从小就很喜欢你,在她的玉匣里还留有你小时候给她摘杨梅的手帕,她只是恨你不求上进,整天无所事事在乡里浪荡,为此,她不知哭了多少次,如果她知道你其实跟了太子,知道你在龙门所保家卫国,她会回心转意,而且我爹爹也是个很守信的人,他既然要把妹妹嫁给你,就一定不会反悔。”

    “可是我已经和你妹妹说过,我与她的婚事一笔勾销。”

    “什么!”叶紫童脸色大变,她猛地后退一步,眼睛死死盯着李维正,“你是什么时候说的?”

    李维正苦笑了一下道:“就是上香那天,我感觉到了她对我的轻蔑和不满,我一赌气就说如果她愿意,我和她的亲事可一笔勾销。”

    “李维正,你害死我了!”叶紫童急得狠狠一跺脚,“你为什么不早说,早说我就不跟你走了,现在你叫我拿什么脸去见我妹妹,我把她的心真的伤透了。”

    “这和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妹妹肯定以为是我夺走了你,你才说那种话。”叶紫童心中悔恨之极,她想着妹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默默流泪的情景,她心如刀剜一般。

    “我现在就回去给妹妹解释!”她忽然转身便向客栈跑去。

    李维正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她,“童童,你等一下,先冷静下来。”

    叶紫童挣脱不掉,她索性蹲下来使劲揪自己头发,拼命自责道:“我真是个坏姐姐,早知道还不如在龙门所被蒙古人杀死,那样妹妹还能原谅我。”

    李维正也慢慢蹲下,他轻轻把她的头发理顺了,叹了口气道:“我们离开武当山时,我请太和真人给你父亲送了一封信去,说我受了伤,你一定要留下来照顾我,所以暂时不能回家,如果你觉得自己无法向妹妹交代,可以用这个理由。”

    叶紫童抬起头望着爱郎,她的眼睛又慢慢红了,她站起来轻轻将脸贴在他的胸前,“可是这样对你不公平,我也不想伤害你。”

    李维正托起她的下巴,在她红唇上亲了亲,微微笑道:“我知道你心中喜欢我,这就够了,如果你实在觉得心中愧疚,大不了我把你们姐妹一起娶了。”

    “你说什么?你这家伙是不是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叶紫童心中悲苦,忽然听这家伙最后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她不由又气又好笑,一把揪住他的脸皮,笑骂道:“你们这些男人,个个花花肠子,脸皮比城墙还厚,我还真以为你只喜欢我一个人呢,我现在决定不喜欢你了,明天就找人嫁掉。”

    李维正的脸被她揪得生疼,好容易才挣脱了,他摸着脸苦笑道:“你这个傻大姐还这么凶,除了我还有谁敢要你。”

    “哼!你真不相信吗?我可是堂堂的知府大小姐,去年还有爹爹的门生表示愿意娶我呢!”

    “你就是想跟别人,我也不准。”李维正报复性地捏了捏她的脸笑道:“若你要嫁给别人,我就会在你成亲那天去登门宣布:叶紫童曾经跟我私奔过。”

    “你敢!”叶紫童狠狠踩他一脚,凶巴巴道:“你若敢毁我美满婚姻,我就一刀杀了你。”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紧紧抱住李维正的胳膊,娇声道:“大郎,我有点冷了,咱们回去吧!”

    “回去!回去!我打地铺,你睡床上,我给你守夜。”

    “别说梦话了,乖乖地去自己房间睡觉,明天姐姐才会赏你糖吃。”

    .........

    房间里,李维正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保定在春末时节格外的熏风温暖,使他心中杂念纷生,他翻身坐起,悄悄来到了叶紫童的房门外,敲了敲门,半晌没有动静,他又要再敲,门却开了,露出叶紫童睡眼惺忪的脸,”这么晚了,不去睡觉,跑来做什么?”

    “我想起一件要紧事,来和你商量。”李维正一边说,却闪身进了屋,将门锁上了。

    “什么要紧事,鬼鬼祟祟的,又想来打地铺吗?”叶紫童似乎刚洗过澡,头发披散,身上散发着沁人的幽香,她轻轻打了个哈欠,转身向房内走去,“大郎,跑了一天的路,我真的很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

    她话没有说话,李维正却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手在她前胸略微粗暴的揉捏,一边飞快脱去自己的上衣。

    “大郎,别这样....”叶紫童的声音颤抖起来。

    李维正没有理她,一把将她扳过来,低头吻住了她的唇,手迅速在她浑身摸索。

    “大郎,别这样,我们不能!”

    叶紫童用劲推他,却被他顺势牢牢抓住了手腕,耳边只听他低声央求道:“童童,给我..给我吧!”他喘着沉重而浑浊的粗气。

    “大郎,你听我说!”叶紫童感觉到爱郎似乎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她心中慌极了,死命想把他推开,可是他手如铁箍,将她的手引向下体,她根本挣脱不掉,慌乱中,叶紫童无意中摸到了他小腹上一条长长的伤疤,她浑身一震,这道伤疤就仿佛一条闪电击中了她,南岩宫那一幕幕场景又一次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的心软了,渐渐停止了挣扎,一缕柔情驱散了心中的恐慌,心灵之门悄悄地被他推开了一条缝。

    李维正也变得温柔起来,放开了她,手却探入了她的亵裤,轻柔地抚摸她的敏感部位,叶紫童的身子也慢慢软了下来,她伸出两条白藕般的玉臂,搂住了他的脖子,忘情地与他亲吻,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坐到床边,叶紫童薄薄的衣裙被褪掉了,只穿着一件小小的肚兜,露出了她羊脂白玉般的玉体,李维正贪婪地抚摸着她的全身每一寸柔嫩的肌肤,她饱满圆润的**、她光滑而极富弹性的**,以及那两只颤巍巍的玉峰,叶紫童身子也热了,处女的春情在抚摸下被激发,她浑身微微颤抖,象一只虾似的蜷缩起来,羞不可抑地将头埋进他怀中,微喘道:“你这个坏家伙,又在欺负人家了。”

    李维正体内的血几乎要燃暴了血管,他迅速脱去裤子,将叶紫童抱进了床内。

    “大郎,把灯灭了....”叶紫童低低声道。

    李维正呼地吹灭了灯,顺手将帘帐拉下,房间里一片漆黑,只听见李维正喘着粗气和叶紫童低微的娇吟。

    “大郎,轻一点,疼!轻一点!”

    “我知道,我会慢慢来。”

    .....

    桨儿荡起,小船轻轻地摇动,窗外月光朦胧,一片轻云飘过,月亮也悄悄地躲进了云中。

    .........

    (把你的票票给俺吧!)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九章 返回故里

    空气中已经有点夏天的感觉,凤阳府的初夏来临了,芬芳柔和的暖意在大地上处处闪动,天是那么蓝、日光是那么明媚,柳絮炸开了绒花在空中飞上飞下,热气在渐渐发黄的麦尖上跳着舞,随处可见农田里一张张灿烂的笑脸,洪武二十三年六月的大明王朝,又即将迎来一个丰收的季节。

    这天下午,一辆马车绕过元宝山,在宽阔的官道上快速行驶,从北平到凤阳,李维正二人归心似箭,一路顺风,仅二十天便行了数千里,进了凤阳地界,这里他们熟人较多,叶紫童便将马寄存在凤阳的马店,改租一辆马车回家。

    李维正骑在马上一路望着随风起伏的麦浪,心中充满了欣慰之情,时隔半年,他终于回家了,回到临淮县老家,他准备在家里休息三天,然后在启程去京城,还有哑妹,他也要请人把她接回来。

    和李维正的欢喜相反,叶紫童越快到凤阳,心情越是惆怅,终于要到和爱郎分手的时候了,李家村和叶紫童的老家叶家庄很近,仅相隔三里,她见马车不下李家村的小道,而是继续向前走,便知道李维正的意思了。

    “大郎,你过来一下。”叶紫童在窗口招手。

    李维正缓下马速和她并驾而行,他笑着问道:“怎么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我不想回老家,你再送我回汉阳吧!”

    虽然回凤阳老家是叶紫童离开保定时的决定,但她现在又有点后悔了,当初她离开汉阳时说与李维正一同回老家,不过是她想和李维正私奔的借口罢了,她的父母、祖母、兄弟、妹妹都在汉阳,在这里只有她二叔一家,她一人住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

    李维正当然明白她是想和自己多呆一点时间,可是他也觉得叶紫童还是应该回凤阳老家,这样她和父亲之间也有个缓冲,可以把她离家私奔的后果减弱一点。

    “童童,以后咱们在一起的日子长呢,你乖乖地听话,回家后先写封信给父母,让他们放心,我也会早日上门向你父亲解释。”

    叶紫童无奈,只得暗暗叹了一口,这时,她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不由惊呆了,她大喊一声,“大哥!”

