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口舌之争
杨小桃是真的没想到除了帮她联系杨樟，找到监察使之外，那人竟然还偷偷帮忙找到了庞母，还将庞母从杨宏达的手中解救了出来。
虽说这件事并没有太影响到杨樟的案子，但是终归是为了处置杨宏达多了一个突破口。
这个情分，还真是不得不认。
唉……
若是欠了旁人的人情也就罢了，偏偏这人并不是个好相与的，总觉得这人太过喜欢捉弄刁难人。
若是继续这样纠纠缠缠没完没了，恐怕日后还有更多不好办的事儿。
到底怎么才能彻底和对方了了呢……
杨小桃忍不住又问起了小果冻。
——“真的就找不到对方的资料吗？他既然在这里世界里那也应该是你们这个系统里制造出来的NPC才对。”
如果能找到对方的资料，好歹能让杨小桃知道对方的身份，知道他需要什么，当然，如果能知道对方的弱点那肯定是最好的。
——【小桃姐姐，每次他出现的事情，系统都显示错误代码，我这里真的看不到呀……对方应该是特别NPC，是小桃姐姐你完成任务的路上很重要的人，为了作弊，这些NPC的身份资料都是机密……】
听着小果冻委屈兮兮却还是千篇一律的回答，杨小桃失望地叹口气。
真是个麻烦。
在杨小桃为了祁玄的事情心烦的时候，葛氏已经晕乎乎地醒了过来，直接冲着杨大林就扑了过去：
“怎么有你这样的大伯父！宏达是你的亲侄儿啊，你是要害死他是不是！你们一家怎么这么歹毒啊！”
葛氏又哭又闹，还妄图去抓杨大林的脸。
可杨大林不是自己那个不中用的弟弟，他对葛氏这个弟妹可是没有半点怜惜，尤其是现在这宛如泼妇一样的葛氏。
杨大林直接微微一闪身就躲过了葛氏，然后一脚踹到了她的后小腿上。
幸好杨双林就在旁边，才勉强扶住了葛氏，不然葛氏可真要摔一个彻彻底底的四脚朝天了。
“大哥……”
杨双林求救式的喊了一声。
他知道现在他们家已经彻底输了，加上赔偿给那些秀才的银子，将近百两，这些足以掏空他们的全部家底。
若是……若是杨大林能就此网开一面……
“二叔！”杨小桃听到杨双林的话急忙走过去，她也是担心杨大林会心软，万一真不要那些钱，那岂不是白白被杨宏达折磨这一场。
不过她刚开了个口，杨大林却已经伸手把她给拉住了，然后塞到自己身后，自己反倒是双手环胸满脸坚硬地看着杨双林。
“那些银钱该赔的一分钱都不能少，该多少就是多少，我知道你们家能拿的出来。”
杨大林知道自己小闺女想要说什么，但是这些话可不能由她这个小辈儿来说。
不过小桃也是多想了，他怎么可能会心软。
若是杨大林一个人受什么罪也就罢了，可趁着他神志不清的时候，二弟一家可是可着劲儿地欺负自己家孩子，若不是老天保佑他恢复了正常，他儿子还不一定会怎么样。
这种情况杨大林若是还心软，那他可就真是个包子了。
“他们一家也是你的亲人，何苦如此咄咄逼人的！”
听到这话众人一起看了过去。
来人竟然是葛老爷。
杨小桃忍不住冷笑。
也是啊，葛老爷才是杨宏达背后的投资人，这种重要时刻，葛老爷怎么可能不出现呢。
可惜啊，他再有钱也只是一介商户百姓，被监察使断过的案子他做什么也没用了。
事实上葛老爷也知道没用，现在只能来打打感情牌。
“杨家老大啊，你也知道你弟弟什么脾性，这根本赚不来什么银钱，虽然我偶有接济，不过他们家里的吃穿这些年还是越发艰难了，原以为宏达当成知县家里情况能好些，谁知道……”葛老爷半是叹息半是遗憾地说道，“宏达他是有错，可他是真没有害你们性命的心啊，总不能真的让他们全家都喝西北风，到大街上要饭去吧。”
葛老爷倒是很会说话。
一方面说了杨双林不中用，赚不了钱，在家里就是个废物，隐隐地也是强调他们家里的钱都是葛老爷出的，另外一方面打感情牌和舆论牌，让外面的百姓们听着仿佛都要以为是杨大林在迫害弟弟侄子一家了。
真会说。
