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京都风云(二)
李维正的各个基地除了辽东外,几乎都是在海外,比如高丽、台湾、琉球、日本对马岛、耽罗岛等等。但在大明的国土内,还有一个地方也成为了李维正的基地,这就是蓬莱,蓬莱千户赖永国早在前年就秘密投靠了李维正,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李维正是他的老上司,他们关系很密切,但更重要是蓬莱的战略位置对辽东极为重要,它是辽东进入大明腹地的入口,所以李维正在受封辽东之初,便和赖永国达成了一种默契,蓬莱千户名义上是大明的千户所,但实际上它已经成为了辽东的军卫,李维正在蓬莱港部署了六千军队,完全扼住了渤海的进出口。
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原山东都指挥使叶升,但叶升不幸在冯傅案中被杀,而新都指挥使迟迟未能到任。这个秘密就被掩盖住了,这也是朱元璋炮制冯傅案带来的一个严重后果。各地都指挥使皆被杀尽,有资历的军方高级将领也被杀光,所以当建文帝朱允炆即位后,竟找不到可以出任都指挥使的军队高官,不得已,在优先保证陕西、山西、河北、河南等地的都指挥使由稍有经验的高级将领担任外,其余大部分行省的都指挥使都是暂由布政使这样的文官兼任。
同时,朱允炆为了握紧军权,他不再任命新的五军都督。这就使得五军都督府成了一个空衙,由兵部直接统领天下卫所,一切军权都归属兵部。
蓬莱所是独立千户所,他就和正常的军卫一样直属山东都指挥使,而然,这仅仅是一个名义,蓬莱千户所名义上属于朝廷,各种形式上的文书报表仍有上报下达,但实际上蓬莱所已经效忠了辽东,就算山东都指挥使来视察,他也无法出海去隐藏着真相的长山岛等岛屿上去探察。这并不是蓬莱所的特殊情况。事实上,在各藩国内的许多军卫都已仅仅只是名义上归辖于朝廷了。
这是朱元璋在发动冯傅案前始料不及的,应该说他的想法在某种程度上是正确的,大明确实出现了蓝玉、李维正这样野心勃勃的割据军阀。可问题是该杀的人没杀,不该杀的却统统死了,而另一方面,朱元璋打算在办完冯傅案后,再重新建立起一套新的军队体系,他完全有这个能力和权威,可偏偏他死了,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做便死了,把一片混乱留给了最没有资历和权威的孙子。
正是大明军队的一片混乱,使的朱允炆迟迟不敢削藩,也使得各个藩王找到了扩兵的机会,李维正也不例外,他在成功夺取蓬莱所后,目标又放在整个山东半岛上,也就是登州府全境,包括威海、成山、靖海、大嵩四卫,不过现在他还不能动,在朝廷和各藩王还没有撕破脸皮前,他不想成为一个吃螃蟹的人,只是暗中派人和以上四卫进行了联系。
李维正在蓬莱所呆了两天,便再次启程向京城而去,他虽然不是藩王,但也和藩王一样,采用了三千人的最高护卫,而不同的是,他另外又派出了一支水师队伍,十几艘军船,在海门一带的海面上等候着他。一旦朱允炆对自己动了杀机,他就将从海上撤离,他心里有数,朱允炆是不会背负上杀叔父的罪名。尤其他的叔父是来祭奠先皇,但对自己就不一样了,他就算杀了自己,天下人也不会说他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但李维正也不愿意给朱允炆抓到把柄,他可是召自己进京祭奠先帝。和藩王们一样,他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绝,如果不来,他在政治上就彻底失败了,他就和蓝玉没有任何区别,所以他毅然决定进京,尽管他已推断在诸王聚会时朱允炆不会轻举妄动,但他还是做好了万全准备。一方面他给辽东留下了遗命,如果他回不来,不管是被杀还是被囚禁。辽东军队将立即拥护他的儿子为辽东王;另一方面他也在京城中做了周密的部署,他相信自己可以和朱允炆一搏,三千最精锐的辽东骑兵,秘密携带着最先进的武器。严密护卫着自己的主公向京城方向驶去。
………………
此时的京城内已是热闹非常。为迎接诸王进京,朱允炆特地下旨动员军民将京城进行了彻底的清扫。另外由太常卿黄子澄挂帅,全权负责这次意义非同寻常的皇氏宗族的大聚会,这次聚会在某种程度上将决定着大明的未来。
京城的热闹繁盛并不仅仅是因为这次诸王聚会,早在三个月前新皇即位伊始,朝廷便放宽了许多限制民众的苛刻条文,比如对衣着服饰的放宽,新皇在即位半个月后便下旨宣布,服孝期间军民不得越规,七七孝满,除赤黄紫三色及品阶官服普通庶民不得随意衣着外,其余皆不加限制。这道旨意等于废除了朱元璋等级森严的衣着服饰规定,所以二月底时,整个京城都变得斑斓多姿,百姓们被压抑了多年的对美的渴望一下子爆发出来,使得京城的各大服饰商铺变得异常生意火爆。
另外,新朝取消了税课局、河泊所等税收衙门,同时鼓励工商,放宽对商人的限制,取消了对他们带有歧视性的特殊衣着服饰,商贾子女可就地入学,科举考试皆同普通庶民,这些措施得到了商人们的普遍欢迎。不过这并不是让京城突然变得繁盛的原因,真是的原因是正月时,朱允炆针对洪武时期对江浙地区实行的掠夺性赋税歧视政策,做出了平均江浙税赋的决定,不仅是田赋,也包括了商税,这个政策的出台使得江浙地区的巨商大贾们深受鼓舞,纷纷携巨资进京抢占商机,仅仅两个月,京城的店面房租便翻了一番,正是这些有利于民生的种种措施使得京城空前的繁荣起来。
同时,为了给诸王聚会营造一种祥和团结的气氛,应天府又特地张灯结彩,家家门前挂上新桃新符,一派欢欣喜庆。当然,这只是民间的平和喜庆,而皇城和官衙内依然是肃穆庄严,保持着对元帝的哀悼,不让诸王挑出毛病。
尽管朝廷费心竭力营造祥和团结的气氛,但三月中旬后,随着吴、鲁、楚、湘等一批藩王进京,京城的气氛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变的有一点紧张不安起来。
………………
在京城的太平坊内有一座占地约一亩的府宅,这座府宅和别的宅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它很普通,来来往往的行人从门前经过,也没有会特意留意它,而这座府宅的主人也不是什么高官权贵,也只是个普通的庶民,主人姓张,叫做张杰,他原本是浙江湖州府的一个小地主,过几年书,考秀才不中,两年前卖掉祖宅土地,来到京城买下了这栋宅子。并在一条并不热闹的小街上开了一家叫如意居的小酒馆,家里有一妻一妾,生有一儿一女,过着平淡而平静的生活。
张杰年纪约三十岁,虽然他的日子过得平淡,但并不表示他这个人就甘于过清贫的日子,事实上他从湖州进京,就是梦想着发大财,过一种气派奢华的生活,张杰有这样的念头也并不是白日做梦,他是由依凭的,他的小妹三年前嫁给了京中的一名大官为妾,并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他妹妹长得非常漂亮,又善于揣摩老爷的心思,迎合他的喜好,使他在床之上雄风不减少年,因此她极为得宠,加上她又生了一个儿子,使她在老爷面前更是说一不二。
正是有这样的妹妹,张杰才梦想着沾一沾大舅子的光,从湖州搬到了京城,但令他失望的是,他这个大舅子的家境也好不到哪里去,根本就不能给他提供梦想的大富大贵的生活,使他陷入极度的沮丧之中,想回老家也回不去了,想赚大钱又没本事,在心情郁闷难遣中,张杰便渐渐地染了吃喝嫖赌的恶习,一年多时间便将祖上留下的一点点钱财挥霍一空,小酒馆也关掉了,还欠下了一屁股债,尽管他妹妹替他还了不少债,但旧债刚清、新债又来,他妹妹也没办法了,为了躲避债主的催逼。张杰东躲西藏,家里人也为他吃尽了苦头,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当了,家里分文皆无,连吃饭也靠他老婆孩子去排队领粥,沦落到和乞丐一样的命运。
不过最近两个月张杰却时来运转,他认识了一个慷慨有钱的朋友,不仅替他还清了债,还给了他一栋大酒楼,时不时给他大把银子,张杰的日子开始变得阔绰起来,妻妾穿金戴银,儿女也锦衣玉食,有了丫鬟仆人,他们一家真的过上了梦想中富贵生活,当然张杰也不是傻瓜,他知道恩公不会无缘无故给他钱。他几次试探恩公用意,但对方却豪爽地一挥手,交个朋友罢了,尽管张杰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但让已经尝到了富贵生活的他再回去过以前的生活,打死他也不肯了,就这样,张杰已经完全迷失在富贵之中。
这天中午,张杰刚要出门去喝茶,他的老婆慌慌张张跑来道:“老爷,恩公来了!”张杰吓了一大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去迎接。
此刻张杰的恩公正坐在客堂里悠闲地喝茶,这个恩公不是别人,正是李维正在京城的谍报头子方岚,方岚接受了李维正的秘密任务,开始进京布置,他从费廷安那里得到一切想要的资料,很快便找到了突破口。正是这个张杰,张杰虽然是个无用的废材,可是他的亲妹妹却嫁了一个极为有用的人,她嫁的男人就是兵部尚书齐泰。
锦衣卫之所以出名就在于它的无孔不入,朱元璋因为害怕太孙误入歧途,便着令锦衣卫详细调查他的几个师傅,齐泰就是其中之一,锦衣卫对他调查不仅是他平时的一言一行,甚至挖出了他的**:他在床上对自己小妾百依百顺,甚至到了俯首帖耳的程度。每个人都有软肋,这就是齐泰最大的软肋,几乎无人知道,而方岚却得到了这个极为有价值的情报,便立刻开始运用,张杰就在他的一步步诱引之下,已经沉溺难拔了,眼看主公即将进京,方岚便开始收网了。
方岚正在喝茶,他本来就出身锦衣卫,手段毒辣,他有很多手段,包括李维正给他的奇香丸,也包括死亡威胁等等,不过对付张杰这种小人物,他不需要用宰牛刀,只要给他点小恩小惠,给他尝一尝富贵的滋味就够了,他虽然给了张杰不少银子,但火候却掐得正好,刚刚够张杰挥霍,而不会让他有余钱,酒楼也不是他的,可以说,只要他一收手,张杰立刻就会爬着来求他。
这时,外面传来了奔跑声,张杰几乎是一头冲进来,双膝跪下道:“恩公在上,受我一拜。”
张杰十分害怕他的这个恩公,恩公只有手一收,他就会立刻回到从前穷困潦倒的日子,他害怕恩公甚至到了如果恩公看上他的老婆,他就会立即把床让出来的程度,跪一跪,更是不值一提了。
方岚呵呵一笑,连忙将他扶了起来。又低声对他道:“这里说话不便,到你内室去。”
张杰慌忙将方岚领进内室,他的老婆不知发生什么事情,也跟了过来。方岚给他使个眼色,张杰便立刻将老婆赶了出去,关上门,小心陪笑道:“恩公,什么事情?”
方岚把随身带的一只木箱放在桌上,打开了,屋里顿时一片璀璨夺目的光芒,小木箱里竟装了满满一箱金珠宝贝,张杰的眼睛猛地瞪大了。他贪婪地盯着眼前的珠宝,不由连咽了几口唾沫。
方岚抓起一把明珠,从指缝中簌簌落下,他微微一笑道:“想要吗?”
“想!”张杰颤声道,这一刻,就算把他老子娘卖了,他都愿意。
“想要的话,就替我做几件事。不仅是这些珠宝,你将来的前途富贵我都可以保证。”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二十五章 京都风云(三)
三月二十二日,燕王抵京,三月二十四日秦王抵京,二十五日,晋王、辽王、宁王同时抵京,御书房里。朱允炆仔细地看着一份份诸王抵京的报告,但他的眉头却皱成一团。二十几个藩王中只有吴、庆、肃、鲁、岷、谷六个藩王进京城,其余虽抵达京城,但都驻扎在城外而不入城。两个封疆大吏,西平侯沐春和定辽侯李维正也一样抵京不入。
刚开始几天朱允炆是十分生气。但随着不肯进京的诸王不断增多,朱允炆便开始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立刻召太常卿黄子澄、兵部尚书齐泰、翰林大学士方孝孺以及吏部尚书叶天明前来商议应对策略。
“各位爱卿,藩王同时不肯进京城。朕很担心他们已互有勾结,如果他在宗庙一致要求朕退位,朕将如何是好?”
朱允炆的心里很担忧,昨晚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叔父们联合起来,在太庙里要求他退位,醒来后,他感觉到这个梦确实有可能会发生,如果所有朱氏宗族一致要求他退位,以祖宗之灵来压他,他还真未必抵挡得住,再加上各个藩王允许带兵三千,必然都是精锐,分开来看数量不多,可合兵在一起,就有五六万人之多,这支军队也足以威胁他的安全了,朱允炆有点后悔了,其实不该让藩王进京,去年皇祖父也说过,藩王三年不得进京,他担心的可能就是这个,自己竟一时没有想到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
他忧虑地望着几个重臣,最后目光落在叶天明身上,这个诸王进京的建议可是他提出来的,叶天明何等精明,他从朱允炊的目光迅速捕捉到了一丝埋怨,眼角余光又瞥见齐泰欲开口,便知道此人要趁机落井下石了,他立刻抢到了话头,微微一笑道:“陛下休要担心,诸王不肯进京不是想对付陛下,而是怕陛下对付他们,他们个个野心勃勃,都想着自己来坐那个位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达成一致呢?尤其秦、晋、燕三国,在没有明确谁为盟主之前。怎么可能合兵一处,陛下不必担心。”
“什么叫坐那个位子,叶尚书大概忘记了自己是在和陛下说话吧!”旁边齐泰抓住了叶天明的语病,冷冷地说道:“这可是大逆不道之言,我看叶尚书不是语误,而是故意说的吧!”
“齐尚书,现在不是我们内部生隙的时候,我们应该精诚团结,为陛下分忧才对。”方孝孺还算比较清醒,知道现在内部不能乱,他起身施礼道:“陛下,叶尚书说得有理,应该是他们不相信陛下,怕陛下聚而杀之,臣建议陛下可下诏,以诏书的方式保证各藩王在京城的安全。这样,眼前的危机就化解了。”
朱允炆点了点头,他接受了叶天明和方孝孺的建议,“好吧!朕就依两位爱卿之言,给他们一个保证。不过朕也想让他们知道,朕是仁义之君,只要他们安分守己,不要有非分之想,朕就不会为难他们。相反,还会给他们子子孙孙荣华富贵,几位爱卿,能否替朕分忧,分别替朕去告之叔父们?”
朱允炆确实这几年不想削藩。他要先巩固自己的皇位,握紧军权,待条件成熟后再慢慢进行削藩,所以他要和几个主要的叔父达成暂时的妥协,派一般官员去是无法让他们信服,最好就是眼前这四个重臣。
“臣愿为陛下分忧,臣愿意去说秦晋二王。”黄子澄先开口了,紧接着方孝孺也道:“臣愿意去劝说燕王和齐王。”
这时,齐泰瞥了一眼叶天明,冷笑道:“叶尚书不会是去劝说李维正吧!”
饶是叶天明能忍耐,但还是克制不住自己了,他“腾!”地站起身。快走两步,在朱允炆面前跪下道:“陛下,臣在两年前便已公开声明过,与李维正断绝翁婿关系,尽管他娶了臣的两个女儿,但臣绝不认他为女婿,臣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恳求陛下不要为小人之言所惑,伤了陛下对臣的信任。”
“叶天明,你说谁是小人!”齐泰也怒了。
“两位爱卿息怒,不要争吵了。”朱允炆一直很头疼叶天明与齐泰的矛盾,两个都是他的重臣,一个还是他的恩师,他夹在中间十分为难。这碗水偏向谁一点点都不行。
“这样吧!朕来分配一下,李维正那边,朕另外派人去说,叶尚书替朕去劝说宁、辽二王,齐尚书去和西平侯谈一谈,朕很担心他被蓝玉拉下水。”
朱允炆已经决定,他以后绝不再同时召见叶、齐二人,省得他们在自己面前互相攻讦,让自己为难。
齐泰却躬身道:“陛下,臣只是为了国事,和私人恩怨无关,李维正那边陛下不用再派人去了,臣去和他谈。”
………………
几个重臣都散去了,黄子澄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刚才皇上给他施了眼色。
“陛下,有何事要和臣商议?”
