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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最小节奏     精真之马txt下载     精真之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四九章 无量戒

    自己的声音振鸣着生命的万感。

    时空若有光。从一颗麻木的心脏,先点燃了灼烧的火,火牵引了生命完整的痛。洇散放射的流血感,焕活了枯涸生命状态嬗动过来的知觉。

    顿时,猝变的手囊括了:形状、速度、力量和手感……在意象苍茫的混沌沙渊,仿佛一个人只身走过旷漠而来。

    这些随手灵妙拽动的感觉,就像自己对峙玫泰马龙时,从手感、力量、形变姿态……豁落如树生长丰满的灵性。更像秀塔兹祭礼司仪,随八部陀加持的威仪,举步维艰中沉重走上神圣祭台的秀塔兹王尊拿摩尔笃。

    那种原始守初,用祭礼司仪重唤古旧事契,以灵魂独峙的苦浊行走,真实踩踏着——荒凉到接近死亡感的绝境。

    这,不就是看不见的苦行火吗?

    “痛苦的人啊,你是驻杖着,用整个祭祀的苦行火,走到时空偏转角度、精密指向此时的欢柔沙陀吗?”欢柔沙陀最后一次,带着清醒的判断自问,道,“嗯,是的。从双手疼痛生长的万感、形状、力量和速度……时空完全的祭祀啊,以灵魂为司仪完成着——苦行火罹难的过程了。可怜的欢柔沙陀。”

    此时,踏风起步的马,仿佛铿锵攀越时空看不见的崎岖大山。

    激颤中摇晃虎头一样的欢柔沙陀,怒焰贲生的双目焕然惊震中,双目眼睑眨动时,弹落被疼感逼仄的泪滴。灿烂一绽奔放出来的光明。

    左手中紧攒迟滞的棍,烈火一样龙腾的身躯没有躲避于颁誓德仑萧杀响动蜂鸣、飙斜攻击而来的索瑟长矛。

    是的,此时的立意硬攻的欢柔沙陀,飞电般的右手,飒变一只飞骋的屈折铁钩。一把嵌紧倾斜啸叫长矛得尖锋。

    矛锋后浩瀚拓力的钝杆,凝结着库伦丽颁刀楔令赋予倔强能量的祈祷。矛杆飞骋时,立体蓬勃中,挟动同步于响矛得风箭,刺向欢柔沙陀。

    欢柔沙陀右手嵌矛,身形振频崩碎着:身躯战栗时抖落的沙尘风烟。

    对峙中,无形力量相互夯击的撞击感,遏制了于颁誓德仑奔马冲击的势能。

    长矛虽然被阻尼。但是,风刃短箭,刚飒不折。嗖嗖嗖……穿身而过的风箭,不避障碍,恐怖地穿梭过欢柔沙陀的身躯。

    忽然,旷野的周围散发出音声惊乍的呐喊。原来,就在欢柔沙陀和于颁誓德仑教技的时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已经围观了前来观战的族人。

    而此时的八部陀虽然在遥远的城堡上,但是,一个个目光精朗,心思凝炼。不为目视中变幻莫测的情状所动。

    欢柔沙陀强行驭马的手勾丝毫没有松动。他清楚:威厉对垒的巅峰,一旦松手,退势必将一泄千里。那样的败局在欢柔沙陀的心里,简直不失为一场灾难。这才是他在意志上最不堪承忍的事情。

    洪阔磅礴的意象知觉里,此时的欢柔沙陀感到:自己正以行祭般的苦行火,用全部生命的感觉,完整修饰身躯里旺草一样茂生的热力狂澜。

    此时的于颁誓德仑是势不可拦者。但是,欢柔沙陀同样是。虽然即时的欢柔沙陀处于劫难般的被动。

    欢柔沙陀右手控紧矛刃后的钝处,铁钳一样掰力着。簌簌穿越身躯的飒风短箭,穿越欢柔沙陀的身躯后,风箭轨迹依然张驰着奔腾的势能。但是风箭轨迹飞行的速度,却在缓势收敛威风。

    欢柔沙陀因为承载长矛风口,突然遭受重夯威力中的他,极致负重的身躯猛烈沉堕的一刹,将昂首姿态的高脚烈马,身形高度骤然压下半截。

    后足深深插地的马腿,嗦嗦惊颤着,几欲崩塌。喷薄啸鸣的马嘶声,让然感受到庞大破碎着生命。

    浑整缓摇中落降的马躯,仿佛不堪承力,正豁落地崩溃着身躯力量沽涌的血肉板块。

    那匹烈马豁然垂首,前躯低靡而落,滚动浩涛一样的长鬃,仿佛落瀑般的河流。倔强的一对铁足也深深扎进松动的沙土里去。

    但是,瞬间被压折了一样的欢柔沙陀,驼着脊背,仿佛扛起一块沉落的巨石。整个承力的状态,让他看上去仿佛一块弯曲到不能再形变的铁雕。

    人群发出低吟的唏嘘声。

    “风神衍生的秀塔兹人啊,从沙中,触风时仿佛火焰一样长出的生命,千万不要俯首于库伦丽颁的刀楔令。”

    “是的啊,因为在库伦丽颁的谚语里:抗拒不了威武刀楔令的力量,降落而破碎的生命,就是铺呈大地的沙砾了。”

    “秀塔兹八部陀之外的小沙陀啊,我已经祈祷天空喜嬗迷人的光辉。此时,秀塔兹祭台被新光依然照耀着呢。空间不曾有遮光的云。”

    “我听见:他身上大自在风的脉动仍在。”

    ……

    秀塔兹的族人们一个个凝固着祈祷的面容。迫于竞技场畸变的风声。他们小心说话的声音压抑得那样低靡。

    他们似乎并不憎恶于颁誓德仑,只是极致渴盼欢柔沙陀能够破了库伦丽颁刀楔令的威力。这样才显得秀塔兹风尊的威望不衰。

    矗在城堡遥观的八部陀,就像祭礼那样,一个个静哑如钟。他们以凝化的静谧显示的耐心,就是默默期待这个形格蹙小的生命,从他们刚刚行祭过的秀塔兹大地上,能像蓝绿惊艳的植物破土茁生出来。

    “秀塔兹的风神啊,

    行不破裂身躯的戒,

    行不堕马匹的戒,

    行不避威力锋芒的戒,

    行意念不落入沙砾的戒,

    行古来宝鬘不可置疑的戒

    ……

    又行——

    承载异邦力戈的戒,

    族祭司仪像沙砾一样的戒,

    ……”

    此时,欢柔沙陀在心里不停息的祈祷——最后一丝心灵意志的精密。以心清晰念诵每一个秀塔兹的音声时,再次感受到:生命压缩得仿佛一小块黑暗的石头,外在的重力,正在豁然裂缝而破碎。

    像库伦丽颁铿锵刀楔令一样的裂痕,此时就是——嵌在那根长矛上、于颁誓德仑祷辞破裂的痕迹。

    虽然,较量的整个过程中,欢柔沙陀未曾听见于颁誓德仑借用库伦丽颁刀楔令的法言修辞。但是,他那在极致受压极限力量中,能够感受到于颁誓德仑一颗心暴露的隐秘。

    他似乎听真了——于颁誓德仑曾暗自祈祷的话。

第六五〇章 反手奇门

    欢柔沙陀承载力量负荷的终极,惊恐的不是自己,而是双重承载自己和于颁誓德仑重矛力量得坐骑。

    他没有想到:这匹普通的高脚马,最后在频临崩落的惊恐时刻,僵硬的身躯仿佛风形压不碎的石头一样,挺在那里。

    “空间里,没有可以逃脱掉秀塔兹风尊的声音。”龙转摩诃道。

    “可不是嘛,描述神圣生命的有和无之间,唯有风,是贯通了两者之间,变换莫测的奇门。而且风之境界的神秘永远如斯。”妙诺摩诃叹然,“嗯,我正是看见欢柔沙陀和他驾驭的马,才敢说这句一直压抑在心中的话的。”

    毗蓝薮摩诃顿时脸上流露欣然喜色,道:“知道吗?我们看见的可不是一个小沙陀,就是他刚才还硬着嘴巴,给我说的苦行火。原来,那句话真的不是一个随便的玩笑。而当时,他就是从秀塔兹祭台前的沙土里——猛拽长棍,拄棍。说了这句曾经毫无重量的话儿的。”

    “的确如斯。我之所以再次印证苦行火这个修辞,是想说:这一刻的他正是。这真不是一句随意说出的笑话。”火箴摩诃努力地点点头,道。

    “刚才,我们在盛大的光芒下行祭。他的棍子插在深沙。那是当时的欢柔沙陀就是在寻找:靠近八部陀行祭的理由。是提前设置的恶作剧。”龙转摩诃微微摇晃着脑袋,“可是,这时候,这根用于修炼苦行火的长棍,意外地变作秀塔兹祭礼司仪中——想象不到的祭器。”

    “多么悲催的小沙陀啊,这一刻,他其实恐惧的还不是生死图腾一样刻镂的界限感。而是惊恐秀塔兹一旦失诺了戒,就像曾经的拿摩尔笃失诺时,灼烧了维系族脉的一部法典。他担心自己的卑贱之为,会破了祭。那样,他会奚慌得仿佛灵魂丢失了一条皈依的道路。”大地法典宝鬘摩诃道。

    “是这样的。那个可怜的小人物。他甚至操的心,可一点儿都不比我们少啊。虽然,那是瞬间光一样的感觉。但是,知道吗?其中的思觉,却包括了一个祭的敬畏心在其中呢。”智光摩诃若有所思地道,“今天,在祭台行祭的过程,秀塔兹王尊拿摩尔笃第一次说出压抑在心里的戒律。这个长久隐匿的秘密,逐光揭然的瞬间,其实,就是无量立戒的开始了。难道你们不觉得:王尊拿摩尔笃深有此意吗?唵——”

    众陀一并合手致意——

    “唵!

    火焚的《沙陀律》。

    无形深嵌在永恒的祭台下。

    秀塔兹人啊,

    有形显化的无量戒,

    由此,

    在秀塔兹的大地上——

    渐次打开。

    熏香染著的沙玫宝鬘,

    指向贲饰的目的。”

    心灵逼真的灵性息息呼应,让他们随同智光摩诃的领衔主频,吟诵了上面秀塔兹音声的修辞。

    之后,悟空摩诃延展了诵辞的余韵,看向武志较技中承苦的欢柔沙陀,道:“立体时空的风,已经托载来——他心中的诵辞。愿神圣的风尊能听到他心灵脉动的响频哦——”

    “嗯,以余韵敷著上情味绵密柔长的修饰,仿佛熏香四溢的沙玫。苦行火在马背点燃的戒啊,一半是盛状喜嬗狂烈燎旺的火焰,一半是残酷冷森凝冷如冰的苦行戒。这个可怕拥趸两个极端的柔嫩生命,你就是这样持戒吗?我问你……”月相摩诃轻轻道。然后,双手收敛中,从欢柔沙陀身相移开了目光。

    八部陀完全感受此时的欢柔沙陀临界刹动时的状态,没有感受到其中的凶兆后,一个个悠长了喘息了一口气。

    是的,就在欢柔沙陀以心念诵戒辞。他本来在右手嵌住矛锋的一刹间,渴望猝然掰断矛尖,以示威力。但是,心念持戒诵辞的瞬间,他忽然取消了刚飒绽开力戈的抉择。

    这时候,那些穿透身躯,速度缓缓阻尼中风箭仿佛渐渐钝化,直到那些风箭势能的轨迹,绷弦一样在欢柔沙陀身后终止……

    极致短暂的停顿之后,豁落回弹的力量,欢柔沙陀猛烈冲前驱动身形。就见于颁誓德仑那些射穿自己身躯的缤纷短箭,忽然被自己强力猛拽。强韧反弹的回力,轰轰拉动那些狂噬的风箭。

    顿时,随着欢柔沙陀右手狂涨的力量,狠狠将于颁誓德仑的长矛强力逼压回去。同步反弹的风箭群,仿佛被欢柔沙陀浑躯“倾泻”的苦难,一起从身心境界中逼杀回辙。

    再也难以极限夯力的于颁誓德仑,力势已经耗尽。不待续力,依然被逆向反弹的一道冲击力,连人带马仰面掀翻在大地上……

    “哗——”

    秀塔兹族人瞬间散发出响彻旷野的欢呼声。他们明明看见:那个被风箭穿梭的身躯形状频临模糊的欢柔沙陀,柔韧身弓,将于颁誓德仑所有加罚在躯体的力,从深邃陷入的身躯“地洞”,浩然拽紧,拔出。变成逆掣的猎杀招,转移到于颁誓德仑的方向。

    那匹久承压抑的马匹,随着欢柔沙陀爆发力量后,缓缓提缰的手勾,豁落站立起来。轰响着,从大地拔足的那一刻,四蹄奔雷溅射的四道风沙,仿佛大地忽然燃烧四团喷薄的火焰。

    欢柔沙陀空出来的右手,从左手烈性腾跳状,拽动长棍的那一刻,仿佛是从身侧抽出的一把战刀。

    飒——

    一道厉风长鸣。抽棍如刀的瞬间,极速搓磨那些回辙风箭的飒划声,仿佛悠长的一阵阵蝉声。随即,轰然一声,整个长棍燃烧一道滋滋发响的通红狂火。

    高脚马匹翘首摆荡头颅上笼罩的一层风烟,清鲜四蹄踏溅一道儿随风隆隆翻卷的滚尘。在秀塔兹祭台前的旷沙之野,奔腾了一个腾动着火焰的圆环……

    “这就是秀塔兹的戒。他没有捉刀反斩逆力。硬是用整个身躯的力弓,借力长矛与风刃,战胜了库伦丽颁的精铁长矛。”

    “是的,风神奇门的沙陀啊,用戒的苦行功,就像从罹难时刻,仓促活过来的一个——祭祀者。”

    “秀塔兹八部陀祭礼司仪后的大地,此时的欢柔沙陀,难道不就是风神昭著的祭果吗?”

