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怒火
葛氏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娘，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是外祖父说些什么了吗？”
正好经过的杨若莲贴心地过来关切道。
葛氏连忙摆了摆手：“没什么……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呀？”
她看着自己女儿现在打扮的十分漂亮，显然是要出门的样子。
杨若莲的脸上浮现一抹红云，有些羞涩地说道：“现在不是在城里吗……我想要去找明轩哥哥。”
既然现在他们在县城里，那杨若莲当然是要去找袁明轩了。
葛氏点点头，伸出手帮自己女儿整了整衣领：“去吧，去吧，去跑跑也好，明轩他娘对，你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你多去跑跑，也好让左邻右舍都知道你和明轩的关系，到时候她就算是想不认也不行。”
其实说起来袁家并没有葛氏家里的条件好，不过袁家毕竟是医术为先，救死扶伤听上去总要名声更好一些，加上袁明轩这人又有些才华，因此两家也算是旗鼓相当。
只是那袁母却对杨若莲不甚热情，让人不免有些烦躁不满。
杨若莲倒是心甘情愿，毕竟她也是真心喜欢袁明轩的，既然袁母对她不满意，她总归是会好好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好。
“娘，能不能给我一些银子呀？”杨若莲问道。
知道杨若莲是想要给袁母买些礼物过去，葛氏便从袖中掏出二两银子来杨若莲。
“咱们也不能小气了，去买些精巧的点心送去吧，礼数上咱们也不能少了。”
“谢谢娘~”
杨若莲接过银子，伸出手抱了抱葛氏这才摇摇曳曳地出门去了。
不过杨若莲却没想到自己没瞧见袁明轩，只瞧见了袁母。
“我让他去看望玉兰他爹了，”袁母直接开口道，“玉兰他爹身体刚好，明轩身为小辈总该去拜访一下。”
杨若莲的脸色不免有些僵硬：“这样啊……”
“玉兰也是真不容易啊，大哥被冤屈抓紧了大牢，之前一个人带着妹妹还要照顾爹，真是难……幸好老天爷总算是开眼了，现在她爹终于能恢复正常了，以后肯定能好很多，”袁母说道，“若莲啊，你一定也很为你姐姐高兴吧？”
“是啊，玉兰姐总算是苦尽甘来了，”杨若莲讪讪地笑了笑，随后却僵硬地补充了一句，“不过大哥是不是冤屈的这件事情现在还说不准呢，还是要看之后的升堂断案。”
袁母听到这话微微皱眉：“真是让人搞不明白，明明就是一家人怎么就如此铁面无私了，你哥还真是厉害啊。”
杨若莲只得反驳道：“伯母，我哥虽然是县令，却也是要把所有案子都秉公处理的，不能因为是亲人就视若无睹啊。”
袁母冷笑：“是吗，那还真是高兴，咱们水江县有如此大公无私的县令啊。”
杨若莲只回了一个笑容。
反正杨若莲是看出来袁母对自己的态度始终没有任何软化了，而且听着袁母这话里的意思，似乎因为她那个大伯父神志恢复正常更是偏向杨玉兰了。
杨若莲也不想继续再虚与委蛇下去，她现在想要去找袁明轩。
她绝对不能让袁明轩和杨玉兰再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如果伯母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若莲就先回去了，”杨若莲站起身说道，“等日后有时间若莲再过来看望您。”
杨若莲要走，袁母自然也不会拦着，对着丫鬟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立刻把杨若莲拿来的点心重新送到杨若莲面前。
“我这几日胃不太舒服吃不了点心了，你拿回去给你爹娘吃吧。”
袁母冷冷淡淡地看着杨若莲。
杨若莲没想到袁母竟然这般打自己的脸，连自己提过来的礼物都要拒绝，整个人的脸色变得十分不好看。
最后杨若莲从袁家离开的时候是黑着脸走的，不过那礼物她还硬是给留下来了。
袁乐山回来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有些无奈。
“你说说你现在这样，还有什么用呢，明轩喜欢她咱们也阻止不了，如果最后你的儿媳妇儿还是她，何苦现在把关系弄得这么僵硬。”
袁母梗着脖子道：“那可说不定呢。”
袁母可以接受自己的儿媳妇不是杨玉兰，但是她就是不喜欢杨若莲。
而且自家儿子也不该在两姐妹之间纠纠缠缠的，这叫旁人知道又像个什么样子呢。
“玉兰多好啊……”袁母忍不住感叹道，“你说你啊行医一辈子了，怎么偏偏就不能把玉兰脸上的伤疤给治好呢，玉兰长得可像她娘了，若是没有那伤疤，肯定不知道要让多少好儿郎喜欢！”
每次提起这件事情夫妻两个都忍不住叹气。
一面责怪自己儿子实在是太过重色，一面又忍不住叹息杨若莲脸上的伤疤。
袁乐山摇摇头：“唉，行了，这件事情还是不要提了。”
若是袁乐山真能有这样的本事也好，可杨玉兰脸上的伤疤时日久远，再是如何的灵丹妙药也不能肉白骨，想要恢复容貌实在是太难了。
不过……之前袁乐山觉得已经不可能恢复神志的杨大林都恢复了，说不得杨玉兰能不能有如此的机遇呢？
袁乐山想着又禁不住在心里摇头。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呢。
多想了，实在是多想了。
被袁家夫妻俩惦记着的杨玉兰这会儿正拉着自己爹，才让杨大林没有对袁明轩动手。
“伯父……”
袁明轩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杨大山满脸怒容：“好小子，你现在竟然还有脸过来！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子！”
明明和自己女儿定了婚约，居然还敢悔婚！
悔婚也罢了，若是没有感情也不能勉强，可这袁明轩竟然还同杨若莲搅合到一起。
这简直就是对杨玉兰的侮辱！
今儿看到袁明轩提着礼物上门，杨大林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啊！
不发威真当他们杨家没人了！
杨大林的眼睛里此刻仿佛燃烧着熊熊怒火，顷刻间就要将袁明轩烧成灰烬。
第77章 动摇
袁明轩看到杨大林的样子整个人也是吓得不行，只是却因为面子不敢表现出来。
可如果细细去看，就能看到他额头上渗出来的细密的汗珠。
若是杨大林一直都是正常的样子，可能袁明轩真的不敢向他提起要退婚的事情。
谁知道杨大林现在突然间恢复正常了。
其实袁明轩真的不敢过来，可他娘逼着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被迫到杨大林面前来“负荆请罪”。
“伯父，我知道我对不起玉兰，”袁明轩拱着手小心地开口，“明轩给您请罪了，请伯父原谅……”
“原谅个P！”
杨大林现在看着袁明轩的眼神，简直恨不得想要把他扒皮抽骨似的。
自己好好的女儿居然被人弃如敝屣，还跟杨若莲勾搭，这种奇耻大辱杨大林怎么可能忍得下来。
“伯父……”
“爹！您别生气了，退婚的事情是我自己同意的，我和袁公子也没有什么感情，退了婚约各自婚嫁也是好事儿。”
杨玉兰一边拦着杨大林一边劝道。
听到这话袁明轩忍不住看向杨玉兰，眼神中透露出一些感激。
“别瞅我家玉兰！好，既然你们退婚了，那我不管了，以后你也别登我们家的门！”杨大林气得胸膛起起伏伏，眉毛都在胡乱横跳。
袁明轩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
杨玉兰便道：“你走吧，日后便不需要过来了，以后我们两家再没有其他瓜葛。”
其实早在他们退婚之后，杨玉兰就不认为他们家还会和袁家有什么关系了，上次杨大林从屋顶跌下来之所以会去找袁乐山，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袁家的医馆离北荣街更近一些，当时匆匆忙忙的又找不到其他医馆，不然杨玉兰也会尽量不再和他们家扯上其他关系。
听到杨玉兰这话，袁明轩也从中听出了杨玉兰这是要两家一刀两断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袁明轩心里突然一颤。
“玉兰，我……对不……”
袁明轩心里有些虚得很，甚至隐隐发冷。
其实他怎么会不知道是自己对不起杨玉兰呢，两个人的婚约明明是他想要解除却偏偏还是让杨玉兰提出来。
袁明轩眼神里闪过一抹内疚。
不过他的话并没有说完，杨大林根本没有再给他说什么的机会，直接拎起一旁竖在墙上的扫帚就冲着袁明轩扑了过去。
“滚滚滚！以后不要再来我们家了！我们家和你再没有任何关系！”
杨大林这话也是表明了日后他们家其实和杨双林家也不会再有什么关系了。
毕竟如果袁明轩真的成了杨双林家的女婿，那这门亲戚关系肯定还是避不开的。
可杨大林早想好了，杨宏达那么对待他们家，这样的亲戚日后他是要不起了。
要不起就不要了。
当谁稀罕呢！
袁明轩有些灰溜溜地被杨大林赶了出去，连带着自己送来的礼物也全都被扔了出去。
面的周遭人的指指点点，袁明轩的脸面实在是挂，连忙把礼物抱在怀里匆匆的跑了。
谁知道才走没多久远，竟然直接碰到了也往这里来的杨若莲。
“明轩哥！”
杨若莲连忙喊了一声，迅速跑过去。
袁明轩看到杨若莲心里不由得一怔：“你怎么在这里？”
杨若莲犹豫了一下道：“我方才去你家找你，听伯母说你来我大伯家了，刚好我也想看望一下大伯就过来了……明轩哥，你没事儿吧？”
她看着袁明轩这会儿的脸色好像是不太好。
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见过杨大林和杨玉兰，现在袁明轩心里也禁不住生出了深深的怀疑。
他选择杨若莲真的是对的吗？
他为什么喜欢杨若莲？
如果要比较起来，杨玉兰不管是贤惠的名声还是持家的本事应该都要比杨若莲强上许多，毕竟杨若莲家里有爹娘有长兄，两个人身处的环境便是大不相同。
可他选择杨若莲到底是因为什么……就因为杨若莲漂亮？
袁明轩一直自认自己并不是一个重视女色的人，难道是他看错了自己？
这么想着袁明轩心里越发怀疑摇摆起来。
脸色也忍不住淡了下去：“没事儿，我挺好的，我这会儿要回家去了。”
说完直接错身就要离开。
这让杨若莲有些懵。
怎么回事儿？
袁明轩怎么突然间对她这么冷淡？
“明轩哥，明轩哥，”杨若莲连忙追上去，“现在时辰还早呢，不如我们去河边走走好不好？今天天气也很好……”
“不用了，我娘让我早点回去，”袁明轩随便扯了一个理由，“况且你不是要去看你大伯父吗？”
听到袁明轩这么问，杨若莲倒是有些难办了。
她当然不是想要去看她那个大伯父，之前他们一家在县衙闹腾已经够烦了，她现在还上赶着过去岂不是疯了。
只是这话却不能直接对袁明轩说。
斟酌了一下道：“我还是不去了……现在大伯父对我们家有些芥蒂，我怕他瞧见我会不高兴，过些日子再过去吧。”
袁明轩听到这话皱起眉头：“你说的是立舟兄被抓起来的事儿吧？这事儿分明是你兄长断错了案子，合该早点放人才是。”
杨若莲五官瞬间僵硬住了。
“明轩哥……”
“我和立舟兄同窗多年，他绝对不是那等任意妄为之人，”袁明轩说道，“什么舞弊案子肯定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毕竟和杨樟同窗多年，不管是袁明轩还是换成水江书院其他学生们，大家都不会对杨樟的人品和能力有丝毫怀疑。