朱允炆叹了一口气道:“师傅,我感到很累。”
黄子澄见他又变成了自己的学生,他心中也泛起一阵温情,便安慰朱允炆道:“陛下不用这么烦忧,因为刚刚开始,头绪很乱,等慢慢理顺了也就不会这么烦了,我觉得关键是陛下掌握不了军队,所以才没有底气,感到气短烦忧。”
“师傅说得一点没错,我正是手中无兵,所以忧心忡忡,上次锦衣卫事件,冷千秋带领数百人一路北上,竟没有一个军卫阻拦他们,由此可见各地军队并没有真的忠心于我,真的一旦削藩打起来,形势堪忧啊!”
说到这里,朱允炆按住了太阳穴,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黄子澄沉思不语,过了良久他才缓缓道:“或许军队上的布局是我们的一个失策,把权力全部交给兵部并不是高明的办法。兵部都是文人,让文人来指挥军队,才使陛下有一种不着力的感觉,而且军队分布太散,由一个兵部直接面对几百个卫,根本就难以控制,我并非是贬低齐泰,他确实掌控全局的能力不足,陛下,这件事臣思量了很久,臣想提一个革新军队的方案。”
黄子澄的话说到了朱允炆的心坎上了,他连忙道:“请师傅直言,我一定听从。”
“陛下,臣的方案是效仿唐制,京师为主干,地方为枝叶,将全**队集中到京师和凤阳,尤其浙江、福建、广东等沿海部署了大量防倭的军队,可是现在倭寇已弱,实在没有必要在沿海部署重兵,可将他们悉数调入京,在卫上面再设军,与都指挥使司平级,可分为数军,每军十万到二十万人,再用李景隆、徐辉祖、徐增寿、耿柄文、张翼、高巍、盛庸等经验丰富的大将领兵,直接向陛下效忠。臣已经计算过,这样京师和凤阳一带可屯兵一百五十万,有这一百五十万军队为底,陛下便可以在一两年内练出雄兵百万,何愁大局不定。”
朱允炆已经很动心了,不过他还是有一点点不放心,又问道:“如果把军队悉数调入京,那地方空虚,诸王会不会趁机扩张?”
黄子澄笑着摆了摆手道:“陛下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我大明有二百五十万军队,京中本身就有五十万,实际上我只调一百万进京,这一百万并非是北方之军,北方之军不能动,由都指挥使和布政使联合指挥,监视诸王,还是归兵部统帅。臣指的是浙江、福建、广东、江西、湖广、河南、山东等七省的军队。它们离藩王较远,可将它们调入京师附近部署,这样,藩国有匕首,京师有铁拳,谁敢妄动就打谁,最多准备两年时间,陛下便可以从容削藩了。”
“砰!”地一声巨响,朱允炆拍案而起,“师傅所言极是,朕准奏!”
………………
李维正是三月二十四日抵达了京城,和诸王一样,他并没有进京,而是住在自己位于京师西南的家中,他的三千军队也驻扎在宅子附近,没有进入朝廷指定的军营,事实上,十几个诸王各自都带护兵前来,没有一个人进驻朝廷的军营,而是各自部署在京师附近,许多关系好的藩王更是连成一片,驻扎在李维正宅子附近的,还有辽王和宁王,在李维正积极斡旋下,他们三人已经结成了攻防同盟,联合起来保护自己的利益,成为了大明王朝一支不可忽视的重要势力。
这天下午,李维正正在听取方岚的汇报,方岚确实很能干,自己吩咐他的事情都一一得到了突破,而且在宫中也收买了数名有点地位的太监。尤其使李维正满意的是,方岚找到了齐泰的软肋,不过让李维正有些恼火的是他的岳父叶天明,居然又一次以公开上书的方式,再次申明与自己断绝关系,又把自己推到了风头浪尖上,殊不知他这样做,会让很多人产生联想,以为朱允炆要对自己下手了,从而影响到他的计划,他实在不理解叶天明为何会做出这么过激的举动。
这时,一名亲兵来报:“齐尚书来了,正在府外等候。”
李维正一怔,但立刻又笑了,今天早上他已经得到了消息,朱允烦特地下诏,保证诸王的安全,其中也点了他李维正的名字,也就是说同样保证他的安全,他便隐隐猜到了朝廷的策略,正如他想的一样,暂时不削藩,先稳住诸王,等待条件成熟再动手,齐泰前来,也就是想向他说明这一点,当然,既然是齐泰过来,那就说明张杰那颗棋子起作用了。
“开大门,迎接齐尚书!”
李维正立即起身亲自迎了出去。府门外,齐泰正背着手在台阶上来回踱步,一百多名随从正远远等候,确实,齐泰这次主动来找李维正是有一点个人的想法,他的爱妾几次劝他,不要人云亦云,认定李维正会造反,要给自己留条后路,说不定将来削藩失败,他们会逃到高丽去。
尽管齐泰一直认为妇人不可干政,但他自己却私下认同了爱妾的建议。其实他也知道,李维正和蓝玉不一样,蓝玉明摆着夺取贵州自立了。而李维正的辽东总兵、定辽侯却是先帝所封,命他打击倭寇,看管高丽和女真人,虽然上次他不肯奉旨进京,也是为了躲避先帝的毒手,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李维正和云南沐春是一个性质,都是手握军权的封疆大吏。
而新皇和他决裂也是听了自己和黄子澄的劝告,事实上齐泰也不相信李维正有造反之心,他可不是藩王。和新皇没有切身利益的冲突,最多是想做高丽王,所以他也开始替自己考虑后路了,真的削藩若失败,被秦王或燕王夺了江山,他能逃到哪里去?躲在大明任何一处都会被人告发,高丽确实是个不错的去处,这是他从私利考虑。
而为公考虑,作为新皇的师傅,齐泰也意识到皇上应该和李维正和解。把李维正争取到朝廷这一边来,不能让他被燕王所得,尤其是李维正和辽宁二王明显结为一体,争取到了李维正,也就是争取到了三人的二十几万军队,若燕王造反,便可牵制住他南下。
正因为有这个于公于私的想法,齐泰才故意激叶天明,断了他成为李维正联系人的可能,而他自己却来抓这个机会。
齐泰正想着,李维正府上的大门忽然开了,只见李维正笑呵呵地迎了出来,“齐尚书大驾光临,在下不胜荣幸,欢迎至极!”
齐泰见李维正非常客气,笑容真诚。他心中的一点点担忧也随之消失了,他也拱手笑道:“李总兵客气了,兵部对辽东照顾不周,我特来请罪!”
说完,他真的向李维正深施了一礼,李维正连忙扶住他,肃然道:“齐尚书不可这样,辽东是朝廷的辽东,和李维正无关。”
齐泰脸上露出了感动之色,“李总兵能这样想,皇上必将欣慰之极。我今天来就是想代表皇上和李总兵谈一谈,消除过去的一点误会。”
李维正却微微一叹,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方白绸道:“我一直不明白皇上为何对我有了猜忌之心,我李维正是记恩之人,这方白绸是先太子遗命,我时刻收藏在身边,不敢须臾忘怀,请尚书大人替我把它交给皇上。请皇上相信,辽东从来都是朝廷的辽东,以前是,将来还是。”
齐泰接过白绸,眼中不由露出一丝愧色,他也诚恳地说道:“过去我因李总兵是锦衣卫出身,又无科班学识,所以心中总有些瞧不起大人。可事实证明我错了,真正的忠诚之士和书无关,我愿与大人细谈。消除我们过去的误会,不知大人愿不愿意让我进这个门。”
“齐尚书,请!”
………………
就在这天晚上,方岚从宫中得到朱允炆已经决定将沿海军队调入京城的消息,急速赶来禀报,李维正大喜过望,立刻命心腹赴辽东传达他的命令,再向台湾增兵两万。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京都风云(五)
第二百二十七章 京都风云(六)
三月末是多变的季节,上午还是阳光灿烂,可到了下午,天已经阴了下来,乌云笼罩着京城上空,到了夜里终于下起了小雨,风又转向了北风,带来了北方的寒意,乍暖还寒,气温又低了下来。
大街上已经空无人影,只有巡逻的士兵快步跑过街头,大声吆喝着。命行人回家,诸王进京,朝廷在夜里加强了管制,绝大部分民众在夜里都回到了家中,可在刘军师桥旁的一条小巷里却有一人在匆匆走着。他的神情显得有些慌张,但他很小心,在每一个路口前都要小心翼翼张望,确定没人才飞快地走过,在离李维正的府还有二百步时,他又来到了一个路口前,躲在角落里向外面张望,他已经看见了他要去的地方,一扇紧闭的大门,就在他刚刚要出去之时,一把雪亮的刀却从后面顶住了他的脖子。
“动一下,我就杀了你。”
滴滴答答的雨点敲打着窗户。空气寒冷潮湿,令人身体有些不舒适。李维正的房间里又点起了炭盆,房间里变得干燥温暖,弥漫着一种木炭独有的气味,光线明亮,李维正正坐在案前给家里写信,他已经决定下了一件事情,在他回去后将立即娶倩倩进房,这是朱允炆使他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他没有想到朱允炆会用倩倩这件事来和他翻脸,尽管这只是一个借口,但这个借口还是让他心里不爽,李维正也忽然意识到朱允炆其实是半真半假,他心里一直就没有真正的忘记倩倩,也希望自己真的能将倩倩让给他。
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女人让给别人,莫说他现在已经是割据一方的诸侯,就算是普通大臣。他也不会把自己的女人让出去,这个朱允炆在做梦呢!
即使自己有那个心,黄子澄、齐泰、方孝孺等人也绝不会答应。齐泰就明着告诉自己,夺臣下妻女,这和北齐高氏父子有何区别!若皇上有胆,他将以死相谏。
李维正的信是写给紫童,这件事将由她来安排,他写下最后一个字。放下了笔,拾起信笺轻轻吹干了。又了一遍,认为语气和用词还算妥帖,便把信折起来,放进了一只信封里,直接打上了火漆,明天自然会有人替他送出去,现在李维正心里很轻松,他进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和朱允炆和解,让朝廷相信他不会造反,相信他会成为削藩时的一支不可忽视的助力。
这一点是非常非常重要,这就意味他就成为正义的一方,是天下人所承认的前太子托孤大臣,这样,他将来出兵也就出师有名了。
至于燕王会暴跳如雷,他也不放在心上了,他布下的棋局已经成功,燕王已无暇也无力对付自己了。
“大人,有人送信来。”门外传来了罗广才的禀报声。罗广才等人在蓬莱港遇到南下的李维正,他立刻请缨愿随同南下,李维正考虑到他熟悉京城情况,兼之才能出众,便命他为自己的亲兵卫指挥使,一同南下,刚才就是他抓住了可疑者。
“进来吧!”
李维正立刻把信收了起来,门开了,罗广才和两名亲兵押进来一名中年男子,他上前禀报道:“禀报大人。这名男子被我抓住,说是给你送信。”
那名男子立刻跪了下来,双手呈上一个蜡丸道:“总兵大人,我家主人命我把这封信送给你,说是十万火急。”
“你家主人是谁?”
“回禀大人,是秦王幕僚邵先生,我是他的管家。”
李维正的精神顿时一振,“快快给我!”
一名亲兵将蜡丸剖开,从里面取出一卷纸,李维正将纸摊平了,确实是邵闻达写来,说秦王朱樉准备以帝王行为不检为名,集中宗室在宗庙罢黜当今皇帝,秦、晋二王分头行动,已经有肃、岷、沈、鲁、代、齐、湘、楚、韩、唐等十王支持。加上秦晋两人,已经有十二王支持。
邵闻达最后写道:“我以为秦王只在一念之间,二天想法便会消失。没料到他真付诸行动,而且一呼百应,十二王支持罢帝,也就是十二王支持秦王上位,让他始料不及。现秦王已从起初的试探转为全力以赴,争取更多支持。”
李维正的眉头皱成一团,这几天朱樉串联诸王他是知道的,但不知道是什么事,没想到竟是商议罢黜皇帝,朱元璋一共封二十四王,除了潭王被李善长案牵连早死外,其余还有二十三王,现在居然有十二王支持秦王上位,超过了半数,当然这里面也有想浑水摸鱼者,比如齐、楚、湘三王就是,可一旦势头闹大起来,再加上这些藩王带了五六万精兵入京,以朱允炆的柔弱,还说不定真的就被迫宣布退位,李维正知道朱允炆会有这个可能,他不敢杀众多皇叔,而众多藩王却敢杀他。
“我知道了。”李维正点了点头。对送信人道:“现在晚上回去你很危险,就暂时留在我这里,天亮后再回去。”
邵闻达的管家感激地磕了一个头,随士兵下去了,李维正又留住罗广才道:“秦王府那边的监控看来不行,居然给我送信的人到了门口才被发现,我不是说过了吗?每一个出府的人都要盯住,我要每天都给我报告,这件事我不想再说二次了。”
罗广才脸上露出一丝惭愧,他连忙躬身道:“这件事属下马上去加强。”
“去吧!不仅秦王府,还有燕王府。”
“是!”罗广才行一礼,转身去了,李维正慢慢靠在椅背上,思索着这件事,他从来都一种观点,任何事情都有正反两面,就如天地阴阳一样,凡事有利就有弊,就像朱允炆用倩倩一事和自己翻脸,虽然效果很好,却又被人抓住了把柄,同样,朱樉聚集诸王要逼朱允炆退位,自己想上位,那这件事也一样的有利有弊,利是他为皇长子,法理上的继位正统,一旦成功,他就是这件事的最大赢家,可一旦输了,他又会成为最大的输家,那么他又会输在哪里呢?
李维正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他有一种直觉,如果利用好这件事应该可以走出一步妙棋。
自从进京后,燕王朱棣就保持着低调,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三雄王之一,但他约束部下、严禁论调、不准声张生事,他在京中的影响力竟和赵、韩、安、唐这样的小王没有什么区别。使许多一直注视着他的人,最后目标前都转移到秦晋二王的身上,但朱棣的沉寂并不表示他不关心外面情况,不表示他没有行动。恰恰相反,对外面的情况他了如指掌,和李维正一样,他也在京城里部署了大量的眼线,而且不是临时部署,早在几年前,他便在京城建立起了一个完整的情报网,这个情报网以前是对姚广孝直接负责,但现在他来京城后,便暂时改为直接对他负责,每天都送来大量的情报。
这次秦王欲逼朱允炆退位而串联诸王之事,他也清清楚楚,这件事让他很忧虑,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瞧不起自己的二哥,认为他又蠢又笨,胆大包天,最早刺杀太子,后来走私日本白银并擅自招募军队,而且他做得很拙劣,根本就是在父皇的掌控之中,但偏偏他的运气很好,父皇一次次地饶过他,连他擅自招募的军队最后也没有解散,留给了他,而这次欲逼太子退位,居然还有这么多兄弟支持他。
朱棣不由叹了口气,这叫傻人有傻福,他自己也想过利用这次进京逼皇帝退位,但他有顾虑,他想着各个王爷都各有私心,不可能呼应他,反而把他的野心暴露了,所以他放弃了这个策略,但秦王却不考虑任何后果,想到了就做,结果真有不少人支持他,这是让朱棣怎么也想不通的,他很了解朱允炆其人,宽仁是说得好听,说得难听就是太心慈手软,正统得迂腐,搞不好他真会为那个女人之事羞惭退位了。
不行!他朱棣绝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这时,他在京师谍报网的头子纪纲出现在门口,低声道:“主公,周王殿下到了。”
朱棣长身而起,笑呵呵迎了出去,“五弟,怎么现在才来见我。”
门口出现了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身着锦袍、头束金冠,长得面白如玉,颇为一种文人气质,他便是朱元璋的五子,周王朱橚,也是朱棣的同母胞弟,朱橚也是一批被封的藩王,洪武三年,他被封到钱塘做了吴王,洪武十一年,改封周王,藩国在开封府,朱橚好书,字也写得极好,才高自傲,属于一个文人型的王爷,但他也有朱氏兄弟同样的毛病,那就是野心勃勃,一心想再登上位。
在诸王中,秦晋燕三人为最长,又要防御蒙古,所以他们在王府护军之外,另掌有重军,是诸王中的实力三强,而朱橚被册封在开封府,没有防御责任,所以只有护军,但他是五子,所以朱元璋也给了他高规格的护军标准,拥有军队五万人,但五万人还不足以支撑他的野心,尤其太子朱标去世后,朱橚的野心更是急剧膨胀,不过他没有秦王那样明目张胆地招兵买马,他采用了一种迂回的方式,那就是囤积钱粮,等待时机,朱元璋病逝后,他的野心立刻彰显,开始大规模招兵买马,仅仅三个月时间,他的军队便从五万人增加到了八万人,成为和宁、辽、蜀等王一起的二阶梯,由于他的藩国位于中原腹地,手中又有大量的军队,因此从去年开始,秦燕两王都先后来拉拢他,周王当然是想登基为帝,不过他心里也知道,他的机会不大,所以在两位兄长的拉拢中,他更偏向于自己的亲兄燕王。今晚燕王把他找来,就是要和他商量秦王欲逼皇帝退位一事。
朱橚躬身施礼笑道:“四哥有所不知,刚才三哥来找我,耽误了一个时辰,所以来晚了。”
老三便是晋王,他来找朱橚当然就是为了逼皇上退位一事,朱棣脸色一变,他急忙把兄弟拉进屋问道:“五弟,你没有答应他们吧!”