    “欢柔沙陀!”“行武如持戒的欢柔沙陀。”……

    人们纷纷扰扰地说着话,看着破解灾厄后,披发执棍的欢柔沙陀,湍急流水一样欢呼不已。

第六五一章 论“三”

    于颁誓德仑仰翻,落堕时仿佛不变形的铁戈。跌地并不显颓。四肢着地,恍若倒扣金钟。

    他看向欢柔沙陀,扑扑地拔步走向翻腾中站立起来的马匹,翩翻之间跃上马背。显得还是那样洒脱无恙。

    他兜定马匹,随着叫嚣的马匹,飞快地打了一个转儿。勾手提矛,却并没有再去追逐欢柔沙陀。

    于颁誓德仑抬首间,目光平直,端视欢柔沙陀而面露微笑。他清楚:这个被自己强力压制下,悍然逆反的对手,是可以独卓立势的攻手。

    在库伦丽颁,刀楔令从来都是触事立令,是追击性灵,即时笃定法典轮廓的引子。在秀塔兹人的眼里,库伦丽颁的刀楔令被称呼为断谋决事的密宗。

    大地法典宝鬘摩诃说过:风尊教化的秀塔兹,苦行的灵感,足以表达弹性的极限。但是,库伦丽颁从来就没有粗糙疏阔的法典。而且,经过磨砺的法典增益后,就是永恒不凋的形状。

    也就是说,法虽然是迟滞于灵性的,但是从来都具备后蓄之威。而且,库伦丽颁的刀楔令可以给秀塔兹的灵性勾勒准确轮廓。秀塔兹刺绣的法典宝鬘,就是参同刀楔令司仪的格式形成的。

    “秀塔兹人哦,你的苦行火在万感的记忆中。而于颁誓德仑的苦行火,存在于永恒的法典里。”于颁誓德仑直锐的目光看向欢柔沙陀,心里默默地自语道。

    库伦丽颁古老的刀楔令中有一句话:法典就是生命灵魂里看不见的骨鲠了。只有在你忽然变得虚弱了的时候,你才愿意记得找它。

    欢柔沙陀看向于颁誓德仑。双目散发着破局后新鲜明亮的光芒。随风飘扬的发浪,显现着蓬勃浩然的气息。从压抑中昂扬翻变苦境,飒然彰显出活力健旺的姿态,在马背上荡漾着自在摇晃的身躯。

    他只是略微侧首,看向于颁誓德仑。目光里充满了倔强自信的光芒。好像在显示:此时的于颁誓德仑只要敢于在爆现狂招,那么,这个时刻的长棍,就是烈性征服的攻击了。

    于颁誓德仑微笑着看了欢柔沙陀一眼,猛地刹马驻立,伏压着能量的手脚没有显现丝毫的冲动。

    欢柔沙陀看罢——自己终于在气势上威压了于颁誓德仑,唬退了于颁誓德仑进攻的勇气。这才欢朗地在原地控马,盘亘了一个涡旋的圆。随着激烈马匹风雷隆隆踩踏的滚尘,调转马首,奔向远方。

    于颁誓德仑轻轻摇摇头,也没有追赶。遥视的目光含有几多期许。他能够潜意识地察觉:欢柔沙陀心里对自己的一点儿鄙意。

    欢柔沙陀驰骋烈马,一直奔向秀塔兹祭台的方向。

    这个时刻的欢柔沙陀,完整释放灵性飞扬的活力。激烈驭马时,切割般踏入时空的动频,显示着倾斜锥刀般的背影。

    身后,浓烈滚腾的黄尘,飘飞起倾斜的风烟。

    秀塔兹的族人们看着驰马奔向远处的欢柔沙陀,目光里含满了钦佩之意。

    “秀塔兹破开库伦丽颁刀楔令的沙陀,他的威风已经可以接近秀塔兹的摩诃。”

    “摩诃吗?如斯重载的秀塔兹的名号,就这样高冕一样矗立在他芳嫩的头颅上?你赞美他的修辞显示了你一颗夸张的心。”

    “秀塔兹的八部陀,不光是秀塔兹的摩诃,据说,也是库伦丽颁人敬仰的摩诃。而他还是一个小小的沙陀。”

    “所以,在提说摩诃的时候,我愿意还是匿口吧。”

    ……

    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欢柔沙陀的八部陀,看着状态丝毫没有衰减的欢柔沙陀,一个个显得深情端凝,目光冷敛。

    他们静谧而立,阔袍飞扬起来,仿佛巍峨城堡上翩翩翻飞的旌旗一样。那样的姿态,依然表现了行祭时的谨慎和敏感。

    “我总是隐隐感觉:这个任性随化的沙陀,行步的风声触碰着法典宝鬘的轮廓。那样的感触,人心灵不安……”龙转摩诃略带顾虑地道。

    “我也有此同感哦。可不是嘛,所有足以令我感到行举异样者,在我看来,一旦要用足够的解释,才能够明白其中的道理,这应该是有点问题的呢。”毗蓝薮摩诃生疑地看向欢柔沙陀,道。遂手结莲形骨朵。只是手型花朵不意打开。

    火箴摩诃听罢毗蓝薮的话,敏感地点点头,“能洞悉水柔无限形变的毗蓝薮摩诃,你说的话儿,已经临摹了这个蓄满势能弓弩的小沙陀——那些很容易晃过秀塔兹人耳目的手脚和言辞。嗯,他也许并非我们想象中的那样。”

    “呵呵,他也许就是一个囤积了心思的宝藏。”妙诺摩诃看着疾速催动马匹,挟着滚滚沙尘飞骋的欢柔沙陀,“是的呢,我也经常这样想:秀塔兹大地拥有王尊拿摩尔笃和八部陀。但是,我也总会感觉身侧偶尔会掠过一只——柔足弹地,隐潜俯沙而行的猛虎。尤其就在你我不经心的时候。”

    “诸摩诃啊,宝鬘说:秀塔兹人目光可以看见大地沙砾心事的三分之一。我想知道:古典里这句话的真谛。”月相摩诃略带沉思着,道。

    只见智光摩诃敏于其言,凝沉思索了一番,道:“古老尊者们的话,给一个感觉会附缀一百种的辨鉴修辞。在此,我以祈祷过秀塔兹风尊的心附上‘火焰珠’:三,指的是苦行火,局外人和神灵。”

    大地法典宝鬘摩诃豁然开朗,仿佛醍醐灌顶时,生命的性灵及万感脉窍开通,向着智光摩诃颔首致意,道:“多么神妙的‘火焰珠’,连同这一句非常清楚完整的话,让我看见:大地沙砾中一颗闪闪发光的石头一样啊。我愿意将这枚释辞的‘火焰珠’镶嵌进宝鬘真经的注解里。”

    “可不是嘛。此时的苦行火,指欢柔沙陀。局外人,就是所有照射苦行火的族人,包括我们。神灵指的就是伺机变迁动与静的风尊了。不知道我的猜测对吗?智光摩诃。”悟空摩诃目光同样看向智光摩诃,道。

    “仿佛响弹弓箭的天尊,一箭射穿造化布局的技巧。悟空摩诃,你说的话精准无差。让我用完满的原始元音‘唵’,回应你精美透彻得不容再深究的话。”智光摩诃点点头,道。

    此时的八部陀,其实并没有:将眼前这个修行境界尚未打开的沙陀——看成小事。

第六五二章 莲手祷

    欢柔沙陀驰骋烈马,仿佛一道浊黄色翻滚着浪涛的河流。

    而此时的双手,狭长拓势的猱臂,随着精致的手形铁钩,在整个驰骋的过程中,连贯地佐动着飞腾的长棍。

    只有此时的欢柔沙陀心里清楚:自己随着奔腾的战马,双臂较力中,也在极力以动频积蓄饱满的势能。这正是他连续佐动长棍的原因了。

    刚才,和于颁誓德仑较量,在他看来,就是在锐化搓磨缠风的手脚。

    那些接近极限的痛苦中,欢柔沙陀已经深知:自己手感已经激燃了那些类似于艰难行祭一般的脉动。因为,心灵万感经历的每一步位移,都会牢牢牵痛一颗心。

    那些苦难中销蚀血肉的绝境,却丰隆膨胀了身躯屯集的无量万感,让血肉在痛恸中,点燃了性灵火焰不灭的蜡台。

    那种感觉就像八部陀曾经说过的祭祀。

    是啊,正是浑整凝炼姿态时,迸发力量狂火和凝冷如法的一颗持戒心,将于颁誓德仑的矛强势扳转。

    那些精真地被一颗心念动的戒辞和祈祷啊,呵保了自己生命在极端承载力量时、不曾破碎的信心。

    愿意为:持戒的一颗心灵忽然自己变得软弱和怯懦。可是,正是最后接近自控的持戒修辞,反而强化了生命看不见的灵魂和意念块垒。

    是的,那时的自己就是用一颗心行祭的力感,最后翻转局面的。

    经历过于颁誓德仑重矛封压得大山,没有停歇的一颗心灵,其实,一直都在强化手感的道路上。

    即便在此时的马背,身形依然紧蹙的他,仿佛强烈冲动中,激热火焰一样奔腾的自己,身躯里血液仿佛浩瀚汹涌的河流。

    尤其是此刻,烈马冲向秀塔兹祭台方向的这个时刻,那种仓促燃烧的火焰,似乎忽然变得更加疯狂。

    “哦,他奔驰向秀塔兹祭台。那样武志贲饰的装帧,对于秀塔兹的祭礼司仪是不恭的。”

    “这是秀塔兹人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风尊啊,这个忽然间变得可怕起来的人,他究竟在干什么……不堪想象的事情……”

    “起初,我们是为他欢呼的。然而,这一刻他更像一个不通达秀塔兹族事的异邦人。”

    “一直以来,八部陀在行祭礼时,除了助祭,同时担纲的就是秀塔兹祭礼司仪的护法。但愿这个不属于祭礼的时刻,他们的目光能够看见——可怕的欢柔沙陀。”

    “但愿这样的风烟动频中,别让我想象到与异象牵连的风兆哦——”

    ……

    本来,那些围观刚才欢柔沙陀和于颁誓德仑较量的族人们要散场离去。可是,当他们忽然间看见欢柔沙陀在赢局后,依然是一个怒火不息的火狮子,登时一个个神情发懵,目光凝滞了。

    意外的惊惧,让他们一个个双手颤抖起来……他们合十祈祷:刚刚行祭后的秀塔兹不要染著不可思议的变兆。

    虽然,在秀塔兹没有牵及族战。但是风暴、火狼煞、倾塌的物构、随恶境丢掉或失散的牛羊、被沙丘埋没的阿克索侬河……都会是变相惩罚秀塔兹人的残虐手段。

    秀塔兹族的行祭,除了怀古,祭礼神圣风尊,其实也深深包含时岁平静,灾祸无干。所以,当欢柔沙陀骤然纵马奔向祭台的时刻,族人们一颗颗一场敏感的心灵,已经为之震颤和摇曳。

    要说,行完祭礼后,八部陀就可以安抚完行祭后的万化礼,收敛手脚而归遁。不过,一直生疑这个屡屡制造恶作剧的欢柔沙陀,所以,一颗心灵并没有尘嚣落定。

    “直觉不会轻饶——那看不见的手脚。”这是他们每次看见欢柔沙陀,都会相互有意提示留神的话儿。

    但不是他们刻意这样做。而是因为,在秀塔兹族祭的祭礼司仪上,从来不存在宽容和疏忽。

    是的,不仅是八部陀,王尊拿摩尔笃更忌讳触犯神怒。

    “没错,那个最喜欢用一根棍子,为自己找借口的沙陀,我看这会儿才不是省心的人。千万可别让他变时乱撞的钟。”龙转摩诃非常不悦地道。

    就在他豁落走下台阶的那一刻,却见手脚敏锐的智光摩诃阻了他的路。

    只见智光摩诃暗指向城堡的门口,“龙转摩诃,小小莽撞的沙陀,一经有了妨碍祭祀的心灵,他超越不了秀塔兹祭主的一颗心?”