若他真是那等任意妄为之人，想来杨樟早就可以赚到更多钱了，而不是去码头上扛包当长工。
全水江县的读书人尽皆相信杨樟的青白。
杨宏达突然间把杨樟还有几个秀才都抓起来，才让人怀疑这位暗地里捐官的县老爷是不是太过失职了。
没想到袁明轩为了杨樟竟然怀疑自家大哥，杨若莲的脸色很是不好。
忍不住道：“明轩哥，有些事情可能未必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第78章 使唤
可惜不管杨若莲说什么，袁明轩对杨樟的信任还是丝毫都没有缩减，毕竟同窗那么多年的情谊，不是可以随便忘记的。
哪怕袁明轩放弃了和杨玉兰之间的婚约，可是对杨章这个同窗的感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这也是袁明轩最遗憾的事情。
现在想一想，袁明轩突然发现自己为了和杨若连在一起，好像舍弃了太多东西了。
他爹娘不满意。
他辜负了杨玉兰。
杨樟也不再认他这个同窗好友。
现在杨大林更是对他恨之入骨。
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袁明轩感觉自己现在真的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看着杨若莲还要再说，袁明轩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她：“好了，其他的都不要再说了，我有我自己的判断，有我自己的想法。你跟我说这些一点用处也没有。”
杨若莲听到袁明轩这格外冷硬的语气忍不住心中一慌，连忙道：“对不起，明轩哥哥，我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
她睁着一双杏核儿一样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袁明轩。
对上这样的眼神，袁明轩确实也说不好再说出什么重话来。
但是也提不起精神哄她，只能轻轻叹了一口气：“抱歉，若莲，我今天有些不太舒服，我想我还是早点回家，你也早点回去吧。”
像是生怕杨若莲再说什么，袁明轩逃也似的错身离开了，脚步生风，快的简直让人拦不及。
杨若莲错愕地看着袁明轩离开的背影，一个人愣愣地停在原地。
回去之后说了杨大林对自己的态度，袁明轩自是又少不了被自己娘一顿责骂。
“本来多好的亲事，你自己放弃了，我看日后你后不后悔！”袁母现在也是郁气上头，“你不是想娶杨若莲吗，好，我跟你说，你想娶你就娶，只要她进了门，以后你们家就分出去单过，别在我眼前晃悠。”
袁母想到杨若莲那娇娇柔柔扭扭捏捏的样子心里就一阵不爽，要是让她要那么个儿媳妇，她现在就连这个儿子都不想要了。
听到袁母的话，袁明轩只道：“娘，我没有想要现在就和若莲成亲……”
也不知道为什么，袁明轩明明该高兴自己娘此刻的“松口”才对。
可是想到自己方才走的时候杨玉兰的眼神……
他心头就不禁冒出莫名的异样来。
听出自己儿子语气中现在的迟疑和不确定，袁母忍不住有些欣喜：“你的意思是，你没想和她成亲？”
袁明轩神色苦恼：“娘，儿子现在也不知道……”
他现在是真的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才是最对的。
不管如何，自己儿子现在对于和杨若莲成亲的事情生出迟疑了，袁母心头忍不住一喜。
“没事儿，没事儿，既然这样，那你就慢慢想清楚，”袁母说道，“这娶媳娘子可是一辈子的事情，若是定了就再没有更改的机会了，你可一定要好好想想！”
虽然之前因为杨玉兰脸上伤疤的事情袁母多少也有些别扭，才没有在杨玉兰自己提退亲的时候坚定拒绝，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
杨大林恢复正常了，那杨玉兰又多了一个强力的后盾。
不过是脸上的小伤疤根本无伤大雅。
怎么都比杨若莲要强太多了。
袁明轩点点头：“我知道了……娘……”
他现在是真的要好好想想了。
如果和杨若莲成亲，将来他真的不会后悔吗？
*
因着找人的事情暂时没有结果，祁玄实在是无聊的很，便又想起了那个有趣的小姑娘。
之前可是小姑娘自己要答应给她当任劳任怨的小丫鬟，现在总该来兑现一下吧。
时隐无奈地按照自家主子的吩咐，将纸条偷偷投进小姑娘的房里。
昨天晚上回到自己房间，看到纸条的杨小桃简直无语，现在还是找了借口从家里出来到了福来客栈。
杨小桃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她现在就在被祁玄“折磨”。
“这茶叶不好，再去沏一壶新茶来。”
“肚子有些饿了，想吃对街那家铺子的点心，听说枣泥糕味道很好。”
“有些热了，给我打扇子吧。”
……
杨小桃整个人都要不好了，现在给这人打着扇子，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是黑的。
从过来之后这人就没有停止过使唤她！
简直是要命！
“很委屈？”
祁玄感觉到扇子的风渐渐有些没了章法。
杨小桃咬着牙：“不、委、屈。”
“不委屈就好，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要做任劳任怨的小丫鬟，”祁玄勾起嘴角说道，“既然答应了可不能言而无信，过河拆桥。”
杨小桃冷笑。
“请大哥放心，女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是不会，卸磨杀驴的！”
“驴”字格外咬出了重音。
听说小姑娘是在意有所指了，不过祁玄表示无所谓。
反正小姑娘很有趣，想说什么就说呗。
隐在暗处的两个人——
时现：主子干嘛这么欺负一个小姑娘啊？
时隐：主子的事情你不要多管。
时现：嘿嘿，我就是好奇嘛，哥，你难道不觉得奇怪？
时隐：告诉你一句话。
时现：什么话？
时隐：好奇心，害死人。
时现：……
看着自己弟弟震惊的样子，时隐将目光投到那两个人身上。
他主子的确从来没有这么“调戏”一个小姑娘过，对中京府那些疯狂往他身边凑的千金们更是敬谢不敏。
现在这也不知道是太闲了，还是有别的想法……
杨小桃可不知道这屋子里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其实一共四个人，她现在想的都是祁玄到底怎么样才能彻底放过他。
杨樟的事情如果有于肃大人出手肯定不是问题，她日后应该没什么再求这人的了。
可问题在于这人给她吃的那颗毒药……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拿到解药啊。
杨小桃现在实在是“囊中羞涩”，之前好不容易得到的医疗卡，不仅没有用到杨玉兰身上，还只能给了杨大林。
指望系统救命是不太可能了，系统只会重启。
如果可以杨小桃当然还是不能重启。
“大哥……你到底让我当多久的丫鬟？之后能给我解药吗？”
第79章 调戏
看着小姑娘明明就快要气炸了却还是强忍着的样子，祁玄心里觉得分外好笑。
有趣，真是有趣。
他以前哪里见过这样鲜活的姑娘呢，以前在中京府在皇城里那些人都太过于死板了，还是这样仿佛充满了活力的姑娘最可爱。
这么打量着小姑娘，祁玄都觉得有种舍不得走的感觉。
可惜……
“放心，在我离开水江县之前，我一定会帮你解毒的。”
杨小桃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人。
如果可以的话，她现在真希望自己能有机会给这个人下毒，早知道之前她就应该这么干，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
要是那样的话，现在至少还有个可以公平谈条件的机会。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单方面陷入被动。
此时时隐和时现偷摸着眼神交流——
时现：主子给这小姑娘下毒了？
时隐：怎么可能。
时现：？
时隐：……
时隐非常确定他们主子不可能随随便便给小姑娘下毒，尤其是无辜的小姑娘。
大约是使了什么法子把这小姑娘给骗了吧。
小姑娘的确是看着挺机灵，没错。
但是要是跟他们这在皇城中生活多年的主子相比，那还是太嫩了一些。
玩不过他们主子的。
并不知道自己两个近随时不时在背后吐槽自己，祁玄现在只觉得十分高兴。
来这里的这一趟任务，本来以为是既无聊还危险的路程，没想到能阴错阳差遇到这么个有趣的小姑娘，才算是添上了一点儿趣味。
看着小姑娘气鼓鼓的给他扇扇子的样子，祁玄勾起嘴角，推了点心盒子过去。
“行了，生什么气呢，生气了可就不好看了，”祁玄笑着说道，“来吃点点心，这桃花酥味道很是不错，正合你的名字。”
桃花酥……
这名字听上去就让人不爽。
杨小桃总觉得自己莫名从这话里听出了被调戏的感觉，不过……不吃白不吃。
她直接将扇子一扔，什么也不说就坐到了祁玄对面，拿起点心往自己嘴里送。
让吃干嘛不吃，吃了才开心。
该说不说，这点心的味道是真的好，口感香甜软糯，入口即化……
看着小姑娘吃的嘴边都是渣子的样子，祁玄忍不住笑了笑。
从前若是瞧见哪个小姑娘如此没有礼仪的样子，生就洁癖性子的祁玄大约一眼都不会多看。
可是现在……竟觉得这小姑娘可爱的很。
祁玄这么想着忍不住开口：“小桃子，你出过水江县吗？”
杨小桃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道：“关你什么事儿。”
祁玄也不恼，手中的扇子轻轻挥开，手腕翻转轻轻扇动几下。
该是一番极其风流潇洒的动作，可惜配上了现在的“长相”倒是让人觉不出什么风流态度了。
杨小桃暗自翻了一个白眼。
长得一般倒还挺会耍帅。
不知道自己在小姑娘眼里已经被定为了耍帅的祁玄开口道：“你有没有想去中京府的想法啊？”
这话倒是让杨小桃生出了两分兴趣。
“中京府好玩儿吗？”
“当然好玩儿啊，有很多好玩儿的地方，很好好吃的点心斋，想要买什么都有，还有各种古玩铺子，应有尽有，”祁玄说道，“毕竟那可是咱们大祈国的都城呢，自然是其他地方比不上的。”
杨小桃没吭声，面上看上去也是不动声色的模样。
不过心里倒是跳动了起来。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都城的地方肯定是和其他地方有所区别。
毕竟作为中心地区，四通八达的繁华程度就不是一般地方能比的。
大祈国国富力强，一个小小的水江县已经很是可观了，若是中京府……
她真还挺想要瞧瞧那里到底是什么景象呢。
不过——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该不会是不想要给我解药？想要骗我去中京府吧！？”
杨小桃丢掉点心，对着祁玄怒目而视。
祁玄忍不住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这小姑娘怎么这么会想？
喷笑一声：“你想什么呢，我怎么会如此，我既然说了等我离开水江县的时候给你解药就肯定不会食言，放心吧小桃子，不会骗你的。”
虽然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看上去是挺正经的，但是杨小桃禁不住还是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再三确认：