“葛老爷，你这话的意思好像是我们家把堂哥一家弄穷了似的，我们家现在可是连房子都没了，全白杨村的人都能给我们作证，”杨小桃忍不住开口呛声，“我们家现在被迫租住在城里，每个月都要花很多钱，家里积蓄也没多少，我爹之前需要看病花钱，我大哥没钱去中京府科考，只能去码头扛包赚一点点血汗钱，葛老爷现在是说我们家在迫害他们家吗？”
杨小桃说着拿手帕按了按眼角，硬是让自己挤出几滴眼泪来。
来啊！
比比到底是惨，到底是谁迫害谁！
先前百姓中还有议论杨大林他们是不是有些过了的，此时也跟着迅速改了口——
“哎呦，这听着可真是惨啊……”
“杨樟可会读书了，全水江县都知道，要不是没钱……”
“早知道咱们该一家捐点儿银钱给他们，让杨樟科考，若是能高中，届时咱们岂不是也能跟着沾光？”
“是啊，是啊，真是可惜早没知道啊！”
“现在等杨宏达赔了银子，总算该有盘缠用了！”
“说不准咱们水江还能出大官呢……”
听着百姓们转了口气，葛老师的脸色有些发沉。
这小丫头居然如此会说，看来之前他外孙说的没错，小丫头牙尖嘴利的真是个麻烦。
葛老爷忍不住道：“小桃啊，你到底不是杨家的血脉，有些事情你是不懂的！”
言下之意，你这没有血脉的人就该闭嘴。
杨小桃还没来得及还嘴，杨大林就怒了。
虽然知道杨小桃自己都知道身世了，旁人知道的可能也不会少，但是他也没想到自家闺女这身世如今居然是个人都来胡咧咧了！
他这可忍不下去了！
第92章 诬陷
要不是因着葛老爷的身份长上一辈儿，杨大林早一拳头就直接挥上去了。
当然，主要是葛老爷这年岁这身板儿，杨大林也怕一拳头把人给打死。
打死倒是没什么，可若是自己为此吃了官司却是平白拖累自己的儿女。
但是不动手也不能忍：
“我们家的事儿你才是外人，姓葛的也没资格管我们姓杨的家里的事儿！”杨大林双眼瞪大，眼神中的怒火仿佛就要冲出眼眶似的，“我们家的事儿轮不到你管！”
不过是葛氏的爹，又不是他的爹，居然敢跑来大放厥词。
杨大利是没用过葛家的银钱，才不可能在对方面前容忍什么。
葛老爷被这话气得不行，简直想甩袖子走人，可偏偏还不能走。
如今看来打温情牌既然没什么用，那就不客气了——
顿时冷笑道：“杨家老大，我那个说法可也是为了你们家好，你这没血缘的丫头可不是个什么干干净净的姑娘，小心哪天往家里给你领野男人，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你乱说什么！”
杨大林没想到葛老爷居然会说这样的话来，气得眼珠爆红，像是要把葛老爷给生吃了似的。
不仅是杨大林，就连那边本来正在和于肃说话的杨樟，还有杨玉兰此刻都忍不住将愤怒的眼神对准了葛老爷。
之前葛老爷说的那些话也就罢了，反正对方也不过是想要替杨宏达求情，让他们少要些银两。
但是现在葛老爷竟然如此出口污蔑杨小桃，言语间还十分不客气，这他们可就没有办法忍耐了。
“我可没有胡说八道！”葛老爷被葛氏护着，却坚持说道，“你们家这个不安分的小丫头就在我的客栈里偷摸着一个野男人纠纠缠缠！”
！！！
原本杨大林他们都觉得葛老爷是口出狂言，但是现在听到这有头有尾的话他们也忍不住动摇。
当然，杨大林他们是不相信杨小桃会和什么野男人不清不楚的，只是怀疑杨小桃是不是偷偷和什么人有来往。
尤其是杨樟，也想起了之前杨小桃说的帮她传递消息的会点功夫的客商……莫非就是葛老爷口中的那个人？
面对杨大林他们看过来的眼神，还有周围百姓们的议论，以及葛氏幸灾乐祸的嘲笑，杨小桃紧紧皱起眉头。
“我没有……”
“什么野男人，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竟然成了不清不楚的野男人了。”
一道男声陡然传入众人耳中。
杨小桃没有觉得松口气，反倒是瞪大了眼睛。