    “祭主?”龙转摩诃和众摩诃一同差异。

    原来,在秀塔兹已往的祭礼司仪中,神圣的八部陀就是主持秀塔兹族祭的司仪。只是,一直以来,智光摩诃没有直接冠名以“祭主”。

    虽然,举行族祭的时候,秀塔兹族王尊从不愿轻易闪面。但是,智光摩诃感觉里:王尊拿摩尔笃越不在族祭上出现,他越是感到族祭司仪时,感觉最重的分量,越是沉重地潜压在神秘王尊拿摩尔笃的身上。

    尽管,智光摩诃曾经也很难说清楚其中的原因,但是,当自己以这样的隐秘感觉行祭,将把八部陀在心里归化为加护时,秀塔兹的祭礼司仪从来都会顺畅无阻。

    在这样的情形下,秀塔兹族的祭从来都是——岁辇平坦,时应天风。水流不涸,牧草高旺。

    一旦自持司仪高格,仅仅视:拿摩尔笃为秀塔兹王尊,与祭祀无染。此后,秀塔兹族万物孱弱,诸事乖离。

    只是,在心里,智光摩诃一直不愿意把这个隐私说出来。当然,即便现在,他也不愿说出来。

    知道今天,当王尊拿摩尔笃亲证司仪,踏上祭台,说出心中深邃压抑的戒律和古老轶事。智光摩诃才深知以往行祭不敢自持司仪主的真正原因。

    所以,此时,他忽然当着众陀的面,亲口称谓王尊拿摩尔笃为秀塔兹族的祭主时,反而感到:心石落沉,万感泰然。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众摩诃终于不约而同地颔首默许。并朝着骑马静矗在城堡门口、王尊拿摩尔笃的背影深深致敬。

    既然,自此开始,王尊拿摩尔笃就是祭主。所以,没有获取祭主吩咐,八部陀只能默然垂首,退立一侧。更不便自作主司,肆意立论。

    “是的,智光摩诃。他是承接族脉,曾双手捧奉过《沙陀律》的真缘印证人。王尊拿摩尔笃就是秀塔兹祭礼司仪的祭主。”龙转摩诃道。

    “唵!”八部陀莲手花贴额,一同默祷。

第六五三章 东乡辞

    风沙旷境中,欢柔沙陀驭马如虎。两手久蓄湍流的风鸣。

    破开于颁誓德仑的势后,狂涛一样颠荡的马背上,欢柔沙陀整个人就是触风爆燃的火团。

    拿摩尔笃王尊看着驰马奔向祭台方向的欢柔沙陀,沉静的目光变得森冷。不过,他没有激烈催马。略带颤栗而又潜凝的双手,刚要奋然抖动马缰,可是不知怎的,豁落又沉压目色,敛紧手脚。俨然一尊形格突兀的铁石。

    八部陀见状,更不便肆意躁动,一个个沉默不语。他们忽然间,对于欢柔沙陀的意象变得开始模糊起来。

    这个曾经被他们可以一眼洞透的沙陀,真正发威的这个时刻,已经在不间断地触疼他们敏感的知觉。

    于颁誓德仑静视欢柔沙陀驰马的背影。起初并未感觉异样。因为在武志较戈的沙场,那些在武战中获胜的勇者,都会在以邦族司仪格式表达的敬礼中,自我表达心灵在礼仪中,才愿意释放出来的神圣感情,以笃定信念和意志。

    可是,此时的欢柔沙陀,一双猱臂如新草一样旺盛。火漾动荡的身形姿态,或翩转舒张,或紧蹙突兀,或凝潜贲力……形状积蓄着威力变转的动频。

    偶尔,欢柔沙陀双臂蓬勃。臂力之下,无形潋滟力量的狂涛,于颁誓德仑完全能够感受得到。这些,从感觉状态获取判断的敏感,就是因为刚才,自己与欢柔沙陀浩力相较的过程中,获得的感觉。

    欢柔沙陀自以为自己一个人在旷野驰骋,岂不知早已惊动了时空中这些灵性潜在的目光。

    纵马奔腾中,猛地,欢柔沙陀左手提动马缰。熟稔欢柔沙陀手感的马匹,顿时马步如龙,高耀腾风的冲击,将马躯厚重的力感,瞬间传递到——欢柔沙陀剧烈摇曳的身形姿态上。

    只见,身形弓弩缓缓展绽姿态时,烈性拓长的右臂,从臂力落垂在身躯之后的低落处,忽然仰上攒动力量,在长线弧位移上,递增着速度奔冲起来的弹性势能。

    力与力的传递与叠加中,拽动的长棍仿佛一杆标枪一样,飒响着啸叫起来的风号子,剧烈搓磨的风轰地一声,在空间划出一道燃烧的火焰。

    只是,这一次,搓风的长棍没有熄灭。呼呼爆燃炫亮火焰的长棍,随着浩烈奔腾的马步,欢柔沙陀人与马嵌着的风形轮廓,也似乎猛烈点燃。

    欢柔沙陀没有持缰牵转马首。就在那匹烈马焕火状靠近八棱玲珑形状祭台的时刻,仿佛被无形的巨石磕到。只见那匹烈马顿时步辇散掷,力感涣散。因为受到无形的阻尼,重创的马匹登时攀高响蹄,被欢柔沙陀精敏调校的手勾,变力折向。

    身形受到剧烈震动的马匹和欢柔沙陀,仿佛像曾经对垒于颁誓德仑那样,欢柔沙陀凭借着超载般的承忍,硬是在人马势能强弓频于被折断的瞬间,被动变转剧烈冲锋的锐意。

    虽然,在对峙于颁誓德仑的时候,欢柔沙陀折变了于颁誓德仑的狂矛。但是,这一次,敏感的他清楚地感受到:眼前一道横亘的力,仿佛纤毫不可撼动的大山。那种绝崖一样的阻尼,根本是自己力量难以破解的谜。

    欢柔沙陀撤回马步,敏感的目光辨鉴旷大的时空。发现:此时的自己其实距离祭台尚存数十步之遥。

    刹步中,静矗于马背的欢柔沙陀忽而左手树立胸襟之前,默默道:

    “神圣风尊,

    你的戒辞是——

    东乡立威的山啊,

    奇峰崚嶒,

    大阻如屏。

    逼仄我不能到达——

    《沙陀律》的火。”

    欢柔沙陀虽然在较量于颁誓德仑的时候,在最后承力的极限,向风尊心著诸多戒辞。最终,用强化的意念力量逆行掰折了于颁誓德仑的夯击力。

    但是,这一刻,他明显能够感觉到:此时靠近祭台是,这个无形的阻尼,才是一道无法逾越的戒律。

    欢柔沙陀略带失意。他涡旋一样调转马匹,没有让人与马浑躯长旺的势能因为阻挠而衰减。

    此时的他依然能够感受到:双臂蓬勃如涛的膂力,和手中燃火的长棍,助燃意志薰燃的狂风。

    “秀塔兹的风尊,

    复祷诸多——

    穿心透骨般罹难中、

    秀塔兹沙砾一样多的戒。

    让我明知:

    秀塔兹祭礼的密宗吧。

    曾经的祈祷唤出的祭火,

    这是扳弯库伦丽颁——

    长矛的依据。

    因此,

    我在执意靠近——

    秀塔兹祭的秘密。

    如斯,

    我标记了东乡的戒。”

    欢柔沙陀暗自祈祷完毕,再次放任了浩然佐动烈马的手感。

    其实,就在刚才八部陀择日祭的时候,欢柔沙陀已经在精真聆听八部陀的祈祷辞。

    但是,和往常一样,那些如出一辙的祭礼司仪,祝祷的格式仿佛阿克索侬河经久不变格调的流水。

    不过,不太参与祭祀礼仪的秀塔兹王尊拿摩尔笃的出现,却是欢柔沙陀从来没有想象到的一个意外。而且,就在八部陀执意规避族人们远离祭台的时刻,这在欢柔沙陀多疑的一颗心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意外。

    自从和库伦丽颁的于颁誓德仑,执意“叩响”沙穹风口的玫泰马龙,不知怎的,在难以留记——玫泰马龙修辞音声的威力时,无能为力的他,唯能够从对垒状态的手脚感受,体味玫龙世系独特祭所附著武志特质的属性。

    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约略感受到:面额装帧火珠饰缀的不可知者,一经出现,带来意念冲击的力量,就像他从小长大,第一次感受——秀塔兹八部陀行祭,还有库伦丽颁人行祭的刀楔令祭礼司仪那样。意象的神秘感逐日笼罩着一颗心灵。

    正是从那时候,只要秀塔兹八部陀行祭的日子。他就会隐秘地将那根随身携带的长棍,深埋在祭台旁。

    除了不使自己忘掉参与祭礼司仪的事,这样做也会让他感到:自己时刻没有远离秀塔兹族祭。当然,从熟稔棍子上感受有过的记忆,更让他变得心安理得。

    但是,今天八部陀行祭意外规避族人,还有秀塔兹王尊拿摩尔笃意外的出现,让他顿时心生疑惧。

    在欢柔沙陀看来,行祭中意外的忌讳,才是一个很大的秘密。这也让他一颗心瞬间变得惶惑不安起来。

第六五四章 截路

    于颁誓德仑远眺欢柔沙陀仿佛撞击在一块巨石上,正折返而归。右手提矛,左手略带战栗的手这才缓缓从心口上移开。

    他想要急于说清楚什么,嘴巴张合了一下。遂又看向库伦丽颁的方向,敏感地抿紧了嘴巴。遂又仰面朝天,狠狠闭合了一下目瞳。

    当他看见过欢柔沙陀又在旷野上盘亘起湍急的风声时,库伦丽颁再也按压不住猛力狂振起来的右手。

    他猛地高掠左手,甩动拓长的马缰,狠劲地抽击在马匹身上。

    那匹烈马登时吒动了暴怒攀弯的蹄槌,高昂地发出飙飞的嘶鸣声。筋节欢嬗的肌肉板块,在紧蹙攒力的身躯上,剧烈抖动的形状,让人担心那些快要从马躯上纷然落堕的肌肉。

    于颁誓德仑似乎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恐惧过。他烈性狂弯着身躯,极力夹蹬驱马的姿态,瞬间频于畸变。

    同时间,欢柔沙陀心思深埋烈火,佐马奔骋,身形掠动豁豁高翔的风声。这个虽然手脚受阻,但是心之脉动丝毫没有停顿的沙陀,此时,从一颗没有屈折的心灵,散发的酷烈气息,就像他身形轮廓所携带的狂风。

    欢柔沙陀忽然倾斜身躯,身形超前张弓。猝然凝结力量的时刻,双臂猛拓,左手疾飞的手勾冲前拽缰的一刹那,那匹灵犀的马匹已经佐动递力奔腾的四蹄,仿佛一只突然激奋血性的猛兽,冲前飙骋。

    背廓,精美凸隆的腱子肉蹙紧弹性的骨鲠,仿佛达昂诺格制造的雕弓。哗哗哗飘起来的长鬃,仿佛烈风中翩然屏绽的令旗。放浪奔竞的碗口大蹄,在这一刻才真正显示出刚飒冲动中征战的威仪。

    欢柔沙陀玲珑手掌挟动的长棍,即时在两手上翻变得仿佛加持这一匹马的狂风。

    随着欢柔沙陀右手抖威的一刹那,噗豁一声,那根一直伴着火风的长棍,瞬间爆燃。

    欢柔沙陀倾身拓力,随马蹄腾腾翻滚的风沙,更像大地潜藏火星子的浊黄浓烟。

    可是,就在欢柔沙陀身形烈弓贲盛的时刻,只见,侧斜猛刀一样截路的于颁誓德仑,挥动铁矛,猛磕欢柔沙陀手中的长棍。渴望击落那根暴烈燃火的长棍。

    因为在首次靠近八棱祭台的东方向界面时,已经遭受重阻。令欢柔沙陀心志极其不爽。所以,此时的欢柔沙陀渴望调校马匹,在湍急的涡流风辇中,变换方位。

    却料,于颁誓德仑突然从一个隐蔽的角度,豁落搅局。这让他一颗心顿时被激怒。

    “库伦丽颁人,你已经是秀塔兹人长棍下的屈服的马,却要变成秀塔兹人长棍下屈从的奴。”欢柔沙陀必然大怒,道。右手挽动的棍风,旋转如飞动的火轮。

    于颁誓德仑冷冷地看罢欢柔沙陀一眼,也不搭话。他只是仓促地狂咽一口气息,狠狠瞪了欢柔沙陀一眼。

    但是,于颁誓德仑手臂亢奋的力量,却在静哑中呼呼长势。铁矛划动的风幕,仿佛皓白的一道冰川。狂风粹冷,锋芒酷寒。意境透露出立威之意。

    欢柔沙陀心里犯懵:凭感觉,他清楚:于颁誓德仑并非因为刚才较技的败局——心生怨气。而是执意强阻:自己接近八棱玲珑的、那方秀塔兹族的祭台。

    欢柔沙陀攒射激奋火焰的目光看向于颁誓德仑,“你再敢断路愤怒中的秀塔兹人,这根猛棍就是给你要讲成的道理。”

    于颁誓德仑终于忍无可忍,道:“库伦丽颁的刀楔令说:难驯者,就用矛尖征服他的心。”说罢,烈性振动嗦嗦发响的矛杆,横亘在欢柔沙陀的面前。

    欢柔沙陀缓缓背过面颊,看着阳光照射下、身后的阴影,痛苦地道:“此时,你就是我唯一信任的法。除此,整个世界是陌生的。”

    “没错,秀塔兹人。那个法,是在警告你:我,就是你的戒!”于颁誓德仑森冷如铁似的道。

    “好。库伦丽颁人。”欢柔沙陀说话的当儿,震怒颤抖的两手已经难能自控。他仿佛一只不小心被火灼伤的怒兽,喉咙散发着剧烈冲动的喘息声。让人不敢想:那个喉管奔腾而出的是火焰、飞刀和血液。