“真的吗？不会骗我？”
“当然了，你之前的确也帮了我，我不会故意害你性命。”
“那，你发誓？”
听说古代人是很信守誓言的，杨小桃双眼紧紧盯着祁玄。
祁玄勾起嘴角：“我发誓。我若是有意害你性命，便叫我天打雷劈。如此可好？”
反正祁玄本来也没有要害小姑娘性命的意思，这誓言也没什么不能发的。
只是祁玄没想到，在他发完誓之后，坐在对面的小姑娘仿佛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下来，就像是一个本来战战兢兢的花骨朵突然舒展了花瓣一样。
就听到小姑娘理所当然道：“既然这样，那我当然就放心了，这丫鬟的活儿今日也干累了，我现在要歇息歇息了！”
听着小姑娘话中明显的有恃无恐，祁玄都禁不住好笑。
原来让他发誓，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祁玄倒是挺欣慰小姑娘这机灵了一把，也不生气，微微挑眉：“所以，你到底想不想去中京府看看？”
祁玄现在是真的更想要将小姑娘带到中京府去了，莫名就觉得会发生很多很有趣的事情。
杨小桃摆摆手：“我还小呢，去哪里都是听我爹和哥哥姐姐的，不能随便乱跑。”
就算是想去，杨小桃也不可能脱离杨家，毕竟她现在这个身份就是这样的设定。
何况，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现在她对杨家里这些从前认为的NPC玩家们也生出了感情。
这种羁绊现在不是轻易能舍弃或者斩断的。
中京府虽然肯定很有趣，可杨小桃也不可能避开杨家的人自己去玩儿。
所以暂时应该只能当做是一个向往了。
杨小桃对于这点有非常清晰肯定的规划。
不过祁玄却愣是从杨小桃这番话中听出了对方去中京府的可能。
第80章 小心讨不到媳妇
“你兄长是秀才？”祁玄问道。
“是啊。”
杨小桃点头。
杨樟自然是秀才，这点祁玄应该也知道。
祁玄脸上的笑容仿佛更盛了：“既然如此，那想必你们早晚都要去中京府了。”
看到小姑娘眼里冒出的疑惑，祁玄从善如流地解释：
“你兄长既然很有才华，那总不能就此在这里埋没，明年春天就是参加科举考试的时候，到时候是一定要去中京府的，除非你兄长没有科考的打算。”
听到这番话杨小桃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也是。
她看过电视剧，古代的学生们就是要从老家跋山涉水地去皇城所在地参加科考。
大祈国自然也是如此。
这次她大哥只要能顺利从杨宏达的魔爪下逃出来，那肯定是要去参加科考的。
先不说杨大林现在精神已经恢复了正常，他也很支持儿子去参加科考。
就说通过这次的事情，才让人意识到，权力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杨宏达如果不是当了知县，怎么可能那么肆意妄为。
而杨樟也不可能那么简单地被杨宏达搓圆揉扁。
权力。
不管在什么时代，永远都是人追逐的东西。
或许杨樟的本性不会是喜欢争名逐利的人，但是不管是为了保全自身，还是为了能够为更多百姓们谋福祉，拥有适当的官职和权力都是必不可少的事情。
这次的科考，杨樟绝对势在必行。
“我兄长肯定要去参加科考，但是我们不一定会去，听说去中京府要不少银子，一路上吃喝花销都是不菲，我们家也没有那么多银子让我们全家迁徙。”
即使杨小桃还没有和杨大林杨玉兰他们讨论过这件事情，但是依然觉得他们全家陪着杨樟去中京府的可能实在是太渺小了。
先不说能不能舍下这个老家，就说去中京府这一路上所需要的银钱就是一笔很要紧的数目了。
他们家现在的银子加上杨小桃之前从祁玄这里得到的，大概也就是够杨樟自己去中京府。
这也不过是勉勉强强罢了。
祁玄听到这话挑了挑眉，神情看上去轻松的很。
若是银子，那可真是最不是问题的问题了。
“我这里银子倒是富裕，供你们一家去中京府也足够，或者如果你们自己愿意，过些日子同我一起去中京府，一路上我也可以照应你们。”
本来以为自己或许能看到小姑娘欣喜的样子，结果却是和祁玄想象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对面的小姑娘双手抱臂，微微侧了侧头，一侧发髻上的飘带如柳条一般轻轻摆了摆，眼神中却带着明晃晃的怀疑和审视。
祁玄道：“怎么？不信我？”
杨小桃撇撇嘴。
“你这人肯定没有那么好心……肯定不会是白帮我们的。”
就算和这人打交道也没有多久，但是现在杨小桃就已经对对方的性情和行为模式很是有些了解了。
她相信对方说这些话是认真的。
也相信他是真的能帮他们。
但是……他到底又想利用这些换什么呢？
事实告诉杨小桃，天上虽然是会掉馅饼，但是，是什么馅儿的可就不一定了。
可能是牛肉的，也可能是……辣椒馅儿的。
稍微不经意，可能不只被辣死还可能被馅饼直接砸死。
还是先衡量一下自己有没有吃到这个馅饼的能耐吧。
“哈哈哈……”
祁玄看着小姑娘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姑娘这现在看来是吃到教训了，而且还是从他这里，现在倒是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了。
“好吧，那我说说我的条件，”祁玄勾起嘴角，“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能真只当个冤大头……我的条件就是，等到了中京府，你还是来给我做丫鬟，这样如何？”
杨小桃瞪大眼睛：“……你有这么缺丫鬟吗？”
虽然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可是杨小桃从对方穿的衣服，拿的东西，平常的吃食还有之前那随便拿出来的金块儿上来看，对方绝对不是什么缺钱的主儿。
这样的人不说家里有什么金山银山，看至少肯定不会是缺丫鬟吧。
就算是家里的丫鬟不够使唤，那大可以找人牙子去买，提说这里的物价，十几两乃至几两都可以买到丫鬟了，何必花这么多银子来让她当这个丫鬟。
吃饱了撑的吗？
“我就是看你有趣啊，小桃子，你真的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人。”祁玄直接了当的说道，“中京府那边的人太没意思，我觉得如果你给我当丫鬟，每天的日子都会过得格外快一些。”
杨小桃听到这话直瞪瞪地看着他，木然道：
“那你需要不是丫鬟，你需要的是个耍猴的，你还是找江湖卖艺的问问吧。”
什么有趣的人！
这是觉得把她耍着玩儿很开心了是吧！
……￥%……她才不伺候呢！
滚！
看出小姑娘并不高兴的样子，祁玄忙道：“可是给我当丫鬟并不是难事儿啊……好吧，我方才是有些刁难你，过分了一些，可如果你真的好好给我当丫鬟，这些肯定不存在，你只要陪在我身边跟我说说话也好，到时候我还指派两个小丫鬟伺候你如何？”
“……我说。”
“嗯？”
“看来你不是缺丫鬟。”
“什么？”祁玄没明白。
杨小桃冷哼一声：“你这是缺媳妇了！”
“……”
“你老大不小了吧？”杨小桃嫌弃地看了一眼祁玄的人皮面具，“长相也算不得出众，还是趁着现在还没到年老力衰的时候早点儿讨个媳妇是正经，不然以后可能要当一辈子光棍了。”
“你觉得，我讨不到媳妇儿？”祁玄愣愣地下意识问道。
杨小桃没吭声，只用眼神看着他，明显表示出了“你自己看不出来”的意思，还“啧啧”地砸吧了两下嘴，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的嫌弃。
祁玄忍不住嘴角抽搐。
他今年是不小……可也还没到弱冠呢。
虽然从十五岁开始身边就有很多人催促他早点定亲，包括宫里的太后娘娘，但是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么直接的话……
但是他怎么可能讨不到媳妇儿！
整个中京府不知道多少人家的姑娘想要嫁给他呢！
第81章 利嘴
祁玄简直气得差点儿倒仰，可是想到自己现在脸上的模样，又不能自己把面具去了叫这小姑娘知道知道什么叫美男子，只能万分憋屈地看着她。
半晌才道：“就算我这长相……可我也不缺银子，不会发愁找不到媳妇儿。”
虽然其实祁玄压根儿就还没想过找媳妇儿的时候，可是就不想要让眼前的小姑娘以为他找不到。
他是不想找，不是找不到！
可是没想到在祁玄说完这话时候情况却仿佛更糟糕了。
小姑娘用一种仿佛饱含深意的眼神看着他。
祁玄：“？”
什么情况？
杨小桃端起一杯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之后才慢慢开口：“一个人，如果找媳妇儿只能靠钱，那真是这世上最大的悲哀啊。”
看着小姑娘满眼都仿佛写着“你没救了”，祁玄终于感觉到了这小姑娘的嘴到底是有多利。
明明就是粉嘟嘟的嘴唇，可是从其中说出来的话真是十分戳人心窝啊。
此时时隐也正伸出手紧紧捂着时现的嘴，生怕这个不中用的弟弟笑出声来，那到时候可就少不了一顿教训了。
虽然被小姑娘狠狠怼了一通，但是祁玄还是姑且将这算在对方没有见过自己的容貌上，如果小姑娘见到他的脸……肯定会改变想法的！
祁玄好不容易才忍住将自己的真容显露出来的强烈想法，清咳一声道：“小姑娘，有些事情并不像你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总有一天，这番话你一定会非常后悔说出来的。”
杨小桃直接翻了个白眼。
祁玄：“……反正不管怎么样，我和你说的事情你还是可以好好考虑一番，等到了京府城，你可以跟着当我的近身丫鬟，也不用做什么，作为回报，我招待你们全家到中京府去，不管是路上的盘缠还是安全问题，我都全部负责。”
听祁玄提到安全问题杨小桃倒是真有些意动。
古代好像山贼匪徒还是不少的，而且很容易将目标瞄准路过的文弱书生。
杨樟若是孤身一人去中京府，确实挺让人担心。
“对了，还有，你大哥虽然可能在水江县小有名气，但是若是到了中京府恐怕是不够看了，若是能早点过去，到那边的书院学习一番，中举的可能必然更大。”祁玄勾起嘴角，非常能找到杨小桃的命脉，“我可以帮你大哥安排书院。”
杨小桃：“……”
这人太厉害了。
许出来的条件竟然都是他们家正需要的。
不过想到对方之前给自己直接下毒的事情——
“你现在说得倒是挺好听，可谁知道你是不是就是随便说说，若是等我们到了中京府，到时候你不兑现这些，那我们拿你能有什么法子。”
这人也不知道在中京府到底有什么背景势力，反正到了那边肯定就是他熟悉的地盘了。
若是他反悔，杨小桃也根本拿这人没有办法。
“哈哈，你这防备心倒是真重，”祁玄笑了一声，“我可以给你写条子，或者……提前把盘缠都给你，我可不是小气的人。”
祁玄说这话的时候意有所指。
想到祁玄之前给出的金块儿，杨小桃倒是半信半疑了。
对方之前本来就已经给她下了毒，若是不给银子，逼着她去替他办事儿，那她也不得不从，可这人却额外给了银钱。
从这点上看，这人倒还算是有些良心和底线。
“再说吧，这事儿我一个人可做不了主，”杨小桃说道，“总得让我跟家里人商量。”
祁玄却伸出手用扇子柄轻轻敲了一下杨小桃头顶乌黑的小圆发髻。
杨小桃皱眉：“干什么？”
“小桃子，别含糊，我能瞧出来，只要你愿意，你家里人那边你自是有办法说服，”祁玄笑着说道，“我可是很相信你的本事。”
杨小桃微微挑眉。
“那可不一定。”
之后杨小桃从房间出来，迎面却是正好撞见了福来客栈的老板。
也就是葛氏的父亲葛掌柜。