“我答应了,后天一早准时出现在宗庙。”朱橚微微一笑道。
“你答应了?”朱棣愣住了。自己的兄弟居然也要支持秦王登位吗?对于自己这个亲兄弟,朱棣是抱有很大的期望,说得再直白一点,他是看中了周王手中的八万军队。所以朱橚和秦王的关系,他十分敏感。
这时,他从朱橚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狡黠的笑意,他忽然明白过来。抬手给了他肩窝一拳笑道:“你这家伙,居然还来这一手。”
朱橚揉着肩膀笑了,他怎么可能支持二哥上位,支持他上位,那自己这几年不是白忙一场吗?
“来!来!快坐下。”知道兄弟没有支持秦王的意思,朱棣变得异常热情,他请兄弟坐下,并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我就是说呀!你怎么可能支持那种蠢货登位。”
朱橚没有吭声,他其实也一样不支持朱棣登位,只不过他是自己的亲兄,面子上有点过不去,便偶然帮他几次罢了,他喝了茶嘿嘿一笑道:“我知道你今晚找我来必然是有事情的,你就直说吧!总归我会再帮你一次。”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
朱棣就仿佛知道老五肯定会答应似的,他压低了声音道:“我要你去向朝廷告发秦王的逼宫阴谋。”
朱橚沉默了,四哥不想招摇。而让自己去告发,这显然是要利用自己,一旦被秦王知道了,那他就成为了诸王之敌,做这件事的风险很大。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自己这几个月是有点太嚣张了,如果朝廷削藩。自己可能就会首当其冲,他是要给自己留点余地了,想到这他便点头答应道:“好吧!我答应你,不过让我去向谁告发,黄子澄吗?”
这种事当然不能直接找朱允炆。既然叫秘密告发,就不能让相关人知道,而黄子澄是朱允炆最信任的心腹,找他是最合适,不料朱棣却摇了摇头,“黄子澄是个迂腐透顶之人,找他说不定会反而坏事,这件事你去找叶天明,此人会教孺子怎么办?”
“那好,时间紧迫,我现在就去。”
朱橚起身行了一礼,便告辞而去,他刚一走,朱棣立刻把纪纲叫了进来,吩咐他道:“你派人去盯住周王,如果他没有去叶天明府,要立刻禀报于我。”
“属下遵命!”纪纲刚要走,朱棣又叫住了他。
他立刻取过一张纸,用左手写下了:“周王告密”四个字,装进一个空白信封里,交给纪纲道:“后天宗庙祭拜后,你将这封信用断箭射入秦王府内。”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二十八章 京都风云(七)
第二百二十九章 京都风云(八)
布兵其实就是一种心理上的暗示,并不是调一支军队往太庙后面一放就了事,这里面也有技巧,李维正给齐泰的机宜是八个字: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齐泰理解了这八个字的含义,请示过皇上后,他开始行动了。
从下午开始,一队又一队的军队进城,在京城里制造出了一种恐慌的气氛,紧接着城门紧闭,任何人不得外出,但并不宵禁,然后就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天黑以后,有人在皇城附近发现了有军队秘密进入皇城,足足有两万人之多,军队进皇城非常隐秘,周围几条街都不准行人往来,但还是被附近的居民看到了。
二天,天刚蒙蒙亮时,驻守皇城的士兵换岗了,他们带来了一个令人心惊胆战的消息,昨夜两万军队所去之地是太庙,随即宗正寺派人通告各王,进宗庙拜祭先帝,每王所带随从不能超过十人。
休朝一日,今天将是藩王正式拜祭先帝的日子,经过十几天的准备。各种礼仪器物皆已在宗庙内布置完毕,愁云低垂、寒风萧瑟,皇城弥漫着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
按既定的拜祭礼仪,诸王将在卯时一刻会聚承天门,然后列队步入太庙,辰时正,拜祭开始,可现在已经过了卯时,承天门前依然冷冷清清,只有三个藩王在等候,除了秦王外,还有安王和唐王,安王和唐王都很年轻,约十七八岁,他们都身着孝服,表情悲戚,他们不时低声说着什么,眼睛里都慢慢生出一丝疑惑和忧虑,并不是每个藩王都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这两个王爷就不知道,他们是准时来承天门前等候,可已经过了卯时,别的兄弟一个都没来,着实让他们不安了。
“两位小弟不用担心,大家一定都在来的路上,马上就到了,呵呵!”秦王扭过头对他俩干笑几声,脸色随即又阴沉下来,为了今天的拜祭,他昨晚兴奋得几乎一夜未睡,想像着自己坐上金銮宝座的时刻,他也知道了有军队调动之事,但他的心思已经完全被今天即将发生的事情占满了,根本就没有考虑其他可能。他为自己的天衣无缝的方案很是的意,先把朱允炆诱进太庙,再逼他在先帝灵前请罪,无论如何他这个皇帝也做不下去了。
朱樉甚至把怎么逼问朱允炆,朱允炆怎么回答等种种可能都想好了。他就唯独没有想到诸王会不来。大家都希望朱允炆下台,他们怎么会不来呢?可事实却是,到现在只来了两个无足轻重的藩王,朱樉真的忧心忡忡了,他不由想起邵闻达前天劝过自己,当心藩王临时反水,当时他勃然大怒,狠狠地训斥他一顿。而现在,情况偏偏就被邵闻达说中了。
朱樉伸长脖子向千步廊那边张望。他多么渴望能有一大群意气风发的藩王出现啊!但他脖子都酸了,远处还是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此时,已经是卯时一刻,藩王聚会的时间到了,但承天门前依旧只有他们三人。
“殿下,时辰到了,要不要先进去。”一名礼部的官员上前低声问道。
“再等一等吧!”朱樉心似火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忽然,远方有人影晃动,似乎来了十几人,朱樉心中轰然狂喜,他拖着肥胖的身躯迎了上去,来的是藩王,老三晋王,但只有他一人,后面十人都是他的随从,一股深深的失望涌入朱樉的心中,他苦涩地问道:“三弟怎么现在才来。”
“若不是想着二哥会在这里苦等,我今天也不会来了。”
朱樉一怔,“为什么?”
朱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二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你快说!”朱樉急得快吼出来了。
朱纲向两边看了看,压低声音附在他耳边道:“昨天晚上,朱允炆连夜调集二万精兵埋伏在太庙之后。我听守宫城的士兵说,太庙后面都被布遮掩了,杀气冲天。”
朱樉大吃一惊,“这、这是怎么回事?”
朱纲冷哼一声道:“不用说。这一定是藩王中有人告密了,朱允炆动了杀机。”
朱樉吓得连退两步,他颤声问道:“会是谁告的密?”
“还用问吗?二哥说会是谁。”
朱樉明白了,这必然是燕王干得好事,他心中生出一阵恨意,咬牙道:“那他现在在哪里,他敢不来拜祭父皇吗?”
“二哥,人家比咱们聪明,我听说他一早就去孝陵祭父了,宁王、辽王、周王也跟了去,他们不来太庙,可谁也不能说他们不孝。”朱纲沮丧地叹了口气。
“二哥,咱们快回去吧!明天咱们自己也去孝陵祭父,不理朝廷的安排。”
朱樉呆呆地望着天空,他几乎要吼了出来,“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陛下驾到!”承天门里面隐隐传来了侍卫的高喊。
“走!”朱樉一跺脚,也不管安王和唐王,在他的随从簇拥下,迅速离开了皇城,皇城外面有三百精兵在等候着他。
朱樉一回到王府中,他的一名心腹侍卫立刻上前跪下,将一支插着信的箭双手奉上,“殿下,这是今天早上有人从王府南面射入。”
朱樉心中诧异,一把扯过信。打开来,只见里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字:“周王告密。”
“周王!”朱樉猛地将信捏成一团。他咬牙切齿大骂道:“这个混蛋,我要剥了他的皮。”
他怒气冲冲向书房走去,走到一半时又命道:“让邵先生立刻来见我。”
从昨天到今天,邵闻达异常低调,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看得出他的心情不好,这也难怪,昨天晚上他同时接到了李维正和燕王的密令,让他既害怕又担心,他已经意识到,他要面临一个选择了。
很长一段时间来,他一直扮演着三面人的角色,既是秦王的幕僚,又是燕王和李维正的暗探,但李维正似乎更高明一点,知道燕王,而燕王却不知道他,邵闻达因此也更加偏向李维正,或者两边都帮。
可这一次他却不能两边讨好了。燕王和李维正竟然都是为同一件事情而找到他,都是为了周王,燕王命他劝说秦王派刺客暗杀周王,而李维正却反过来,命他劝说秦王与周王结盟。
一个要求刺杀,一个要求结盟,这让他怎么办?
就在邵闻达正苦思两全的办法时。门外有人道:“邵先生,秦王急令。命你立刻去书房见他。”
邵闻达还没有想出办法呢!他只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应道:“我知道了,这就去。”
邵闻达起身向秦王的书房而去,他对秦王这么早回来一点都不奇怪,有燕王和李维正虎视一旁,秦王今天能成功才是怪事呢!
走到书房门口,他定了定心神,推门进去了,“殿下,你找我吗?”
书房里,朱樉又把刚才捏成一团的信重新展开了,他在研究上面的笔迹,到底是谁给他写的信,见邵闻达进来,朱樉指着旁边的椅子,用一种柔和的语气道:“邵先生,请坐吧!”
他当然不会向邵闻达认错,这种柔和的口气就已经代表他的歉意了,待邵闻达坐下,他便徐徐说道:“今天我本来策划得天衣无缝,却被人告密,因此失败了,你可知道是谁告的密吗?”
邵闻达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先生猜猜看。”
邵闻达想了想便道:“属下猜是燕王。”
“不是他,是你想都想不到的一个人。”朱樉冷哼一声,把信递了过去,“先生自己看看吧!”
邵闻达看了一眼,他愣住了,“周王告密”。
“周王告密”四个字就像一根绳子。瞬间便将邵闻达脑海中各个零碎的片段串了起来,连成了一幅完整的势力争斗图,他忽然明白了一切。
没错,这一定是燕王指使周王前去告密,然后再把周王出卖给秦王,目的是造成秦、周二人间的反目成仇,使周王只能和他燕王结盟。燕王是看中了周王手中的军队,所以他才命自己再劝秦王派人刺杀周王,这就是在出卖周王的基础上再加一道筹码,他是要让周王知道,秦王已经计划杀他了,两道筹码就可将周王牢牢地绑在自己的战车之上,策略不可谓不高明。
但偏偏又出现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情况,这只黄雀就是李维正。他已经看透了燕王的布局,所以他才命自己劝说秦王与周王结盟,反将了燕王一军,从这一点看,李维正明显比燕王更高一筹。
这一刻,邵闻达已经意识到了,周王将会是整个局势的关键人物,极可能就是秦燕二王爆发战争的导火线。
“先生怎么看此事?”秦王目光炯炯地盯着邵闻达的眼睛。
邵闻达忽然感到一阵悲哀,自己竟然会辅佐秦王这个蠢货,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他能称帝才是天大的笑话,邵闻达已经有了一种明悟,天下只可能落在北平或者辽东。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殿下。齐桓公不计管仲前仇而用其贤,终成春秋霸主,唐太宗不以魏征曾助建成而纳其言,终得贞观之治,今周王虽告密朝廷,但属下相信这是因他为燕王胞弟之故,而并非本心,殿下若能以宽宏之心与其交好,周王必感殿下诚意,与殿下结盟,使殿下终得中原,从而形成对北平的包围之势,殿下退一步而海阔天空,这何乐而不为?”
邵闻达的一番话听得秦王朱樉连连点头,不过他还是有一点疑惑。便问道:“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周王为燕王的胞弟,他如果念及亲情不肯助我怎么办?”
邵闻达冷笑一声道:“在皇位争夺中还会有亲情吗?燕王欲独霸天下。而殿下却肯与晋王化江而治。孰轻孰重、孰得孰失,我想周王心里比谁都清楚。”
“好,我听先生之言。”
当天晚上,秦王在邵闻达的陪伴下夜访周王府,将那封射进秦王府的信交给了周王。
………………
就这样,一场逼宫的闹剧便在几方势力的策划下不了了之了,诸王们都不再按照朝廷的安排祭奠先帝,他们各自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父皇的追思,祭奠完先帝,诸王也就完成了进京的任务,该是他们回去的时候了,但图穷就会匕现,往往要到最后的时候就会出现惊人的一笔,就在秦王逼宫不成的三天,京城的大街上忽然发生了一件谁也意想不到的事情。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三十章 京都风云(九)
第二百三十一章 战争准备
第二百三十二章 故伎重施
建文元年六月中旬,积蓄已久的战争终于爆发了,秦晋两国的三十万联军出井陉向北平进军,但他们进军速度极慢,五天后才抵达真定府。再向北是保定府,过了保定府就是北平了,或许是担心和朝廷军队发生冲突,二十万联军抵达真定府后便没有继续北上,等待朝廷的军队撤离北平。
而驻防河北的明军已经得到朝廷的旨意,避开秦晋燕三王的冲突,暂时撤离北平,事实上从秦晋联军出井陉开始,二十万朝廷大军已经撤离北平向东避让了,秦晋联军抵达真定府时,他们已经过了潞河。
六月十八日夜,就在朝廷军队刚刚撤离保定府,一支五万人的燕山铁骑如水银泄地般地穿过了保定府,向南疾行,夜幕笼罩,四周黑沉沉、雾茫茫的,右面的两里外是一望无际的白洋淀,军队无声无息地行军。不远处的一座村庄依然沉睡在酣梦之中,村民们一无所知,只有十几条狗冲出来,冲着远处隆隆奔行的黑影狂吠不止。
朱棣被护拥在队伍之中,他身披金甲、头顶金盔,横握一杆亮银枪。正目光冷漠地注视着西方,他已经得到了消息,秦晋联军的前锋抵达了真定府平山县,而主力离真定府还有四十里,距离他们现在所在的安州县还有两百余里,据探子的情报分析,极可能秦晋二王也在主力军中。而这支主力并非是乌合之众,而是秦晋二王统帅多年的护兵,由此可见,他们把所有的老本都押在这次进攻上,企图一举歼灭燕军。
朱棣当然不会用自己本来就不多的军队和秦晋二王硬拼,他已经做好了部署,留姚广孝和长子朱高炽率七万军守北平,他则跳到外围行动,要避其锋芒,攻其虚弱。
这时,一队骑兵从南面飞驰而来。他们奔至燕王面前,一名军官禀报道:“禀报殿下,我们斥候在邯郸附近发现了周王军队的前锋。”
“有多少人?什么行军路线。”朱棣冷冷地问道。
“回禀殿下,约三千人,皆是骑兵,他们向北走直线。”
朱棣沉毕片刻便毅然下令道:“传我的命令,全军加速行军,转向东南,务必在天亮前赶到武强县。”
骑兵陡然加速了,黑压压的骑兵一眼望不见头,以一种山崩地裂般的气势向东南方向奔驰而去。
辽西广宁城的辽王宫内,辽王朱植的头痛风疾再次发作了,他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发疯地摔打撞墙,老远便听见他野兽般地嚎叫声,王府中下人们皆心惊胆战,谁也不敢靠近小屋,王府的几个医士更是战战兢兢,上次风疾发作后,他就杀了两个送药的医士,这次不知会轮到谁?