这人现在过来做什么？！
被杨小桃瞪着的祁玄却神态自如，仿佛闲庭信步般走了过来，神色间没有丝毫躲闪慌张。
“小桃，这位莫不是你之前同我说的那位？”杨樟突然间开口。
他这话一说反倒是让人惊讶。
原来杨樟是知道这人的？
众人禁不住面面相觑。
之前杨大林疯着，杨樟算是他们家的一家之主，长兄如父，若是杨小桃真把这事儿同杨樟说过，那可不算是偷偷摸摸了。
只是……这人瞧着好像也忒平凡普通了些。
要旁人瞧着觉得杨小桃虽然尚未到及笄的年纪，却已然出落得如同茉莉花一般水灵俏丽，怎么竟然瞧上了这般普通的男子？
祁玄听到人群中隐隐的议论声禁不住抽了抽嘴角。
他如今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被人说配不上一个小姑娘的感觉……
“世……公子怎的来了。”
最让众人惊讶的是那位监察使大人此时却突然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句。
公子？
居然能被监察使成为公子？
这瞧着如此平凡普通，丢到人堆里都找不着的一个人莫非竟还有什么身份不成？
葛老爷和葛氏父女俩的脸色也是立即就变了。
虽然葛老爷知道这人住在自家的客栈里，却不知道这人是个什么身份，万万没想到现在监察使居然对这人如此另眼看待？
难道对方还是什么侯门公子不成？
这话葛老爷也就是想想罢了却不认为真会有什么公侯府第的公子会来他们这小小的水江县。
在众人或打量或惊讶的目光中，祁玄神色自如道：“刚才不是听见有人说我是什么野男人吗，如今我自然要站出来好好同对方解释解释。”
这话说的倒是客客气气，只是语气听着颇有种兴师问罪的感觉。
葛老爷的脸色瞧着忽白忽青的真是格外精彩。
杨大林看了一眼自家小闺女，犹豫着开口：“敢，敢问这位公子，可是同我家小女相识？”
面对杨大林的疑问，祁玄微微勾起嘴角，在小姑娘的瞪视中笑着开口：
“先前我受了一点伤，阴差阳错之下被小桃姑娘救了，小桃姑娘算是对我有救命之恩，先前在客栈小桃姑娘是去瞧我了，小桃姑娘实在是个重情义的好姑娘。”
杨小桃听到这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人可真能扯呀。
还好意思说怎么救命之恩呢！
哪有人会给自己的救命之恩下毒药的！
呵呵。
祁玄从杨小桃的眼神中捕捉到了这几层意思，神色却丝毫不受影响，反倒是笑着对杨大林道：“小桃姑娘对我有恩，若是有什么麻烦事儿伯父尽管对我开口，我必定尽力而为。”
杨小桃：“……”
这话如果是真的，那她就直接倒立吃饭。
不管如何，反正现在杨大林一家倒是信了这话。
不过杨大林才不在乎对方报不报恩，现在解释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好，不然省得别人竟然误会了他们这种关系。
他家小桃可还没有及笄呢，万万不能惹来什么流言蜚语。
况且，听着这监察使大人的口气，这位看上去好像不过是寻常的公子……恐怕还有些身份。
他们这等寻常百姓可不好和这样的人多来往。
杨大林便客客气气地道：“公子客气了，小桃救你必然也不是图你什么回报，日后只各自安好便足矣。”
这话隐晦地表明了他们以后最好还是不要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牵扯，桥归桥路归路的最好。
祁玄：“……”
为什么。
为什么感觉自己好像被嫌弃了似的？
第93章 举荐
祁玄发现自己自从认识了杨小桃这姑娘之后，好像时时刻刻都在被嫌弃似的。
先被她嫌弃自己娶不到媳妇儿，现在居然又被小姑娘的爹嫌弃……
百思不得其解的祁玄只能安慰自己，是因为这假面皮的关系。
嗯，没错，肯定是的。