其实原本杨小桃也不知道这里是葛氏家里的产业，虽然知道葛氏娘家在城里是开客栈的，但是水江县城里客栈也不在少数，本来以为也就是小客栈，谁晓得这家如此有规模的客栈竟然就是葛氏家里的。
要不是那次她偶尔听人茶余饭后提起说这家掌柜的女儿嫁到了白杨村，生了儿子就是如今的县老爷，她还想不到这层关系。
杨小桃不确定原来的NPC设定有没有见到过这位葛掌柜，斟酌过后还是决定先不动如山。
她缓慢地往前走，却发现对方在路过她的时候眼神只是微微有些停留，随后笑笑就离开了。
仿佛……并没有见过的样子。
呼……也好。
杨小桃心里微微有些庆幸。
幸好对方不认识他，不然若是要寒暄或者要如何她还真是不好招架。
不过离开的杨小桃却没发现那位葛掌柜又停在原地看了她的背影好一会儿——
仿佛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小姑娘似的……
从福来客栈离开之后，杨小桃才回了北荣街，在回去的路上顺便买了些点心零嘴之类的。
如此也好解释自己之前去做什么了。
回到家正好是要吃午饭的时候，杨玉兰和黄桂花俩人一起忙活着做了四个菜，四个人吃份量也是正好。
等着吃饭的时候，杨玉兰看看杨小桃带回来的东西忍不住道：
“小桃，出去玩儿归玩儿，也不能净吃那么多零嘴，对身体没什么好处。”
杨小桃还没有来得及回应，就听到杨大林急急忙忙道：“小桃年纪小，喜欢吃零嘴也是理所当然的，你和你大哥小时候也喜欢吃这些……小桃，喜欢吃什么就买，兜里还有银钱吗？”
杨小桃应了句有，却觉得杨大林此刻看着有些奇怪。
之前杨大林看着她的时候眼神是带着慈爱和愧疚的，当然这也是他面对其他两个孩子都会有的，毕竟他自己神志不清那么多年，愧疚自己对几个孩子的照顾也很正常。
但是，现在杨大林看着她，眼神里好像又多出了几分小心翼翼……
第82章 来历
小心翼翼？
莫非……
杨小桃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但是又不能确定，只能先吃饭，等吃了饭再说。
吃完饭还没有来得及去问杨大林，倒是杨玉兰先悄悄将杨小桃拉到了一边。
果然啊……
杨小桃其实就猜到了，之前杨大林可能还不知道她，不，应该是原主NPC已经知道了自己不是杨家亲生的孩子。
正因为这样，现在杨大林的模样才会看上去那么小心翼翼。
“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想如果可以，你还是去跟爹说说，不要让他太忧心……”
杨玉兰叹口气，对于这件事情也很是有些无奈。
听到杨玉兰的话，杨小桃连忙点头，信誓旦旦道：“姐姐你放心吧，我这就去和爹好好说说，不管我是不是杨家亲生的孩子，一点儿也影响不到我们现在的生活。”
听到这话杨玉兰的眼神似乎很是欣慰，眼眶微红，轻轻拍拍杨小桃的肩膀：“小桃，你长大了……”
这段时间杨玉兰都觉得小妹妹真的突然间成长了许多，没有像之前那样任性，反而成为了非常可靠的妹妹。
之前杨樟被杨宏达刚抓到大牢的时候，杨玉兰是真的到了六神无主的地步，那时候杨小桃真的成为了她的依靠。
现在杨玉兰也相信妹妹是真的不会因为血脉的事情对他们家心有芥蒂。
杨小桃嘿嘿一笑，然后才去找杨大林了。
这事儿当然要说清楚。
而且，她还顺便想要问问杨大林有没有什么关于自己身世的线索。
若是有自然是最好的。
毕竟她的终极任务就是找到自己的身世，杨大林本来就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见到杨小桃进来，本来坐在院子里正弄着打猎工具的杨大林顿时有些浑身不自在。
“爹，您这是准备做什么呢？”
杨大林左看看右看看，时不时挠挠脑袋，才磕磕巴巴解释：“我，我就是弄点儿工具，回头我去山上打猎，猎物可以卖钱……”
杨小桃恍然。
既然要杨樟专心准备科举，那杨大林肯定是要把养家的重担给挑起来了。
他也没有什么别的手艺，肯定是将过去维生的活计拾起来是最合适的。
“爹，您要辛苦了，身体还能受得住吧？”
杨小桃是想要问问医疗卡应该没什么辅作用。
——【小桃姐姐！你怎么能不相信系统的本事呢！医疗卡可厉害了！】
——【真的非常厉害，不仅能救死扶伤，而且被医治好的人身体都要比从前强上很多呢！】
显然是因为听到了杨小桃的话，意识脑海中的小果冻忍不住出声抗议。
杨小桃不管它，只听着杨大林的说法。
结果说法果然是一致的。
杨大林表示现在不仅是身体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甚至身体素质都要比从前好上许多。
毕竟按照常理来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杨大林也已年过半百，现在的身体应该是比不过从前年轻的时候。
可现在杨大林却觉得身体仿佛比年轻时候还好。
“可能是老天爷的额外眷顾……”
杨大林这么说着。
杨小桃嘿嘿笑了笑：“那可真好。”
杨大林坐下来，然后给杨小桃一把小凳子。
父女俩面对面坐着。
杨大林长叹一口气，看着杨小桃低声开口：“小桃啊……爹对不起你……”
“爹！您说什么呢，您哪有对不起我的，”杨小桃说道，她现在也是站在原主NPC的角度来应答，“您把我养大，让我有了这个家，我真的很高兴，当时知道自己不是您亲生的，我真的很难过……但是那是怕大哥和姐姐不想要我……不过现在我已经想开了，就算我不是爹娘亲生的孩子，可我还是杨家的孩子啊，我们还是一样的生活。”
杨大林原本还想着自己是不是要开解小闺女，没想到现在却反而是被小闺女给开解了，一时之间竟然还有些许的茫然无措。
好在反应得也是很快，立刻道：“当然，我们当然还是一样的生活，你大哥和姐姐怎么会不要你呢！你永远是他们的妹妹，是爹的女儿！”
杨小桃笑着伸出手抱了抱杨大林。
“谢谢爹。”
这话也是替原主说的。
杨大林棕黑色的皮肤这会儿都能看出些不自在，不过更多的却还是欣慰和感动。
“对了……小桃，既然你知道这事儿了，那爹还是好好跟你说说过去的事儿吧，你也有知道的权利……”
听到这话，杨小桃立刻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看着杨大林。
来了！
身世来了！
之后杨大林开始组织起语言来讲述起过去的事情来。
当年杨母怀着杨家第三个孩子的时候身体不太好，加上杨大林又摔断了腿，家里顿时陷入了十分窘迫的状况，杨母更是心力交瘁。
所幸家里后来也渐渐恢复了元气。
杨母到底怀胎的时候心情郁郁，导致难产三天三夜，本就气血两亏生死关前走了一遭，谁知道，如此拼命生下来的孩子竟然还没能活下来。
这对杨母来说真是莫大的打击。
孩子可是身上掉下来的肉，这说没了就没了，哪个当娘的能承受得住呢。
刚生下来的女儿没了，杨母当即便是一蹶不振，整日里不吃不喝躺在床上，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任谁看着也觉得杨母这是挺不过来了。
杨大林实在是没有法子，偶然一次上山想要去打山鸡给杨母补身体的时候，却在河水的下游瞧见了被放在一个木桶里的婴儿。
杨大林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将木桶弄上了岸，没想到桶里的孩子竟然还活着。
偏偏也正是个女婴。
杨大林很快就做了决定——将孩子带回去。
没想到杨母竟然真的一眼就喜欢上了孩子，还将孩子当成了夭折的女儿，恢复了精神，好好吃饭吃药，身体也跟着渐渐好转起来。
虽然杨母早就在接连的打击中损伤了寿命，可在杨母生命的最后关头她至少是没有遗憾的。
只是杨大林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小小的女婴到底是被谁放到了河里。
而且很显然，那人根本没想过，孩子到底能不能活下去。
或许，对方存的就是让孩子挺不过去的心思……
第83章 过去信物
听到杨大林讲述“自己”的来历，虽然知道那只是NPC的设定，但是杨小桃还是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那个孩子……可能差点就要死掉了。
如果没有杨大林，结果是毫无疑问的。
本来杨小桃还以为杨大林恢复神智之后，自己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关于身世的线索，没想到杨大林也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世。
现在看来想要找出身世秘密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让人惊喜的是，杨大林还告诉杨小桃，当时捡到她的时候，她当时身上的襁褓还有身上戴着的物件儿还都给她留着呢。
“这件事情，爹没想瞒你一辈子，早晚都是要告诉你的，”杨大林叹息着说道，“只是爹恐怕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帮你找到你亲爹娘。”
虽然杨大林很有打猎的本事，但是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百姓，也没有什么门路和人脉，想要找到当年扔掉杨小桃的人，那真是难于上青天呐。
看到杨大林眼神中的愧疚，杨小桃连忙摇头：
“您千万不要这么说，你能把我给捡回来，就已经对我是最大的恩情了，不然我肯定就已经死在那条河里面了。”
虽然当时已经是春天了，但天气依然残留着寒意，一个小小的襁褓里的婴儿独自飘在水中，能活下来的几率约等于零。
即使杨大林当时把孩子捡回来可能存了安抚自己妻子的私心，可事实上他还是做了善事。
“爹，那些东西……”
“东西当时埋在咱们家屋子后头，现在虽然屋子没了，但是东西应该还在，”杨大林说道，“咱们下午就过去找找吧，早点拿回来也好！”
杨大林当时拿着那些东西总觉得有些烫手，又不知道往哪里去放，最后把东西全都收拾到了一个箱子里，然后埋在了屋子后头。
这样也是最安全的。
杨小桃点点头：“那我下午跟爹一起去。”
“好。”
杨大林伸出手轻轻拍拍杨小桃的脑袋，眼神慈爱又亲切。
现在事情说开了之后，杨大林心里反倒是放松了许多。
毕竟这件事情在心里藏了那么多年，始终是一个解不开的疙瘩，如今这样才算的上是对得起这个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
之后听到杨大林和杨小桃要回白杨村去找东西，杨玉兰心里知道两个人应该是已经解开了心结，顿时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下午回去的时候黄桂花也跟着一起，她是想着很久没回去见见家里人了。
三个人一起坐了马车回到白杨村。
杨大林恢复神志的事情还没有传到白杨村，如今瞧见真是让人大为震撼。
“哎呀，这可真是好事儿啊！”
“可不是吗，三个孩子以后也总算是轻松了！”
“可真是上天保佑啊……”
“对了，大林身体都好了，是不是要和桂花成亲了啊？到时候还回白杨村办席吗？”
“你这说的话，人家都住城里了，当然是在城里办席了！”
“对对对，也是这个理儿……”
村里人的话说得杨大林一阵尴尬。
他还没有要和黄桂花成亲呢……
最后还是黄桂花开口为杨大林解了尴尬：“大家伙儿不要瞎想了，我进城主要是为了找个活计，并不是因为别的。”
听到黄桂花的解释，且不论旁人信不信，杨大林却更是内疚。
现在这样真有种不清不楚不负责任的感觉……
黄桂花却笑笑仿佛对一切混不在意。