其实已经有医士怀疑辽王是中毒,而不是什么头痛风疾,但谁都不敢说,说出来而治不了,那就是死路一条,辽王的病出现在一个多月前。也就是他刚刚从京城返回,他在回京的路上看中了三姐妹,便同时把她们带回辽国,这时,他的一名王府医士给他献了一剂壮阳药,效果非常好,朱植便迷恋上了这种药物。不久以后,他就出现了心痛的病症。每次都要这名医士献药治疗。可十天前,这名医士突然逃跑了,朱植的病就无药可治,十天里他的头痛病一连发作了三次,一次比一次严重。使所有的人都担忧不已。
“痛啊!……我实在受不了,救命啊!”
辽王朱植的呼喊声在王府上空回荡。药房里三名医士面面相视,他们束手无策,谁也不知该怎么办?忽然。门外一声高喝:“王妃驾到!”
不等三人反应过来,辽王妃便疾步走进了药房,辽王妃的年纪约二十岁出头,和辽王相仿,她是礼部侍郎赵遂的女儿,前年由朱元璋指定为辽王妃,丈夫之病使她心如火焚。她一头冲进了药房,三名王府医士吓得连忙跪下。
“你们三个还不配药,还有闲情在这里聊天吗?”辽王妃见三人什么事情都不干,顿时勃然大怒。
医士吓得连连磕头”,王妃息怒,我们三人正在商量如何治辽王之病。绝非聊天。”
“哼!辽王之病又不是一次发作了,你们平时都干什么去了?”
其中一名医士终于壮着胆子道:“王妃娘娘,我们怀疑辽王殿下是中毒了。”
“中毒!”王妃愕然,她连忙追问道:“你们可有什么依据?”
“回禀王妃娘娘,关键是前面那个逃跑的刘医士,正是他给殿下献了壮阳药,我们怀疑那药中有毒,而且那个刘医士的身份很可疑。”
辽王妃脸一红,随即凝若寒霜,她不想提壮阳药一事,便冷着脸道:“刘医士的身份有什么可疑?”
“王妃娘娘有所不知,刘医士原来在燕王宫做过,三年前才转到辽。我们怀疑这和燕王……”
“不要再说了!”辽王妃打断了他们的话,冷冷道:“不管殿下是生病也好,中毒也好,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娘娘,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一名医士叹口气道:“还是和上次一样,先把殿下打晕过去,减轻他的痛苦。”
“然后呢?”
“然后我们张榜招医,以重金悬赏能治辽王之病的人。”三个医士终于说出了他们最不想说的话。
辽王妃沉思了片刻,终于点点头道:“好吧!就这么办。”
当天下午,广宁城内贴满了重金求医的布告:“若有人能治好辽王头痛风疾者,赏银五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几天来,前来给辽王看病的奇人异士络绎不绝,但谁也不知道辽王究竟得了什么病。而此时的辽王在上次大病之后。身子变得虚弱无比,精神萎靡之极,躺在床上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天下午,辽王妃坐在床边给丈夫喂粥,她见丈夫变得面黄肌瘦,神智呆滞,不由心痛之极,便在他耳边低声道:“殿下,要不然我们就回京吧!”
朱植虽然精神萎靡,但并没有晕过去,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辽王妃叹了口气,眼睛不由红了,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一名侍卫在门外大声禀报道:“禀报殿下,王妃娘娘,辽东李总兵派军医来给殿下治病,现就在府门外等候。”
辽王妃顿时喜出望外,她刚要说请,可又犹豫一下,低头问辽王道:“殿下,李维正的军医可让他看病?”
朱植轻轻地点了点头,王妃立刻命道:“快请军医进来!”
片刻一名老军医在几名侍卫的带领下进了病房,一般而言,内眷是不能见外男,但看病的医士除外,不过也须在侍卫或者太监的旁护下会见。
老军医走进来,先跪下行了一礼道:“在下高士德,是辽东军医,我家总兵大人听说王爷得怪症,特命我来诊治。”
辽王妃知道,李维正既派此人来,此人必然是医术过人,她忽然想起一人,连忙问道:“前几年辽东镇有个名医高士德,可就是先生?”
高士德点点头笑道:“正是小人,我前年在旅顺给水师治病,结果就被李总兵强行要我从军,我只得听从了。”
辽王妃大喜,她早听丈夫说起过,高士德是辽东最有名的医士,曾经给他看过病,她连忙施礼道:“原来是高先生,我家王爷以前曾得到过先生的诊治,恳求先生再救我家王爷这一次,我必有重谢。”
高士德摇摇头苦笑道:“谢就不用了,我现在是军令在身,先看病吧!”
说着他坐上前,三根指头搭上了朱植的脉搏,又翻了翻朱植的眼皮,迟疑一下道:“殿下不像是生病。”
“那是什么?”
“是中毒了。”高士德肯定地说道。
辽王妃大吃一惊,她王府的医士也这样说,但她不信,而同样的话从高士德口中说出,她就深信不疑,她惊恐地问道:“那该怎么办?”
旁边一个医士却有些怀疑,诊诊脉,看弄眼皮就能肯定说是中毒吗?这也太简单了,他不相信地问道:“先生如何知道我王爷是中毒?”
高士德淡淡一笑道:“诊诊脉,看看眼皮当然不能下定论,但辽王殿下中的这个毒和原来的金山卫指挥使同知陈志安是一样的,病发作时如颠似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这样吧!”
“先生说得一点不错,那还有救吗?”王妃紧张得声音发颤。
高士德却瞥了刚才那个医士一眼,王妃立刻明白过来,她立刻呵斥道:“你们两个退下。”
两名王府医士求之不得,连忙下去了,高士德歉然对王妃道:“同行是冤家,我从来不在别的医士面前看病,请王妃谅解。”
“我能理解,可王爷的病,不!王爷中的毒怎么办?”
高士德捋须轻轻叹了口气道:“王爷病和陈志安一样,都是中了一种高丽奇毒,此毒是慢慢积累而来,可一旦发作,就表示已侵入肺腑,当时陈志安是病发作两个月后才来找到我,所以最后我救不了他,最后死掉了,就不知王爷发病多久了?”
“我家王爷发病半个月,还有救吗?”
“半个月?”高士德沉吟片刻便道:“可以试一试。”
他先开了一副方子递给王妃道:“立刻去煎药。”
王府中药材齐全,很快便熬了一碗药端来,这时高士德从药箱里取出一只水晶瓶,从里面倒出一丸核桃大小的药丸,将它掰碎了,丢入药汤之中,过了一会儿,药便溶解于汤中,整碗汤散发出一股奇香,他把药碗递给王妃道:“这碗药可以暂时控制殿下的毒性,但是去不了根,而且如果不及时医治,殿下毒性下次发作时会更加严重,王妃娘娘可自己决定服还是不服。”
王妃端着药,很有些为难,这毕竟是李维正的军医,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时,躺在床上的辽王闻到了药碗中的奇香,他忽然精神一振,竟一下坐了起来,抢过药碗咕都嘟地一口喝干了,又重重地躺了下来,看得王妃目瞪口呆。
高士德的眼中却闪过一丝会心的笑意。
朱植服了药后,便沉沉睡去了,两个时辰后,他一觉醒来,竟变得精神抖擞,病态一扫而空,王妃惊喜交集,连忙将高士德请来询问。
“殿下,王妃娘娘,前年陈志安逝后,我深感不安,便决定攻克此毒,我研究了一年,在高丽也采到了类似的药,刚才我给殿下服的那丸药其实也是一种类似的毒药。”
“毒药!”王妃惊呼一声,吓得捂住了嘴,朱植却神态不变,刚才那种奇香确实是和壮阳药很像,其实他已经有些明白了,那个给他服壮阳药的刘医士曾在燕王宫里干了五年,三年前才转到他这里,不用说,这必然是燕王对自己下了毒手,想毒杀自己,然后趁机来夺辽西之军。
他摆了摆手道:“高先生请继续说下去。”
高士德便继续道:“刚才我给娘娘也说过,这种药可以暂时控制殿下的毒性,但是去不了根,而且如果不及时医治,殿下毒性下次发作时会更加严重,就是这个意思,我是用以毒攻毒的办法。”
朱植点了点头,他理解高士德的话,他叹了口气便道:“这种毒发作起来实在是让我痛不欲生,先生可有解救的办法。”
“办法只有一个,在原女真人之地有一处温泉,叫做五大莲池,那温泉之水可治奇毒,殿下如果每天能在温泉中泡两个时辰,我再施以针炎和药物,两个月后,殿下体内之毒或许能除尽。”
“那我派人去取水。”
“万万不可!水在莲池中是活水,离开了就是死水,非但治不了病,反而会加重病情,请殿下三思。”
朱植低头不语,他很担心自己离开辽西后,燕王会不会趁机打来,而王妃听说有医治的办法,她欣喜若狂,连忙低声劝丈夫道:“殿下只要秘密离开,不要让消息传出,燕王应该不会知道,而且燕王若有动作,我们会立刻通知殿下返回。”
这时,高士德又道:“殿下服了我药,若不早治,体内之毒三天内会再发,而且那时会更让殿下痛苦万分。”
朱植打了一个寒战,仿佛又感受到了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他再也不犹豫,立刻点头道:“好吧!我即刻就出发。”
建文元年六月中,辽王朱植赴辽东治病,半个月后,朱植忽然从辽东返回,对自己的手下将领下达了命令:因河北战事起,他的辽西之军可暂由辽东总兵李维正统领,以防燕王东进,紧接着他又返回辽东继续治病。
而就在朱植下令的二天,李维正立刻兵分两路,一路由水师大将陈万里率领,率一万水师,乘五十艘战船,进军山海关,而他亲自率军三万从陆路跨过辽河,向辽西走廊挺进。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三十三章 周王请罪
两个星期来,河北南部都不曾下一滴雨,乳白色的轻雾弥漫在空气里,笼罩着远方的树林,从那里,散发着燃烧似的气息,许多灰暗的、轮廓朦胧的云片,悠闲地浮在苍蓝的天上,缓缓爬过去,强劲的枯风不断吹拂着,但不能驱走暑热。
仲夏终于到了艰难的日子,压迫人的暑热,热得无情,在这令人发疯的暑季里,军事行动明显受到了影响,周王的部队从邯郸行至邢台,竟整整花了四天的时间,而走到邢台后,他们就像一头筋疲力尽的老牛,趴在地上,再也不想动了。
周王的大营扎在邢台城以南十里之外,六万大军延绵数里,大营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士兵出帐,大家都躲在大营里忍耐着酷暑的煎熬。
这时,就在天降流火似的官道上,一队骑兵护卫着一辆马车向周王大营这边缓缓行来。
中军大帐内,周王朱橚正盯着一幅地图出神,可他的眼睛却不时望向外面的天空,他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事实上,他这次出兵并不情愿,他没有准备充足,刚刚从朝廷归来才一个多月,战争便爆发了。
但他不得不来,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绑上了秦王的战车,他如果不来,秦晋联军灭掉燕王后,下一个就是他,就这样,矛盾、犹豫、迟疑,他缓缓而行,借口天气炎热,行一站、停一站,走了近半个月才到邢台,这里离北平还有数百里,最好自己赶到时,战事已经结束。
不过今天早上,他却得到一个意外的消息,一支骑兵从东至西而来,占领了邯郸,实际上就是截断了他的后路,这支有数万人之多,不可能是燕军,极有可能是朝廷的军队,可朝廷军队断自己后路做什么?这就是他心神不宁的缘故,他现在看地图就是想寻找另一条退路,或者与秦王之军汇合后再一起和朝廷交涉,这就是周王此时的心理,有点忐忑不安,可没有太把此事放在心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的侍卫的禀报声“殿下,有一文士在外求见,他说是燕王帐下随军参赞,叫做韩潞。”
朱橚一怔,韩潞他是知道的,是燕王的谋士之一,地位虽在道衍之下,但也极受重视,主要掌管燕军钱粮马匹,他一向不离燕王左右,今天怎么来了,难道是……
朱橚当‘腾!’地站起身,高声道:“快快有请!”
片刻,几名侍卫引一名文士来到大帐前,朱橚慌忙迎了出来,“韩先生到来,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来人叫韩潞,是燕王重要的谋士之一,长得脸庞清瘦,一缕长须垂胸,颇有几分道骨仙风,他精于言辞,极善察言观色,这次来,他担负着燕王交给他的重任。
周王一出来,韩潞便从他的语气、态度中判断出周王具时的心态,虽归附秦王,但并没死心塌地,对自己胞兄又带着一丝愧疚,所以他才对自己这样客气,典型的又想立牌坊又想做婊子的心态,要出兵帮秦王,可又想让燕王原谅他,这种人还想和燕王斗,还妄想坐天下?最多是一盘菜的命。
韩潞心中鄙视,可脸上却呵呵笑道:“这么热的天,殿下还亲自出帐来迎,不敢当!不敢当!”
“韩先生这次前来是……”朱橚有些急不可耐地道。
韩潞却微微笑道:“外面热,不如进帐去谈。”
朱橚恍然,立刻一摆手道:“请!先生请!”
二人进帐分宾主坐下,一名侍卫又上了两碗凉茶,韩潞喝了一口茶才若无其事地笑道:“殿下统领大军向北,这是何往?”
朱橚脸一红,半天说不上话来,韩潞瞥了他一眼,便冷冷道:“有一句我先说在前面,现在燕王殿下就在邢台城内,是战是和,全在殿下一念之间。”
‘啊!’朱橚惊得目瞪口呆,半晌,他才结结巴巴道:“你是说,我四哥现在在邢台城内?”
韩潞点点头,“是!燕王殿下率五万骑兵绕到外围,准备从背后向秦晋联军进攻,却无意中听说周王殿下北上,他便决定来会一会殿下,想问问殿下北上是何用意?”
朱橚心中又慌又乱,他现在明白了,邯郸的那支骑兵必然就是燕王的燕山铁骑了,只有他们才能在这炎热的夏天里长途奔袭,自己的后路已经被断了,怎么办?怎么办?他不停地问自己,可他脑海里却一片空白,什么主意也没有。
韩潞看在眼里,他便放松口气道:“燕王殿下念手足之情,不忍以铁骑夜袭殿下,特命我来劝说,希望殿下能幡然悔悟,不要做令亲者痛而仇者快之事。”
这一句话提醒了朱橚,既然四哥是派文士来商谈,就是说还有缓和的余地,可是他心里很矛盾,如何他再听从四哥之计,那就等于是和秦王背盟了,秦晋也饶不了他,可如果他坚持与秦晋盟约,而五万燕山铁骑又不是他能抵挡得了的,秦晋又在两百余里外,救援也来不及了,他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韩潞仿佛知道他的心事,便劝他道:“燕王能理解殿下和秦晋结盟的原因,无非是想为一国之君,或许秦晋是可以答应殿下三分天下,但这绝非大明之福,殿下想过没有,大明分裂了,而蒙古人却在重新积蓄力量,他们念念不忘中原江山,一旦大明陷入内讧,国力疲弱,我们又拿什么抵御蒙古铁骑再次南下,一旦大明江山又重新被蒙古人夺走,秦、晋、周三王岂不成了千古罪人,将来你们怎么去见自已的天皇?殿下是饱学之士,并非秦晋不学无术之徒,当明事理,当知大义,况且燕王是殿下亲兄,将来他为帝,又会亏待自己的胞弟吗?燕王让我告诉殿下,他为帝,大明江山不可裂,但他可以把安南、吕宋或者高丽封给殿下,让殿下为小国之君,殿下,这是燕王看在胞弟的份上才答应,殿下且不能再执迷不悟了。”
韩潞的劝告就仿佛最后一块砝码,将朱橚左右为难的心压下去了,他长叹一口气道:“那四哥要我怎么办?”