    前面一个骑马的男子停了下来,他惊讶的回过头,却是叶紫童的哥哥叶如棠,他是回乡参加今年秋天的乡试,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妹妹,叶如棠一眼看见李维正,脸当即便沉了下来,此人胆大妄为,竟敢把自己的大妹拐走了,要不是父亲不准他多事,他早就报官了。

    “你还有脸回来吗?”叶如棠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他怒斥叶紫童道:“我们叶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叶大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在武当山被人追杀,险些丧了命。”李维正在一旁解释道。

    叶如棠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李维正,这是我叶家的事,与你无关,若没有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这件事我会去汉阳给叶伯父解释。”

    “你就免了吧!”叶如棠又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父亲已经不是汉阳知府了,他现在已升为朝廷的大理寺少卿,他对你早就失望透顶,你与我小妹的亲事,我看你就别再痴心妄想了。”

    “原来叶伯父在京城,那最好不过,此事我会尽早给叶伯父解释。”

    李维正又向叶紫童一拱手道:“紫童,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到京城后,我一定会来看你。”

    说完,他一纵马便向官道疾驰而去,叶紫童默默望着他的背影远去,心中充满了无限惆怅。

    ..........

    叶家的态度在李维正的意料之中,他并没有觉得不快,不过让他吃惊的倒是叶天明被调入朝廷,从一个小小的汉阳知府升为大理寺少卿,虽然只升了半级,却步入了大明权力中枢,足见朱元璋对他的重视。

    李维正对自己也充满了期待,不知道自己这几个月的表现能给他带来什么?

    进了村子他便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村里老小并不是笑呵呵地和他打招呼:‘大郎回来了?’

    ‘大郎,这几个月都去哪里混了?’

    诸如此类,没有,而是家家户户关门闭户,隐隐还有哭声,偶然见到一个人,也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见到了李维正,连连摇头叹气不已,几个洗衣的女人见到李维正,也忍不住眼红了,抹一把眼泪,七嘴八舌,却什么也不说不清楚。

    李维正心中惊疑不已,加快速度向家里奔去,他最担心的就是父亲受到自己的牵连。

    刚奔至家门前,正好管家李福从门内出来,他一眼看见李维正,迎上来激动地说道:“少爷,你终于回来了,老爷被人打伤了。”

    “什么!”李维正异常震惊,他迅速向门内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回头问道:“出了什么事?”

    “少爷还记得蒋敦的那个恶霸蒋愍儿吗?他两个月前回来了,二十天前纠集一伙人强行霸占了我们李家村河对岸的那五顷上田,老爷是里长,他代表我们李家村去找他论理,不料竟被他们打伤,不仅如此,那恶霸还带领几百人冲进我们李家村,打伤了上百人,抢走了许多人家的地契。”

    “我们家的土地被抢走了吗?”

    “我们家的土地倒没有被霸占,可是夫人的钱箱被他们趁乱抢走了。”

    怒火在李维正心中迅猛燃烧,但他没有失去理智,他冷静地问道:“你们报官了吗?”

    “报了,但新任罗知县只是安抚了村民和老爷,却不敢去招惹那个蒋愍儿。”

    “为什么?”李维正的心中顿时警惕起来,连忙追问道:“那个人是什么背景?”

    李福叹了口气道:“此人从小就是乡中一霸,前几年跑去定远县,听说成了什么蓝家十三虎之一,这几年不在乡中,平静了几年,结果两月前忽然回乡,欺男霸女,据说还有不少同村人都被他打伤毁屋,都是这几年与他们蒋家有积怨之人,唉,官府谁敢惹蓝家啊!”

    李维正阴沉着脸走进家门,蓝玉,又是他!一个阴魂不散的人物,难怪朱元璋要杀他,没有自知之明、没有危机感,他实在太过于飞扬跋扈了。

    走进院子,迎面便遇到了忧心忡忡的杨缨,她见到李维正,眼中也闪过一阵惊喜,“大郎,你可回来了,你爹爹刚才还在念着你呢!”

    “我刚才遇到李福,情况已经知晓了,父亲现在怎么样?”李维正沉声问道。

    “他断了一根肋骨,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杨缨还想说什么,却被李维正拦住了,“我先去看看父亲吧!”

    他走进父亲的房间,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味,正躺在床榻前的李员外见儿子突然出现,他又惊又喜,挣扎着要坐起来,李维正上前一步扶住他,“爹爹,你当心点。”

    杨缨给丈夫背后垫了几个枕头,李员外坐起来笑道:“我刚才还和你继娘说到你呢,你就来了。”

    李维正上下打量了一下父亲,见他明显瘦了一大圈,气色憔悴,便安慰他道:“爹爹请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村里一个交代。”

    李员外吓了一跳,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这件事你千万别鲁莽,那蒋愍儿有大人物给他作后盾,非同寻常,连罗知县都不敢惹他们.....”

    “照你的话,这件事咱们只有忍了不成!”

    一旁沉默的杨缨终于爆发了,李员外是个胆小怕事之人,什么气都忍了,可她却忍不下这口窝囊气,不仅如此,他们李家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损失,她无比愤恨道:“大郎,那个蒋愍儿不仅抢走了大伙儿的地契,还有你父亲好容易兑换来的一千两银子被他们趁乱抢走了,你说,这也能忍吗?”

    “缨娘!”

    李员外埋怨地望着妻子,他们不是已经讲好了吗?不把此事告诉儿子,她现在怎么又反悔了,尽管惧怕妻子,但事关儿子的生命安全,李员外还是忍不住道:“你难道忘记了吗?蒋墩的蒋老员外就因为忍不下这口气,找人去教训那贼,结果呢!蒋老员外家也被那恶贼带来几百人扒掉了,老命也没有了,没有证据,这件事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吗?他虽然抢走大伙儿的地契,但大伙儿不是商量好了吗?等蓝老爷回来就去找他。”

    “老爷,你说得简单,狗咬了人,你还指望狗主人来赔礼道歉吗?那个蓝老爷这些年抢的土地还少吗?你们呀!总是想得这么天真,要依着我,咱们全村人去京城告皇上去。”

    杨缨尽量克制住心中的怒火,在李维正面前给丈夫面子,可是她被抢走了一千两银子,这件事她决不能善罢甘休。

    李员外顿时急得满头大汗,与她争执道:“缨娘,民不与官斗,莫说县里不准,就算皇上现在帮了我们,那秋后算帐呢?那时该怎么办?”

    “你们不要吵了,这件事情我来解决。”

    李维正反而不急了,就在刚才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在他接手追查蓝家丢信案子的时候,太子曾经答应过他,会派人来保护他的父母,可李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派来保护的人在哪里?

    “父亲,有件事我想问一下,这几个月有没有什么奇怪的陌生男子常出现在我们家附近。”

    “奇怪的陌生男子?”李员外皱眉想了一下,他没有这个印象,但旁边的杨缨却提醒他道:“大郎说的是不是那个收米的小贩。”

    一句话提醒了李员外,他连忙对李维正道:“是有这么个人,大约二月分时出现,一直就在我们家大门对面摆摊收米,我还问过他,收米至少要夏收后再来,现在谁有米卖给他,可他只是笑而不答,大郎指的恐怕就是此人。”

    “那他还在吗?”李维正又追问道。

    “走了,在恶人进村闹事的第二天,他便消失了。”

    犹豫了一下,李维正还是忍不住问道:“那父亲被打的时候,他有没有什么反应?”

    “说起来多亏他了。”李员外叹了口气,“要不是他及时把我拉开,我早就被打死了,还有你继娘,她死拽着钱箱不放,若不是他劝阻,你继娘也难逃毒手,哎!还没来得及谢人家了,他就走了。”

    听父亲说到这,李维正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这件事太子肯定知晓了,他却迟迟不解决,他是在借此考验自己呢,或许这根本就是太子布下的局,李维正沉思片刻便对父亲道:“父亲和继娘请放心,一个月之内,我会让那蒋愍儿拖着断腿上门来给全村人磕头赔礼!”

    ...........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章 太子施恩

    次日一早,李维正便离开了家乡,他没有去定远县找蓝府论理,且不说蓝玉有无归来,即使要论理也该太子出面,李维正直接去了京城,一路顺利,五天后,李维正抵达了京城。

    离京数月,虽然时间不长,但李维正还是感受到了京城内一丝微妙的变化,他发现从前偷偷摸摸做生意的商铺们似乎都挺直了腰板,各种招牌旗帜纷纷挂了出来,开始正大光明地经商做生意,看来朱元璋已经正式启用商籍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店铺里物资丰富,琳琅满目,李维正路过一座铁匠铺,以前这里都是关着门悄悄打铁,现在也敞开了大门,铁匠铺中正在打制一个巨锚,百余人分立上下两层,用铁链拉着巨大的铁锚,铁锚的另一头在炉子中烧得通红,搁在长达三丈的砧板上,三名铁匠正挥捶敲打,铁匠铺众人大汗淋漓,号子声不断,雄壮而低沉,极富感染力。

    京城内处处充满了生机勃勃,就仿佛一轮初升的朝阳,李维正牵着马走在大街上,京城的熙熙攘攘让他难以兴奋,他的脑海里不时闪过龙门所的一幕幕血战,闪过韩淡定那座山风中的孤坟,不知为什么,他竟有一种异常孤独的感觉。

    .......