    这一刻,极致压缩力量的精铁手感,让欢柔沙陀出招简短、暴躁而粗粝。不再附着心意太多的修饰。

    猛烈吒响的猛棍掣向于颁誓德仑。于颁誓德仑拓开矛杆,截住怒火贲燃的长棍时。顿时感觉:此时的欢柔沙陀已经和刚才判若天地。

    猛烈夯击的燃火重棍,落势成山。这个已经在刚才较量中粹出手感的欢柔沙陀,力量悍然超越了自己的想象。

    此时的欢柔沙陀浩然抡圆燃烧的长棍。于颁誓德仑横杆拦势的瞬间,顿感天柱折断,万山崩摧。迫于震动的双臂,剧痛已经让清晰的思觉瞬间变得悲怆而模糊。

    在不堪重载的痛苦中,于颁誓德仑与马匹一同惊颤着。

    他仿佛一个难以抗拒,被浩力覆盖的人。只知道自己疼痛麻木地高擎着——渐渐在重棍逼压下摇晃的臂膀。

    他好像忽然间有许许多多要告诉欢柔沙陀的话,可是,缓缓塌落的马匹和身躯,已经急剧省略着那些潋滟风声的口齿……

    “别……欢柔沙陀——”于颁誓德仑惊惧的目光看向的,并非砸向自己长矛的长棍。而是警示似的,痛苦万分地转向秀塔兹那八棱玲珑的祭台。

    这个细微表情痛苦的传递,此时在愤怒膨胀的欢柔沙陀的眼瞳里,显然是看不到的。

    欢柔沙陀收敛长棍。他看见不堪承受疼痛,豁然间人马倾倒向一边的于颁誓德仑,半侧目光,冷冷地斜视于颁誓德仑一眼,“对不起,于颁誓德仑。我无法抗拒此时手中——寻找方向的力量。”

    欢柔沙陀背过面颊,瀑然迸流的一串泪,痛苦地洒向身后的背影。

    遂烈性收敛手脚,再次激烈驱马,朝向祭台的方向奔驰……

    于颁誓德仑从地上跌趴起来,他努力摇晃着站立起来,看向欢柔沙陀那已经变得疯狂的背影。

    他缓缓朝着欢柔沙陀,孱弱地喘息着,伸张开屈折疼痛异常的双臂,喃喃道:“欢柔哦……那是一个……永恒的……戒……”

    可是,他的声音那么虚弱,瞬间淹没在旷野的风里。

第六五五章 心触语录

    秀塔兹八棱玲珑的祭台,幻若大地怒茁、花序叠瓣的沙玫。

    旷野混沌的风,放浪着时空天马。高旷踩踏蹄朵莲花,形成刚与柔浑浊的钝雷。一经触碰有形物构,肆意变换着风弧线篆的偏转、风啸和沙鸣声。

    尤其在接近沙穹风口的库伦丽颁和秀塔兹,这些干净到发白发亮的浩浩之沙,又被唤之曰:富于装饰音粹的响沙。

    风,像河水一样,一经流淌到此,就开始无休止地载舞荡漾起:跳跃时,那种嬗变多姿的个性。并极致锐化——情味状态濒临于幻感失真的变频。

    大自在的风,从来没有在此消失过活力不竭的弹性势能。它们或浩瀚如一条覆辙泛滥的河,或成群欢腾成响蹄万千的马群,或柔媚飞绕起线篆如发的恋缠,或婉转百音、临摹苍生行走崎岖道路上的悲唱和喟叹……情思不凋,气韵万象。变于无中长生奇境。优柔捻指,一沙一世界。

    然而大地物矗,形静豁落。纵使日月交错,风行步从容,但是,秀塔兹大地上精真雕琢的祭台。八面玲珑,风饰其状,俨然一部花宝贲色、却不可肆意遍翻的宝鬘经本。

    在冰塬人、海族人的眼中,沙域是枯竭干涸的绝境。可是,在秀塔兹人的眼里,快要只剩下一个枯竭色彩的大地上,触变生惊的风,却灵动调欢着大地灵魂从朵状风态中复活的天姿。

    风形。风声。

    大地。花棱祭台。

    即时呈现在秀塔兹大地上,除了形物,还有这些意念皈依、渴于将酷味原色变成信心的秀塔兹人。

    王尊拿摩尔笃双手控马。虽然未曾佐动马匹,但是,机警敏锐的目光已经奔骋向旷野。浩长距离在湍急目光下勾勒的线条,仿佛激昂飒意、武志凝静状态的铁戈。

    那匹白马坐骑稳健而俊拔。曲折弹蹄,气质盈风。长鬃随风婆娑在马额上的刘海,飞翔着如火燎燃的焰朵。

    白马虽然在刚才静矗木讷。但是,此时,蹄槌敲点大地,精微调校着姿格动态。那种敏于点击,搓磨风频的欢跃,无形透显着身形力弓飒烈迸动的脉冲。

    而此时的八部陀姿态冷雕,神情安静。已经缓缓走下城堡,侍立在王尊拿摩尔笃的身后。

    旷野中,在孱弱呼唤中缓缓落翔姿态的于颁誓德仑,被风吹得倾斜的身躯,依然表现出渴望呼唤的那种微弱。

    而此时的欢柔沙陀,倔强调转马匹猛旋一个圆,看了最后一眼没有在追赶而来的于颁誓德仑。浩然迎风冲向祭台的方向。

    本来,他是要靠近祭台,用搓燃的长棍火风,从形状、力量和手感感触时空万象潜隐的轮廓。第一次“知晓”一下秀塔兹祭的秘密。

    可是,没想到:自己刚才未曾真正靠拢祭台,仿佛人马已经撞击在无形的石壁上。

    秀塔兹的宝鬘真经,用精工刺绣的一首阙曰——

    “在枯涸得——

    色泽、形矗接近空无的大地,

    丰满囤积在心的意念和万感,

    说:

    针尖一样纤细的形啊,

    你已经精密地描述了——

    庞大无匹的御座。

    我们还没有走近不可知的灵根,

    已经被御座莲磕的——

    满面血流。”

    虽然,这些诵辞,是秀塔兹八部陀行祭时的用语。但是,曾经听到过此句的欢柔沙陀,并没有真正在意过。

    而且,听八部陀说过:精致的大地法典宝鬘,不仅可以秀塔兹花篆记录祭礼司仪时,思觉即时焕发的灵感修辞。而且,也能够极其精密地临摹瞬间光变过程、色泽的深浅,刺绣古老祭器斑驳陈旧的质感,精真记录岁月沉淀的“年轮”。足以完整连缀亘古至今,秀塔兹大地的神志谱。

    只是,这些幻然缥缈的话,在欢柔沙陀的感觉里,都是没有形状的风,一经拂面,就恍然若失了。

    正是刚才的无形的触碰,渐次让欢柔沙陀在心里唤起了以往那些陈旧的记忆。

    秀塔兹人谚语说:言辞是有形状的,只是大意了的你,没有真正看见。

    对于这句话,欢柔沙陀稍微有所同感。因为从沙穹的玫泰马龙出现的那一刻,空间境界意象渐渐可以从他手拄棍辇的动态中,用灵感感受视不可察的空灵的形变。

    而且,他也察觉:这些在心灵神秘蛰伏的意象,已经染著自己持棍贲动的万感。尤其是与祭礼相关的物事。所以,他愿意持棍靠拢秀塔兹的祭台,感受细微。

    “是的,自己已经碰触到神秘的‘御座莲’。”欢柔沙陀心里道。

    曾经,当他接近祭台时,神圣的秀塔兹八部陀之龙转摩诃,指着不安分的他说过:“心事莽撞的秀塔兹人啊,你应该知道:当你有心真正触碰祭礼的时候,那样,你就能够触碰到:风尊要给你说的话,在你还没有靠近他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有形可触碰到的形状。”

    此时,激燃着狂火,骋马的欢柔沙陀在心里,光芒一样闪耀的这些话,似乎瞬间变得异常明亮。

    呼——

    欢柔沙陀右手勾提燃火的长棍。随着激奋奔腾的马匹,力挽一个涡旋的花轮。猛力拔高势能,自语道:“可敬的龙转摩诃,我是记住了你的话。欢柔沙陀是碰到了风尊言语的形状,但是我没有看清风尊神圣的轮廓和容颜。”

    欢柔沙陀自语罢,驱马猛地提缰。只见那匹被欢柔沙陀在施压中磨砺得身骨刚健的马匹,一经受力,蓄势反弹的脉动,瞬化高昂攒击长空的厚重烈弓。豁豁振响身躯的筋节肌肉,屈折迸发力量的脉冲,几乎快要让欢柔沙陀看见:纷纷如锥刺入空间的风刃。

    极致发力中激颤的马躯,澎湃着身形蹙结的精实力量。

    攀越中,与飞跃的马一同共振的欢柔沙陀,身形拉伸幅度拓绽开的膂力。遂见那根早在右手囤积威力的燃火长棍,仿佛从大地激烈窜飞的火鸟,乍鸣中,射向高空……

    恰时,库伦丽颁的大地上。不知何时,只见矗在马背的丽颁王相温跋王,已经向着秀塔兹威严的祭台眺望过来。

    狂盛的风逆向逼压马匹前行的脚步,但是,身形狂袤粗线勾勒的轮廓,仿佛森森发寒的刀口。仿佛感到双目被风沙碍眼。

    猛地,抬起右手,徐升。在手形高过目光时,手形攫动,甩手间,就见一道沙幕瀑落大地上。

第六五六章 比尺比寸的话

    欢柔沙陀借助马匹高跃驰骋的威力,冲西面的祭台石壁激烈奔腾。

    刚才脱手掷飞的燃火长棍,轰然散逸谐动空气震抖的蜂鸣声。身躯强戈一直叠压的力量,随奔腾的马匹浩然释放。

    马与天空的火鸟共骋。不待长棍高翔的抛物线俯落,恢宏巨澜一样,人马头颅冲前弯曲,守蛰一个短暂的伏枥状。即时,足弓绽放,射冲高空。

    风飒振频动荡着跃迁。欢柔沙陀烈手怒焰下,马匹仿佛拓势卷翻于凌空状态中的猛龙。劲拔双臂拉力。

    此时,拱隆半月形脊背的欢柔沙陀,既是灵性猎态的猛虎,浑躯力感饱满,攒力的手形血脉崎岖。同时,也是冷敛滑行在天空的猛雕。臂展拓张,风声蓬隆。

    “啪!”右手翻动中,欢柔沙陀一把叼准——与人马并驾齐驱的长棍。

    这根在方才怒掷时刻、囤积力量和势能的长棍,随着颠动状态中的递力,再次回辙于手,才是真正超越了马匹助力的龙虎。

    就在欢柔沙陀执棍磕击逆骋而至的风沙,靠近祭台西向的石壁界面时,猛地从大地仰上翻卷的一道浑浊风沙,相向撞击在——欢柔沙陀磕击而来的长棍上。

    欢柔沙陀人马阻尼中,被空间一道看不见的力量猝然掰弯,随即人马向后倾斜,被狂暴禁锢的这道风沙,逆后推开。

    倔强刚烈的马匹四足撑直的铁锹一般,飒地,向后逆划四道搓擦中燃火的折痕。激飞的四道沙箭,向后射杀出长啸的风鸣声。

    欢柔沙陀难能出功的猛棍,登时收势。反手回力之际,强力撑地,不使人马随势颠翻。

    只见眼前沙幕混沌的风烟后,仿佛猛禽一样,缓翼落翔的风尘中,白袍阔幅的秀塔兹王尊拿摩尔笃,正高高地矗于马背上。

    高卓耀目的白马,光亮皮毛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遥远的阿克索侬河一样闪闪发亮。

    似乎感到:眼前的欢柔沙陀距离自己靠拢的太近,只见王尊拿摩尔笃温敦地抬起目光,看了欢柔沙陀一眼,缓缓垂落双臂。

    双臂垂手交叠的一瞬间,骤然向上拔出飞刀一般,抽动的双臂,从空间拽出两道交错湍流的风涛。

    顿时,力量隆盛的交错风,相互磋磨一声滚火的响雷。

    伴着时空震动的雷鸣,执力相抗的欢柔沙陀,人马被轰隆隆不竭的震动风,逼仄着退离向远处……

    不堪撑力的那匹烈马,终于仰后倾倒。

    欢柔沙陀反转中,匍匐大地上。刚烈的目光依然迸射着渴于激燃的火星子。

    “祭礼在控的——

    西乡哦,

    盛大御座莲的修饰音篆,

    是辅佐风尊的——

    猛龙铁杵啊。

    秀口弹词,

    沙浪逼刀。

    足够逆怼乖变心,

    并火烁刚烈。”

    王尊拿摩尔笃在风沙之后看着跌地的欢柔沙陀,“欢柔,你在秀塔兹人正礼之外多出来的手脚,即便行事无咎,也算秀塔兹祭礼司仪中的一个叛逆。”