韩潞见他已经被自己劝服,他便立刻道:“燕王的意思是让殿下去邢台给他认个错,然后退兵回开封,等他击败秦晋后,在配合他一起向山东进军,另外,燕王知道殿下富足,也希望殿下能给燕军提供一些粮草援助。”
朱橚眉头一皱,退兵他愿意,可去邢台见四哥,他却有点害怕,他犹豫一下便道:“要不我直接退兵回开封,让人给四哥送几十万粮食来,你看如何?”
韩潞摇了摇头道:“燕王在邢台不过千余人,你们是亲兄弟,燕王怎么可能加害殿下,他若加害了殿下,那他将来怎么登基称帝?怎么去收其他诸王的心,他是想让殿下当面认个错,然后兄弟一笑抿恩仇。
朱橚终于被劝服了,他点了点头道:“好吧!我这就随先生去邢台,向四哥请罪。”
邢台县,巍峨的城墙矗立在燕赵平原之上,此时已是黄昏,夕阳如血,大地苍茫,燕王朱棣站在城墙之上眺望着南方,他到邢台已经两天了,一直在耐心地等待着周王的到来,就像一个抛下食饵的渔夫,静静等待着鱼儿的上钩,他知道周王带来了八万人,这八万人中有四万是原河南驻军,后划给周王作藩王护军,是十分精锐的军队,可惜周王手下无人,竟让这支军队明珠投暗了,另外他自己又招募了四万新兵,这些才是乌合之众,偏偏他又将新旧军混在一起,就像给强壮的人套上了枷锁。
周王的四万护军是他想要的,而四万新兵他也可以接受,作为他的军役使用,当然,周王的八万人他可以一战击溃,可是他舍不得,他要一兵不损地揽入自己怀中。
“殿下,来了!”一名亲兵指着远方官道上的一支军队道。
朱棣举起李维正送他的千里眼,眯着眼看了半天,他果然看见了周王,正骑在马上和马车里的韩潞说话呢,他忽然笑了,居然只来了几百人,自己这个弟弟真是书生,竟相信了韩潞的话,或许真以为自己在邢台城只有一千多人呢!
朱棣立刻下令道:“令张玉出兵,不用等他们进城,可立刻将他们包围擒拿,再传令朱能,现在便可进军周王大营,监视住他们的行动。”
燕王的一声令下,城中一万骑兵在大将张玉的率领平从四门飞驰而出,向两里外的周王队伍包抄而去,一万骑兵战马奔腾,杀气冲天,瞬间便将目瞪口呆地周王团团围在中间,几千把弓箭和火铳对准了他,张玉纵马飞出,用战刀指着朱橚厉声喝道:“燕王有令,周王下马受缚,否则杀无赦!”
一个时辰后,朱棣在一万骑兵的护卫下来到了周王大营,这时,大将朱能已经率领两万骑兵在大营外监视情况了,如果周王之军胆敢逃跑,他就会衔尾追击。
三万燕山铁骑如大山一般缓缓地向周王大营靠拢,最后停在一里之外,他们陡然爆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呼喊:“燕王驾到,万岁!万岁!”声势骇人之极。
朱棣在数百亲卫的护卫下,骑马来到了周王大营的大门前,在他身后,周王朱橚脸色惨白,他低头着,浑身瑟瑟发抖。
大门紧闭,手臂般粗的木栅栏后,挤满了无数的周王军队的军官们,他们表情复杂,默默地看着燕王和周王走近,三十步外,朱棣停住了战马,他马鞭一指,厉声令道:“所有千户以上军官统统出来见本王!”
众军官面面相视,大营里一片寂静,过了片刻,营门开了,近二百名千户以上的军官陆陆续续出来,他们站在燕王面前,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和周王。
朱棣哼了一声,他昂声道:“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周王已经投降于我,愿效忠我朱棣者,袒右臂,不愿效忠者,可自回营。”
众军官一片安静,忽然,一名指挥使脱下衣甲,袒露出右臂,跪了下来,有人带头,众军官纷纷袒露右臂跪下,一齐大声道:“我们愿效忠燕王殿下,为殿下赴汤蹈火口”
“好!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的弟兄,只要我朱棣有一口肉吃,就会分弟兄们一半。
建文元年六月底,燕王朱棣兵不血刃,在邢台收复了周王的八万大军,他遂命大将朱能为主将,重新整编周王军队,并派人冒充周王特使,向保定的秦王求救,言燕王欲南逃,结果被周王拦截,两军对垒,恳求秦王火速援助,秦王大惊,立刻命大军调头南下,准备在邢台一带全歼燕王军队。
就在秦晋大军南下之时,燕王却率三万燕山精骑疾速向西南行军,两天后,三万骑兵从涉县漳水谷地绕过了太行山,进入山西潞安,随即调头向北,闪电般地扑向井陉。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三十四章 名正言顺
京城皇宫,这几天报信的使者像走马灯似的川流不息,给皇帝朱允炆带来了一个又一个的河北消息:秦晋二十五万大军攻燕;燕王突然出现在邢台,收复周王八万大军:燕军铁骑奇袭井陉得手,晋王大将张思率五万军投降燕王,秦晋大军退路被截断。
朱允炆几乎所有的心思都在河北战场上了,他从早到晚都扑在地图上,研究两军对垒的情况,刚开始时对燕王不利,但随着时间的椎移,战争的天平似乎又偏向了燕王,秦晋陷入了困境之中。
朱允炆不由深深地忧虑起来。他原以为秦晋和燕王会血拼一场,互相消耗实力,可没想到燕王如此狡猾。根本就不和秦晋大军进行正面交锋。他利用对方出兵的机会,一个个地吃掉对方的有生力量,才短短一个月,他就平白多了十三万军队。现在他的军队也到了二十五万,与秦晋联军持平,而且掌握着主动,如果秦晋此次战败,燕王的军队极可能一跃到四十万之众,这可以和朝廷一拼了,那时还削得掉燕王的藩吗?
朱允炆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应该抓住李维正给他创造的机会,在京城抓捕燕王,虽然有点后悔,但他也不会表现出来,而把它藏在心中,现在该怎么办呢?
“陛下,齐尚书求见。”一名太监低声禀报道。
齐泰来得正好,朱允炆精神一振,立刻道:“快进齐尚书进来。”
片刻,齐泰大步走进了御书房。他也带来了一件大事,但不等他开口,朱允炆便抢先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齐尚书,河北战场上秦晋的局势不利啊!朕很担心一旦燕王大胜,实力非但不因内讧而减少,反而会实力大增,齐尚书,那时想再削藩恐怕就难了。”
齐泰躬身施礼道:“陛下,臣也是为此事而来,臣有个建议,或许能避免陛下的担心出现,”
朱允炆大喜,连忙道:“尚书请说。”
“陛下,臣的建议是,立刻命朝廷军队参与调停,协助秦晋二王返回藩国。
朱允炆低头沉思了良久,他忽然表现出了一种少有的决断,毅然道:“尚书说得对,我们决不能任燕王做大,这件事不用再经朝廷讨论。朕就做主了。”
他立刻转身对侍奉在旁的大学士道:“传朕的旨意,命河北布政使张昆、都指挥左使张信、都指挥右使谢贵三人,立刻率河北军队隔开三王争夺,调停他们的争端,务必让秦晋二王率军返回藩国。”
大学士写完圣旨,并盖上印鉴。便立刻将旨意传了出去,这时,齐泰才回到自己的正事上,他瞥了一眼御案上高高的一叠奏折,便问道:“陛下,今天辽东李维正和辽东联合送来了一份紧急奏折,陛下看了吗?”
朱允炆一怔,他立刻上前在御案上的奏折堆里翻了一下,找出了一本他还没有看的奏折,这两天他心思沉溺在河北战事上,也无心批阅奏折,他见齐泰要开口,不由脸一红道:“朕知错了,再会不这样。”
齐泰还是叹了口气劝道:“陛下。以前先帝勤奋朝政,数十年如一日,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一份奏折晚了一天,可能就会改变天下大势,责任不可谓不重,请陛下谨记。”
“朕这就批阅!”
朱允炆坐下来,打开了李维正和辽王朱植联合上的奏折,他忽然吓了一大跳,奏折中两人竟说宁王与燕王暗中勾结,准备协助燕王叛乱,将八万大宁军交付燕王,奏折里还附有一份宁王写给燕王的短信,朱植言这是被他的军队截获,短信中是在商量大宁军南下的路线。
在奏折的最后,辽王和李维正请求朝廷下旨夺去宁王的军队,朱允炆看得目瞪口呆,他刚刚知道周王的八万大军已经被燕王得了,现在如果宁王的八万军也被燕王拿到的话,问题可就严重了,他一时心慌意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一旁的齐泰沉声道:“陛下,此事是辽王和李维正同上奏折,必不会有假,而臣也知道宁王与燕王关系素来不错,极可能是燕王许了什么诺言,宁王才决心相助燕王,臣的建议是宁可周王八万军被燕王所得,也不能宁王一万军归燕国。”
朱允炆点了点头,齐泰的意思他明白,宁王的军队非同小可,他拥有大明最犀利的骑兵,由三万余人蒙古朵颜部组成朵颜三卫,而且他另外五万军队也一样精锐,若被燕王的到。后果将不堪设想。
“那依爱卿之意,朕该怎么办?”
“陛下,臣建议立即下旨给李维正和辽王二人,授权他们解除宁王的军队,有朝廷的旨意,或许宁王还有忌惮,不敢公开举叛。”
朱允炆犹豫了一下,虽然他不想大宁军归燕王,可也同样不愿意大宁军被李维正得到,齐泰看出了他的意思,又劝道:“陛下,有辽王在。大宁军归不了李维正,我们可另给辽王下一旨,命他全部收编大宁军,但不管怎么说,此事必须果断,一旦秦晋大军退兵,燕王得以喘息之机,他就会立即掉头进攻辽东。那些燕宁南北夹击,非但大宁归燕王,辽王之军和辽东之军也一样难保了,辽王和李维正必然是深知这一点,才恳求朝廷下旨解除宁王军队,所以臣刚才说,陛下晚批奏折几个时辰,可能就会改变天下大势。陛下若再拖延,就算最后送去旨意也来不及了。”
朱允炆最终被齐泰劝服了,他立刻写了两份圣旨,一份是授权辽王和李维正解除宁王兵权,另一份是把大宁军交给辽王,两份诏书连同兵部的命令一起,紧急送往广宁城辽王府。
此时的辽西已经完全被李维正控制住了,辽王朱植的五万精锐护军以及他新招募的两万新兵,一共七万人,全部被李维正收入囊中,他利用朱植的手谕,命所有军队高官赴广宁城开会,结果全部被囚禁,随即又重新任命了新的指挥使和指挥同知,由于这一切都是辽王的命令,所以军队没有出现反弹,但这样还不够,李维正又利用朱植的命令将辽西十卫重新整编,并与辽东军互换军官,这样,经过十天的整编,辽西十卫便被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归属。
几乎在控制辽西的同一时刻。李维正便立即下令封锁北上关隘,又对所有的南下的商旅严加盘查,同时下令禁海一年,所有民船,无论高丽民船还是辽东民船,都不得下水,违令者斩,他又命旅顺两卫水师和釜山卫水师巡视海面,不得有任何船只南下。
山海关,这里是辽东进入中原的必经之路,是天下十大雄关之一,扼住山海关,就等于掐住了辽东走廊的咽喉,山海关原来由朱植的山海卫驻防,有一支小型船队,但李维正接管辽西后,便将山海卫调到辽东半岛整编,而由他最心腹的金山卫接管山海关的防御。
这天中午,山海关前和往常一样热闹,几支南下商队正在等候验牒讨关,由于辽东对生铁的等军需物资的需求量极大。仅靠官方采购远远满足不了,因此李维正便放开了民间贸易,利用民间商队向辽东贩运生铁,辽东由此活跃着一百多支长途商队,每支商队基本上都由数百匹骡马组成。
今天准备过关南下的就是其中三支商队,都准备去河北迁安贩运生铁,三支商队手续齐全,已经通过了一道道的关卡,过了山海关就出了辽东地界了。
今天在山海关前执勤的是一支千户军,一千名官兵在城上城下巡逻,而两支百户的士兵在城门前进行检查。另外一支由百余人组成特别稽查队也在城门前巡防,稽查队是由原来锦衣卫三所的军士组成,主要是执行一些特别任务,而山海关里就有这样的一支稽查队,由一名百户率领。直接听命于总兵府。
这名锦衣卫百户姓沈,三十余岁,也是一名稽查经验极为丰富的老兵。尤其是一双眼睛毒辣,任何人的一点异状都逃不过他的审视,他已经接到总兵府的特别指令,在山海关前拦截宁王派出的使者,当然是化过装的秘密使者。
他明白总兵府为何不禁商旅出关的用意,就给刻意留一个口子给宁王的使者走,否则使者无路可走,那就会翻山越岭了,反而抓不住人。
由此山海关的检查也就变得异常严格了,不是手续齐全就能过去。还必须一个一个人地搜身过关,这时已经是二支商队在接受检查了,每一个人都要举起手接受搜身和盘问,包括口音、路引和家庭况。
沈百户坐在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冷冷地注视着每一个人的表情和一些细节处,他的一百余名手下则进入商队中仔细盘查,这是除城门守军捏身检查外的二道稽查,更严格仔细。
这时,轮到一名年轻的伙计被检查了,他长的很普通,小眼睛、扁鼻子,一副劳碌相,皮肤也很黑,显示出常年跑长途的辛劳,和其他伙计没有什么区别,两名士兵正仔细地搜身,同时盘问他一些问题,他的身上除了一点碎银和火石、路引等杂物外,没有任何东西,而且帽子也被拿下来检查了,看样子他是合格的,一名士兵在他的路弓上敲了介,章。准备放他走了,沈百户也用目光剥视了他一遍,没有问题,准备移向下一个,可就在这个伙计接回物品一刹那,沈百户突然发现了异状。他的手,他右手上的虎口处居然没有老茧,这是和其他伙计不一样的。他整天拉拽骡马缰绳,虎口怎么可能没有老茧。
沈百户并没有‘腾!’地站起来。而是慢慢起身向城门上的一名军官招手笑道:“王千户,下来喝一杯吧!”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装作竖起耳朵仔细听的样子,慢慢靠近这个伙计。忽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扑上去,将这个伙计扑倒,死死按在地上,伙计在被扑倒的瞬间,也同时脸色大变,拼命挣扎,手却伸向鞋底,沈百户经验老到,猛地挥拳在他太阳穴狠狠一击,伙计一声闷哼。晕死过去,沈百户却一指他身后另一名脸色微变,脚下已经准备逃跑的伙计大喊:“给我抓住他!”