    李维正在京城内没有住处,他仍然来到了常升的府第,老管家还认识他,连忙将他请进宅子,常升已经回来了,听到禀报,急忙赶来小客堂接见李维正,同时命人去给太子送信。

    常升是明初大将常遇春次子,子继父业,年纪不过三十余岁,却做到太子太保的高位,他生性豪爽,广交朋友,也常常扶危济贫,在京中名声极好,他的姐姐也就是太子妃,正是这一层原因,他便成了太子朱标的铁杆心腹,年初蓝玉府丢信之事便是他用飞鸽火速通报尚在苏州的太子朱标。

    这几月他和太子一样,时时关注武昌的情况,不过楚王府夜宴后,武昌那边却突然烟消云散了,谁也不知道最后的赢家是谁,很快,俞平身死的消息传来,李维正也随之失踪了,起初,常升怀疑是李维正做的手脚,但朱标却断然下了结论,这封信的争夺并没有结束,李维正仍在争夺之中,他日日引颈相盼,沉寂了几个月,李维正终于露面了。

    “李百户,你终于来了。”常升还在院子里,洪亮的笑声已经传到了屋内。

    李维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座宅子的主人,他连忙起身向进屋的常升恭敬地躬身施礼道:“李维正参见常大人!”

    两人都是初次相见,常升上下打量他一眼,不由微微一笑道:“难怪太子对你评价很高,果然是一表人材。”

    李维正虽然不知道常升,却知道他父亲常遇春,四十岁便身死,按理这是常家的不幸,事实上却恰恰相反,正因为常遇春早死,才躲过了朱元璋的铁腕清洗,得以流芳百世,常家的后人也因此受到重用,长女册封为太子妃,三个儿子皆封为列侯,眼前这个常升长手长足,身材魁梧,颇有几分其父的英雄气概。

    常升笑着拍了拍李维正的肩膀,“来!咱们坐下谈。”

    李维正坐下,他欠身问道:“请问常大人,不知太子殿下是否在京中?”

    常升爽朗一笑道:“在!昨天太子殿下还说到你,说你该回来了,这不,今天就到了。”

    这时,婢女进来给他们上了茶,常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沉吟一下,便试探着问道:“不知武昌之事最后结果如何?”

    他盯着李维正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心中怦怦直跳,他为这件事的结果盼望得太久,可眼看谜底要解开,他却有些不敢听了。

    “请常大人放心,那封信已经被我最后得到。”

    常升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几个月来的提心吊胆终于没有让他失望,“好!干得漂亮。”他忍不住高声称赞,最后竟呵呵大笑起来。

    他站起身向李维正深施一礼,歉然道:“我竟还怀疑俞平之死是你做的手脚,我正式向你道歉。”

    李维正从怀中取出那只空信封,连同太子金牌、他在阳逻镇所得的齐王之信以及一袋囊钻石一起交给了常升,“不过信已经被我毁了,蒙古人大举来袭,形势危急,我担心保不住它,这几样东西请常大人替我转交给太子殿下,就说李维正幸不辱命。”

    常升一怔,连忙问道:“你为何不自己去给太子复命,你已是六品百户,有紧急事情是可以觐见太子。”

    从感情上说,李维正不想去见朱标,自己为了他和蓝玉的安危出生入死,奔波千里,却换来了蓝玉家奴对他父亲的伤害,换来了李家村土地被蓝家霸占,而这些他朱标都知道,虽然是考验他也无可非议,但他的感情却接受不了。

    当然,李维正也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去与不去之间他确实也考虑了很久,太子朱标现在对他要么就杀人灭口,要么就委以重用,虽然历史上说朱标是个宽厚仁慈的人,但那只是他在人前的一面,另一面呢?

    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份,常升只说他是六品官,却忘记了他可是锦衣卫,锦衣卫去见太子,若被朱元璋知道了,他会不追问吗?

    这其实就是李维正一直担忧的一件事,那封信中,太子出面了、秦王出面了、燕王出面了,齐王、晋王都出面了,但朱元璋却一直保持沉默,他对这封信地态度是什么,自己一无所知,就这样正大光明跑去东宫向太子请功,能瞒得过朱元璋的耳目吗?

    所以他考虑再三,决定还是保持低调,绝不能去东宫见太子,要见也须象上次一样,在类似鸡鸣寺的偏僻地方见太子,

    他是这样考虑,但脸上却不敢有半点表露,只很随意地对常升笑道:“我以为我出现在东宫不太合适,再说太子殿下国事繁忙,我就不便去打扰了,这封信我是从宣化追回,着实有些累了,而且家中也有些事情,我想先处理一下私人事务,这些话请常大人替我转告太子殿下。”

    常升看了李维正半晌,便点点头道:“好吧!我就替你转告。”

    ........

    朱元璋对太子见外臣限制得并不严格,而常升官拜太子太保,是辅佐太子的重臣,可以进东宫见太子,他不敢拖延,立刻换了一身衣服,便乘轿向东宫而去。

    太子朱标是五月初时才从江南考察商业归来,这时李善长案已在一个月前了结了,朱元璋也由此下旨,胡惟庸案从此再不追究,延续了整整十一年的胡惟庸谋反案终于落下了帷幕。

    朱标回来后立即向父皇上书,详细报告了他的考察过程,或许是出于转移百官注意力的需要,朱元璋在五月中旬正式下旨,批准在民籍中单独设立商籍,承认商人的合法存在,并对其征税,同时又对商人实行了一系列的限制政策,以防止庶民趋利改籍。

    这一个多月来,朱标一直在忙碌此事,直到这两天才稍稍松了口气,此刻他正坐在书案前慢慢地品尝一碗燕窝粥,可思绪却飞到了千里之外,他在想着那封信,已经三四个月过去了,他虽然得到了一点消息,但不知李维正现在已经到哪里了?

    正想着,一名太监匆匆来报:“殿下,开国公有紧急事情求见。”

    ‘常升?’朱标微微一怔,他沉吟一下便道:“宣他进宫。”

    片刻,常升匆匆走了进来,脸上的喜悦之情难以掩饰,他上前两步,跪下行礼道:“微臣叩见太子殿下。”

    “常太保免礼”,朱标见他面有喜色,心中不由一动,便急问道:“莫非李维正回来了?”

    “正是!”常升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压低声音道:“他刚刚回来,他请我禀报殿下,那封信他已经得手并毁掉了。”

    停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李维正说当时北元军大举来袭,他怕保不住,所以才擅自毁信。”

    说完,他回头向侍卫使一个眼色,侍卫将一只盛物的金盘托上,里面正是李维正要转交给朱标之物。

    “殿下,这些就是他请我转交之物,请殿下过目。”

    朱标虽然已经知道了一点消息,但确切消息传来,还是令他心中大喜,他先收好了自己的金牌,随即拾起信封看了看,果然就是他所担心的那封信,里面的信纸却没有了,既然信封已拿到,说明信没有被夺走,朱标又取过齐王写给湖广提刑按察使的信件,这件事他其实已经知道了,他已经从锦衣卫指挥使蒋瓛那里知道不只是齐王,似乎连秦王、楚王、晋王都参与了这次争夺,能从这么激烈的斗争中最后把信夺到手,这个李维正确实不简单,虽然他没有遵从自己的旨意把信带回来,而是擅自毁了它,但蒙古大军来袭,不得已而毁掉信,他可以理解。

    “他现在在哪里?为何不亲自来向我禀报?”

    常升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说道:“回禀殿下,他说他不便出现在东宫,还说家中出了一点事,他须要处理,他还说不打扰殿下处理国事。”

    “他真是这样说的吗?”