    欢柔沙陀明显受到雷厉的重创,他听罢王尊拿摩尔笃的话,艰难地挣扎着从大地上趴起,手背擦拭面颊风尘时,沾染了嘴角一丝腥甜滴落的血滴。

    他痛苦地俯首,咂摸口齿……呼吸兑风中和血吞咽。

    欢柔沙陀仿佛一个身形屈折的老人,摇晃着站起。

    “秀塔兹神圣的王尊拿摩尔笃,为什么已往风神祭,从来不见你的身影?”欢柔沙陀致礼,问道。

    “就像狂袤的风从东乡刮到西乡去。而秀塔兹一尊王的出现,就像巨山般的城堡,会牵绊大自在风尊正在走的路。欢柔沙陀。”

    欢柔沙陀略带一丝疼痛战栗的阵疼,目光看向前方风沙后矗在马上的王尊拿摩尔笃。他苦笑一声,“嗬。可是,你刚刚站立在巍巍的祭台上。就在八部陀行祭风尊的那个中心。拿摩尔笃王尊。”

    “是的,我站了。目光精细的秀塔兹人。你想知道其中的原因。但是,你记住,在秀塔兹大地上,除了八部陀,不能听到我话者,那是因为:你还不是我的手脚,可以毫无禁忌放浪的野马。”

    “可是,秀塔兹传诵的大地法典宝鬘真经说:在秀塔兹大地上,哪怕阻挡一个造化的行动、言辞、甚至感觉……就是执着于一颗不平等的心啊,王尊拿摩尔笃。”

    “是吗?欢柔沙陀。”拿摩尔笃看着欢柔沙陀,诧异地问道。

    “是的。神圣的拿摩尔笃王尊。我说的不是讹言,不是嗔言和谎话。你可以让精密知晓祭礼司仪的八部陀,亲证我这句比尺比寸的话。”

    “你这样用接近诺誓的话证明自己,就是在无形指责秀塔兹王拿摩尔笃的过错。不过,我已经用秀塔兹严酷的祭礼司仪,开始给你表达你想要的解释了。”

    “给秀塔兹的一个欢柔沙陀解释辞了?!”欢柔沙陀纳闷地眨巴眨巴眼睛。

    只见王尊拿摩尔笃并没有急于回复欢柔沙陀的话。他双手相合起来的瞬间,忽然间食指绽开,向外反扣。

    随即,哗啦一声,双臂向外豁开。就见那道遮挡在两人之间的风沙重幕,仿佛窗叶一样忽然打开。

    王尊拿摩尔笃端然显现出容颜和姿态。

    目慈光漾,静态缓和。他凝视着欢柔沙陀,将凝炼结实的右拳缓缓矗在胸襟,道:“有时,拳头挟带的风沙就是已经说过话的修辞。”

    欢柔沙陀听得出:王尊拿摩尔笃交辙双手佐动的雷厉,就是刚才警示自己的一句话了。

    “可是……秀塔兹族的宝鬘传诵:

    在秀塔兹神圣的祭礼前,

    不可说变相的话,

    不可说比拟的话,

    不可说知晓真实、

    却要弯曲辞意的话,

    不可说用虚词遮盖主词——

    本末倒置的话……还有……唉……”

    欢柔沙陀硬是咬牙说了在自己看来,对于秀塔兹王尊拿摩尔笃极其不够尊崇的话。然后,满脸涨得通红。

    其实,在心里,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极致逼仄王尊的不恭之辞。但是,他感到:柔韧而重浊盘结在心中的疑窦,一旦落淀成形,就会硌得一颗心灵楚楚隐疼不已。

第六五七章 自由诺

    “一直以来,我以为八部陀就是呵守秀塔兹祭台的八根天柱。竟然也没能遮罩你的目光和心灵。”王尊拿摩尔笃苦笑一番,随即目光凝视欢柔沙陀,“你不是说王尊拿摩尔笃阻挠你,就是因为一颗不平等的心灵吗?这句出自大地法典宝鬘的话一点儿都不错。”

    王尊拿摩尔笃说罢,看了一眼欢柔沙陀。“一个人自己从沙砾中走出来道路,我们将他称为受苦者。就像刚才的你。但是,我要提示你的是:仅仅从生命手脚上,用力量和手感搓磨出来的火,那只是法相火。不是真正的苦行火。”

    王尊拿摩尔笃继续说道:“有时候,回答你的话,并非可以用王族的荣耀、精美的修辞、丰盛的感觉来说清。宝鬘经曰:折服一颗心灵,比磕碎一块金刚更难。你并不是要我完整地回答你的话,而是真正强行逼仄:一个秀塔兹可怜的王尊为你让开一条——接近秀塔兹祭台的道路。”

    王尊拿摩尔笃说着,叹口气,仰头朝天,悲怆地摇摇头。他心里异常惊奇的是:这个从未在秀塔兹祭礼司仪中逾越过八部陀的小沙陀,两手的力量还没有丰熟与饱满,忽然间,就敢触碰时空中诸多看不见的法门。

    当然,更加令王尊拿摩尔笃颇为不解的是:这个心灵敏锐的族人,已经在质疑祭台法相中,神秘存在的御座莲。

    虽然,每次祭礼司仪中,神圣的八部陀诵祷祝赞的修辞,偶尔会提说御座莲。但是,那显然只是一个秀塔兹人人通晓的喻体。不是形格贲现的真色金莲。

    这个时刻,王尊拿摩尔笃已经敏感地意识到:这个从清晰的方位感接近祭台的欢柔沙陀,显然已经触碰到御座莲的轮廓。

    而御座莲因为一直是秀塔兹行祭的忌讳辞,除了王尊拿摩尔笃和八部陀,从来就是一个秘密。

    一个隐私一旦被看出破绽,常常都是欲盖弥彰。王尊拿摩尔笃从欢柔沙陀灵犀闪耀的目光中,显然已经意识到这一点。

    “秀塔兹的族人啊,我不再动著百般萦绕如花的口舌,来预置各种各样阻挠你的理由了。欢柔沙陀。否则,作为秀塔兹王相的我会于心难安。”

    欢柔沙陀头颅剧烈震动了一下,目泪垂长。他清楚:就是自己一颗不死的执着心,逼仄秀塔兹王尊竟如此说出——放逐威望,让一颗高贵心伏落到卑微尘土上的话。

    欢柔沙陀侧转,看着自己黯淡落翔在大地上的影子,喃喃自语:“因为遵从你的法,此时的欢柔沙陀不再属于他自己了。”

    这时,王尊拿摩尔笃果断地调转马首,将马驱驰到远离开祭台的地方,勒马驻立。遂向八部陀点点头。

    一直逼压着烈性手脚火焰的八部陀,真恨不能狠狠教训一番欢柔沙陀。

    是啊,这个一直凭借一个长棍找理由说事的秀塔兹人,终于把事情牵连到他们担心的祭台了。毕竟,这是他们连珠镶嵌,用神秘灵魂呵护的目的。

    八部陀手牵马匹,来到王尊拿摩尔笃面前,致意。

    “光明辉煌的王尊,常言道:秀塔兹大地上一旦长出可怕的毒草,所有的生命就会遭殃。万不可迁就一个放浪的灵魂。因为,在秀塔兹的大地上,大自在者只能是一个——神性的风尊。在大地的武志风云场,再没有第二个超越风尊的奇门。放逐他,就等于放逐一只凶不可知的猛兽啊。”龙转摩诃看着欢柔沙陀,对王尊拿摩尔笃致礼,道。

    “刚才的一切,八部陀全部看在眼里了。”智光摩诃道,“龙转摩诃,此时的欢柔沙陀身形旺著灵性的火焰。已经在触碰秀塔兹祭礼司仪的密宗。其实,此时的他就是在行祭。在秀塔兹,从来就没有将祭祀举行一半就终止的人。”

    “秀塔兹古俗:秀塔兹大地上,一旦有寻找根源的风,秀塔兹要么造化一个凶恶的猛兽,要么造化一个善根生发的祭祀陀。这不是大地法典宝鬘里的经句。但是,却是值得深深警惕的一个兆啊。”毗蓝薮摩诃借着智光摩诃的话,略带忧惧地道。

    王尊拿摩尔笃能够从众摩诃的话语里,感受到掩饰不住的嗔怒。

    “若果他是真正有力量者,就让他带着他的苦行棍来到祭台前。若果不是,秀塔兹的祭台就是一个永恒的谜。即便幸运的手脚触碰到祭台,我也会让他知道:那是一个幻觉。”妙诺摩诃道。

    “是的,幻觉就是错觉。走不过永恒的错觉,那么他对于秀塔兹真正的祭,就是无妨的了。只是,看他深陷性灵的苦浊泥泞,该是多么残酷的事情啊。”火箴摩诃道。

    随着火箴摩诃的话,八部陀一同陷入沉思。

    却见王尊拿摩尔笃看着众陀,微微摇摇头势,“当我们替他思量的时候,他像是秀塔兹族平常的族人。当他替我们思量的时候,整个秀塔兹的风神就是他唯一要见到的神尊。”

    王尊拿摩尔笃这样说话的时候,是在警示八部陀,欢柔沙陀的每一个质疑,其实,在刚才都是深邃硌疼王尊拿摩尔笃的沙砾,令王尊拿摩尔笃一颗心无时不散发着疼痛感了。

    在他的感受里,这个持棍如乞讨的嬉皮者,敏锐通透的心事一点儿可不比八部陀少。所以,当八部陀为其担扰的时刻,刚刚以法相逼仄过欢柔沙陀的王尊拿摩尔笃看着八部陀,不意再多说一句话。

    “就让他行走——秀塔兹祭礼司仪掩映光照耀下的路。”王尊拿摩尔笃说了最后的话。遂缓缓沉落头势,将左手扣在胸口上,道:“秀塔兹大地上,寻找风根的人啊,这一刻,我不再是遮挡大自在风的山。我把你交给秀塔兹族的祭礼司仪。这也真是你真正想要王尊拿摩尔笃给予你的——平等心、自由诺。”

    随着王尊拿摩尔笃最后的颔首点头,八部陀纷然跃上马背。

    那些久蓄威力的马匹,仿佛旷野上奔腾的八道旷风。猎猎风响的阔袍欢朗蓬张中,已经无形催熟了熟稔马蹄从隐隐中轰轰壮大起来的滚雷声。

    此时的于颁誓德仑目光看向库伦丽颁大地上的温跋王,并没有变得快慰起来。

    他挣扎着站稳,调校一下因为受创的双臂,脸庞转向欢柔沙陀时,旷风激荡起狂荡纷飞的乱发。

第六五八章 凿透祭祀龙

    虽然,王尊拿摩尔笃给足了欢柔沙陀空旷的沙场。可是,那显然是卑微的自我,一颗执拗心狂烈逼疼一尊神圣王相的结果。

    欢柔沙陀骤然垂首,形著恶魔烈火的狂妄不羁,在心里疯狂灼烧——看似获得、实际失去自尊的那个自己。

    仿佛身带罪恶链条,孤执锋芒,索要血迹的怒兽。当他看到王尊拿摩尔笃宽慈尊容,压抑自控中颤抖着收敛的姿态。清楚:那颗心里激烈暴躁的怒鞭,是如何战栗着蹙紧而收敛起来的。哦,那该是怎样宏愿隐忍的的一个戒?!

    于颁誓德仑知道:此时的欢柔沙陀,已经从族祭中感受到——深邃镶嵌在大地上的密宗。只是族祭遮罩的轮廓是模糊的。

    当于颁誓德仑右手猛地提动铁矛,远处遥望秀塔兹祭台的丽颁王相温跋王,目光从祭台跃迁向于颁誓德仑。

    顿时,于颁誓德仑举步如铅,猛地勒住想要冲前走动的马步。形若雕刻,一动不动了。仿佛无形之间触碰到一个忌讳。

    欢柔沙陀猛地沉落头颅,蓬隆瀑落的乱发完全淹没了面容。

    当他仿佛一头怒狮一样猛地抬首,拓长的马缰,叭地,暴烈地抽击在马身上。剧痛中奔腾的烈马霎时间挟动翻卷的狂风。

    同时刻,手感暗自超前拔动的长棍,让他昂扬弹步时,已经拉动身躯,飒然窜上了马背。

    以往行祭中的八部陀是安详慈目的施主。精质玉朗的诵经辞,仿佛古茂大树。枝条柔然,绿叶繁密。让丰隆的时空随处散发生机。

    但是,此时,身为护法的八部陀,已经褪掉宽阔的长袍。虽然不著锋利铁械,但手相黏风,浑整拔躯的浩力,已经在身形姿态上荡漾。

    在秀塔兹的祭礼司仪中,秀塔兹族人们总是将长袍礼饰的八部陀,亲切地唤作善柔八音。那时,他们著相诵经,众声水韵,伴之随转流动。诵念八乡辞。气势开合,万造生光。

    除此祭礼司仪,还有武志状态的护法八部。这是临危立令的金刚。

    此时的八部陀,看着驭马奔腾的欢柔沙陀。一个个已经摇曳臂膀,即时谐动着旷野的风声。

    龙转摩诃看着摆动燃火长棍奔腾而至的欢柔沙陀,道:

    “从风尊空无中粹出来的皮鞭,

    自双手放逐——

    双龙焕活的呼吸。

    皓石壁立的门户,

    镇守信心浇灌了:

    秀塔兹诺守的——

    金莲盏。”