不等守城的士兵反应,两名稽查军士几乎是同时出手,将这一名伙计也扑到在地,并下手狠毒,将他的两只手腕,咔嚓,一声掰断了,城门口发出一声惨叫,所有的值勤士兵这才惊醒过来,一起涌上,将三支商旅团团围住,几名已经盘查过站在一旁等候的人也被士兵围住了。
沈百户已经将身下之人的两只鞋取到手了,人交给手下看管,他刚才看得很清楚,这个人被扑倒的瞬间。手是去抓鞋,那问题肯定就出在上。
这是一双很普通的布鞋,刚才士兵也检查过,从表面看是没有一点问题,但沈百户可不看表面,他伸手一撕,便将布鞋底一撕两半,从里面抽出了一幅写满了密密麻麻字的白绸,上面还有鲜红的印章,旁边刚刚醒来的伙计忽然长叹一声,无力地低下了头。
广宁城的辽王府此时已经没有辽王的家眷了,辽王妃已经被送到辽东去休养,而辽王朱植则每天躺在一间静室里吞云吐雾,等待李维正随时用他,李维正则将辽王府临时改成辽西总兵府,在这里发出一个又一个的整编指令。
辽西军顺利拿下了,下一步就是宁王的军队了,他相信宁王这几天已经有所耳闻,以他的聪明是不会太相信辽王把军队交给他暂时统领的说法,当然,他可以先不慌进入辽西。等把宁王军拿下后再夺辽西兵,但那样做至少要耗费一个月的时间,他担心燕王会随时进攻辽西。
他和辽兵的联名奏折已经在半个月前便送到朝廷去了,他已经得至方岚的消息,朝廷批准了,圣旨在送来的路上,就这两日该到了。
另外,他也派了一名心腹秘密赶赴朵颜部,也应该有结论了,他并不担心尔颜部会不答应他的要求。他手上有一张王牌,这张王牌不是国为他和朵颜部的小酋长结为安答。而是他扼住了朵颜部的喉咙,事实上经过这两年的所谓马市贸易,朵颜部已经完全依赖他的粮食和食盐以及其他生活用品的供给了,他已经掌握了情报,朵颜部这两年养羊数锐减。而改成养马来换取粮食和其他生活物品,只要他停止粮食供应,朵颜部将立刻发生饥荒,而朱权那边的一部分军粮还是由自己供应呢!哪有余粮给蒙古人。
现在,他李维正需要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由朝廷授权他收编宁王军。
“报告!”一名亲兵在门口禀报道:“山海关送来紧急信件。”
“拿给我看。”
亲兵上前将一只信封递上道:“报信者说,这是山海关沈严百户查获的宁王密信。”
李维正随手抽出了一幅白绸。上面写满了字,他看了看,果然不出他所料,宁王向朝廷告密了,说他夺了辽王的军队。
李维正笑了笑,现在就算朝廷收到这幅告密信,也已经晚了。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三十五章 奉旨夺权
宁王朱权几乎是在一时间便知道了秦晋攻燕的消息,他在北平燕王宫内安插有探子,他的探子密告于他,燕王已经不在北平,率领一支军队南下了,朱权立刻意识到秦晋二王将凶多吉少了,事实上,他本来也不看好秦晋,他在北方已经多年,比朝廷更深地了解秦晋燕三王的实力,燕王的谋略和统帅不是秦晋二王所能比,如果不是秦晋结盟,他可以肯定秦晋必输,但秦晋结盟后,双方的兵力对比发生了悬殊,他也就不能肯定燕王会必赢了。
但从这一次的燕王用兵,他又能下结论了,秦晋必输,可下了这个结论后,朱权又深深地忧虑起来。如果燕王干掉了秦晋,实力大涨,那他会不会调过头来对付辽宁呢?答应是肯定的,燕王必然要先统一北方。然后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南下。
这个忧虑让朱权失眠了两夜。他想到燕王攻辽会有两个途径,一个是走山,海关,沿辽西走廊北上,而以山海关之雄险,燕王未必攻得下来。那么他就会选另一个途径,那就是走遵化,从北面进攻,这条路的可能性极大,这样一来,他的大宁军就是首当其冲了,他怎么办?是战还是和,他和李维正及朱植联合起来。能对付得了燕王吗?自己是不是该留一条后路?
可就在朱权举棋不定之时,他忽然听到一个让他震惊无比的消息,朱植竟下令让李维正暂代辽西总兵,把军权托付给他,这不等于就是引狼入室吗?紧接着,李维正果然领兵进入了辽西,堂而皇之地代理起辽西总兵来,朱权立刻意识到,辽西已经完了,吃进肚子的肉怎么可能再吐出来,朱植肯定是遭到了暗算。
李维正夺取辽西使朱权惶恐起来。他知道李维正的下一个目标必然就是自己了,朱权考虑了三天,他终于做出了一个重大决策,一方面写信给朝廷,告发李维正谋辽西,另一方面他决定投靠燕王,支持燕王夺位,同时也写信给燕王,表达了他的投靠意向。
两封信在五天前习时送出去了,朝廷之信走山海关,燕王之信走遵化。送完信,朱权便开始进行战备了。
目前他手中有军队八万人,其中护兵四万,他自己招募的军队一万。另外还有三万投靠大明的蒙古骑兵。朵颜三卫。
虽然朱权手中的军队不少,在诸王中可以排列前茅,但他也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的藩国位于草原的边缘,人口稀少,耕地荒芜,几乎都是要依靠朝廷供给,而供给的路线。在洪武二十七年以前是海运到天津卫,再从天津卫到北平,最后走遵化运到大宁,路途遥远;洪武二十七年后,供给路线便改为走辽西北上,另外由于高丽被平定,朱元璋便决定,辽王和宁王的部分军队由高丽供养,这样一来,辽王和宁王的部分军队的给养实际上就是被李维正控制住了,现在李维正控制了辽西,大宁军的给养便完全被李维正掌握了,这就是宁王恐慌的原因。
实际上,这种情况已经发生了,应该在十天前抵达的粮草直到现在还没有来,而他手中的粮食最多只能维持五天,朱权心急如焚,有点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这是报信的士兵来子,朱权立刻冲出大帐,只见几名骑兵飞驰而来,翻身禀报道:“禀报殿下,朵颜部骑兵在五十里外停住,脱鲁忽察尔说没有粮草,无法前行,他要求殿下给他送粮草后,他们才来。”
“这个混蛋!“朱权气得破口大骂,养了朵颜0骑兵这么多年,却在关键时候给他来了一记阴招。
骂归骂,他也无可奈何了,既然朵颜卫不肯来,他只能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了,他转身返回大帐,毅然对亲卫道:“速传我命令,大军立刻拔营起寨,向遵化方向进发。”
建文元年七月,宁王朱权率大军离开了藩国大宁,拖家带口十余万人,向遵化方向迁移。
真定府,亲城县外的洨河北岸,粮草和各种军用物资堆积如山,一群群垂头丧气的士兵正疲惫地向西行走,而他们身边的骑兵则大声吼骂。催促他们加快速度,皮鞭不时抽打在他们身上,这是一场战役刚刚结束后的情景,秦晋联军的三万后军被从井陉突然杀出的两万燕山铁骑所偷袭,秦晋军溃败,逃到迹河北岸时无路可走,纷纷跪地投降,三万后军中数千人被杀,两万人成为了战俘,而几乎所有的粮草辎重都被燕军缴获。
在离岸边不远的一座山岗上。燕王朱棣面色阴沉地望着一群群战俘。没有半点胜仗后的喜悦,是的。他确实高兴不起来,他刚刚接到消息。朝廷十万大军突然出现在百里外的临城和柏山一线,将秦晋的十八万主力大军拦住,而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尧山附近,他手下的大将张玉、朱能已经埋伏了七万大军,准备趁秦晋联军得到井陉失手、后军被袭的消息后惊慌失措之际杀出,然后他的铁骑再从北面夹攻,秦晋联军必然大败。
但朝廷军队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部署,而且山西的朝廷军队也出现了,堵住了他进入山西的道路。也就是说,他已经无法再袭击太原了。
朱棣知道,这是朝廷不愿意自己轻而易举地干掉秦晋联军,便出兵干涉了,如果他不知趣,仍然要和秦晋一战,那极可能会造成朝廷和秦晋联手来对付自己,这个局面他就难以抵挡了,朱棣不由长叹一声,只能先忍下这口气了。
“传我的命令,朱能、张玉不得进攻,原地,等待我的命令。”
他话音刚落,身旁的谋士韩潞立刻劝道:“殿下,既然不进攻秦晋联军,那朱能和张玉两位将军最好也离开原地,属下不担心秦王的胆怯。却有点担心晋王,他毕竟也是带过兵之人,如果他执意要和朱、张二位将军一战,朝廷军队未必会阻拦,说不定他们反而会创造机会给秦晋联军,我怀疑朝廷的意思就是想借秦晋联军来削弱我们。”
朱棣顿时醒悟,率领朝廷军队的大将必然不是张信,否则他会事先告诉自己,韩潞的话提醒了他,他又立刻改变命令道:“命令朱能、张玉不得在原地停留,立刻迂回北平。”
朱棣感激地向韩潞点了点头。关键时候谋士还是有用的,想到谋士。他不由又想到了吕思远,其实自己当场应该听从他的劝告,以剿灭蓝玉为借口,主动出兵山西惯先干掉晋王,只是自己当时考虑周王去了,才让秦王有先一山出兵山西,现在秦晋联军之势已成,再走这一步棋,就有点不妥了,只有再等待机会吧!
就在这时,远方一对传信兵飞驰而来,老远便听他们叫喊:“殿下,北平急件!”
朱棣一怔,催马迎了上去,厉声问道:“何事着急?”
传信兵翻身下马,将一封信高高举起,急声道:“军师急件!”
朱棣随手接过信拆开,只见信中道衍只写了一句话:“辽宁内讧,宁王有意归附北平,可先取辽东。”
朱棣大喜,现在井陉失陷,粮草被夺,秦晋联军军心浮动,必然从南面绕回山西,数月内也不敢再来,正好给他时间取辽东,现在辽宁内讧。真是天赐良机,他立刻对身边的大将陈亨道:“我给你两千军,留此地整理战俘,战俘若有异动,一概诛杀,不得手软。”
“遵令!”
朱棣大喝一声,催动战马向山岗下奔去,他率领燕山铁骑浩浩荡荡返回北平。
由于拖带十几万军属,宁王大军行走缓慢,两天才走了一百余里,而且他的队伍拉得极长,前军和后军之间竟相隔十里,朱权走得匆忙倒不是担心李维正追赶,他知道李维正现在正忙着收编辽西军,还无暇顾他。他是担心军粮不够了,他只剩下五天军粮,而从大宁到密云长城有四五百里的路程,他就怕不够,不过昨天他又重新整顿军粮和随军家属的粮食,发现粮食还可以维持七天,再加上今天上午得到了一个蒙古游牧部落的两千多只羊,这又给他补充了部分军粮,他也定下心来。
天色渐渐黑了,草原上一片苍茫,不远处的土河如一条黑色的玉带笔直地伸向遥远的北方,夜风强劲。一阵飞沙走石,令人脚生倦意,朱权搭手帘望了望北方,一个时辰前还像黑点般后军已经看不见了,估计他们已经相隔十五六里了。
他叹了口气,便下令道:“大家原地扎营,等待家眷们到来。”
士兵纷纷下马忙碌起来,有的扎营、有的去河边打水,有的埋锅造饭。土河岸边一片喧闹之声,朱权也十分疲惫了,便找了一片干净的草地。躺了下来,他望着天空漫天星斗,却在想着即将和四哥见面之事。以前他还有野心登基,可回了一趟京城后,他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也渐渐死了这条心,虽然登基不了,但他也有称霸一方为王的想法。他看中了高丽,便想着自己为高丽王,但这又和李维正的野心冲突了。虽然他和李维正一直私交不错。但在权力面前他是不会讲私情,他是堂堂的大明藩王,皇室血统,而李维正只是凤阳一小民,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这次和四哥见面,当明确此事,他相信四哥一定会答应自己。不知不觉,朱权便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他忽然被亲兵推醒了,“殿下醒醒!殿下醒醒!”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大帐之内,他太疲倦了,被亲兵们搬进大帐都不知道,他‘腾!’地坐了起来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殿下,你已经睡了两个时辰。可是后军还是没有来,我们很不放心啊!”
“什么?”朱权大吃一惊“,两个时辰了他们还没赶来,派人去了没有?”
“已经去了好久,但现在派去的人也没有回来。”
朱权有些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止相隔十几里吗?不可能啊!下午自己还看到他们的。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了一阵极轻微的震动,大帐里的灯烛突突地跳了起来,很快,桌上了水杯也开始抖了,这种震动越来越厉害。
“不好!有骑兵来了。”朱权一跃跳起,向大帐外跑去,果然,月光下,他看见北方一条黑线正铺天盖而来,大营里的岗哨也发现了。‘当!当!’地敲响了钟声。
“快上马!准备迎敌。”
朱权嘶声竭力地大喊,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他们遭遇了鞑靼的蒙古骑兵,他的心凉了,不用说。他的后军和十几万随军家属已经全部覆灭了,但是居然没有人逃回来报信,这又让他有点奇怪。
此时军营里一片混乱,所有士兵都在想着自己的妻儿老小,他们乱喊乱叫,甚至有人大哭了起来,但不管他们再怎么准备,都来不及了。铺天盖地的骑兵已经到了一里之外,足足有六七万人之多。
忽然有人大喊起来,“不是蒙古人。是明军!”
这下,所有的人都看清楚了。是明军的大旗,而且他们的盔甲都是明军,既然发现是自己军队,大家的恐慌之心顿时消失了,不少人甚至又脱去了穿了一半的盔甲,捂着脸喜极而泣,既然是自己的军队,那妻儿就无恙了。
但此时朱权的心却沉入了深渊,他知道这不是燕王来迎接他们,而是李维正的军队追来了,他早有做好了准备,所谓整编辽西军不过是做给自己看的,估计那三万朵颜军也是被他策反了。
而现在,他根本就没有给军士们说。李维正已经是敌人,甚至他手下大部分大将都不知道,他不想动摇军心,朱权腿一软,竟坐了下来。
这时,数万追兵已经围了上来,因为临时休息,大营没有扎橱栏,骑兵们就直接进入了营帐,这时,从军中出来两人,当先一人身披盔甲。浓眉重眼,目光威严,正是李维正,而他身后一人身着王服,却是辽王朱植,李维正催马上前,取出一卷圣旨厉声喝道:“辽王植、辽才总兵李维正奉朝廷旨意前来,宁王接旨!”
所有的目光都朝宁王看来,眼中都有催促之意,此时的宁王已经万念皆灰,李维正不仅控制军队家属。甚至还有皇上圣旨,他能怎么样,抗旨造反吗?那他的手下军队一个都不会跟从。
在万众瞩目之下,朱权缓缓走上前,双膝跪下,李维正展开圣旨高声宣旨道:“宁王权擅与燕王勾结。欲谋反朝廷,朕特命辽王植、辽东总兵李维正收其军权、夺其藩国,宁王权即日回京面圣,钦此!”