    “是!他确实就是这样说的,微臣不敢隐瞒。”

    朱标慢慢笑了,李维正想的理由倒是光面堂皇,担心父皇发觉,这确实是他想得周到的一点。

    不过朱标却知道李维正不肯来的真正原因是为蓝家恶奴侵占李家村土地一事。

    这件事他当然知道,不过他并没有过多插手,他想看一看李维正准备怎样处理此事,是立刻跳起来去找蓝家大吵大闹一通,还是冷静下来,来请自己出面,谋定而后动,从现在他不愿来拜见自己看,他应该还在忍着,等自己出面解决此事。

    李维正对此事的态度让他很满意,他点了点头,便从金盘中拾起那包装满钻石的小囊,递给常升道:“这个东西就算我赏赐他之物,补偿他家中的损失。”

    常升不明所以,又不敢多问,接过囊袋便告辞而去了,朱标又取过信封,渐渐陷入了沉思,从武昌也出现锦衣卫的踪影来看,他相信父皇一定也知道了此事,但父皇至今不闻不问,自己的侍卫长正俞平和五名侍卫被暗害,父皇也视而不见,以父皇的精明,这件事他岂能不知原委,父皇的暧昧态度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也在等,等这封信最后浮出水面,无论如何,这封信终归会到他那里去,好在这封信已经毁了,无人再知道它的内容,威胁他太子之位的最大隐患已经被拆除了,当然,父皇可能会震怒,可这总比让他看到这封信的内容要好得多。

    想到这,朱标吩咐一声,“去把杨宁叫来。”

    片刻,杨宁匆匆走进了书房,躬身施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杨宁早已经回来了,他并没有回什么武当山,他因为认识燕王,不敢再返回龙门所,在城外探得韩淡定阵亡的消息后,他估计李维正已经得手了,便直接赶回来向太子报信,事实上他还有另一个任务,就是监视李维正。

    朱标笑着对他道:“李维正已经回来了,他夺回了信件。”

    杨宁心中大喜,五哥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但在太子面前,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垂手不语,朱标瞥了他一眼,又问道:“你跟他这么久,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杨宁不敢隐瞒,他坦诚地禀报道:“此人极有胆略、智谋超群,而且对太子也忠心耿耿,不过此人也有一些弱点。”

    “哦,什么弱点?快说。”朱标对李维正的弱点流露出了浓厚的兴趣。

    “此人有点过于重感情,他喜欢汉阳叶知府的女儿,便一直带在身旁,属下认为他不够冷血,这是他的一个最大弱点。”

    朱标却没有表态,他笑了笑又继续问道:“他还有什么弱点?”

    “还有就是他有点贪财,我们查出定远知县的赃款,他竟然私自吞掉了,着实让属下感到意外。”

    “还有吗?”

    杨宁摇了摇头,“没有了。”

    朱标微微笑了,他就怕李维正太完美了,控制不住,有弱点的人才是他想要的手下,喜欢女人、喜欢钱,这很好,他负手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问道:“李维正说他把信毁了,你相信吗?”

    杨宁沉默了片刻,随即答道:“龙门所战事惨烈,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韩淡定还是李维正都不会留下信件,而且又是在燕王的地界内,带着信确实很危险,以李维正的为人,我相信他不会对太子说谎。”

    朱标点了点头,他也是这样认为,虽然没有看见信的原件使他心中始终有点不舒服,不过有一点他知道,以李维正的聪明,他应该很清楚,若背叛了自己,就算自己不杀他,皇上追查起来他也必死无疑,他绝不会给自己留下杀身之患,那封信肯定是毁了。

    想通了这一点,朱标提心吊胆了三个月的心才终于悄悄地放下了。

    .......

    房间里,朱标批阅完了一本奏折,他轻轻放下了笔,又想起了李维正,心中隐隐感受到了一丝对李维正处置的不妥,是的,在处理蓝玉家人侵占李家村土地一事上他有些欠考虑了,他忽视了下属的感受,可以想象李维正从宣化千辛万苦归来,却得到这样一个消息,这种挫折感不是他赏赐什么东西就能弥补的,这样有能力的属下应该更要加强感情笼络才行.

    意识到自己的失策,朱标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了,这件事他必须尽快弥补,不能影响到李维正对自己的忠心。

    “殿下的心情好像很不错。”

    这时,太子妃常氏慢慢走到朱标的身后,纤细白皙的手将一杯参茶放在桌上。

    “是啊!爱妃还记得那个李维正吗?他给我带来了好消息。”

    朱标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笑道:“他为我立下了大功。”

    常妃见丈夫的心情颇好,她心中也大为安慰,便低声笑道:“既然立了大功,就应该重赏,不知殿下打算赏他什么?”

    “我打算让他接替俞平的位子,不过这件事还需要和父皇商量,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他。”

    说到这,朱标看了一眼妻子,他忽然有了一个不让父皇察觉的办法,便笑道:“你不是明天要回娘家拜祭先父吗?不如你顺便替我做一件事。”

    常妃盈盈施一礼道:“请殿下吩咐!”

    朱标想了想便道:“你替我接见一下这个李维正,告诉他,他父亲之事,我必然会给他一个交代。”

    ........

    (五千字大章求票!)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一章 京城买房

    一大早,李维正收拾了东西,准备出门了,他今天要解决一件迫在眉睫的私人事务,他打算在京城买一栋宅子,这是他想了很久的事情,虽然在常府他被待如上宾,但毕竟是寄身人家,远没有自己家轻松自在,再说他将在京城长居,也需要一所自己的房子,等他出门在外时,让哑妹也能有个安身之所。

    走到门口,他先找到了常府的管家,他对京城不熟,需要得到本地人的指点,管家是个热心人,听说李维正要买房,他立刻找来了常府中负责采办物品的二管家。

    二管家姓黄,约三十余岁,身材不高,一张瘦长脸,眼珠异常灵活,显得十分精明能干,一路上他笑着对李维正介绍行情。

    “李公子,这买房很有讲究,首先你要确定自己想买什么样的房子,是深宅大院、还是瓦房三间,首先要定下房子的类型;其次要考虑地段风水,是想买卢妃巷、府东街一带的市口房,还是买米行大街、南城岗靠坟边的宅子,地段不同,价差也很大,最后就要找对中间人了,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各人有各人的门路,中间人若找得好,同样地段、同样成色的房子至少可以便宜两成,若运气好,用很便宜的价钱就能买到那些犯事官员的家宅。”

    李维正听他讲得头头是道,便笑道:“要不黄管家就给做中间人,给我介绍一处好房如何?”

    “不!不!不!”黄管家连连摆手,“这隔行如隔山,我只是知道一点皮毛而已,再者,我手中也没有房源,我可以给公子介绍一个好的中间人,另外,由我出面,中间人也不敢坑李公子。”

    黄管家把李维正带到一家茶楼,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他便对小二道:“麻烦小二哥去把陆官儿找来,说有客人要买房。”

    小二答应一声,便去找人了,黄管家低声对李维正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个陆官儿是京城有名的房屋中间人,声誉很好,童叟无欺,买房卖房人都喜欢找他,在他手中买房不会被坑。”

    不久,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匆匆赶来,老远他便拱手笑道:“听说黄管家找我,我特地在鞋底抹了二两猪油。”

    “陆官儿真会开玩笑,我还怕你没时间呢!”

    黄管家站起身拱手回礼,又指着李维正笑道:“这位是我家老爷的朋友,想买房子。”

    常升好客豪爽,交际也极广,在他的朋友中,三教九流人物皆有,因此陆官儿也并没有把李维正的身份放在心上,他立刻向李维正躬身施礼,挂出了他‘客人即是衣食父母‘的招牌笑容,诚挚之极。

    “请问兄台贵姓,我该怎么称呼您?”

    李维正也站起身微微拱手道:“在下姓李,无官无职,一介平民而已。”

    “哦!原来是李公子。”陆官儿明确了李维正的身份,也定下了心。

    他拉张椅子坐下,便问李维正道:“李公子要买房,不知想买哪种类型?什么地段?”

    李维正看了一眼黄管家便笑道:“我想先问问房价。”

    “这个有点难说,地段、占地不同,房价也差得很远,四间瓦房的普通民宅五六十两银子就够了,可深宅大院则要上千两银子,所以公子至少要给我个范围,比如地段、品级、大小还有是否门面房等等,这样我才好估价。”

    李维正想了一想便道:“我喜欢清静,不要靠路边的宅子,但也不能太偏僻,地段适中,占地大约一亩地左右,最好是种满树木的那种。”

    “原来公子要买一个中等雅宅。”陆官儿沉思了片刻便笑道:“这样的宅子倒是有,价格也各有差异,比如房屋新旧、树木多寡,树木品种名贵等等,一般占地都是六七分地,不过相差也不大了,大约两百到两百五十两银子之间,不过这只是普通的民宅,十来间瓦房,有点假山池鱼什么的,公子若想买有大梁广柱的上等宅院,占地一亩地的没有,都是两三亩地,至少要上千两银子。”

    这时,旁边的黄管家插口道:“李公子,我刚才忘记对你说了,这房屋买卖是民间交易,一般不收宝钞,全部用现银交割,中间人收半成的佣金。”

    李维正暗暗点了点头,买卖房屋要用现银他是知道的,而且京城的房价确实要比临淮县贵很多,临淮县的普通民宅也不过三十两银子左右,不过这些价钱对他已经不算什么了,上次他拷问定远县孙县令,抢了他的一千五百两黄金,官价六千两白银,还有昨天太子赏他的一袋二十粒钻石,更是无法估价,不说两亩地的宅子,就是十亩地的深宅大院他也买得起,不过他不想招摇,他笑了笑便道:“好吧!我就买一座占地两亩地左右的上宅,你带我去看看房子。”

    陆官儿大喜,这可是笔大买卖,他拿半成的佣金就是四五十两银子,一年也难得遇到一两回,他立刻道:“这样的宅子我知道有三座要出售,不如我现在就带李公子去看。”

    三人算了茶钱,又雇一辆马车便朝南面而去。

    ........