    欢柔沙陀看着环绕祭台奔腾的双龙,他蛰伏下潜隐状态的手脚。

    被左手调校的熟稔的烈马,带着如翼飞翔两道狂风,猛烈锐化的锥状风廓,瞬间形成膨大的重刀。插向直面袭来的龙转摩诃。

    可是,未曾靠拢龙转摩诃,欢柔沙陀顿感浑躯剧裂一般。时空叱咤的龙翔风鞭,尾稍猛力抽击中,欢柔沙陀顿感身躯飞溅的风线,仿佛飞散中的一道道血肉。

    虽然,他知道:这些即时万感的悲壮都是法相手段,但是万感痛苦肆虐的感觉却是真实的。

    生命有多少感觉,就对应了多少痛苦。而每一种感觉都是溅射疼痛的火。

    唯有此时手中有形握执的长棍,仿佛一道有形状的指令,在万感中标注着自我形格未碎的图腾。

    一触万感的这个瞬间,时空发生在身上有形状的疼痛,轰然震动中,这个模糊的时空仿佛遍布触疼的神经。

    “欢柔沙陀——”

    于颁誓德仑猛地呼唤着欢柔沙陀的名字。他猛地吒动左手,反扣的手钩一把撕扯胸襟的衣衫,左手豁落出现一方雕琢刀楔令的泥雕板块。

    同时刻,右手从长靴拔出一把雪亮的短刀。刻曰:

    “欢柔的自由风,

    知觉跃进库伦丽颁的刀楔令。

    手知棍,

    棍知风,

    精意凿透祭祀龙,

    从火棍点燃——

    不息火焰的灵魂啊,

    奔腾的欢柔,

    触祭的欢柔,

    从你双手的火焰上,

    立体万感勾勒——

    祭的精真……”

    于颁誓德仑惊恐地颤栗着,念诵着加持法相的令辞。

    他的修辞令尚未完成,就见一道狂烈的风沙,仿佛一把黑色的斜掠的狂刀,劈在于颁誓德仑的身上。

    惊闻刀楔令的欢柔沙陀,在浑浊的疼痛中,立时感觉自我清晰形格仿佛精致表达司仪。手感抡动的棍风不再是松软的空气。质感飒划但是截面强行拓出时空有形突兀的痕迹。

    那些痕迹在时空放大的疼痛中,仿佛怒茁的新草一样长大……

    身躯随龙尾抽击,在时空散逸的不同痛苦,深浅的痛啊,衬出被痛苦雕琢的底色与形状。那是一朵缓慢洇散一样长在空间里的金莲。

    用疼痛感附着刀楔令的司仪,欢柔沙陀看见行祭中的八部陀,也“看见”了行祭中的自我。

    而此时,不远处的于颁誓德仑被沙暴的狂刀磕倒在地。但是,疼痛战栗的左手泥雕板块已经被沙暴劈成了两半。

    只见,库伦丽颁的大地上,丽颁王相温跋王震怒地看向跌趴在地的于颁誓德仑,潋滟风声的口齿,依然剧烈搓磨着隐形的密咒。

    显然,温跋王在极力阻挠——于颁誓德仑用刀楔令对欢柔沙陀的拯救。

    这一刻,为了阻尼于颁誓德仑手中佐动的刀楔令,他不断施压的密咒,已经让渴望趴起来的于颁誓德仑屡屡轰响着塌落在地。

    虽然,于颁誓德仑的刀楔令难以临摹秀塔兹的音声和意象。但是,一旦唤动法性修辞的库伦丽颁音声和刀令辞。那种源自火狮法言的祭礼司仪瞬间就展示了灵感和法威。

    不可相互同化的库伦丽颁和秀塔兹在祭礼司仪上,亦是如此。

    其实,于颁誓德仑早就从丽颁王相温跋王的口风中得知:关于秀塔兹族祭台的诸多传说。那是一个永恒神秘、不可破解的戒。但是,却可以凭借库伦丽颁的刀楔令“看见”——秀塔兹祭的形状。

    曾经,他屡屡试探过,却从来没有呈现。所以,那便成了一个不可知的传说和典故。

    丽颁王相温跋王曾经说过:秀塔兹灵幻无极的天风,唯有在铁柱一样坚硬的库伦丽颁的刀楔令中,那灵性才能获得不灭耀眼的火性。

    此时,于颁誓德仑知道:自己一旦碎掉了手中的泥雕板块,自己就再也拯救不了欢柔沙陀的目的。

    于颁誓德仑痛苦地看着深陷在八部陀不断增势的龙风中,将被沙刀劈断的两块泥板,想要拼在一起……

第六五九章 月相摩诃

    龙转摩诃的奥义,本来就是采撷于大地法典宝鬘中,所有关于风尊的修辞。在秀塔兹被族,人们称之为宝鬘之《风玄奇诰》中的“风龙”。秘宗苍翼,炫动精彩。

    精致的司仪礼格偏偏为其所好。八部陀即便出于武志状态。除了龙转摩诃,都是不愿私自手执白刃者。但是,唯有从龙转摩诃手中化生、并传递来的精铁,才是出自秀塔兹族礼,无咎无厄的宏愿金刚。

    “穹之弓,

    天真手感。

    风龙啊,

    威震我之南乡。

    屈折劲弩,

    可——

    射冲星勾。”

    悟空摩诃诵道。

    龙转摩诃听罢,挽动弧鞭,一闪电掣,形化星弓。跃然姿态拔高的一道风龙,守护金莲盏的南向。

    “龙转摩诃,风龙造的器,交给映照天光的悟空摩诃。意象合力不只是一个悟空摩诃,还包括一个礼赠的风龙啊。内在的我与外在的风尊,在此粹成一个武志金刚。”

    “黑色的,

    妙柔线篆的水司。

    风龙造化——

    有形无状者。

    赠予风龙狂鞭。

    诺守祭之北乡。”

    毗蓝薮摩诃诵道。

    龙转摩诃瞭望悠远的阿克索侬河,精意摹真。从鞭稍跳脱弧环的风龙,随毗蓝薮摩诃镇守北乡。

    “龙转摩诃,刚才八部陀合力调校双龙风,足以封杀——外力凶扰秀塔兹祭的玲珑八乡。何以如此造化八龙,强饰金刚?难道一个小小的沙陀,非要大动干戈吗?”

    “毗蓝薮摩诃,风是大漠中万变的奇门。眼前的欢柔沙陀火龙棍应感生成,黏风甚紧。我虽然吒动双龙鞭,含合八部护法力量,抽疼他的万感,嚣乱心真。但是,却有库伦丽颁御的弓于颁誓德仑,附著欢柔火龙棍以火狮刀楔令,订正火龙法秘。其穿凿力针锋锐透,双龙攻已经难以震慑其威啊。”

    “这个拄棍成乞者,曾经是风尊无量佐伐之下、随之形变的沙砾。现在已经变作一个破祭的孽障了。”妙诺摩诃道。遂接受西北乡的风龙。

    “东南乡的音声,

    遍燃无极沙域的修辞天火。

    芳音脉冲如灵性符咒。

    火箴摩诃,

    撷取宝鬘莲花的护法音素,

    以锁困修辞的——

    盗天火者。”

    龙转摩诃诵曰。

    “是,秀塔兹风尊信使的龙转摩诃。信任,就是护法一半儿的武志。我镇守意志的法秘,已经在心里凝炼如宝鬘一样精致装帧的修辞。”火箴摩诃道。

    “情味精深的——月相摩诃。你是护法八部唯一可以洞穿灵魂的刚针。大地法典宝鬘刺绣时,古老祭器色苍苍然再现古拙原味的图腾,唯有你鉴辨的目光,可以辉映造化的光与色,即时捕捉印象画感的瞬间。赐你东北乡的风龙。”龙转摩诃道。

    “谨守令哦,龙转摩诃。恋情挽结一枚万星背景的天河,让我在此用于修饰皎洁的月相。浓稠情意的琼浆,仰面喝干了,手上却要拿一枚精真刺心的武器,怒怼秀塔兹一个不听话的族人么?这个可怜孤行的欢柔。”月相摩诃悯动了于颁誓德仑痛伏在地,用刀楔令的修辞拯救欢柔沙陀,一颗悲怅的泪滴,仓促跃下眼睑抖动的悬崖……凌乱的双手,滞后眼泪,擦拭面颊一抹悲恸的风声。

    “欢柔哦,姐姐将皎白的新月,变作荒凉的月牙金钩,悬挂在东北乡的门缀子上。你能够辨出这枚金钩,就是留给你最后一丝存命的地方了。”月相摩诃缓缓垂落头势,心里默祷。

    “咳!咳……”王尊拿摩尔笃忽然被烈风呛到,剧烈地重咳起来。

    月相摩诃敏感地摇晃脑袋,满脸绯红。她朝着威严的龙转摩诃,敏锐地看着龙转摩诃搓磨出火焰的两只手,婉尔致意道:“造化八部风龙的龙转摩诃,我有一个甚小的夙愿。可以在此说出来吗?”

    “大地法典宝鬘的《大自在颂》有一阙诗歌曰:

    古老的秀塔兹人,

    当下的秀塔兹人,

    未来的秀塔兹人,

    在秀塔兹的祭礼中,

    答应一个人,

    除了响亮的修辞和姿态,

    更是平等地答应他的——

    万感、情味、灵魂,

    还有一颗逼真的心灵。

    说罢,

    大自在的风,

    伴随我的传话,

    正在答应你。

    月相摩诃。”

    月相摩诃颔首致礼道:“秀塔兹的祭,仿佛深邃的龙洞。那是累世秀塔兹族的法典。可我听说说这样一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秀塔兹的法,就在你我的身旁,你可以毫无隐晦地讲出来的。心思缜密的月相摩诃。”龙转摩诃停滞烈火般搓磨风刃,即将再次挥动皮鞭、造化风龙的手。

    月相摩诃抬起头来,看着已经造化成型的六条风龙,正响飒天风,凶猛盘亘着燃火的叱咤声,随诸陀阻挠着欢柔沙陀气势衰减的火龙棍。

    “快点说吧,不要把解释理由的时间,变成有意释放——那只孽障的一件工具。”龙转摩诃毫不隐晦地正视月相摩诃,道。

    “你?!……”月相摩诃满面涨红,不禁变得异常生气。她问道:“龙转摩诃,出自一个族的法相威龙,是镇守不了秀塔兹神圣的祭。”

    “哦?!……”龙转摩诃忽然惊愕,“月相摩诃,你真是一个可怖的月相摩诃。难道你不知道:你说的这句话,正在触犯秀塔兹族的忌讳吗?”

    “你错了。实际上,我说话真正指定的方向,你根本没有听明白,这样子说话的你,表示一个误解。常言道:最真实简短的一个音声的意思,比拓长修辞说出来的十句话更完整、磅礴而丰赡。若果你执意认为:我要说的话儿毫无必要,我立马止口,一个音声也不会流于风中。甚至,我更借法相手感,即时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一并收敛回去。”

    “月相摩诃,我刚才已经说过大地法典宝鬘《大自在颂》的修辞令了。请不要在意我私自说出口的话。愿经句音声如烈马响蹄,立威宝鬘的话。”龙转摩诃终于手势冷酷施令的威风。

    王尊拿摩尔笃丝毫没有催促护法八部显化的手段。他仿佛谨守刚才的诺言,静止的铁戈一样矗直在马背上。

第六六〇章 风龙八部

    月相摩诃直视龙转摩诃,道:“就像出自一个人自己设置的法,是可以逾越的一样。所以,秀塔兹人们才愿意敬畏风尊。我是说:眼前这个小小的欢柔沙陀,虽然势弱,但是点点滴滴频闪的灵力,已经烈性触碰到秀塔兹八乡掩饰中的金莲。”

    “嗯……”龙转摩诃牵强地点点头,道:“月相摩诃,都说,生命性灵的情味可以穿透灵魂,直到此刻,我才真正感受到了。所以,这是我被迫要催生八部风龙的原因啊。”

    “这倒是真话。只是,我上句话的意思是说:这个厚重的封号,单纯依赖秀塔兹族意象的护法的话,欢柔沙陀也不可能重怆如此。其实,秀塔兹族的法显然是封不了他的。我为之难过的是:另一道力量在重创这个势弱的秀塔兹人,我们只是那个看不见力量的帮手。”

    “不要为执顽者破祭者,弯曲地寻找解释的理由了。月相摩诃。你将我的一颗护法心完全搅乱了。懂吗?”龙转摩诃猛烈地摇摇头,用暴躁的手感掣动皮鞭,逆风兜腕,道:

    “秀塔兹的风尊啊,

    八部陀令,

    此时仿佛沙域顽强的草木,

    根只会生长在:

    秀塔兹祭之八乡的——

    门户旁。”

    随着龙转摩诃咆哮的话,登时,他左手加持右手,在逆风正盛的时刻,烈性的鞭弧切割出一个新月般的圆。

    这个套在风口,随着龙转摩诃发力,蹙紧起来的圆,仿佛迎向逆风缓缓拢敛的手形。正在攫取整个苍穹的狂风。

    随着鞭稍勾画的“新月”,豁然,一道从“新月”中攒射而出的风雷,豁落怒鸣着,奔腾而至。

    “秀塔兹祭的东北乡,

    深邃透彻的至情,

    集结浓郁不化的——

    灵魂和万感,

    龙转摩诃造化的风龙,

    除了镇守门户,

    还要——

    亲证你的话。

    月相摩诃。”