之后他们三个人分路而走，黄桂花先去了黄家，说等看过自己的弟弟弟弟妹之后再过去找他们。
杨大林带着杨小桃去了老房子所在的地方。
杨小桃本来还想着之前房子拆的时候杨大林还没有恢复神智，现在看到老房子变成了废墟，心里肯定会特别难受，还随时准备着安慰杨大林。
但是没想到杨大林比她想象得更坚强。
在看到被夷为平地一片废墟的房子之后，杨大林只是定定地看了两秒，之后便径直去找自己埋东西的地方了。
他在废墟中捡了一把铁锹，应该是拆房子的人留下来的，之后就在某个地方直接挖了起来。
杨大林甚至都不需要定位什么，对这里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哪怕是过了十几年时间。
杨大林当时埋的其实并不是深，但是经过这么多年泥土冲刷，倒是挖了好一阵子，终于见到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箱子。
并不是很大，上面有一把锁但是已经腐蚀掉了。
杨大林挖出来之后将锁直接打掉，打开箱子。
露出了里面也被腐蚀了很多的布料。
一层一层又一层，裹得十分严实，显然当时埋的时候就存的是不能让东西毁坏的心思。
杨小桃立刻蹲下来凑近去看。
里面的东西显现出来。
顿时让人一惊。
居然还是上好的丝绸布料，上面还绣着精美繁复的纹路，其中还夹杂着金线，不过看不出来那些纹路是什么。
除了这精美的襁褓之外，还有一个小小的肚兜，上面绣着蜻蜓戏水的图案，绣工非常精巧。
“这看着，好像不是咱们这里能有的。”
杨小桃说道。
她前段时间去水江县里的绸缎庄逛过，那里展示出来的衣裳手帕还有各种布匹远远没有眼前这些东西精巧。
杨大林点头：“是啊，当时看到这些我也很吃惊，这些瞧着肯定价值不菲，我还拿着这些去绸缎庄子问过，都说不是咱们这边的东西，瞧着倒像是中京府出来的。”
“中京府？”
皇城？
杨小桃微微蹙眉，然后翻了一下里面，从里面好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金环，表面看着很光滑，但是摸一下就能感受到内侧有镌刻了什么东西，只是看不清楚。
“这小金环当时也是戴在你手上的，我就一起包在这里面了，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东西了。”杨大林说着掏出另外一个蓝色的布包，里面竟是几块碎银子，“这些是那时候存起来的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杨大林曾经因为摔断腿的事情花了不少银子，那时候也让杨母心力交瘁，后来杨大林能赚银子了，就在埋这些东西的时候顺便也塞了一些银钱来，就是为了怕将来某一日缺银子的时候还能想到这些。
总不至于山穷水尽。
第84章 走出来
“只是谁知道我竟然摔坏了脑子，这些东西你大哥和姐姐都不知道，这些年真是苦了他们了。”杨大林无奈叹息。
真是造化弄人。
杨小桃也忍不住笑了笑。
说实在话，杨大林这一招其实还是挺高明的，就跟在银行里存定期一样，只是这里只能靠自己存。
谁知道杨大林把脑子摔坏了，这件事情就没有人知道了。
杨大林把银子揣好，然后将其他东西外面包裹的烂布扔掉，只剩下里面一层好的，紧紧裹严实了交给杨小桃背着。
“若是将来有缘分，总能遇到你亲爹娘的，”杨大林说道，“你大哥过段日子肯定要到中京府去参加科考，到时候你就跟他一起过去，看看到中京府能不能打听出什么。”
听到杨大林这话，杨小桃就知道他是真心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的亲爹娘。
其实如果是按照杨小桃自己的想法，她可能就不会去找了，毕竟孩子是被扔掉的，若是被拐卖，那金环这种值钱的东西肯定不会留下，可却完好无损。
或许就是亲爹娘将孩子给扔了也说不定。
当然，像电视剧里那样生了女儿换成儿子，演出一版“梅花烙”也很有可能。
反正不管是哪种可能，这样的爹娘她都不在乎。
只是现在是系统让她找身世秘密，杨小桃也没办法，只能按照要求去做。
至于找到之后认不认的……就再说吧。
不过现在倒是挺幸运，之前杨小桃还挺想要去中京府看看，没想到却是杨大林先提出来了。
这样子之后她跟着杨樟一起去倒是理所当然了。
“爹，到时候您和姐姐也一起去吧？”杨小桃问道。
杨大林微微一愣，笑着摇头：“怎么可能一起，中京府路途遥远，我们跟着做什么，你大哥去科考，你要去打听你爹娘，这才是正经事。”
杨大林毫无举家搬迁的意思。
杨小桃没再多问，反正距离杨樟要去中京府还有大半年呢，现在考虑这个还太早。
“但是爹，这里已经这样了，咱们日后还回来吗？”杨小桃问道。
杨大林转头看看。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废墟烂瓦，满是苍凉衰败之感。
“再看吧……”
杨大林也左右为难。
把房子盖起来也不是容易的事儿，而且到底是要回到白杨村，或是常居县城，这都得全家人一起再好好商量。
他们拿完东西之后便一起往黄桂花家去了。
这倒是有些出乎杨小桃的意料。
她还以为杨大林会在原地等着黄桂花呢。
没想到……
两个人过去的时候，刚走到黄家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你们不用劝我什么，我现在挺好的，只要能陪在他身边，照顾照顾杨家的孩子们，我已经挺高兴了，现在不想奢求什么……”
是黄桂花的声音。
杨小桃去看杨大林的脸色，后者眼神中满是深深的内疚。
说起来其实杨大林也不容易。
发妻早亡，自己又突然神志不清，现在好不容易恢复之后面对的却是大儿子被抓进大牢，大女儿被退婚，小女儿又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这样的局面，还有个对自己痴情不二的女子。
真是如同一团乱麻。
正当杨小桃以为杨大林不会进去的时候，后者却突然推开了门。
“我会娶桂花的，不会叫她无名无分。”
这话出口，里头的黄桂花还有黄桂花的弟弟和弟妹，以及身后的杨小桃全都愣住了。
“你……”黄弟弟皱着眉头，“这种话可不能拿来玩笑。”
方才弟弟和弟妹才听黄桂花说过自己和杨大林还没有商量过成亲的事情，弟弟和弟妹都觉得他们姐姐这样未免太过委屈，想要劝说她不要继续待在杨家，可黄桂花自己坚持己见他们怎么也说不通。
这会儿杨大林居然过来说要娶黄桂花！？
简直像是有颗惊雷突然在他们面前炸响一样！
此时黄桂花整个人像是已经完全懵住了，根本看不出是惊还是喜。
只是紧紧揪住裙子的双手还是能看出她现在心里被狠狠压制住的激动。
杨大林原本以为说娶黄桂花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可是当话真的说出口之后反倒是变得容易了很多。
他微微吐出一口浊气。
“是真的，我会娶桂花的，但是希望能先给我一点儿时间准备，现在杨樟还在牢里，至少得我们全家人都在，不然……”
“杨大哥，你，你不用这样的，”黄桂花艰涩地开口，“就算你现在不想要和我成亲也没有关系，我真的不在乎这个名分，只要陪着你们我……”
“桂花，我真的非常感激你对我的情意，现在我是真的想要娶你，当然，”杨大林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你若是不愿意我肯定也不能强迫你答应……”
“我愿意！”
黄桂花下意识大声开口应了一句。
说完这三个字之后，她的脸蛋儿迅速涨得通红，之后才有后知后觉的害羞爬上脖颈和脸颊，捂着脸转身往屋子里跑了。
“哎呀，这好事儿还躲呢……我去看看。”
弟妹笑着说了一句，之后才跟着黄桂花进了屋子。
外面的杨大林此时却是站到了黄桂花弟弟面前，眼神坚定：“我是真的想要和桂花成亲，你是她弟弟，也是她现在最亲的人，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同意。”
杨大林心里顾然还惦记着亡妻，可是他也知道逝者已逝，过去的人已经回不来了。
再想着过去的人和过去的事情，那可能永远都不能往前走。
现在过了那么多年他该走出来，不然对黄桂花实在是太不公平。
不管是之前黄桂花的痴心，对孩子们和疯傻的他的照顾，还是白杨村里村民们的起哄。
现在杨大林是真心实意想要和黄桂花成亲了。
他要负担起男人的责任，给黄桂花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让黄桂花当他的妻子。
此时屋里的黄桂花正抱着弟妹哭得不能自已。
她的心愿终于，终于要达成了！
她终于能嫁给杨大林了！
第85章 不知所措
既然杨大林要娶黄桂花了，那黄弟弟看待杨大林的眼神立刻就不一样了。
这对待外人和未来姐夫，态度自然是截然不同。
听到杨大林直接提起聘礼的事情，黄弟弟更加相信了杨大林此时是真心想要迎娶黄桂花了。
“聘礼什么的就不说了，你和我姐姐也不是小孩子，你们自己定吧，只要我姐姐高兴怎么都行！”黄弟弟说道，他是看着自己姐姐一路走过来的，现在也很高兴她能得逞所愿。
别说聘礼了，就算是倒贴，只要姐姐高兴他也心甘情愿。
杨大林道：“该有的我不会缺了桂花的。”
虽然现在杨大林也不知道自己爱不爱黄桂花，可既然要负起这个责任，那就什么都不能缺。
该有的都得有。
黄弟弟听到这话心里更舒坦了些，拍拍杨大林的肩膀：“好，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之后黄弟妹从屋子里出来，然后对着杨大林指了指屋子里。
杨大林还没明白，就被自己女儿从背后拍了两下，立刻站起来去了屋子里。
杨小桃心里觉得无奈又好笑。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给黄桂花一个名分也好，毕竟杨大林若始终是一个人，心里肯定永远都走不出来。
这样应该也不会再发生之前那样的事情了，毕竟现在一大家子，杨大林做什么的的时候肯定都会好好深思熟虑。
……
当杨大林再次走出来的时候旁边还跟着脸色微微发红的黄桂花。
看样子两个人这次谈得还挺好。
之后两个人和黄弟弟商量了等杨樟回来之后就办事儿，然后才被黄弟弟和弟妹一起笑着送出了门。
回到北荣街之后，杨玉兰第一时间发现了杨大林和黄桂花的神色有些不太一样。
当听到杨大林说要和黄桂花成亲的事情之后，杨玉兰也是又惊又喜。
“太好了，等大哥回来咱们家就能办喜事了！”杨玉兰激动地握住黄桂花的手，“婶子……”
黄桂花脸上的红色又冒了出来，也有些激动地握了握杨玉兰的手。
晚上黄桂花去做饭，杨玉兰推着杨大林一起去，杨大林虽然有些别扭，但还是过去了。
小小的厨房里两个人偶尔眼神相触，虽然都有些略微的不自在，却还是少不了几分温馨。
杨玉兰终于放心了，转头对着杨小桃道：“现在爹终于能想开了，我之前真怕他一直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儿。”
杨玉兰和杨樟一直很希望杨大林能够续娶，并不是他们不爱自己的娘，只是杨母去世太久了，十多年的时间，他们实在是不想看着杨大林以前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
当年若不是因为太过不在意自己，也不至于摔坏脑子，导致浑浑噩噩这么多年。