    三座宅子,李维正看了两座都不太满意,一座位于江宁县胭脂巷,市口还算热闹,宅子占地两亩,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只是它周围环境不好,都是匠户居住区,档次不高,十分嘈杂,虽然还价后只要九百两银子便可,但李维正还是放弃了,第二座宅子在国子监附近,上元县学旁边,虽然文化气氛很重,但旁边也是金吾卫的驻地,街上士兵较多,盘查严格,给人一种压抑感,他也不喜欢,连价钱也没问就走了。

    马车调头,向第三座宅子行去,这时中间人陆官儿有些紧张了,他手中符合李维正条件的房源就这么三家,两家已经看不中,若第三家也失败,那这笔大买卖就危险了,他其实已经略有了解李维正的要求了,这第三座宅子就临大街,更加吵闹,树木也稀少,肯定是看不中,不去也罢,可这笔买卖他无论如何不想失去。

    他沉思片刻,便问道:“如果是罪官的私宅,李公子肯要吗?”

    李维正笑道:“只要宅子合法就行,别的无所谓。”

    “是这样,我手中还有两座罪官的私宅,一座是南雄侯赵庸的宅子,占地四亩,因为是罪官,一般人不愿买,所以比较便宜,价格只要一千六百两银子,可以还价,估计一千四百两银子就能拿下,只是抄家估卖后空置了十年,房子着实有些老旧了,另一座是原户部侍郎郭恒的别宅,占地二亩五分,地段和成色都很不错,五年前郭家被抄家时估卖,买下者是扬州府的一名商人,他因想回扬州养老就打算卖掉此宅,上月来找过我,要价一千两银子,一文也不能少。

    李维正暗自盘算了一下,如果按价钱来考虑的话,四亩地的确实合算,但他不过是个百户,住四亩地的宅子太招摇了,况且连中间人也说宅子老旧,肯定已经不像样了,翻新还得花一大笔钱,他也不高兴等了。

    “那就去看占地二亩五分的宅子。”这个面积对他是正好。

    “好!车夫请调头去刘军师桥。”

    刘军师桥也就是今天南京新街口一带,明初时地段不是最繁华,但也不偏僻,马车停在一座被高大院墙包围的宅子前,陆官儿跳下马车,上前用劲敲了敲门,片刻,门开了,一名五十余岁的男子探头出来,他见是陆官儿,随即大喜,“可是领人来看房子?”

    “正是!”陆官儿紧张地问道:“不知罗官人的房子是否已经卖掉。”

    “还没,不过这些天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来看房,只是都要还价,我不愿意。”

    听说房子还在,陆官儿一颗心放了下来,他连忙将李维正请过来道:“李公子,这位就是房主罗官人。”

    他又为房主介绍李维正道:“这位李公子想买一栋宅子,我特来带他看看。”

    房主看了看李维正,他拱拱手道:“在下姓罗,虽然是个商人,但我做事很实在,我这宅子一千两银子,一文不能少,看得中咱们成交,看不中大家就各走各的路。”

    李维正也回礼笑道:“我要先看看房子,如果满意的话,钱不是问题。”

    “好,李公子请!”

    罗官人在前面带路,入门是个很大的庭院,一条细鹅卵石路,路边各种一排高大的女贞树,左右各有四株,就仿佛两排迎宾的侍女,女贞树背后又各种植有十几株树木,左面是桃林,右面是李林,代表桃李芬芳的意思,仅走到这里,李维正便喜欢上了这座宅子,庭院两边又各有一条小路,通向下人的住处和客房。

    走过庭院便是中堂了,正中间是主堂,两边是几间厢房,有起居室,有主人的外书房,也有接待重要客人的小客房,各房之间有一道回廊相连,颇为雅致,主堂前是天井,有石桌石凳,靠墙边一株高大的杏树宛如天神矗立一般,树冠将大半个天井罩住,树围三人也难围拢。

    “李公子,据说这种杏树足有五百年树龄,后花园还有一株三百年树龄的桂树,这两棵大树堪称镇宅之宝,其实我卖一千两银子已经很便宜了,不明白他们为何还要讲价。”

    李维正走到石凳前坐下,只见石桌上刻满了各种小花,图案充满了童趣,象是孩童所刻,看得出有些年头了,他轻轻抚摸着这些小花,笑着问道:“这栋宅子一共有多少房间?”

    罗官人的妻妾女儿都在内宅,他也不想带李维正进去看了,便道:“后宅是一栋两层的小楼,上下共八间房,我前年刚刚花了两百两银子翻修,其余平房十二间,房间不算多,但李公子也看见了,主要是宅子树木太多,无法多造房子,如果公子嫌房子少,可以砍掉一些树。”

    李维正看中的就是这些树,他怎么可能砍掉,他笑了笑,便回头问陆官儿道:“那房子过户还需要做哪些事?”

    陆官儿见李维正动心了,他心中暗喜,连忙道:“房子过户很简单,你们二人签一份契约,我作为居间也要签字,然后我们三人还有地保一起拿房契去县衙更名、按手印,还要交半成的税,连我的佣金,也就是说,李公子若要买这栋宅子,一共需要一千一百两银子。”

    李维正点了点头,便对房主道:“好!就依你的价钱,这宅子我买了。”

    ............

    (继续恳求推荐票!!)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二章 发现端倪

    过户手续很快捷,当场便办好,房契已经换成了李维正的名字,房款、税和中间费他也一一付清,这栋宅子也就正式成为了李维正在京城的私宅,不过原房主搬走东西还要三天时间,李维正也不急,便和房主约好三天后来收房。

    办完房屋杂事已经是黄昏了,李维正便和黄管家一起乘马车回去,路上,他拿出二十贯钱给黄管家道:“今天天气炎热,真是辛苦黄管家了,使我的买房大事得以顺利解决,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黄管家笑纳。”

    黄管家连忙推辞,“你是常府的上宾,我怎么好收你的钱,再说今天只是举手之劳,实在不算什么帮忙。”

    李维正不饶,硬将钱塞给了他,黄管家无奈这才勉强将钱收下了。

    “黄管家,我对那个陆官儿颇为好奇,他是居间,却没有半点防备,假如我看中的房子,表面不答应,等晚上我再私下找房主谈,这岂不就甩掉了居间吗?也不用付什么佣金了。”

    李维正的前世也有房屋中介,因为售房体系健全,也难甩掉中介,可明朝就不同,虽然需要居间,但只要找一个正常户籍的老者便可,完全可以甩掉中介,这中间的漏洞让他着实有些好奇。

    黄管家呵呵一笑道:“想甩掉中间人当然容易,不过大家总要讲个信用,答应了的事情就不能轻易反悔,当然,也会有人甩掉中间人省钱,不过毕竟是少数,胡官儿信誉很好,大家信得过他,也不在乎这点中间费了。”

    “原来如此!”李维正有些感慨地点了点头,后世法制完善虽有震慑,但人心诚朴才是治本之道。

    马车约行了一刻钟,渐渐靠近了常府,不过道路两边忽然戒备森严,到处是士兵站岗,普通行人须绕道走路,黄管家一呆,他忽然想起一件大事,顿时叫苦不迭:“坏了!坏了!我怎么忘记了,今天太子妃要来娘家省亲。”

    李维正见黄管家满脸惊惶,心中歉然,连忙安慰他道:“黄管家不用担心,你不是说常府待我为上宾吗?你陪同上宾出去又用何妨,你家老爷不会怪你。”

    听李维正说得有道理,黄管家也慢慢平静下来,这时,马车已经不能进去,两人下车步行,刚走了几步,常府的大管家慌慌张张跑来,“李公子,你总算回来了,我们到处寻你不见,快随我来,老爷找你有急事。”

    李维正快步跟随管家进了常府,穿过前堂,来到中堂的院子里,这里已经戒备森严,此刻常升已经得信等在门口,他见李维正过来,连忙上前低声道:“快点吧!娘娘要见你,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太子妃?’李维正一愣,但他随即便反应过来,这是太子托妻子来向自己代话,实际上是一种变相的道歉,他心中微微有点感动,堂堂的大明太子,竟要屈尊向自己一个小人物道歉,这说明他真的很看重自己。

    几名护卫娘娘的侍卫都是太子的心腹,他们认识李维正,笑着向他点了点头,“李百户,抱歉了,我们要按规矩搜身。”

    李维正知道规矩,便抬起手任侍卫上下搜查,侍卫们搜了一遍,将几样随身物品取出,暂时放在托盘中,“好了,请李百户随我来。”

    一名侍卫将李维正带进房间,房间里光线较暗,站着几名宫女和太监,说是接见,实际上是见不着面,常妃坐在里屋,被一道门帘隔着,隐隐可以看见一个淡淡的人影,门帘两边各站着一名常妃的贴身侍女,面无表情,就仿佛两座泥塑一般。

    李维正跪了下来,“微臣锦衣卫百户李维正参见太子妃娘娘殿下。”

    半晌,才听见常妃温和的声音传来,“李百户免礼平身。”

    “谢娘娘!”李维正站了起来,垂手而立。

    “李百户是什么时候回来?”