    龙转摩诃诵道。

    “是。龙转摩诃。”月相摩诃没有再说出任何修饰的话。只是脸庞微露一丝酷笑,深深叹口气。在两手承接风龙的那一刻,他感受的到:这条浑炼拽动风辇的新月风龙,力量显然远远超越其他六条风龙的。

    “顺着太阳光,

    划动的直线。

    如晷切割时空,

    形绽——

    执一不二的豁落天威。

    领祭的智光摩诃,

    从西南乡,

    卧风中,

    观瞻八部风龙。

    站立,

    就是八部陀压阵的——

    主脉。”

    龙转摩诃诵道。

    “完美传言秀塔兹风神令的龙转摩诃。迎迓风龙如修辞诗韵一样的装帧。秀塔兹护法八部,已经丰茂如巨树一样从大地上矗起。”智光摩诃向龙转摩诃致意,道。

    祭台轮廓被欢柔沙陀火龙棍,撕裂开来的风幕已经被八条加饰的风龙,以厚重的风幕合上。

    此时的龙转摩诃,一旦与众陀化成武志状态的护法八部,真正担纲的,就是秀塔兹风尊奇门的主频。皮鞭御风仿佛猎刀长浪。这个从大地法典宝鬘粹出精真性灵的龙转摩诃,就是造化风之化相者,武战的此时,就是昭著神圣风尊法显的图腾。

    此时的王尊拿摩尔笃看着状态渐次长旺的护法八部,缓缓点点头。

    不过,这并不说明:在他敏锐的目光里,那个触碰祭礼司仪的欢柔沙陀,就是——一个可以徒手擒拿中的弱兽。

    龙转摩诃的判断没错。一经粘著刀楔令的无形立威的司仪。

    此时,欢柔沙陀虽然受到过风雷撞击,因为疼痛载力,身形姿态变得畸变而崎岖。但是,在风鞭中,曾经痛而模糊,随龙转摩诃抽动的皮鞭,手脚和判断模糊错乱的姿态,仓促驭马中,已经辨鉴着祭台的方位。

    龙转摩诃预感到:于颁誓德仑精密确凿的火狮刀楔令,就是精校欢柔沙陀马步走向的参考系。

    是的,这个身形带痛的欢柔沙陀,在力量上减弱的主攻,这一刻,正从灵感手相的变换中,寻找状态起势的回辙风。

    “其实,他是在默默中等待于颁誓德仑的刀楔令。”月相摩诃敏锐的目光能够察觉欢柔沙陀神情掩映中的秘密。

    刚才,那种在鞭笞中,疼痛伏落于马背,随势快要翻滚而掉落马背的欢柔沙陀,疲于力阻,屈于疼痛的颤动,已经让月相摩诃难以暴手施力。

    但是,对月相摩诃已生芥荠之心的龙转摩诃,与其说赐予月相摩诃烈性和力量最重的风龙,更不如说是自我意念从时空强化的一把猎刀。

    只要欢柔沙陀火龙棍进攻的方向指向东北乡,那条蓄势健旺于其他方位法相的风龙,盘旋抽杀的攻击力是最暴躁的。

    这其实已经让月相摩诃的一颗心苦不堪言。

    在月相摩诃的心里,她只是在默默地祈祷:远处的于颁誓德仑能够佐动刚飒的刀楔令的法言,即时给欢柔沙陀指明灵犀新光。

    月相摩诃清楚:最刚威的法,不是重叠的重咒或力量强化出来的。唯有出自大自在的法,才是无量金刚。

    而且,心思缜密的月相摩诃,已经感受到:掩映在八乡风门之后,唯有八部陀可以凭借法相看见的金莲盏,是秀塔兹的力量不可触碰的。

    在古老的传奇中,唯有觉者的宏愿心,可以催开性灵的金莲,看见金莲之光。

    曾经,月相摩诃咨问王尊拿摩尔笃:“神圣的秀塔兹的王尊,在秀塔兹的大地上,最坚固的法护就是八部陀法相的合力吗?”

    “不是。月相摩诃。”

    “在秀塔兹,修悟的疑窦,不应该采用逼仄的问话。可是,真的想知道:最坚固的法护与什么有关系?”

    “循环律一样询问道理的秀塔兹族人啊,你有一颗逼仄问话的心灵。但是,修辞的语言却变得异常温馨。陀者,你是得不到真实回答的。嗯,即便你感到:真的从秀塔兹风尊的启示中,得到回答。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你认定的,其实就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其实,从那时候起,月相摩诃清楚:秀塔兹王尊说那样的话,压根儿就没有要回答自己问话的意思呢。显然,那是在有意识地逃避月相摩诃的回答。

    此刻,当她感受护法八部,以风龙加持秀塔兹神圣祭台的八乡时,月相摩诃情不自禁地想象到:自己过去,那些与护法有关联的事情。

    环绕祭台,即时旺盛风骋中,盘旋的风龙八部,轰隆浩翔时,挟动起大地渐渐高腾起来的旷风。

第六六一章 苍老少年

    响蹄的烈马在秀塔兹的旷野上,激烈钝敲沙地。变频的蹄槌,仿佛撒遍大地的鼓声。

    欢柔沙陀精致握铁般的手,丝毫没有懈怠:耸身跃动姿态,带动欢臂摇曳的伶俐手勾。

    “为了不让他堕入死神,就用超载的惩罚逼开他。虽然那是破禁者,但他毕竟是王尊拿摩尔笃手掌之下抚摸着的秀塔兹族人。”龙转摩诃看着自己手中的皮鞭,道。

    “北乡的毗蓝薮摩诃,在此敬遵龙转摩诃主攻的律令。从武志陀的手中,按礼接纳的刀戈,从来就不是一件凶器。”毗蓝薮摩诃将奔腾的风龙,化作一把直刀。

    “刀啊,干涸风沙中,饱饮阿克索侬河的蓝水。当我精真名之曰——风龙蓝泉时,它就是我的武器。”

    毗蓝薮急促强化双手执刀时淬炼的力感,化生锐器。那是因为,欢柔沙陀的火龙棍,此时最为忌讳的,就是水柔属性的北乡。

    “一直火性强攻中的他,触犯到风龙蓝泉时,我会将那无形的力量和精神,化成有形善柔的流水。并且我要看着他去服从——秀塔兹大地威严的形状。龙转摩诃。”

    “是的,毗蓝薮摩诃。蜿蜒流畅的阿克索侬河,既是你任性拓长的马缰,也是浇灌八部陀和秀塔兹族旺盛不衰的脉轮。我们七部陀一同加护你的势。”

    “毗蓝薮摩诃,属性就是一件绝对的武志猛戈,其精纯的灵性,就相当于一件秀塔兹族的祭器。”智光摩诃道。猛力挥动的手,从西南乡的风龙法相里,拽出一条啸叫的皮鞭。

    顿时,西北乡的妙诺摩诃,东南乡的火箴摩诃,一同驰马赶将而至。

    “常言道:秀塔兹的诺诰,誓如金山。饱满囤积的意志,万感、精神和灵性……用之不竭。神圣的秀塔兹的风尊啊,我能给毗蓝薮摩诃从我的风龙攻,将万念与宏愿兑换成澎湃的力涛狂浪。”妙诺摩诃说着,挟动盘绕在身躯的风龙,驱马奔竞过来。

    龙转摩诃听罢妙诺摩诃的话,致意道:“可以从秀塔兹风尊庞博无极的手中,真金白银一样兑换出万造的妙诺摩诃哦,我还要说的是:秀塔兹大地神秘曼妙的摩诃诗律,百千种唤灵的格式,完整掌控在你的手中。所以,妙诺摩诃也是族人和外邦人陌生的密宗。”

    火箴摩诃道:“毗蓝薮摩诃的风龙蓝泉,虽然我不能旺长你丰赡的力戈。但是,我能用秀塔兹精致有形的修辞,撑起万感和灵魂的形状。避免火龙棍混淆你一颗有着精真目的心灵。”

    火箴摩诃同样从风龙中抽取一根坚韧的皮鞭。

    毗蓝薮摩诃回目看向火箴摩诃,道:“这个从来没有进入八部陀阵脚的小沙陀,真正和秀塔兹的八部陀绽放武志的时刻,竟然是可怖的冷面对头。唤他孽障,毫不为过。你我一直迷惑在他——以恶作剧编制的谎言丛草里。直到我们真正执握刀戈的这一刻。”

    “的确如此,他能轻松地用迷惑的行为,从我们耳目前来去无阻。说透了,那其实就是我们不经心犯的过。”毗蓝薮摩诃道。

    智光摩诃、妙诺摩诃、火箴摩诃一同点点头。

    毗蓝薮看着即时被龙转摩诃皮鞭逼退的欢柔沙陀,潜意识地将目光转向东北乡的月相摩诃。

    月相摩诃猝然俯首,垂落下神色黯淡的目光。

    “还是不要执意相邀手感和我们不谐配的人。留下她一个东北乡的偏门吧。”智光摩诃叹息一口气,“宝鬘真经曰:秀塔兹人,伸出长短不等的五指。攥紧拳头的力量应该是合一的,才成。”

    月相摩诃似乎听到智光摩诃质疑自己的话,她冷敛地转过目光,郑重地看罢一眼智光摩诃。遂闪电般吒动一道电勾。

    她的手相风雷,没有驾驭龙转摩诃赠予的风龙。手相怒绽中,屈折紧蹙的五指,猛地从旷风中拽出一道黑沙,甩手掷落大地上。只见一支黑沙雕琢的长箭,噌地一声,倾斜插在大地上。

    智光摩诃见状,矗在马背的身躯猛烈一震,双手合十,暗自道了一声:“唵!”以示忏过。

    遂见那只黑色的长箭,自上而下,簌簌化作堕地的沙砾,在大地矗起一个有形的尖锥。

    月相摩诃又像没有事儿一样,以呵护的姿态矗在祭台东北乡。沉默不语。风声撩动她光滑丝篆一样的长发,仿佛一条飘荡的纱丽。

    此时的智光摩诃和火箴摩诃心里不由暗积怒火。但他们不便发作,执意翩转头势的那一刻,双双拓臂,暴绽的皮鞭,一左一右朝向欢柔沙陀猛力抽去。

    双鞭在时空截面形成的交点,正好指向欢柔沙陀。

    “秀塔兹精锐藏锋的金刚,除了大风中一个原始初音的‘唵’,就不该再有任何挟带目的和判断的修辞令。孽者。”智光摩诃威厉地冲着欢柔沙陀,喝道。

    “秀塔兹护祭的首辞——

    唵!

    仿佛伴随御座莲的金钟。

    曲意触犯护法龙,

    就是逆反——

    宝鬘真经。

    从四颗心灵,

    贲临于此的不二天真,

    猎杀的,

    就是一颗桀骜发狂的——

    凶心。

    天光之下,

    太阳昭著启示的——

    这一枚晷针。

    不知戒律的你,

    为什么未曾辨清?”

    欢柔沙陀没有像刚才那样,频于躲避龙转摩诃的狂鞭那样,在痛苦的承忍中收敛姿态。

    贲力中,早已为腾奋的火龙棍弥足能量的欢柔沙陀,在敏锐感受到智光摩诃与火箴摩诃的贲动时刻,已经超前从身后拔动潜伏的火龙棍。

    他似乎知道:刚才封路的龙转摩诃收敛皮鞭的那一刻,会发生突如其来的霹雳。所以,龙转摩诃收敛的力感,就是自我激燃火龙棍的征兆。

    曾经立意于刀楔令的他,这一刻瞬间感受不到棱格精密显化在时空的方寸。

    欢柔沙陀不禁手抚马匹的火鬃,显示了一介苍老少年。

    “没有名号的、

    欢柔沙陀的马。

    第一滴痛苦的血滴,

    溅落在你身上的——

    我。

    首祝神圣风尊,

    是为了呵护你,

    此时能成全我吗?

    唵!”

    欢柔沙陀祈祷这个祝辞的声音,与智光摩诃的诵辞一同吒起。而且这个同步抵怼的音声,同频时刻,完全消蚀掉智光摩诃那完整的祈祷。

    他甚至看见,自心胸,从狭长喉管激射的喘息,再次在空气散播腥味……

第六六二章 从意象中——站

    双鞭叱咤的风,交辙的点,霹雳声震的一霎那,欢柔沙陀猛烈自后拽力中,搓出熊熊烈焰的火龙棍,直锐戳准双鞭在空间叠加的暴击点。

    这个身形屈折短小的弓弩,抓中火龙棍一端,猛灌力量的手相,仿佛掣动一把钝卷的匕刀。

    已经震惊得忘却疼痛,豁落站立起来的于颁誓德仑,两手拿着被刚才沙刀劈断的刀楔令泥雕板块,焦急地看着强硬呈力、对垒状态的欢柔沙陀,痛苦地摇摇头。

    “库伦丽颁的太阳尊,

    以刀,

    饱蘸过意念的刀楔令,

    就在无望弥合的两手上。

    尊啊,

    唯有你的光可以照见——

    大自在风形的踪影……”

    当他诵到这里的时候,转首,看向库伦丽颁大地上遥远站立的丽颁王相温跋王。

    “丽颁王相,

    在库伦丽颁,

    没有带上条件,

    去逾越——

    目光可见的王者的修辞。

    但是,

    这是破裂的言辞,

    是弥合者。

    是陈旧的话。

    难道王尊会眼睁睁看着——

    族人不可复愈的伤疤,

    而不容祈祷吗?”