他们这些儿女再孝顺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尤其是将来杨樟若是能高中，也不知道会去什么地方，杨玉兰身为女儿到底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杨樟和黄桂花两个人的身份确实很般配，黄桂花人又善良又直率，他们在一起对双方都是很不错的事儿。
杨小桃点头道：“真想让大哥也不知道……升堂就是明天了吧，到时候大哥应该就能回来了。”
杨玉兰点点头，眼神中也带着欣喜和期待。
等他们大哥回来，他们这一家子才算是齐全，未来的日子，总算是充满盼头儿了。
*
县衙里自从知道了杨大林他们一家全都搬到了北荣街，葛氏和杨双林两个人也就没有再回去白杨村，而是在县衙后院住了下来。
杨双林是怕因为杨樟还在大牢里的事情自己回去之后会被村里的人指指点点，他实在是承受不住。
而葛氏则是心里不平衡罢了。
总不能杨大林他们都住在城里，葛氏他们反而住村里吧。
他们不走，自然也不可能让杨若莲一个小姑娘自己一个人回白杨村，因为三口人都住了下来。
杨宏达现在为杨樟和监察使的事情心烦意乱，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有心去管这事儿，就任由他们住了下来。
晚上吃完饭杨宏达就去了书房和冯师爷彻夜商量明日升堂的事情。
现在杨宏达已经想清楚了。
他外祖父的话说得非常对，既然杨樟已经进了大牢了，现在他能做的就是把杨樟和那几个秀才的罪名都给坐实了。
只有这样他这个知县才能摆脱污名。
杨樟那边自然是不好下手，但是其他几个秀才可就未必是什么硬骨头了……
他去忙着，这边杨若莲却是和自己娘说起了袁明轩的事情。
从那次袁明轩去见了杨大林之后，这两日杨若莲去找袁明轩全都被推托不见。
她去见袁母，对方也说不在，直接将她拒之门外。
杨若莲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说错还是做错了什么，怎么袁明轩突然间就这种态度对她。
葛氏听到杨若莲的抱怨，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
“肯定是你那个大伯说了什么！”葛氏咬着牙道，“他这么做真是缺德得很！你可是他亲侄女，居然背后这么不是东西！”
杨若莲眼眶微红：“娘，明轩哥若是不要我了……那我可怎么办啊？”
她真的是喜欢袁明轩，不仅是看中对方未来的前途，也是真的喜欢他的温柔多情。
若是袁明轩不再同她好了……杨若莲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葛氏连忙掏出手帕给自己女儿擦眼泪，边安慰道：“莲儿乖，不哭啊，他不会不理会你的，我们莲儿这么漂亮这么好，想要嫁给他是他的福分，他怎么可能不要你！娘也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自己女儿已经同那个袁明轩好了那么久，白杨村的人也都知道这事儿，背后还有人偷偷指责过杨若莲抢堂姐妹的未婚夫。
虽然心里不肯承认是他们做错了，可到底承了这个骂名。
现在袁明轩想撒手不管？
绝不可能！
葛氏微微蹙着眉头想了想，才低声凑到自己女儿耳边说了几句话。
“这样……行吗？”杨若莲犹犹豫豫。
葛氏点头：“这样他肯定会见你的，放心。”
第86章 升堂
杨若莲对升堂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
她对那个堂兄的清白死活也完全都不关心，所以按照自己娘的法子，决定去袁家门口堵人，如果在袁家门口堵不到人，那就去他们铺子。
总归要见到袁明轩。
这次她先去了袁家，对方依然告诉她袁明轩不在。
这话杨若莲自然是不肯信的，也不多说废话，转头就去了袁家的医馆。
在医院杨若莲见到了袁母。
袁母这几日瞧着袁明轩对杨若莲的感情已经有些动摇了，不管自己儿子能不能和杨玉兰重修就好，反正能跟杨若莲撇清干系也是好的，将来照样能找个清白人家的好姑娘。
所以之前杨若莲几次过来全都被袁母给挡了，压根儿就没有告诉袁明轩。
谁知道杨若莲竟然还不放弃。
如今还找到了医馆里来。
袁母此时更是一点儿好脸色都没有了：“杨姑娘，这里是你用来找人的地方吗？这里是医馆，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不是你用来风花雪月的！”
袁母的用词可以说是非常严重了，语气中带着对杨若莲明晃晃的嫌弃。
杨若莲虽然生气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脸色也难看下来。
“伯母，我和明轩哥是两情相悦，您这样拦着又是何必呢！”
“呵呵，哪个清白人家的姑娘会随随便便把这种话挂在嘴上，你和明轩又没有定亲，你成日来找他，你的名声是一点儿不在乎啊。”袁母冷笑着说道。
杨若莲咬着牙：“伯母，我不想多说其他的，我只想要见到明轩哥。”
现在杨若莲最担心的就是袁明轩会不会扛不住他这个娘。
之前杨若莲都不知道和袁明轩明里暗里地说过多少次让他提亲的事情了，可袁明轩就是犹犹豫豫含含糊糊。
归根到底就是因为袁母的阻挠。
如果没有袁母，她早就和袁明轩成亲了，而不是拖到现在，成了夜长梦多。
袁母冷笑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去过我们家吧，下人没有告诉你明轩不在吗。”
当然说了。
但是杨若莲不相信。
“亏你还是杨家的人，你亲哥要审你大堂哥，你这个当妹妹的不去听审居然还有心找男人。”袁母冷嗤，“果然是不知轻重深浅。”
杨若莲被袁母这样讽刺整个脸都有些白，摇摇欲坠的样子看上去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可杨若莲越是如此袁母便越是不待见杨若莲。
正经娘子该是杨玉兰那样端庄沉稳贤惠的，哪能如此做派，娇娇柔柔的样子让人厌恶。
“今儿我也不瞒着，明轩去县衙听审去了，杨樟可是他的同窗好友，没有不去的道理，”袁母看着杨若莲，“若是杨樟被你那好兄长判出个什么罪责来，也不知道明轩还能不能如从前一般看你。”
杨若莲心里顿时一慌。
袁明轩竟然去了县衙？
他这么放不下杨樟？
还是……其实是放不下杨玉兰？
杨若莲心中的怀疑如同疯涨的野草一般。
顾不上和袁母打招呼，杨若莲转身就走。
看着杨若莲着急得地脚步都虚浮的样子，袁母冷笑一声。
*
“玉兰……”
袁明轩到了县衙便瞧见了也在堂外守着的杨大山一家，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杨玉兰淡淡点了点头。
袁明轩待要再说什么，就看到杨大林横过来的眼神。
仿佛夹杂着刀子和寒风。
让人又冷又寒。
袁明轩禁不住抖了一下。
“伯，伯父……”
看到袁明轩瑟缩的样子，杨大林冷哼一声。
“今儿事儿多的很，没空理会你，别往我们眼前凑，离远点儿去。”
袁明轩不敢反抗，连忙在杨大林的眼神驱赶下往旁边挪了挪。
杨大林这才对杨玉兰低声道：
“以后不必多理会他。”
“放心吧，爹。”
杨小桃在一旁看得忍不住心里发笑。
杨大林这还真是很多人的克星啊。
杨若莲赶到县衙的时候第一时间找到了在角落里的袁明轩。
虽然袁明轩和杨玉兰离得很远，可杨若莲就是发现袁明轩的眼神好像一直都往杨玉兰身上瞟。
可恶。
杨若莲袖子下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顾不上旁的，杨若莲连忙上前唤了一声“明轩哥”，这称呼里的声音仿佛千柔百转。
听到杨若莲的声音，袁明轩连忙回过神：“若，若莲，你也过来了啊……”
不知道为什么，袁明轩现在面对杨若莲好像莫名觉得有些心虚。
杨若莲心知现在并不是自己发脾气的时候，也不能现在质问袁明轩什么，只能低声道：“这么大的事情我肯定不能空等啊。”
袁明轩点了点头：“也是。”
杨若莲往里面看了一眼，转过头低声说道：“明轩哥，要不然我们去里面等吧？”
杨若莲很想要把袁明先哄到后院去。
她知道她大哥这次是想要把杨樟置于死地，若是让袁明轩到后院去，至少能拖一刻是一刻。
听到这话袁明轩却果断摇头：“在这儿才能听得清楚看得明白，到里面去做什么，平白给人添麻烦。”
杨若莲勉强笑了笑。
“那我陪明轩哥一起吧。”
袁明轩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此时堂中却是传来了升堂的声音。
随后杨宏达便身着县令关服坐到了正中央，旁边是拿着书笔的冯师爷和三班衙役。
一时间威风堂堂。
在简单地说了几句介绍的话之后，杨樟和其他五个秀才都被带了上来。
杨樟的神色看上去还好，虽然有些憔悴大体上却精神还足。
可是其他几个秀才却是互相搀扶着的，面容都泛着青白，衣服倒是齐整，可精神头却十分萎靡。
“姐，我看其他几个人肯定受了刑了。”
杨小桃低声和杨玉兰说道。
杨玉兰此刻也皱着眉头：“也不知道杨宏达怎么折磨了他们……这事儿恐怕不容易了结。”
杨宏达若是真心想要放了杨樟，自然不必折磨其他无辜之人。
可是现在这样……
恐怕杨宏达是要从其他人身上下手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到了其他什么法子来断自己的后路。
第87章 证据确凿
当看到那被带上来的一个畏畏缩缩的秀才之后，杨小桃就知道杨宏达是打的什么主意了。
现在也知道杨宏达是想怎么锁定杨樟的罪名。
根据这位名字叫蔡壮的上一科秀才交代，他之所以能够通过科考，就是找其他几个秀才打听了法子，然后利用一些隐秘手段，将考题传出去之后，由其他人作答再将答案传给他。
由此，这位实则一窍不通的酒囊饭袋成功考得了秀才的功名。
他的交代引起堂外一片哗然。
在堂外的百姓们中也有认识这个蔡壮的，很多人都知道他整日里招猫逗狗逛青楼，就是个完完全全不学无术的饭桶，当时他考得秀才功名确实是惊呆了一众人。
现在知道对方靠的竟然是科场舞弊的手段，倒是真是让人瞬间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好你个蔡壮！居然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之事，完完全全置律法于不顾！”杨宏达眉目倒竖，“现在你老实交代，到底是谁把这种法子告诉你，你的试卷又是由谁来作答的！老老实实全部说出来或许还可以饶你一命，否则休怪本官无情！”
啪！
惊堂木重重拍在桌子上让人心底一颤。
“是是，小人这就交代小人，这就交代！”蔡壮像是吓得不轻，连连磕头，“把这种法子告诉小人的是秀才庞田，帮，帮我答题的是，是杨樟。”
！！！
众人大惊。
且不说庞田，可杨樟众人都知道对方是水江县首屈一指的学院，水江书院院长最得意的学生，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杨樟家里的条件也有许多人知晓，顿时怀疑对方是不是为了赚银子才做出不顾律法的事情来。
可纵然在情有可原这件事情还是触犯了大祈国的律法啊！
大祈国重文，每年的科考，无论是大考还是小考，都是选拔人才的重要渠道，因此《大祈律》中规定为舞弊者提供帮助之人，通通也都以舞弊罪论处，情节严重者最高可判流放边疆。
杨樟此时却震惊地看着这个蔡壮。
事实上杨樟根本就不认识这个蔡壮，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现在这样明晃晃指名道姓地污蔑他。