    “回禀娘娘,微臣是昨天返回,尚未去拜见太子殿下,反被娘娘召见,微臣惶恐之极。”

    “你不用自责,这两天太子也很忙碌,无暇见你,本来殿下想明天召见你,可皇上又传来旨意,命他明天进宫觐见,所以他便托我给你转告一句话。”

    “微臣不敢,请娘娘训示!”

    房间里又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常妃才道:“我只复述殿下的原话,他说,你父亲之事,他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李维正又缓缓跪下,他恭恭敬敬稽首行礼,“请娘娘转告殿下,知遇之恩,微臣铭刻于心!”

    帘幔后的常妃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又微微一笑问道:“你的哑妹可跟你在一起?”

    “回禀娘娘,哑妹尚在微臣的姑苏娘舅家,臣昨天已经托人去接她回来。”

    “她叫什么名字?以后真的不能说话了吗?”常妃对哑妹的印象非常深刻。

    犹豫了一下,李维正又道:“哑妹只是她的小名,她已经能说话了,她姓郭,名叫倩倩。”

    常妃浑身一震,她是知道这个名字的,这时她恍然大悟,难怪在鸡鸣寺见哑妹眼熟,原来是她!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常妃又急忙追问道。

    李维正没有隐瞒,坦率地说道:“她在临淮县被卖为奴,微臣见她可怜,便赎买了她,并认她为妹。”

    “苦尽甘来,这也是她的造化,哎.....”房间内常妃低低叹了一声。

    “李百户,我有些累了,你退下吧!”

    “微臣告退。”

    李维正慢慢地退了下去,到了屋外,常升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地说道:“我也没想到太子会这样重视你,竟让太子妃带话给你,不过此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是了,万万不可出去宣扬,若让皇上知道此事,再知道你由此得意,你小命就难保了。”

    “多谢常大人提醒,我不会宣扬。”

    李维正施一礼,转身要走,常升却又叫住了他,“我听说你出去买屋,可是我下人伺候不周?”

    “不!不是!”李维正连忙摆手解释道:“我初到京城举目无亲,只能暂居贵府,以后我也要成家立业,哪有一直借宿人家的道理,请常大人谅解。”

    “说得不错!那我就不强留你了。”

    这时,太子妃要回宫了,常升顾不上李维正,连忙去安排銮驾,在浩浩荡荡的护卫中,常妃省亲结束,返回了东宫。

    .........

    夜幕悄然落下,笼罩在大明的京城之上,一盏盏灯光点亮了,星星点点,宛如夏日的夜空,但皇宫内却是一片黑暗,一座座高耸威严的宫殿在黑暗中平添了几分诡秘,偶然有宫人打着灯笼走过,传来清冷的咳嗽声,朱元璋不喜欢奢华,夜晚无事,他严禁点灯浪费,只有他的御书房却是灯火通明,朱元璋正在书房里用晚膳。

    他的晚饭十分俭朴,一碗白饭,两三个小菜,小菜里隐隐可见一点油星子,这些菜都是他自己亲手种植,吃起来也格外香甜,历朝历代,皇宫里都有御花园,偏到朱元璋这里没有,只有御菜园,他命侍卫太监种菜种粮,命宫女嫔妃们纺纱织布,尽可能地减少皇宫用度,他以身作则,号召王朝上下勤俭建国,使大明王朝能够早日复兴。

    今天朱元璋的心情颇好,皇儿朱棣刚刚送来详细的战报,尽管在十天前他已经得到了八百里加急快报,知道了北征大捷,先后全歼北元太尉乃不尔花的四万精锐,北元军已经遁入草原深处,他不仅是因为明军得胜而欣喜,作为一个父亲,他也为儿子的战绩而感到骄傲,有虎儿在,谁说他离不开蓝玉?

    今天得到详细战报,他同样也十分欣喜,他飞快地吃完饭,准备好好读一读儿子亲手写来的战报,朱元璋匆匆吃完饭便坐到御案后,有点急不可待地打开了朱棣的奏折。

    奏折洋洋洒洒写了三千多字,从他调度粮草,用兵布置,到大胆使计诱敌深入,包括歼灭元军具体人数、官职,在书中他大大赞扬傅友德用兵有方,绝不亚于蓝玉,最后正是傅友德杀死了太尉乃不尔花。

    战报的最后却是朱棣的自责,他毫不掩饰自己为引诱元军南下,不惜牺牲边塞军民:‘儿臣此举实属无奈而为之,并非本意,儿臣虽侥幸歼灭北元太尉主力,但也使龙门所军民死伤惨重,幸得锦衣卫百户李维正率五百弱兵抗击三万元军铁骑一天一夜,为我大军赶到争得了时间,才使宣化以南免遭鞑子蹂躏、才使北平不失......’

    ‘锦衣卫百户李维正’,朱元璋眉头一皱,他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过,仰头想了一会儿,忽然,他想起来了,他立刻从密柜中取出一本卷宗,这是年初锦衣卫上报的定远县太子刺杀案的详报,朱元璋翻了几页,他的目光凝住了,在临淮县衙役勇救太子一栏中,赫然就写着‘李维正’三个字。

    ................

    (求推荐票!)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三章 龙颜震怒

    夜幕中,两个太监挑着一盏灯笼在皇宫里飞快地走着,后面跟着锦衣卫指挥使蒋瓛,锦衣卫全称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前身是朱元璋的亲兵御用拱卫司,后逐渐演变成皇室特务机关,与军队渐渐脱钩,成为独立的御用安全机构,首任锦衣卫指挥使是杨宪,后由毛骧继任,由于其在胡惟庸案中杀人过于狠毒,被朱元璋一杯毒酒做了胡惟庸的陪葬,‘朕只有追查造反者之心,诸般恶刑皆毛骧擅自所为。’

    蒋瓛是第三任指挥使,和前两任相比,他明显要谨慎小心得多,事事都要奉皇上的意思承办,不敢有半点马虎,锦衣卫虽杀人狠毒,但明初对元军作战中也立下了不少功劳,比如著名的捕鱼儿海之战,正是锦衣卫探到了北元皇帝脱木思帖木儿与太子天保奴的行营,才使蓝玉大军奔袭获得成功。

    一般而言,皇上找他问话都会事先讲明何事,但今天临时召见他却什么也没有说,这让蒋瓛着实有些惴惴不安。

    “公公,皇上究竟是为何事找我?”

    太监苦笑一声道:“将军问我们,我们也实不知道。”

    “那皇上的心情如何?”这也是蒋瓛极关心之事,只要皇上心情好,就不会是坏事。

    两个太监对望一眼,只得答道:“皇上心情大好,将军就别再问了,快走吧!”

    蒋瓛的心略略放下,很快,他便来到了朱元璋的御书房前,两名侍卫连忙拉开门,“皇上说无须禀报了,让将军立刻进去。”

    他忐忑不安地走进房间,当即跪下叩头,“臣蒋瓛参见皇帝陛下,愿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朱元璋正在批阅奏折,他头也不抬地问道:“最近锦衣卫可招募了新人?有什么提升?”

    蒋瓛不明白皇上此话的意思,他不敢隐瞒,便小心翼翼道:“回陛下的话,今年以来锦衣卫南北镇抚司共在民间选良籍少年二百二十人,又从老兵中任命百户二人、总旗四人、小旗二十人,以上是今年的扩编和提升,臣不敢有半点隐瞒。”

    “那百户二人是什么出身?”朱元璋又漫不经心地问道。

    “回禀陛下,皆是良家子弟出身。”

    “混蛋!”朱元璋突然暴怒,他抡起御案上的龙砚,狠狠向蒋瓛砸去,蒋瓛措不及防,砚台正砸在嘴上,又斜飞出去,‘啪!’地撞在墙上摔成了三瓣。

    血顺着蒋瓛的嘴角流下,他的牙齿被连根打断三颗,但他已经顾不得了,额头在地上碰得‘砰!砰!’直响,嘴里含糊不清地喊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好!”朱元璋阴森森地盯着他漆黑的脸庞,“朕再问一遍,百户二人选的是何人?”