朱权呆呆地望着天空,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长叹一声,“臣朱权遵旨!”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三十六章 激战山海
建文元年的夏秋注定是一个多事的时节,先是六月秦晋燕三国大战,以秦晋联军的败退而告终,八月初,朝廷却又意外地做出了一个削藩决定,宁王朱权因擅自统兵离开藩国而被朝廷夺去护兵,军队交由辽王朱植暂管,宁王朱权改封南昌就藩。
就在天下人对这两件大事的惊叹还未消退之时,又一件大事震动了天下,八月初十,燕王以辽东总兵擅自割据高丽为由,对辽东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燕王朱棣亲率十万大军攻打山海关,同时,他又秘密命另一员大将张玉率五万燕山铁骑出遵化,绕道北面进攻辽东。
一场激战在山海关爆发,在巍峨雄伟的燕山脚下,山海关巍然矗立,高大厚实的城墙上站满了辽东军,约有近万人之多,他们盔甲鲜明,有的拿着弓箭,有的手执火铳、长矛,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城下,各种防御武器布满了城头,数百门新式后膛火炮早已严阵以待。
随着一阵阵进攻的鼓声响起,巨大的云梯轰隆隆地向前推进,在其中夹杂着用马车运载的火炮,在云梯和火炮之后,数以万计的燕军如海潮一般向山海关涌来,他们手执长矛、盾牌,有的拿着弓箭和火铳,每一个人都背着一袋泥土,向城墙奔来,呐喊声响彻天地,这是燕军一次试探性进攻。
燕军渐渐进入了射击圈,城上的火炮突然咆哮起来,白色升腾,数百颗炮弹一齐飞向燕军,在云梯中、在敌群里爆炸了,云梯碎裂,吱嘎着倒下,惨叫声在爆炸声中回荡,炸碎的肢体和血块乱飞。
但辽东军的火炮并没有冷却,紧接着二波、三波的攻势猛烈袭来,开花弹炸裂着、呼吼着,大地在颤抖,大片大片的士兵惨叫着死去,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燕军抵挡不住辽东军的猛烈炮火,开始向后撤退了,潮水退下,淹没了尚来不及发射的火炮,受惊的战马拖着火炮跟在奔逃的士兵后面。
二里外的木制眺望台上,朱棣手执千里眼注视着城上的情形,他的脸色异常阴沉,他已经发现了辽东军的与众不同之处,那就是他们的火炮,他们几乎是在极短暂的时间内连发,根本就没有冷却的时间,这在自己的军队中是不可想象的,他早就听说辽东军发明了一些新式武器,在日本发威,他也几次派探子去打听,却无功而返,辽东军对此保密极严,他们连一件样品都拿不到。
现在他看到了,辽东军发明了新式火炮,长年军旅生涯的朱棣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火炮间隔时间缩短就意味着攻击威力成倍增加,而且对方是相对占优势的防御,这就使他的攻城更加艰难。
“再攻!”朱棣发出了短促的命令,他还要再看看辽东军的其他新式武器。
进攻的鼓声再次震天敲响,三千生力军添加到进攻的队伍中,在简单地列队后,一万多燕军再次如潮水般滚滚而来,他们列成五十队,每一队中都用数架长长梯子,勉强可以抵达高耸的城头,这一次,他们结成了进攻队列,用盾牌打造成一堵堵防御墙。
“轰隆!”燕军的火炮也发威似的怒吼了,数百枚黑漆漆的炮弹砸向城头,他们没有用开花弹,而是用实弹撞击城墙和城门,城墙被砸出了一个个小坑,大片砖皮录落,但山海关的雄厚抵住了火炮的撞击,这是洪武十四年才修建的雄关,距今只有十几年,它年轻的身躯完全能抵御最猛烈的进攻。
“砰!”地一声巨响,一个城垛被炮弹击碎,砖石横飞,砸向四周的士兵,最近的两个士兵猝不及防,被砖石击中,皆惨叫一声,蹲了下来,满脸鲜血,立刻有人将他们抬了下去。
不远处,一块碎石落在了李维正的脚下,他轻蔑地一脚踢开,也同样举起了千里眼,他已经找到了眺望台上的朱棣,朱棣也同样地找到了他,两个人相隔两里,竟不约而同地冷笑起来。
李维正在山海关上布置了五卫共三万人,另外,在数里外的海面上,两支宝船舰队近两百艘各种战船也已随时待命,这就是燕军所没有的优势,即使燕军攻陷山海关,辽东军都可以随时把军队投向燕军的背后,事实上他已经知道燕山铁骑将从北面袭击辽东,他已派心腹大将韩文森率领六万军前往御敌,他不会和燕山铁骑正面交锋,只有守住关隘,燕山骑兵就攻不进辽东,另外已写信给朵颜部,让他们守住东面入口,不让燕军从建州杀来,即使燕山铁骑杀进辽东,他也会使用他最先进的武器燧发枪,还有新式火炮来对付燕骑,这还不够,他还有一招更毒的手段。
“总兵大人,燕军攻上来了。”士兵的禀报声打断了他的思路,李维正向城下望去,一队队燕军仿佛巨大的蜈蚣一半,扭动着身躯,向城墙冲来,已经进入了火炮射击区。
“再加子母炮发射!”他一声令下,城上的火炮再次吼叫起来,他们新式火炮也就是历史上的弗朗机,可以更换后膛,不仅射击频率更快,更重要是制式装药,装药量十分精准,避免了炸膛事故的发生,而且辽东火器局又开发出了子母弹,也就是多管火炮,一尊大炮中可以射出五发炮弹,威力更加惊人。
但它唯一的缺点就是射程稍欠,射程稍稍比不上燕军中的大将军火炮,但作为守城,问题并不大,如果有必要,他们也会推出同样远射程的长管大口径火炮。
子母炮的加入使城上的火炮顿时变得更加狂暴起来,铺天盖地的炮弹落在燕军队伍中猛烈地爆炸开来,巨大的响声、龙卷风似的泥屑和血肉、叫人透不过气来的窒息,燕军如同被割稻草般地一片片倒下,盾牌被击穿,楼梯被炸得粉碎,但他们已经对死亡麻木了,数以千计的成群结队的燕军在爆炸的缝隙中穿行奔跑,终于冲到了城墙之下,巨大的楼梯搭上了高达六丈的城墙,训练有素的燕军开始沿梯攀援,在梯子两边,一百多名燕军向上发射毒弩掩护登城士兵的冲锋,另有数百名燕军士兵合抱着巨大的撞木向大门攻击。
城上的辽东军开始出现伤亡,大多是被毒弩所伤。
但是,这毕竟只是一次试探性的进攻,投入兵力不足,在城上的辽东军抛下大量的小型震天雷后,数千燕军便被爆炸和火焰吞没了。
入夜,硝烟弥漫在山海关上空,战场上安静下来,一次试探性的进攻,以燕军死伤七千人而告以结束了,而防御的辽东却仅仅只伤亡二百余人,在靠近城墙约一里宽的地带里躺满了燕军令人恐怖的尸体,几乎没有一具尸体完整,而尸体堆上的火依然在燃烧,战场上充满了令人难以忍受的焦臭。
城上的辽东军用小型抛石机把一个个用牛尿泡做成的水弹打向尚在燃烧的尸体堆,浇灭了明火,这样,一个时辰后,焦臭味就散发殆尽了。
燕军的大营扎在三里之外,用巨大的栅栏包围,沿大营外围挖了四条深深的沟壑,里面布满了鹿角、毒蒺藜、地雷等等暗器,另有十六座高达三丈的岗哨楼,岗哨楼里士兵们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情况。
此刻,中军大帐里灯火通明,朱棣正伏案写一封信,信是给李维正,信中充满了威胁利诱,先是斥责他不守信用,投靠自己又背叛自己,假如燕军攻陷辽东,他的全家都会化为灰烬,但他又留有余地,如果他现在肯投降自己,与自己合兵一处,共同对付秦晋,甚至一起推翻南方的小朝廷,他就会承诺李维正,他将允许他在高丽称帝,并将辽东也一并划给他管辖,也会默许他进占日本。
这是他做出的最大诚意了,他希望李维正能好好考虑,他甚至不需要他出城投降,只要他把儿子送到北平,就视为他们达成协议了。
写完信,朱棣放下笔不由轻轻叹了一声,如果有一点点希望,他都绝不会饶过李维正,他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但是他今天亲眼看到了辽东军的犀利,训练有素,火器威力极大,尤其二次进攻中他们发射的子母弹,让朱棣真的心惊胆战了,李维正到底还有多少新式武器?
他知道李维正有水路优势,他也看见了海面上密密麻麻的大船,和两艘如小山一般的宝船,他知道即使燕军攻下山海关,他们也会从水路撤离,等自己北上,他们再重新占领山海关,把自己关在辽西走廊上。
而且就算自己攻下辽东,李维正还有高丽,还有山东半岛,自己费钱费粮,死伤惨重,最后得到了可能只是一片白地,这不是他想要的,他不要地盘,他要的是李维正的军队,问题是他能得到吗?
仅仅一次试探性的进攻,他就知道自己可能连山海关都攻不下来,可是要他这么退军,他又绝不心甘。
信已经派人送走了,朱棣背着手慢慢走出大帐,他默默地望着远方黑黝黝的山海关城墙和更远方黑沉沉的燕山,他心中十分沉重,他想起军师道衍劝他不要两面树敌,以免北平面临东西夹击的危险,可他却坚持认为李维正狼子野心,若不早灭,必成后患,现趁秦晋受挫之机攻下辽东,不仅使他兵力壮大,同时也可去除后顾之忧,虽然他找了很多理由言攻辽的必要性,但他骨子里决定进攻辽东的原因却是本来即将属于他的八万精锐大宁军,却被李维正横刀夺走了,令他怒不可遏,他不杀李维正,就咽不下这口气。
而现在,当他发现攻打辽东不易时,他开始反省了,他进攻辽东难道真的是失策了吗?
此时李维正并不在城内,而在靠近城一里外的码头上,码头上灯火通明,数百支火把将夜空照得如白昼一般,一艘巨大的遮洋船正停泊在码头上,一千多名士兵正在忙碌地搬运军需物资,一箱箱的炮弹被运下船,一只只捆着稻草的定装火炮后膛搬上了岸,码头上已经堆积如山,而远方海面上,还有两艘满载军品的遮洋船正等待着卸货。
这时,一名士兵飞奔而来,手执一封信道:“总兵大人,燕王有信!”
李维正笑了笑,他上前接过信,把它抖开了,就着火把的光仔细地了一遍,信中的威胁利诱使他不由冷笑一声问道:“送信人走了吗?”
“没有,还在等大人回信。”
李维正从口袋里取出一支铅笔,随手在信封上写道:“我已派人前往太原送信,辽东久攻不下,秦晋兵又至,殿下将如何?耗费钱粮、损兵折将,可是殿下所愿?朝廷已削宁王藩国,箭已上弦,将不得不再发,北平空虚,可能敌朝廷二十万大军否?”
他把信叠好,交给了亲兵道:“把这封信送回去,并带我口信,战,李维正奉陪,不战,李维正恭送,全在他一念之间。”
士兵接信走了,李维正找了一块大石坐下,他自己不由也陷入了沉思,这次他夺宁王之兵,本来以为朝廷会保持沉默,但没想到,朝廷居然会下令削藩,他相信朝廷不会不知道,削藩之令一下,意味着什么,就意味着削藩的正式开始。
看来,朝廷是从秦晋燕三国的冲突中,发现了驱狼吞虎之计并不可行,反而会壮大燕王的力量,他们必然也看出来了,秦晋二王迟早是燕王案上之肉,所以朝廷改变了策略,开始提前动手削藩了,从这次宁王被削藩,就是最好的信号。
那么,朝廷又会怎么个削藩法?是直接啃硬骨头,动秦、晋、燕,还是先捡软的捏?历史上是先捡软的捏,可现在历史已经被改变了,朝廷还会按旧路走棋吗?
李维正心中充满了困惑,他忽然站起身,毅然下令道:“传我的命令给陈万里,可以进军大沽口了。”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三十七章 燕王之断
建文元年八月,燕王朱棣以十五万大军进攻辽东,他分兵两路,出遵化绕道北边进攻辽西,而另一路则由他亲自率领十万大军进攻山海关,经过一场短暂的试探进攻,朱棣开始意识到他不可能攻下山海关。但他也不甘心退兵,便驻扎在山海关外,等待北路军的消息。
但北路军也遇到了麻烦,五万燕山铁骑在大将张玉的率领下准备从广武后卫突入辽西,但是他却意外的发现原来的平坦原野上竟也修建起了一条漫长的防御长城,他的骑兵队无法通过,只能攻下懿州才可能进入辽西,但李维正早有防备,数万辽东军枕戈以待,并实行坚壁清野。不给他们获得粮食,而东面。他的探子报来消息,蒙古朵颜三卫的骑兵也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张玉非常为难,要强攻懿州。他没有带攻城器,而且用燕山铁骑攻城。这是燕王绝对不允许的,可要绕道东方的建州,他也没有准备这么多粮食,况且李维正既然有此准备,东面也未必攻得进去,还有朵颜三卫拦截呢!
在考虑了整整一天后,张玉派人去给燕王送信,同时他又命军队缓缓撤退,一边撤退,一边等待命令,四天后,他得到了命令,燕王命他立即返回北平,放弃攻打辽东。
此时燕王朱棣也在急急向回赶。就在这短短的四天,一连发生了几件大事,有山西的密探用飞鸽传书报告,秦晋联军再次出兵二十万,行军迅捷,向北平杀来,而与此同时。辽东数万水师突然出现在天津卫外水域,用火炮轰平了码头,并击沉数十艘天津卫战船,最后一把火烧毁河北唯一的一个船厂,天津卫船厂。
北平的空虚使朱棣放弃了辽东。他撤军了,但最终促使他撤军的却不是秦晋联军杀来,或者辽东水师奇袭天津卫,都不是,而他的军师姚广孝紧急派人给送来了朝廷的消息。
朱允炆再一次削藩了,目标是刚刚失去军队的周王,朝廷派军队把周王抓回了京城,囚禁起来,撤销了周王的藩国,上一次撤宁王藩还有理由,而这一次什么理由都没有了。
抓拢后再动手,那也是两三年后了,没想到居然提前了。
两天后,朱棣返回了北平,一进燕王宫,他劈头便问姚广孝道:“大师,朱允炆削藩,我们该如何应对?”
姚广孝早已经有了定计,他微微一笑道:“殿下不用着急,朱允炆的削藩不是我害怕的那种削藩。我早想好了应对之策。”
朱棣大喜,连忙把姚广孝请进书房,坐下问道:“请军师教我?”
“殿下首先要知道,朱允炆为何要削周王藩?”
朱棣想了想,他忽然问道:“可是因为河南空虚的缘故?”
姚广孝抚掌大笑,“殿下果然英明,一点就透,不错!他之所以削周王藩,就是因为他们在实行新的军制变革,建立所谓皇帝直辖的新十军,而河南卫军几乎都被调回京师,仅留一点点维持治安的散兵,这种情况下,他们当然不能允许河南的界有野心勃勃的藩王存在,所以便趁周王军队被夺,一举削除了周王藩。”
朱棣恍然,他又举一反三道:“那这样说起来,下一步削藩就应该是山东齐王了,然后是武昌的楚王和长沙的湘王,对吗?”
姚广孝点点头,却又摇摇头道:“齐王是对的,但我认为楚王和湘王暂时不会削,殿下可能把贵州的蓝玉忘记了吧!”
朱棣点了点头,确实,朝廷暂时还不会动湘楚二王,要维持湖广的稳定,他忽然又问道:“那蓝玉那边有什么消息?”
“我也正要禀报殿下,我们在云南的细作传来消息,蓝玉进攻云南。和云南的沐家军打了几仗,各有胜负,由于云南消息过来遥远,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而那时沐春正好进京述职,估计蓝玉就看到了这个空档,才进攻云南。”
朱棣想了想,应该是这样,他和蓝玉打过多年的交道,深知他的用兵。看似好走偏奇,比如捕鱼儿海之战。比如奇袭四川等等,但这只是战术出奇招,但从战略上来说,蓝玉却很谨慎,他要进攻中原,首先就是要先拿下云南,以保后院不失,有了云贵为后盾,他才会大规模进攻四川或者湖广,所以蓝玉不会这么快反攻中原,如果要反攻也是要拿到云南以后,这样说起来,朝廷削藩湘楚也是有可能的。
但蓝玉之事还较远,现在他要解决眼前的危机,他便放下蓝玉,道:“那军师的意思是,辽东我真的就放弃吗?”
姚广孝笑了笑道:“如果殿下要当高丽王,可打辽东,可殿下想做大明皇帝,那辽东就必须放弃,到最后再来收拾。”
朱棣默默地点了点头,其实这也是他一路所想,他了解李维正,这个人看似在自己和朱允炆之间摇摆不定,有点朝秦暮楚,实际上他谁也不想投靠,他就是要自立,他是绝不会替朱允炆做急先锋,就是他对大明有野心,但那时自己也已有了百万大军,解决他根本就不在话下了。
“好!我听军师的,暂时饶过李维正和辽东,那我们现这可怎么办?”
“殿下,我以为不管朝廷削周、齐二王的用意如何?我们都不能把自己置于险境,我们必须要先解决北平附近的朝廷军队,否则强敌虎视在旁,我们什么事都做不成,我的计划是先夺朝廷之军,然后宣告天下。以平定蓝玉为借口,向秦晋、四川一线进军,吃掉秦晋蜀三王,再进湖广河南,那时天下半壁江山已经归殿下了,就可以正式与朱允炆小儿一争高下。”
“好!”朱棣一击掌大笑道:“军师和吕思远可谓不谋而合,我们就这样干。”
说到吕思远,朱棣忽然又想起了他在京城为质的儿子,不由脸色一变道:“那高熙怎么办?”