可是当杨樟看到杨宏达在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神中流露出的那一丝得意的笑容，他就知道了杨宏达这次是真的想要把自己置于死地，不惜给他罗织从没有过的罪名。
“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而且我也不认识这个蔡壮。”
杨樟直接说道。
他站的直挺挺的，眼神中没有丝毫屈服之意。
杨宏达的嘴角微微勾起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也不理会他，直接对着蔡壮质问道：“蔡壮可听到了，杨秀才说与你素未谋面，你可有证据证明，若是诬告，可是罪加一等！”
那蔡壮忙道：“大人啊，小人不敢随意攀咬，杨秀才可能确实不认识我，但是我和他之间是通过庞田认识的，也是庞田帮我传的答案。”
杨樟此时正盯着那一直低着头的人。
庞田……
“庞田，你可知罪！”
又是一声令人心颤的惊堂木响声。
那庞田这才抬起头。
头发凌乱，脸上沾了一些脏污，此时已经彻底没有了书生意气，整个人看上去分外颓唐。
他仿佛此时才彻底清醒过来，对着杨宏达疯狂的磕着头：“求大人饶命啊，学生知错了，若不是因为家中贫困家母病重，学生断断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求大人网开一面吧，求大人网开一面！”
其实听到蔡壮提到庞田的时候，杨樟真的很惊讶。
庞田曾经和杨樟是同窗，两个人也是同时考得了秀才功名，家中的情况又极为相似，庞田家里也是同样没有多余的银钱，能支撑他去中京府参加科举大考。
杨樟本来也不相信庞田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今年年初的时候，庞田曾经同他说已经凑够了去中京府科考的银子……莫非……
庞田接下里的话让杨樟面色瞬间惨白。
“是……的确是杨樟，是他提蔡壮写的试卷……”
说这话的时候庞田跪在地上，散落下来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庞田！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立舟兄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你怎么能平白无故的污蔑他！你是人吗你！”
陈林的声音在堂外大声响起，声音中带着愤怒和质问。
他们三个人都是同一年的秀才，从前同窗感情也是不错，陈林怎么都没想到现在出来诬告的人竟然是庞田！
跪在地上的庞田闷声不吭，仿佛任何话都听不到似的。
杨宏达拍了两下惊堂木，高声道：“堂外不许喧哗，再扰乱堂审就离开县衙！”
陈林这才愤愤地闭上了嘴，可眼神中的怒火仿佛要将庞田烧灼殆尽。
杨樟没有质问庞田，他知道庞田诬告他肯定有原因，而且其中也少不了杨宏达的推波助澜。
现在质问什么都是没用的。
庞田敢这么堂而皇之的攀扯他，不是杨宏达私下许给了他什么，就是被杨宏达拿住了什么把柄。
既然庞田这么说出来了，那现在肯定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不会再改口。
若是只有蔡壮一个人攀咬他还算小事，可现在是两个人一起，而且很多人都知道，他和庞田过去关系很好，如今这般仿佛已经坐实了……
然而杨宏达的招数还不只是这些。
他又询问了其他几个秀才，在他的逼问下，那几个秀才也都唯唯诺诺地指认了庞田和杨樟之间确实交流很密的情况。
还有人说曾经在蔡壮科考的时候，当天就看到过杨樟同庞田在一起。
仿佛证据确凿。
杨樟听到这些不由得苦笑。
他真的没有想到，原来自己这么失败。
原来这些人真的可以随随便便把脏水往他身上倒。
这些人也并不在乎将罪名泼到他身上之后，他会怎么样。
没有人在乎。
杨樟的眼神在那些瑟瑟缩缩的同窗们身上一一扫过，然后缓缓转身看向了在外面等着他的杨大林一家。
爹……妹妹……
这次恐怕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第88章 断案
“胡说八道！全都是胡说八道！”
“杨樟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们这些人简直枉读圣贤书！”
围观的人群中央李江寻正面带怒容地看着堂中的一切。
李江寻此时面容青黑。
他绝对相信杨樟的人品，若杨樟真拿取了半点不义之财，那如今的日子也不会过得这般惨淡。
可让李江寻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串通起来指认杨樟的人中，居然有自己曾经教过的学生。
他们居然如此口无遮挡地去污蔑一个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人。
还是他们的同窗。
真的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心中没有半点仁义道德！
听到李江寻的声音，堂中那几个秀才纷纷瑟缩起来，完全不敢跟李江寻对上眼神。
尤其是庞田，跪在地上根本连背脊都是弯的。
“安静！”
杨宏达连忙开口。
现在正是维持现场的时候，若是这几个秀才被李江寻说动反了口可就麻烦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把杨樟的罪名确定下来。
“师爷！将两份口供拿给蔡壮和庞田画押。”杨宏达连忙向冯师爷示意，这几份口供甚至都是提前准备好的，“还有秀才杨樟，对蔡壮和庞田以及其他几位秀才的指认，你可有何话说？若是无话可说，便也一起画押吧。”
杨樟看了一眼那明显字迹规整显然是提前预备的口供嗤笑一声，抬起头直视着这位堂弟。
之前杨樟还曾想过，或许杨宏达还念及一点兄弟之情，未必的会对他赶尽杀绝。
可是没想到杨宏达如今竟然造了一个如此严密的局，让他困在其中不得挣脱。
如今他不管是画押还是不画押，杨宏达都可以以其他人的联名控告来给他治罪。
可纵然如此，杨樟也不能认罪。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非我所为，难以服罪。”
杨樟沉默后开口言道。
然而此时不管杨樟说什么对杨宏达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多的人指控杨樟，纵然再巧舌如簧也难辩其罪，这清白已经沾染了脏泥，再也洗不掉了。
杨宏达控制不住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现在这一切，才是杨宏达想要看到的。
“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做了，其又不敢认之理，可如今不管你认与不认，这证据确凿，也容不得你狡辩。”
杨宏达直接说道。
“暂以舞弊罪剥夺蔡壮，庞田以及杨樟的秀才功名。”
说完便命人将蔡壮，庞田以及杨樟通通关到县衙大牢里。
此次便同之前大不一样，如今这便是以罪名正式收押，杨宏达自己没有处置的权利，便要将人移交到北山府去，到了那里才是真正的凶多吉少。
若是判了流放，恐怕此生便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杨宏达！你这是什么烂知县！我儿子根本就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他自己都没有承认，你凭什么给他判罪！”
杨宏达整个人陷入暴怒的状态，衙役们几乎都要拦不住他。
杨玉兰也慌张得很，眼泪都涌出来了。
杨小桃禁不住焦急地左看右看。
差不多也是时候了吧。
那位于大人也该出来了……
事实上有很多事情的转机就出现在这种危急关头。
当衙役们想要带走杨樟的时候，人群中却突然传来一道响亮威严的喊声——
“慢着！”
正兀自得意自己多年心愿得以实现，自己也终于能够摆脱这个堂哥的阴影的杨宏达顿时一惊，心头开始莫名狂跳。
他怎么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人群中被让出了一条路。
四个穿着侍卫服的人，中间护着一个穿着官服的人。
杨宏达下意识站了起来，看着来人满眼不可思议。
三品……
监察使！？
纵然千算万算，杨宏达也没想到这位监察使居然此刻来到了县衙。
他连忙从堂上下来，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本官于肃，乃圣上亲封正三品监察使，路径水江县，”于肃面容冷寒，“不知贵县姓名？”
听出这位监察使语气中的刚硬，杨宏达白着脸，声音发抖，立刻下跪：
“于，于大人，小人……不是，是下官，下官乃是本县县令杨宏达。”
于肃冷笑：“我倒是没想到杨知县看着年纪轻轻，断案却如此干净利落，倒是众位大人中的楷模啊。”
杨宏达不蠢，当然能听得出这位监察使话中的讽刺之意。
“于大人……”
“杨知县，本官听着你审的这案子似乎有些漏洞，如今想要越俎代庖，不知道杨知县意下如何？”
于肃话是如此说，却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了正堂的位子。
杨宏达心知不好，此时却丝毫反对都不敢有，只能偷偷去看那几个人的脸色。
他们可千万不能说漏了啊……
然而此时看着杨宏达在这位监察使面前仿佛自身都难保的样子，蔡壮等人心里都禁不住跟着发虚。
水江县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大的官儿，如今这一来审的居然是他们这桩案子。
这让人心里怎么可能不慌张？
听着这位监察使大人拍的惊堂木的声音，仿佛都同杨宏达拍出的声音大有不同似的。
宛如一道在心口炸响的惊雷，瞬间要将一切灰暗阴沉，一扫而空。
“蔡壮，本官问你，你是如何得知杨樟乃是代尔笔书之人？”于肃直接发问。
蔡壮抖着声音回道：“启禀大人，是，是庞田说的，因，因为杨樟的学问好众人皆知……我才信了他……”
“你当初传出去的纸条，传进来的纸条如今可有留存？有何证据证明那些文章都是出自杨樟之手？”
“这……这小人没，没有留，全都毁了，怕被发现，都，都是庞田说的，也是他说的那些文章是杨樟写的！”
蔡壮的声音听上去底气全无，只能瑟瑟发抖地指认庞田。
于肃冷笑，转头看向庞田：
“既如此，庞田你可真是个厉害人物啊，相比通过此事得银不少吧？”
“蔡壮给你银钱几何？你给杨樟银钱几何？当时杨樟是在何处写下的文章？文章内容你如今可能背出？你二人可有契书约定？”
“通通讲来！”
第89章 扛不住
万万没能想到监察使会突然来到水江县，更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直击命门。
杨宏达这个知县尚且承受不住，更莫说是蔡壮和庞田了。
况且此时本就是罗织构陷，自然是漏洞百出，尤其是庞田简直是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
纵然不用多说，连外面观审的百姓们也能想到庞田多半说的恐怕都不是实话。
若是他所说的都是实情，那每一处地方必然都是固定的，怎么可能来来回回所说不同。
在于肃这位监察使连声质问之下，庞田一介书生终于还是没能抗住威亚。
“求大人恕罪，其实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和杨樟没有丝毫关系，是我罗织罪名攀咬杨樟，求大人饶命。”