    这时蒋瓛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皇上从来不问百户级的卫官,今天问必然就是太子托自己人情的那个人了,他再不敢隐瞒,把三颗断牙咽进肚里,如实答道:“百户二人皆是凤阳府人,一人叫罗广才,中都人氏,弓马娴熟,五年前加入锦衣卫,多有功绩,按正常升迁,另一人叫李维正,临淮县人,今年刚刚加入锦衣卫,此人是、是太子推荐.....”说到最后,蒋瓛的声音变得异常低微了。

    朱元璋冷冷地看着他,新人进来便做到百户其实也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许多皇室权贵子弟进锦衣卫也不会从小兵做起,都是直接当官,这也是朱元璋同意的,关键是他想知道这个李维正究竟是什么背景来历,凤阳一带的权贵太多,尤其是淮西集团,势力盘根错节,他可不愿意这些人又钻营到太子的身旁去,尤其此人在定远县又救了太子,这里面会不会又藏有什么猫腻?

    半晌,朱元璋又取出燕王朱棣的奏折,仔细地看了一遍,渐渐地,他脸上的怒气平息了一点,把奏折一合,又问道:“朕只想知道,此人是否符合锦衣卫的条件?”

    此时,蒋瓛的汗水已经湿透了全身,皇上暴怒他倒不怕,不怒转冷的时候才是他要杀人的开始,他战战兢兢道:“此人父亲叫李厚根,是临淮县一名普通地主,年年是本乡交粮第一大户,扶贫济弱,在乡中声誉极好,十五年前陛下微服下访临淮县时和他谈过话,还赞过他善待佃农,正是这些原因,属下认为他家世清白,可以进锦衣卫。”

    ‘十五年前?’朱元璋凝神想了半天,他还记得洪武七年自己是微服私访过临淮县,他慢慢开始有了一点印象,好像自己是和一个姓李的小地主谈过话,他还当自己是新上任的县中小吏,这种和乡民谈话的事情朱元璋一直是记得很清楚,他终于想了起来,那个老实胆小的李员外,知道自己身份后,吓得在村口跪了三天三夜,大病了一场,朱元璋的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会心的笑意。

    “那这个李维正以前是做什么?进锦衣卫后表现又如何?”知道李维正出身普通农家,朱元璋的口气已经温和了许多。

    蒋瓛一颗心终于悄悄放下,从朱元璋的口气中他听得出已经过了杀人的那一关了,他不敢停顿,连忙道:“此人一直在家读书,但天生不是读书的料,连考五次县试不过,因他父亲年年在乡中交粮第一,县里便在去年九月按规定招他进县衙做个小吏,我调过他的考评档案,凤阳府和中都巡视官员对他的评价颇高,无任何污迹,至于进锦衣卫的表现,臣一时答不上来,要回去查一查。”

    朱元璋听李维正竟五年县试不过,也不由摇了摇头,当真不是读书的料,不过此人在北元大军压境时,竟能挺身而出,率领军民殊死抵抗,这种为国效命的勇气却是读二十年书也学不来的。

    他沉思了片刻,便对蒋瓛一挥手道:“这件事朕知道了,你先告退吧!”

    蒋瓛悄悄退下去了,朱元璋背着手站在窗前凝思不语,他并不是在想李维正,他是在考虑太子之事,他了解自己的儿子,托蒋瓛仅仅只想进锦衣卫而已,而任命为百户肯定是蒋瓛为讨好太子擅自提拔,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关键是这个李维正没有什么背景,可以把它当做是太子的报恩。

    让朱元璋觉得诧异的是这个李维正竟然会出现在边塞,锦衣卫去边塞探查情报一直就是蒋瓛亲自部署,他却不知道此事,说明这个李维正去边塞并不是蒋瓛的安排,极可能是太子所派,而太子派他去边塞做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

    朱元璋看了看天色,便回头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禀皇上,现在戌时一刻”

    时辰还早,朱元璋当即命道:“摆驾,去东宫!”

    .............

    天已经很有些热了,时值六月,正是一年炎热之时,白天太阳炽热,晚上凉快了些,但云层密布,使热量久散不去,加之京城紧靠大江,更显得闷热难耐。

    太子朱标身有宿疾,怕冷也怕热,平时都是小心保养,有专门太医伺候左右,但年初在濠塘山时宿疾发作,竟又牵动了病根,身体时好时坏,前些日子去苏杭身体康健,可这天气一热,他的身体又开始每况愈下,咳嗽不止,书房里,朱标捂着胃部,痛得大汗淋漓,话都说不出来,浑身蜷成一团,两个御医在一旁忙碌诊治,常妃蹲在一旁为他擦汗,她无法插手,心中揪心不已。

    朱标忽然一阵声嘶力竭的咳嗽,他用手猛地捂住嘴,血丝顺着指缝慢慢浸出,滴落在地上,两个御医呆呆得望着,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了,常妃一声惊呼,慌忙上前扶住丈夫,“殿下,你怎么......”

    朱标吐了血,胃疼竟止住了,他虚弱地摆了摆手,“我不碍事,吐一点点血就好了。”

    常妃心如刀剜,默默用手绢替丈夫擦去嘴角的血迹,就在这时,忽然有宫人飞奔进来,“殿下,皇上驾到!”

    “啊!”朱标惊得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满屋狼藉的房间,一般而言,父皇来东宫都会到他书房看他学习及处理朝务的情况,这样子怎么行,他慌忙吩咐道:“你们快收拾一下,千万不要让皇上知道。”

    常妃和宫人们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两个御医更是手足无措,一股脑地将各种药物倒进药箱里,朱标快步走出去迎接父皇,走到门口,他又回头指两个御医急吩咐侍卫道:“送他们速从后门离去,现在就走!”

    几名侍卫明白太子的担心,几乎是连推带攘地将两个御医从后门送走了,常妃也悄悄从侧门离开了书房,朱标刚走到门口,朱元璋已经走到了门前,朱标连忙跪下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皇儿免礼平身,天气炎热,朕特来看看你。”

    借着灯光,朱元璋见儿子面如白纸,他心中一紧,连忙把儿子扶起来问道:“皇儿身体不适吗?”

    朱标只觉胸腹一阵翻腾,喉咙涌出一股腥味,他强忍住咳嗽的**,颤抖着声音道:“儿臣在天热时就会如此,请父皇宽心,并无大碍,父皇请进屋里。”

    朱元璋暗暗叹了口气,长子的病势一直是他心头大患,请了多少名医都难以治好,眼看这一年年地加重了,他忧心的更是将来,儿子这样的身体,将来怎么能承担繁重的国事。

    朱元璋神色黯淡地走进了太子书房,原本来询疑的心情也被破坏了,走进房间,虽然房间里已经收拾干净了,但空气中的药味却没有散去,他疑惑地在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刚走了两步,朱元璋顿时站住了,似乎发现了什么,他蹲下身,用食指在地上一抹,仔细查看了一下:是血!

    朱元璋惊呆了,他慢慢回过头,无比震惊地看着儿子,朱标已经无法掩饰了,他苦笑了一下,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为何不早说!”

    朱元璋顿时勃然大怒,他厉声喝道:“东宫御医竟敢欺朕,来人。”

    几名侍卫躬身接令,朱元璋怒不可遏地令道:“将东宫御医悉数斩首,以欺君之罪,灭其三族!”

    ...........

    (渴望本周推荐票过万,求票!)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四章 太子力荐

    “父皇息怒......”朱标跪倒在地,剧烈的咳嗽使他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忽然,他猛地用手帕捂住嘴,飞快地擦干净嘴角,又将手帕掖进袖中。

    “快给朕看看!”朱元璋一步上前抓住了儿子的手臂,要从他袖中抢过手帕。

    “父皇不要看了,只是一点点血丝。”

    朱标胸腹间的翻腾已经停止了,他气喘吁吁道:“儿臣这吐血的宿疾已经多年,是儿臣严令御医不准告诉父皇,与他们无关,求父皇饶他们一命!”

    朱元璋抢不到手帕,心中的焦急和愤怒已经难以抑制,他气地浑身发抖,指着朱标怒斥道:“你为何要瞒住朕,难道你怕朕因此废了你的太子之位吗?”

    话说出口,他便有些后悔了,颓然地坐了下来,他万万没想到,儿子的病竟如此严重了,他痛苦地用手指摁住额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房间里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朱标低声答道:“父皇每日操劳国事,年事渐高,须发已经白了一半,儿臣不能为父皇分忧,但也不能给父皇增添烦恼,所以严令东宫御医不准告诉父皇。”

    朱元璋默默地看着长子,这是他最疼爱的长子,从他出生到吴王世子再到大明太子,寄托了自己多少心血和期望,虽然他政见时时与自己相左,但这也是他所期望的,他也深知严刑峻法只能适于建国之初,只有当他杀尽一切威胁朱明天下的掌权新贵,才能放心地让儿子施行仁术,用他制定的严法和仁君结合,以宽严相济治理大明,方才是长久之道。

    可是长子的病体......