    于颁誓德仑这样祈祷的时候,果然就见丽颁王相温跋王仿佛已经感触到:那些随风散播在空气中的、库伦丽颁音声的祈祷辞。温跋王转过头去……

    于颁誓德仑这才猛然长吁一口气。

    眼前,欢柔沙陀已经在空气中搓磨,点燃了火龙棍。

    狂燃的棍端猛烈磕中双鞭焦灼的攻点时,短暂的静矗之后,只见欢柔沙陀忽然身形在马背上剧烈荡漾了一下。

    只见他呻吟着,缓缓展开鸟翼一样绽开的臂膀。那种形绽中疏散的痛苦感,完整打破了:他渴望凝静中发力的冲动。

    在目光异常粹亮的智光摩诃的眼里,眼前刻意逞强的欢柔沙陀,身形痛楚颤栗中,那种骨肉仿佛颗粒一样松动了。

    他明知:针锋相对的那个痛受力载的欢柔沙陀,根本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是一块蹙紧的浑圆凝炼的精铁。

    祭祀状态中的智光摩诃已经打开法眼。他看见:意象中的欢柔沙陀已经从震动的马背,跌落地上。

    那个欢柔沙陀似乎在沙地上难以站起来了。他松散的像雪人一样,随着颠晃的余震,缓缓勾首,垂落下脑袋。

    然后,那个小小的人跪在地上,倾斜着身躯正在痛吟着,用晃动的手掌捧满沙砾。用满手有重量感的金沙,仿佛掬着阿克索河的一捧水,倒不是要喝下去那样。而是在镜像光一样映照自己的容颜。

    然后,智光摩诃看见:意象中的那个欢柔沙陀,忽然露出芳醇带泪的微笑,道:“秀塔兹的风尊啊,原来我就在秀塔兹的大地上。可不是嘛,我真的看见了——头颅投落到沙砾上的影子了。”

    借着智光摩诃目光,在时空勾勒的意象图腾,火箴摩诃甚至清晰地听到了那个佝偻弯曲的欢柔沙陀,在说——

    “看见了,

    真的。

    那些掉落在秀塔兹大地上的、

    库伦丽颁的、

    破碎的刀楔令。

    正借助柔软的风篆,

    寻找我没有完全丢失的记忆,

    用倔强到——

    可以站立的概念,

    用疼得清晰起来的万感——

    弥合!”

    就在智光摩诃用目光“看见”,火箴摩诃用修辞的心灵“听见”——眼前这个秀塔兹沙陀的精微举止上,枯竭青春散发古老的形与声时,

    猛烈感到浑身灼烧的风火、触碰与压抑……

    只见,即时戳准双鞭攻击交点的火龙棍,在短粗阻尼后,豁落冲锋。

    那根威力缠风的火龙棍,已经横行扫动中,磕向智光摩诃和火箴摩诃。

    是的,那个略微粘著一丝刀楔令司仪,瞬间立显锋芒的灵性跃迁,完全超越了智光摩诃与火箴摩诃的预判。

    这个意外破解时空意象,其实就是在破袭秀塔兹八部陀中的两个摩诃的祭礼。

    智光摩诃和火箴摩诃疯狂地摇晃脑袋:他们这才意识到:欢柔沙陀依然矗在马背上,猛棍已经毫不避讳地横截了两人冲马向前的道路。

    原来,在祭之意象中,欢柔沙陀一触刀楔令痕迹,意象翻转的动频,显然要比智光摩诃和火箴摩诃快。

    一直都在严密静止状态蓄势的毗蓝薮摩诃,即时听到妙诺摩诃的诵辞——

    “明净光亮的、

    流传于世的珈尔索丽律,

    金鼓般的马蹄风,

    心意敏捷的欢柔沙陀,

    灵锐高妙的马步,

    已经超越了——

    我给你传话的光阴。

    毗蓝薮摩诃。”

    “是吗?妙诺摩诃,我感觉:此时秀塔兹布满沙砾的大地上,你正在说一个谎言一样的笑话。”

    毗蓝薮摩诃说着,手中吒动的风龙蓝泉刀已经磕向——逼仄智光摩诃和火箴摩诃的火龙棍。

    其实,远在祭台不远处的王尊拿摩尔笃,显然为眼前的情形所震惊。

    在他双眼冷酷的只剩余黑色的目瞳里,清晰洞悉到:这个刚才在攻击中,尚处于被动劣势的欢柔沙陀,神秘翻变的火龙棍,这一刻,却同频遏制了智光摩诃和火箴摩诃的联立攻。

    “当——”

    毗蓝薮摩诃的风龙蓝泉刀,猛烈磕击在:欢柔沙陀逼仄智光摩诃和火箴摩诃的火龙棍上。

    妙诺摩诃显然感到:此时的毗蓝薮虽然拓长长浪一般的重夯,但是,刀势因为滞后,并没有将这个——在八部陀目光里孱弱的野兽轻易就能控死。

    妙诺摩诃侧转头势,看见王尊拿摩尔笃对于四摩诃的护祭不甚满意的摇摇头,顿时,满面通红。

    只见,妙诺摩诃的目光忽而跃迁过毗蓝薮司水的刀势,清楚:足以一刀磕飞火龙棍的毗蓝薮摩诃刀相其实就是滞于欢柔沙陀的。

    他忽然目光照射那个不远处的于颁誓德仑。默祷:

    “神圣的风尊,

    刀楔令不碎,

    加持火龙棍的司仪,

    就是可怖的——

    不灭真经啊。”

    龙转摩诃听罢妙诺摩诃精简的诵。清楚:此时的妙诺摩诃,诵辞其实就是给自己听。

    他登时深知:这个力矩并不强势的欢柔沙陀,真正依持的不是手中燃烧法相火焰的火龙棍。而是于颁誓德仑的刀楔令。即便那个刀楔令此时是破裂的。

    沉默的月相摩诃,一直没有目视刚才发生的一切。她精微听见妙诺摩诃的话时,这才敏感地战栗了一下。

    其实,从欢柔沙陀的动静,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力量并不丰熟饱满的沙陀,行动的手脚似乎就是神秘祭祀状态的一部分。只是,又很难说准因由。

第六六三章 灌装音律

    因为四摩诃初始联立,合攻衔接的闭链完美精恰。但是,稳步判断仿佛道具一样,手脚欢嬗的优柔动态其实,就是一个缓慢演绎的概念了。

    在欢柔沙陀的直觉里,如果自己的感觉光一般逾越了判断,那么手感即时长旺的力量,已经诉诸表达和完成。

    这是他刚才默然潜意中催动火龙棍的手感。操控和征服,从一颗心里生成,就是精密搓磨手脚,点燃姿态火——先发制约四摩诃的原因。

    此时,欢柔沙陀垂落目光,没有向后回顾。因为在秀塔兹的族人们的俗语里这样说道——

    “生命遭遇到违心逆流的河,那就是苦难境界中流动的眼泪。忏悔的事,本来就是曾经的灾难啊。秀塔兹人啊。”

    “在我的感觉中,来来往往的生命啊。不被记忆的时候,就是丢失了——这个生命万感驾驭过的那个宇宙。秀塔兹人啊。”

    欢柔沙陀想到这样温醇的两句话时,瞬间痛苦地啜泣下——擦也擦不干的泪水……就为那个被自己一棍子磕得——山一样塌落在沙地上、几欲起不来的于颁誓德仑。

    “噌!”欢柔沙陀收敛的火龙棍,垂直插地。在暂时静矗的马背上,将隐隐作疼的脑袋抵在双手拄着的长棍上,纷然披落的头发,是狂浪的风剧烈翻滚。仿佛已经将一个深陷入浪涛的生命,完整吞没了。他忽然感到:心痛,胜过了力战中的身躯和手脚。

    “记住,而不愿面对。”在心里,这就是此时,他给于颁誓德仑真心想说的一句话。

    “被礼仪的司仪苛责我吧,不要祈求可怜的于颁誓德仑再力拯救自己,欢柔沙陀哦。”欢柔沙陀这样决绝地说罢,不敢在往身后打望哪怕一眼。因为那一刻,他总会感到:自己仿佛就是一只——朝着于颁誓德仑而回头杀的野狼。

    忽然,龙转摩诃对着执握风龙蓝泉的毗蓝薮摩诃,道:“唤醒那个猛兽一样的秀塔兹人,他是一个足以让我想到诅咒的——魔。”

    毗蓝薮摩诃狠狠沉下冷酷的目光,咬紧牙关。仿佛豁落拔刀一般,轰然抽动长刀。虽然刀把朝前,但是,在意念中,那犀利倒置的刀尖,却是从婉长的阿克索侬河,借助祭祀大地的威力,撷取蓬勃浩然的印象狂涛。

    激浪鼓聒的刀锋,萧索寒气中,饱饮水柔力量。蓬勃隆动的意念,仿佛胀满鲜血的心脏。不断随着毗蓝薮摩诃抖动的手勾,无形罐装音律的浪涛。

    是的,按捺不住手脚的妙诺摩诃,早就紧盯了担纲动频主攻中的毗蓝薮摩诃。刚才失恰的懊恼,让他这时刻一颗附着风龙蓝泉、呼唤诗律灵犀的心脏,已经与那把饱饮法力的刀一同共鸣。

    “从秀塔兹完整祭礼司仪,

    以誓,

    许下的妙诺,

    不是刻镂净白生泥的刀楔令。

    而是精密雕琢在:

    无状水柔线条上的——

    曼陀风龙诗律。

    虚的、稍纵即逝的、柔的、易碎的、微小的……

    于其上可站立誓言的,

    就是征伐刀楔令的——

    鲜柔金刚。”

    妙诺摩诃诵道。膨胀着浩力拥趸的双手。微微略垂的一双臂膀,带着抒情一样波叠层次感的表达。仿佛从秀塔兹古礼严谨的司仪中,粹生发亮的黑暗冷色。从空无,清素雕镂——水状空气中,一支精致、小巧、表达心意的玫瑰。

    但是,只有他心里知晓:这朵黑暗素篆、胜过刻镂的雕琢物。其实,就是护法八部在祭礼中,凝结的一枚冷酷誓言。是禁忌情味,断念碎意的杀手。

    是的,在秀塔兹的护法八部中,人们所说的灌装音律,就是一种烈性装帧刀戈的武志手段。同样是以音声锐化风尊奇门的极致手段。

    而即时状态的智光摩诃与火箴摩诃,不再是充裕调节时光密度的优柔者。虽然此时,他俩没有飒意贲冲,但是,凝炼在心中的力量,已经在潋滟脉动跳频的手感上无形奔腾。

    他们收敛紧凑的皮鞭,严格诺守:此刻,毗蓝薮摩诃风龙蓝泉所掌控的、猎掳状态的主力攻。

    龙转摩诃感受:四摩诃精致调校力量时喷薄燃焰我男的杀气,就知道:持久盘结在心中的愤怒,让他们崎岖陡峭的身手,就是在即时暴现攻击的武志状态。

    刚才,龙转摩诃的话音方落。毗蓝薮摩诃拔出蓝刀,仿佛一条狭长的蓝河一样。环绕风龙蓝泉修饰的已经不是风,而是从大地跟动刀势,响亮嚣鸣的沙砾。

    这些时空有形精朗的质感物,形显的道场,仿佛是浑整秀塔兹祭祀中的整个大地。

    遥远的地方,潺潺盈耳的阿克索侬河,温绵飘摇着漫长蜿蜒的秀发,依然是缱绻勾手,撩飞发瀑的婉丽腼腆者,诗意般弹跃流动中神秘的脚程。

    欢柔沙陀依然伏落着头势,整个苍老佝偻的形状,仿佛无声呜咽风沙河流中,阻挠了水流的石头。

    而那匹初始还是敏感烈性的灵兽,久久磨搓风沙,饱饮过疼痛的马匹,这一刻已经完整皈依了自己小小的主人。

    相同疼痛雕琢中,血肉实躯被力量穿凿得接近通透的过程,反而让这匹马似乎更懂主人即时状态的一颗心。

    这匹“成全”自己,扛过起初智光摩诃和火箴摩诃皮鞭的烈马,烈鸣中淋漓滚血的身躯,交流着腥味的浊汗。虽然,从受疼状态,看不出一匹马的思量。

    但是,只有欢柔沙陀在受力、感知疼痛、爆发能量的各种临界状,他却知道:真正疼感到——这匹马的心灵图腾会是什么样子的。

    他知道那匹马在刚才密集的风龙皮鞭中,已经尽显:足以令智光摩诃和火箴摩诃咋舌的奇门。

    就在刚才,欢柔沙陀温和抚摸马鬃的时刻开始,这匹马其实就是超能、火速激战中,欢柔沙陀奔腾位移的脚程了。

    当欢柔沙陀和马匹屈从于——智光摩诃和火箴摩诃皮鞭交辙密叠的抽击时,马匹痛鸣战栗而变调。跳跃于风刃中,奇门格式的虚实步,就是在密叠鞭打中寻找求生的缝隙。

    “为了活着的欢柔沙陀,

    马哦,

    我听见你在说:

    为了承载不覆的战斗,

    戒折蹄而亡,

    戒触疼而亡,

    戒患病而亡,

    戒堕地而亡,

    戒肢节震碎而亡……

    你那众戒喔,

    就是用于修饰我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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