庞田双手向前，脑袋狠狠磕在地上，鲜血顺着额头往下淌，看上去好不凄惨。
杨樟忍不住别过头去。
于肃却是见过了这样的人，心中生不出丝毫同情。
“你既同杨樟乃是同窗好友，更该知晓对方人品，却肆意攀咬诬陷，人品可见一斑，实在枉读圣贤书。”
庞田低着头一句话不敢应答。
见到庞田妥协，那蔡壮也扛不住了，跪着往前爬了两步：“大人，大人，都是庞田跟我说是杨樟给我代的笔，是他坑了我的银钱，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书卷是庞田自己写的啊！”
事实上蔡壮的确是刚知晓此事没多久。
当初他被家里逼着去考秀才，可也心知自己的本事不够，酒席间抱怨便听了自己一些酒肉朋友给出了主意，既然他家银钱不缺，便让他找书院里最厉害的学生帮他代笔，到时候考中了秀才也好让家中高兴。
为了确保这次考试万无一失，蔡壮便打上了杨樟的主意。
杨樟的才名全水江县人尽皆知，蔡壮与他不相熟，怕对方不肯答应，便经人介绍先找到了庞田，允诺给庞田五两银子，让他找杨樟帮他代笔，他会给杨樟二十两银子当做酬劳。
后来庞田说已经搞定了，蔡壮便信心满满地进了考场。
之后他真的如愿考得了秀才。
可蔡壮也是后来才知道，其实当初帮他代笔的人就是庞田自己。
那二十五两银子也是他自己全部留了下来。
于肃也是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等勾勾缠缠，转头看着庞田道：“如今我且再问你，你攀咬杨樟究竟所求为何？背后可有人指使？”
听到这个问题，杨樟和杨大林一家都将目光汇聚到了庞田身上。
其实他们早就想到了，背后指使的人九成的可能就是杨宏达的。
但问题在于，庞田现在究竟肯不肯把杨宏达给供出来。
被众人目光聚集的庞田眼神中似乎闪过一抹挣扎：
“没，没有人指使……是我不想让，让蔡壮知晓，才死咬着杨樟不放……都是我的错……请监察使大人责罚，无论如何我一人承担。”
于肃显然并不怎么相信这话。
这个庞田若是没有人指使，绝对不会像之前那样那么咬定杨樟。
他背后绝对有人……
于肃微微瞥眼，目光所及之处瞧见了旁边弓着腰额头上渗着冷汗的杨宏达。
蔡壮不是个什么人物，若是这庞田就是无论如何都不吐口，还真没办法治这个杨宏达的罪。
接下来，不管于肃怎么问，庞田就是不松口，翻来覆去的只说这件事情是自己一手办的，并没有任何人威胁他。
杨小桃离得远远的也看到了于肃皱着眉头的样子。
看来这还真是个难题。
可是杨宏达到底许给了庞田什么，能让他如此坚定地一个人把所有罪责都扛下来。
这舞弊本身已是严重的罪过，如今还加上了攀诬，弄不好可就是妥妥流放的罪过。
他竟也不想想家里人？
于肃感觉到旁边的杨宏达明显松了一口气，只得无奈叹息一声。
罢了。
既然如此，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先把这个庞田给办了。
“杨樟受人诬告，当场释放。”
“蔡壮维持杨知县原判，剥夺功名暂时监禁。”
“庞田，”于肃略微顿了顿，“参与组织舞弊获取不当钱财，诬告攀咬清白之人更是罪加一等，今……”
“等等，大人！大人等等！”
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声嘶喊。
杨小桃没往那边看，反倒是注意到了庞田的脸色，似乎瞬间变了一变。
这人，难道是同庞田有什么关系？
只见来人竟是一个形容憔悴的老妇，她在混乱中从衙役们的棍棒下闯入堂中，一把抱住庞田就哭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傻啊……不能这样啊，为了娘这样，娘就算是死了也不能闭眼啊……”
庞田则像是整个人都呆住了。
啪！
惊堂木声响。
于肃高声开口：“何人擅闯大堂？”
那老妇抱着儿子哭了好一阵子，听到这话才连忙跪下磕头。
原来此人便是庞田的母亲。
最让人震惊的是，在庞母说自己的身份的时候，庞田却突然磕了头，在众人惊讶，杨宏达脸色煞白的情况下陡然开口：
“监察使大人，是杨知县授命让我攀咬杨樟的，他以我老母亲的性命要挟，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原来庞母先前病重花费了不少银钱，后来是庞田从蔡壮那里得到了银钱才堪堪保住了庞母的命。
可是后来蔡壮这人酒后口无遮挡，竟然将自己作弊的事情传了出去，庞田也没能幸免。
可是庞田没想到之后杨宏达把自己抓进大牢，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却是给出了让他在升堂审案的时候死命攀咬杨樟的命令。
庞田和杨樟曾是同窗好友，自然是不肯如此，可的没想到杨宏达竟然把庞田的母亲给抓了起来，以他母亲的性命相要挟。
庞田生性孝顺，为此不得不违心答允。
之后杨宏达还承诺庞田，只要庞田按照他的法子做，他会尽力让庞田免遭流放之刑。
这也是庞田为何就是不肯松口扯出杨宏达的原因。
可却没想到自己老母亲竟然逃了出来。
如今庞田心里没了负担才肯说出这件事情的实情。
第90章 竹篮打水
“你诬陷朝廷命官到底是何居心！”杨宏达冷眼看着庞田。
杨宏达在庞田说完之后还是坚持着不肯直接认罪，反倒是跪在于肃面前表示全都是庞田诬告。
他既没有绑架庞母，更没有指使庞田去攀咬杨樟，庞田所有的指控都是不成立的。
“求大人明鉴，在这次断案的时候，或许下官有失察之职，但是下官绝对没有做过任何枉法行为，更不可能构陷清白之人，”杨宏达强声说道，“何况杨樟还是我的亲堂兄，我怎么可能故意让人去污蔑他的清白，求大人明察！”
庞田没想到杨宏达居然不肯承认，偏偏他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一切都是杨宏达的指使，一时间只能赌咒发誓，自己说的绝对没有半句谎言。
所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既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杨宏达是指使庞田的罪魁祸首，那么于肃即使心中已经断定了杨宏达在这个事情上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还是不能以指使他人诬陷这样的罪名治他的罪。
最后还是庞田担下了这桩案子中最大的责任。
其实当初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庞田就已经想过有朝一日可能会败露，只是中间还多了一个杨宏达。
如今幸好自己母亲安然无恙，其他的他也不多求了。
只庞母的哭声让人听之着实不忍。
“念及你所做一切皆是为了你的母亲，这份孝心确实可嘉，不过错了就是错了，触发了大祈律法也不能无罪，”于肃叹息道，“不日便押你前往北山府，由当地知府判罚，不过本官会为你说情，免了流放罪罚，日后不可再犯此罪。”
庞田连忙磕了一个头。
“多谢大人。”
庞母也连连磕头。
蔡壮的罪罚与先前无异，虽然拼命磕头却也没有得到于肃半分怜悯。
至于杨宏达……
“虽然没有确实证据证明你在这件事情中的参与程度，不过滥用私刑，对案件失察等行为确实存在，”于肃厉声说道，“从即日起免去你水江县知县之官职，暂为代官一月，一月后待新知县到职，你便立即卸任。”
本来于肃虽然身为监察使却也不是能随便免官的，尤其是这种失察和私刑这等并不算特别严重的行为，但是偏偏杨宏达的官位并不是自己考上的，而是捐官捐出来的。
本就只是临时知县，这有了错误自然是不可能继续待在这个位置上了。
听到于肃的宣判，杨宏达颓丧地跌坐在地上。
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不过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
杨大林一家直接趁着衙役们松懈的时候闯了进来，言明要告杨宏达利用官权对当地秀才多加胁迫，甚至侵占钱财，以及强制拆除他们的房屋，可承诺的修路却始终没有兑现等等。
种种行为让人发指。
杨宏达万万没想到杨大林他们会在这个时候冒出来说这些事情。
完全没有丝毫准备的杨宏达神色肉眼可见的慌张，心头弥漫上迟来的悔恨。
“于大人……”
“杨宏达，本官问你，他们所说可是实情？”
杨宏达嗫嗫嚅嚅：“不，不全是……因为县衙财政临时短缺，不得不……这些我已经全部都还上了，现在并没有再短缺他们！那房子……”
之前杨宏达还能说是什么工匠的责任，可如今面对于肃这位监察使，这些明显推诿之言显然是拿不上台面了。
最后于肃判杨宏达在十日内赔偿所有秀才每人三个月的份例作为短缺的惩罚，另外，杨大林家里的房屋已经被推倒，要求杨宏达原样复原或赔偿杨大林五十两银子以作补偿。
至于赔偿完之后是否还有处罚，则转由新县令再审再断。
这回杨宏达脸色彻底灰白下来。
整个人眼神瞬间空洞下来，陷入一片绝望。
之前捐官的时候就花了葛老爷不少银子，几乎是掏空了葛骄家大半个家底，那时候他还意气风发信誓旦旦地承诺当上县令之后会尽快给他外祖父补上。
可县令一个月的份例也不过三五两，他尚且还没有拿到多少份例银子，而且县官的一部分份例是过年的时候才一起发放的。
如今丢了这个官，那剩下的份例肯定是拿不回来了。
如今单单需要补偿那些秀才们就不只要二三十两银子，还有杨大林家的五十两……
粗算了一下这数字，知道前面情况不好急匆匆和杨双林一起出来的葛氏眼前一黑直接晕倒在地上。
场面一度混乱得很。
杨小桃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下子杨宏达这一家才算是真正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这会儿庞母和还没有被带走的庞田正一起向杨樟赔罪。
“立舟兄，对不住你了。”
庞田艰涩地说道，他此刻羞于抬头面对自己的同窗。
杨樟叹息一声。
之前他或许还有些怨恨，可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他却真没什么可说的了。
庞田是有错，可根由也不在他。
“日后好自为之吧。”
杨樟只伸出手拍了拍庞田的肩膀。
之后恐怕还有难熬的日子。
庞田和蔡壮之后全都被衙役带走了，庞母也跟着庞田一起，毕竟庞母也没有什么其他亲人，如今只能还跟着儿子。
日后这儿子去哪儿她便跟在身旁。
受苦受罪也全都是应该的。
相比日后母子两个互相照顾着，总能熬到云开雾散的那一天。
看着庞母和庞田离开的背影，杨小桃微微眯了眯眼睛。
要说这场案子，庞母也算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突破口。
如果庞母不出现，恐怕到现在庞田这个孝顺孩子也不会松口。
杨宏达的话不可信，想来事情应当是像庞田所说那样，庞母之前的的确确曾经被杨宏达偷偷控制了起来，才能以此要求庞田。
那到底是谁救出了庞母？
杨小桃无意中环视了一下四周，目光定在某个角落。
人群中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正看着她笑。
……得。
感情这又欠了那人一个人情！
杨小桃暗自咬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