姚广孝没有回答,其实他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了,这也是他考虑已久的事情,朱棣有三个儿子,高炽、高熙和高燧,高燧年幼可以暂时不提。可高炽和高熙年纪相近,高炽文弱而高熙凶横,高熙就一直恨自己不能早生一年成为世子,他野心勃勃。根本就不把大哥放在眼里,偏偏燕王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次子,认为像自己,而极不喜欢长子高炽的肥胖文弱,他甚至几次想改立次子为世子,只是不被先帝同意。
可姚广孝却非常重视长子高炽。认为宽仁厚道,将来他为帝,必将能使大明中兴,而若高熙为帝,大明就真的完了,哪有王朝三世武治而不败亡的?而且从个人感情上说,姚广孝就是高炽的师傅,于公于私他都要辅佐高炽继位。
所以姚广孝就有了一个念头。最好使燕王吞并朝廷之军后,触怒朝廷,而杀了人质高熙,一了百了,可偏偏燕王又在这个节骨眼上想起了在京城为人质的儿子,这让姚广孝暗暗叹了口气,不过,他却不肯放弃这个除掉高熙的机会,沉思片刻,姚广孝便劝他道:“殿下要做大事,就要有所舍弃,儿子虽重要。可比起大明天下的重要,却又不如了。当年刘邦的父亲将为项羽所烹。他却想分一杯羹,甚至追兵捋至,他还能把自己儿女推下车逃命,就是这样不效妇人之仁,所以他才能以弱胜强,打下了四百年汉室江山。而殿下雄才伟略,有帝王之姿,虽然兵力稍弱,但只要能果断行事,未必不能夺取天下,殿下当效刘邦,莫要为儿女之情断送了时机。”
姚广孝见朱棣眼中还有犹豫。便再劝道:“殿下莫要以为现在还不到万分危急时刻,现在秦晋联军再次进军河北,而朝廷之军却不加阻拦。极可能就是他们已经看出秦晋二王的威胁不大,便想协助秦晋之军先灭燕国,殿下,秦晋大军若到保定,便是我们的灭顶之灾到了。
说到这,姚广孝竟跪了下来,“臣请殿下当机立断!”
朱棣仰天长叹一声,含着眼泪缓缓道:“好吧!连夜发信通知吾儿。让他自行逃命,他的生死就听天由命了。”
二天,燕王不慎失足从马上坠落,生命垂危,遍请名医医治无效。在最后弥留之际,悲痛万分的姚广孝派人去请河北布政使张昺、都指挥左使张信和右使谢贵三人,言燕王将亡,请三人前来最后一见,商议燕王后事。
三人对这个消息惊疑不定,张昺又秘密派人去找燕王宫长使葛诚,企图从他这里得到真实消息,但葛诚返回的消息却是燕王确实从马上失足。现在躺于深宫,他也不知道实情。
这时张信便对张昺和谢贵二人道:“燕王乃皇上亲叔,若真的病故而我们不去探望,导致燕王军不能被朝廷所得,皇上必怪罪于我们,然我们又要防止燕王有诈,所以我建议我们做两手准备,二位可代表布政使司和都指挥使司前去探望燕王。听他的遗言,而我带重兵停驻在燕王宫外,这样,即使他有诈也要投鼠忌器,不敢加害于二位,你们看如何?”
张昺是布政使,他必须得去。而谢贵虽不想去,但他的勋爵要略低于张信,又被张信抢了先,最后也只能答应了,就这样,三人商议了详细的策应方法,便率两万大军向燕王宫而去,张昺和谢贵进宫探望燕王,而张信驻军一里外等候,兵不卸甲、马不去鞍,准备随时策应。
但悲剧就在这时发生了,张昺和谢贵二人刚进燕王宫端礼门,便被埋伏在此的五百刀斧手一拥而上。将二人砍为肉酱,燕王朱棣随即现身。下令将已先一步抓捕的长使葛诚一并斩首。
燕王朱棣骑马出了燕王宫,张信翻身下马伏拜,遂传假诏:“张昺和谢贵二人欲勾结秦晋二王造反,已被就地斩首,现秦晋大军将到,河北军交付燕王暂时统领,维护河北安全。”
建文元年九月初,燕王朱棣夺河北二十五万大军,兵力已增至五十万。三天后,河北地方官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将消息传到京城,顿时满朝震惊。
就在这时,燕王朱棣却宣告天下:蓝玉谋反,先帝欲平息贵州而不幸驾崩,燕王不才,愿继承先帝之志,扫平蓝玉,以告然后天在天之灵。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三十八章 高熙出逃
朱允炆已经失眠两天了,在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时刻,燕王竟然造反了,杀了他的大臣,夺走了他的军队,五十万啊!燕王手中竟有了五十万的军队,这个藩他还能怎么削,现在怎么办?打还是不打,他的心中已经乱成一团。
“陛下!臣以为首先要严惩叶天明。”黄子澄一阵咬牙切齿,他认为所有的责任都应该由叶天明来承担,就是他劝说皇上联合秦晋二王共同剿灭燕王,才把燕王逼反了,从而打乱了朝廷的削藩部署。
自从诸王回京祭祀先皇结束后,朝廷便渐渐分为两党,一是以黄子澄、方孝孺、齐泰等人为首的改革激进派,尤其是黄子澄,他在提出改革军制,实行十军制后不久,又推出了改革税赋体制,一是以货币代替实物纳税,百姓不再交粮,而是交定额的银钱为租税,他认为这样可以减少中间环节官吏对百姓的盘剥,其二就是成立新的课税署,取消各地官府征税的权力,民众直接将税款解到课税署,而地方官府的经费则由朝廷拨付,这样就可以使中央朝廷的财政收入大大增加。
但他们改革方案却遭到了叶天明为首的保守派的严厉抨击,认为他们的改革将把大明带入苦难的深渊,大明铜银缺乏,各地以物易物尚广泛存在,也不问是否符合实情便将税赋改制仓促推出,而对官0商勾结便可轻易操纵粮价银价的可能视而不见,其次,在藩国未削之际便剥夺地方财权,必将使大明重走东周老路。
‘税乃国之根本,妄动则祸国,自古下行弊深,上则改之,大明立国未久,民生凋敝,便妄动税赋,为祸国之根也!’
叶天明的话说得很重,深深地刺激了黄子澄,也使他的税制改革没有能通过,黄子澄从此把叶天明视为眼中之钉,只要有机会便大肆抨击。
但今天他的建议却让朱允炆一阵厌烦,现在燕王造反了,不思平定之策,还在这里引发内讧,自己这个师傅也实在太分不清轻重缓急了。
他压住心中的不快道:“黄爱卿,现在不是追究谁责任的时候,燕王已全夺河北之军,势力庞大,朕现在想知道该如何应对?请黄爱卿多考虑考虑这个问题。”
这时,旁边的齐泰插口道:“陛下,臣以为燕王虽夺朝廷之军,但他的首要敌人并非朝廷,应还是秦晋,所以陛下现在应利用他们火并的机会加快整军,使陛下手中之军能尽快的形成可用之兵,否则燕王击溃秦晋,下一步就是朝廷了。”
朱允炆点了点头,还是齐泰能体谅自己,而且找到了事情的关键点,现在军制改革正进行到一半,各地都卫都已经废除了,而新军还没有建成,从而出现了兵找不到将,将指挥不了兵的混乱局面,幸亏还有个秦晋垫背,否则燕王长驱南下,朝廷军队根本就无法抵挡,其实说起来也荒唐,军制改革进展缓慢的原因竟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枝节,比如光讨论各军大将的官职名称和品衔问题就耗去了半个月的时间,到现在还没有定论,有的要求实行周制,有的建议实行汉制,也有的主张实行唐制,各抒己见,莫衷一是。
下面还有怎么防止大将拥兵过重讨论、皇上如何指挥军队的讨论,没有一年半载的讨论,各个大将是根本不可能就任,至于就任后与下面官兵的认识磨合、威信建立,那就更遥遥无期了。
如果燕王不反,朱允炆还不急此事,现在文泰一提,朱允炆便着急了,“那这件事,文爱卿认为该怎么处理,朕倾向于先任命大将,再定制度。”
“非也!”黄子澄反对道:“名不正,言不顺,皇上要用大将,首先得正名限权,既给他们名份,但权又不能滥用,只有先定下制度,将心才能忠,军心才能服,陛下莫要急功近利,最后藩国未削,割据又生,大明危矣!”
“陛下,吏部尚书叶天明紧急求见!”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名太监的禀报声。
其实在某些时候,朱允炆还是比较信服叶天明,至少他的方案很实用,不想他的几个师傅,空谈多、务实少,但朱允炆也知道,黄字澄和齐泰在,叶天明的方案最后肯定会不了了之,他沉思一下便道:“朕有些疲惫了,下午再召见他吧!”
黄子澄和齐泰见皇上下了逐客令,便一起躬身告辞,他们一走,朱允炆便立刻吩咐身边的太监道:“速宣叶天明来见朕。”
黄子澄和齐泰走出皇宫,黄子澄便恨恨道:“不用说,皇上必是遣开我们,再单独接见叶天明。”
齐泰叹了口气道:“我也不喜欢叶天明此人,但现在局势危急,我们不能再内讧,扶助皇上度过眼前之危再说吧!”
黄子澄沉默不语,过了半晌,他也无奈地道:“也是,回去好好想想应对之策,免得再惹皇上不高兴。”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皇宫,各自返回了署衙。
御书房内,朱允炆正在认真地聆听叶天明的建议。
“陛下,燕王谋河北之军已久,否则不会出现张信背叛一事,据臣的判断,燕王既然已经打出平定蓝玉谋反的口号,那么他的进攻路线也必然是先秦晋后四川,最后进入湖广,这时他已占据了大明大明半壁江山,也足以和朝廷决一胜负了,所以臣的建议就是不能观望其坐大,朝廷必须态度坚决,直接宣布燕王造反,然后命大军进军河北,把燕王牵制在河北一省之内,然后再四面围堵,或许还有削藩的希望。”
朱允炆点了点头,他需要的就是这种务实的方案,而不是黄子澄、齐泰那种空谈,他沉思一下便说出了自己的忧虑,“现在军制混乱,朕唯一担心朝廷军队敌不过燕王,所以不知该如何是好?不少大臣坚持先建制度后派将,朕又担心时间上不来及了。”
叶天明冷笑一声便道:“这必是黄子澄之流的建议吧!我知道他们怕大将率军谋反,当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愚蠢之见,定下制度又能怎样?大将真要造反就算有一万条制度又能约束他们吗?现在局势危急,还在这里空谈制度,等制度建好了,燕王大军也兵临城下了,制度定给谁看?陛下,臣虽然也是书人,但我也赞成书生误国这句话,陛下若想保住江山,就得果断行事,该打就打,该杀就杀!不能有半点犹豫。”
朱允炆背着手走了几步,他终于横下了心,“好吧!朕这次听叶大人的,不知你可有具体方案?”
“有!”叶天明取出一本奏折,呈给朱允炆道:“臣的方案是东、中、西三路并进,并推荐三人为大将,并推荐三名重臣为观军容使,以稳军心,东路军陛下可命大将盛庸为都督,户部尚书铁铉为观军容使,率二十万大军进军山东,先削齐王藩,再进驻济南府德州;中路军臣推荐大将耿柄文为都督,刑部尚书暴昭为观军容使,同样率二十万大军,进入河北大名府驻扎,与山东军呼应;而西路军臣推荐张翼、高巍两将,张翼率二十万大军进军汉中,防止燕王入蜀,而高巍则率十万军南下重庆,监视蓝玉,至于他们的观军容使,臣推荐御史大夫景清进汉中,这样,大将统兵,重臣稳军,文武相济,必万无一失,臣的诸多具体方案都在奏折里,请陛下一观,早做决定。”
叶天明的建议听的朱允炆血脉贲张,他毕竟是年轻人,这种极具进攻方案他也深为赞同,这一次,他真的果断起来,当机立断道:“不打怎么知道不行,朕也豁出去了。”
就在燕王朱棣起兵后的二天,朱允炆终于果断下令,宣布燕王造反,天下军民皆可讨之,他下令将原山东军卫交付盛庸和铁铉,原河南军卫交付耿柄文和暴昭,原浙江、福建和四川军卫交给张翼、景清,分兵三路向北进军,同时,他又下密旨给铁铉,命他在山东削齐王之藩。
大战将起,天下震动,但这些天京师内却控布极严,到处都有挨家挨户搜查的军队,各个关口都张贴着画像,赏银三万两捉拿逃匿的燕王次子朱高熙,有窝藏者视同造**罪。
这是一件谁也意想不到的事情,一直被严密监视的朱高熙却突然在监视者眼皮下失踪了,当然,没有什么妖术,而是早就花重金买通了监视者,买通的理由很简单,朱高熙迷上了青楼,总是喜欢夜间出去,白天回来,这个秘密的不良行为从六月份时便开始了,几乎每隔两天就会这样一次,而且很守信用,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守信后,监视者也渐渐丧失了警惕。
而就在燕王大举进攻辽东不利之时,朱高熙在一次夜出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负责监视他的千户军官惊恐万分,他不敢向上报告,而是悄悄隐瞒了这件事,可没几天,朝廷宣布燕王造反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千户也畏罪潜逃了,直到这时,朝廷才知道朱高熙已经逃了,朱允炆震怒,下令沿途拦截朱高熙,并在京城内挨家挨户搜查。
不过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朱高熙既不在京城内,但也不在逃亡的路上。
在京城南郊有一座不大的寺庙,叫做白云寺,寺庙中原来养着二十几名僧人,这座寺庙是秦王朱樉私人修建,专门替他消灾祈福,寺庙的方丈叫做智光,和天下所有的方丈一样,每天都在绞尽脑汁为寺庙收入想办法,秦王现在只养兵而不养和尚,早在一年前便断了寺庙的供奉,没有了生计来源地白云寺也渐渐变得窘迫起来,僧人们纷纷离去,只剩下几个老迈僧人靠种十几亩薄田度日,智光大师更是每天都早出晚归进京化缘,想方设法找些粮米。
不过这几天智光大师却没有出寺化缘,借口是自己生病了,也不再让其他老僧进城,这几天他又收了一名徒弟,法名悟尘,这名徒弟长得身材魁梧,脸庞方正,却没有眉毛,不过他的家境似乎很富裕,捐了一大笔钱给寺院,使寺院至少一年衣食无忧,再加上他身子壮,可以去耕田种地,老和尚们也就安心地在寺院里念佛诵经了。
这个和尚自然就是天下通缉的燕王次子朱高熙了,出家为僧正是他的先生吕思远的计划,吕思远从做他师父的一天起便开始策划,他逃离的计划了,这座寺院是他所看中,地方偏僻,只有几个容易控制的老和尚,而且是秦王的寺院,不管是谁也想不到,燕王的儿子会出家,而且是躲在秦王的寺院中去。
这次和朱高熙一起逃跑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当然就是先生吕思远了,另一个则是他的心腹侍卫,武艺高强的蓝脸人吴思,人多反而会暴露,吕思远并不着急逃回北平,他知道顶多一个月后朝廷找不到人,便会以为他已经逃回北平而放弃搜查,那时再从从容容地离去。
尽管他藏得隐蔽,吕思远还是想得更深一层,把他眉毛剃了,朱高熙的最大相貌特点就是眉毛极浓,像两把大刷子一样,缉捕他的画像也是着重表现了这个特点,没有了眉毛,就算他进京估计也没有人认得出了。
朱高熙对他的师傅十分推崇,他自己武力有余,智谋不足,而师傅却是个谋略高手,尤其是他最喜欢的阴谋者,从这逃跑便可看出师傅的手段了,居然让他夜入青楼,这让他很喜欢,最后他竟也能从容离去了。
这天一早,朱高熙便来找吕思远商议,他当和尚有点烦了,想问几时能回北平,他想为军中大将,替父亲打下天下。
“师傅,我做和尚已经十天了,究竟几时才可以回北平?”
吕思远一个人住在寺庙旁边的一间茅屋里,每天书,倒也过得悠闲,而吴思则住在庙里保护小王爷。
他见朱高熙着急,便放下书微微一笑道:“如果你的梦想仅仅只是做一个军中大将,那我们现在就走,可如何你是想继承父王的大业,那么你就再耐心地住一个月。”
朱高熙有了兴趣,连忙坐下来问道:“我当然是想继承大业,可这和多住一个月有什么关系?”
“因为再多住一个月,你父王就会知道,你是一个帅才,而不仅仅是将才,你明白吗?”
朱高熙摇了摇头道:“师傅,我还是不明白。”
吕思远眯着笑了起来,“你知道帅才和将才的区别在哪里吗?就是一个字‘忍!’”
“忍?”
”对!忍,你可别小看这个忍字,它就意味着你能捕捉到得最好的时机,能打一场战役,而不是一次厮杀,只要你晚一个月回去,你父王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
朱高熙恍然大悟,“师傅,我明白了,我就再忍一个月。”
吕思远瞥了他一眼,又淡淡笑道:“那你又知道,当主帅和继承大业又有什么关系吗?”
朱高熙点了点头,冷笑一声道:“手中有军,也就有了争夺大位的资本。”
“不错!”吕思远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道:“孺子可教也!”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