    朱元璋暗暗长叹一声,又对侍卫道:“既然太子求情,可免东宫御医死罪,发配岭南充军。”

    他又看了看跪在地上、身体日渐瘦弱的长子,心中一阵酸楚,便上前将他扶了起来,“皇儿,适才父皇心中焦急,一时说话不慎,你不要怪父皇。”

    朱标已经渐渐平静下来,父皇为了平息自己的激动,竟罕有地饶了御医一命,令他心中十分感激,他亦惭愧地说道:“儿臣怎么敢怪父皇,其实儿臣的身体确实也事关大明国运,确实不该瞒住父皇,这是儿臣之错。”

    “你坐下说话吧!”朱元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关切地对他说道:“你的病不能激动,先平静下来。”

    父子二人面对着坐下了,朱元璋这才想起他来东宫的目的,太子的病体已经微妙地让他改变了想法,不过事情还是要问清楚的,他沉吟一下便问道:“朕前段时间听说你的一封信引发了一场风波,还牵涉到了蓝玉,那信中你写了什么?”

    朱标一共给蓝玉写过三封信,其中最严重的一封信是回复蓝玉请他及早即位的内容,丢的偏偏就是这封信,好在信已经烧了,他不敢说实话,便借用了另一封信的内容道:“蓝玉曾求我替他在父皇面前美言,他愿意领军去征讨北元,但父皇已经任命四弟为主帅,我就回信劝他,去征讨西番叛蛮同样也是为陛下效忠,就是这封信不小心遗失了,引起了一场风波。”

    尽管太子说得轻描淡写,但朱元璋心中仍然有些疑惑,只是太子病重,他不好再追问,便点了点头道:“皇儿说得不错,西番叛蛮涉及湖广钱粮重地,其意义并不比北征蒙古差弱,朕也是思量了很久,才让他去平叛,至于你四弟征北元,有傅友德协助,朕也可以放心。”

    朱元璋其实也担心事情闹大,引出不必要的乱子,他已经决定暂时此事按下,以免影响到太子的声誉。

    他沉吟一下又问道:“这封信现在在哪里?”

    在父皇面前说谎是件极其危险之事,不到迫不得已朱标也绝不会欺骗父亲,他不敢再说谎,便吞吞吐吐说道:“父皇,儿臣怕有心人拿这封信去做文章,便派人出去追查,这封信已经被儿臣的手下追到,因怕引出事端,儿臣令他得信后就把此信烧毁,儿臣不敢隐瞒父皇。”

    “那你派了谁去追查这封信?”朱元璋的话渐渐问到了他所关注的焦点。

    朱标不敢隐瞒,便道:“儿臣是派侍卫长俞平前往,可又担心他能力不足,后来儿臣又派了另一名心腹前往暗中行事,就是他夺得了此信。”

    “他叫做李维正,是吧!锦衣卫百户。”朱元璋似笑非笑地望着儿子。

    尽管知道这件事瞒不过父皇,但父皇突然说出来,还是令他心惊胆颤,他慌忙跪下道:“儿臣有罪,擅自将他编入锦衣卫,请父皇责罚。”

    朱元璋之所以关注这件事,是因为这件事虽然小,但它却是一面镜子,从这面镜子里他就可以知道哪些儿子在窥视太子之位,从锦衣卫的调查报告上看,次子秦王、三子晋王、六子楚王和七子齐王都参与了,他一直想知道四子燕王有没有参与?

    现在他已经确认这个锦衣卫百户就是长子派去追信,而此人最后是出现在燕地,也就是说燕王也可能参与了这封信的争夺,这是他不愿看到的事情,当然,只是可能,锦衣卫并没有查出有燕王参与的迹象。

    这件事朱元璋悄悄放进了心中,他暂时放下此事,又接着问太子道:“那你觉得此人如何?”

    虽然俗语是‘知子莫若父’,但有时候也可以反过来说,‘知父莫若子’,朱标明白了,父皇既然这样问自己,那就是表示父皇同意李维正跟随自己,他心中欣喜,连忙趁机道:“此人虽然年轻,但思路慎密,且胆大心细,最重要是他对儿臣忠心耿耿,儿臣信得过他,儿臣恳请父皇任命他为儿臣的新侍卫长。”

    朱元璋却淡淡一笑,不再提此事,他换了一个话题又道:“有一件事情朕已经想了很久,一直想找个机会给你说说,那就是我大明王朝是否该考虑迁都,朕即位之时,蒙元尚占据北平未退,黄河以北的大半领土都在他们控制之下,所以定都金陵,又有富庶的苏杭做后应,这个决策在当时看是明智且正确的,可时易事移,我大明的疆土已扩至北方长城、辽东,西至云南甘肃,再以偏居一隅的金陵为都就显得有些不妥了,而且前年捕鱼儿海之战后,北元元气大伤,已不再像从前那般威胁中原。”

    说到这里,朱元章顿了一下,小心地看一眼儿子的气色,见没有什么异常,他又继续道:“大明国都位于金陵,治理天下总有一种鞭长莫及的感觉,朕其实从洪武三年便开始考虑迁都,因为当时要修中都,唯恐国力不足,而且北元势大,所以迟迟不动,这几年我大明国家日益强盛,国库也有了盈余,朕又开始考虑迁都之事,朕比较中意汉唐故都长安,皇儿以为如何?”

    朱标见父皇换了话题,他也不好再求李维正之事,思绪也转到迁都上来,迁都之事父皇并不是今天才提,以前也多次提及,不少大臣也提出金陵自古就不是长治久安之都,不宜做大明国都,但当时财政拮据,朝廷没有能力迁都,后来随着父皇把自己的陵寝选在神烈山,此事也渐渐不再提了,不料今天父皇又突然提及此事,而且已经明确指出新都为长安,这让朱标一时难以回答。

    朱元璋似乎也知道让儿子立刻回答不现实,但他需要儿子的态度,他站起身负手走了两步,又回头微微一笑道:“朕考虑迁都已有二十年,这两年才终于下了决心,但这又是一件举国大事,要先考察民情、要探风水、要修建宫殿,要做大量的迁都准备,还要考虑财政的承受,所以就算从今天开始进行,没有十年二十年的时间也不可能完成,朕年事已经高,恐怕在朕的手上是看不到这一天了,迁都之事就由你来完成。”

    在父皇目光炯炯的注视下,朱标知道自己须要做出一个明确的表态,他毫不犹豫地说道:“儿臣愿秉承父志!”

    “好!”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本来朕打算让你今年去长安考察,但你身体不好,今年就作罢了,你好好调养,明年再去长安考察,现在时辰已经晚,你休息吧,朕还要批阅奏折,就回宫了。”

    “儿臣恭送父皇回宫。”

    朱标将父皇送出东宫,他站在台阶上躬身道:“恳请父皇保重龙体,早一点休息。”

    朱元璋点点头,便命龙辇起步,在数百侍卫太监的簇拥下,龙辇很快便离开了东宫,龙辇中,半明半暗的光线不停在朱元璋阴冷的脸庞上变换,他还在想那封信之事,他可以不追究太子写信给蓝玉,也想不追究太子最后毁了这封信,但是他却不能容忍丢信后所引发的争夺,一是几个儿子竟闻风夺信,他也要施以惩戒;二是蓝玉儿子大意丢信,也必须要严惩。

    朱元璋慢慢将玉带向肚子下按了按,冷冷地自言自语道:“蓝玉,怎么又是你!”

    ..............

    (如果能上九千推荐票,老高今晚再加更一章,决不食言)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本节结束
上一分节
选择分节
下一分节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550/ 第一时间欣赏大明官途最新章节! 作者:高月所写的《大明官途》为转载作品,大明官途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明官途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明官途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明官途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明官途介绍:
这是一个长墙拱卫的王朝;
这个一个等级森严的社会;
这是一个社会风尚诚朴、俭约、刻板的年代。
蓝玉案、靖难役,机锋权谋、谍影重重。
蜿蜒起伏的长城内外,大漠孤烟,洒满了大明将士沸腾的热血。
小桥流水深处,机杼声声,渴望变革的声音在这里渐渐兴起。
远涉重洋的大明宝船,调头驶入了浩瀚的太平洋。
市井巷闾、黛山碧水,
一切都因他的到来而发生了悄然的变化。
=================
推荐老高另外两本完本VIP,400万字,等新书更新时可当作点心宵夜:
140709《大唐万户侯》
1056236《名门》
大明官途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官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官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