心里安慰自己一波之后，祁玄才对杨大林道：“伯父不要客气，小桃姑娘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在下定然会报答小桃姑娘的。”
觉得小姑娘有趣是真的，不过这话也不是假的。
祁玄心里还是认这小姑娘救了自己的，毕竟当时他的伤是真的有些严重，如果不是正好碰到这小姑娘，自己会多出许多麻烦来。
只是小姑娘现在还以为自己真给她下了毒药……
这点等他离开再告诉她吧。
杨小桃道：“之前你已经帮忙给我哥送过信了，算是抵过这份情了。”
反正离这人越远越好，他们家也最好不要再跟这人扯上什么关系。
虽然小果冻说这人可能是她寻找原主身世的过程中一个重要人物，不过目前来看，这人同她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关系。
至于以后是不是真的能有什么其他关系，那都是以后的事儿了。
反正杨小桃目前是真不想要再和这人有什么牵连，不然谁知道会不会不知不觉的就又要中这人什么圈套，莫名的又欠下什么其他的人情。
真是扛不住。
但是杨小桃万万没有想到，说出这话之后反倒是坏了。
杨大林之前只是觉得这人虽然是被自家闺女给救了，但是毕竟男女有别，也不图他什么感谢，清清白白的就好。
可现在没想到这人居然还帮过他们！
那这关系就同先前不一样了！
杨大林瞬间提出了请祁玄去自己家里吃饭的邀请。
“爹！”杨小桃忍不住喊了一声。
杨大林只对祁玄道：“公子帮了阿樟，真是辛苦，只去家里吃个便饭吧。”
杨小桃磨了磨牙，转过头瞪着祁玄。
眼神中赤果果写着“别答应”。
祁玄眯起眼睛：“既然伯父如此盛情邀请，那在下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伯父！”
杨大林听到对方这爽快的话反倒是觉得舒坦些，拍拍对方肩膀：“不必客气。”
此刻于肃却也开口道：“不知道我可不可以也去用个便饭，正好肚子饿了……”
“啊？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杨大林连忙道，“于大人您救了我们一家，别说吃饭了，就算是住在我们家都可以呀！”
虽然于肃好像同眼前这个陌生公子认识似的，不过毕竟不知道祁玄的身份，杨大林也只把对方当做和于肃认识的普通客商，都是百姓倒是没什么顾忌。
可于肃却是官，还是帮了他们的人。
在杨大林这里，这地位那是相当不一样！
看着那一拨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只剩下杨双林一家颓丧地留在府衙。
等新知县到任，到时候这府衙也不会再让他们住了……
他们怎么就得了这么个结果！
可不管怎么怨怪，注定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了。
*
在于肃主持的公道之下，杨大林他们现在已经得到了足够的赔偿。
中午这一顿饭可是着实花了不少钱。
除了于肃和祁玄，还有被杨樟请来的李江寻和陈林，再加上杨家这几口人，人数着实不少。
从酒楼要了六个菜，杨玉兰和黄桂花两个人一起忙活着又做了六个菜，桌子上满满当当的全是色香味俱全的菜。
对了，还特地又买了一张又大又圆的红木桌子，不然这么多人还真坐不下。
“不过这酒楼的菜吃起来还是没有家常菜味道好啊！”于肃忍不住感叹道，“杨夫人和玉兰姑娘的手艺真是不错。”
实在是不好介绍黄桂花的身份，加上杨大玲和黄桂花的确也快要成亲了，给于肃和李江寻他们介绍的时候干脆就介绍是杨夫人了。
当时可是闹得黄桂花一阵脸红。
杨玉兰笑着道：“大人你们喜欢吃就好。”
“喊什么大人啊，我现在身上可没穿着官服，喊声于伯伯便罢了。”于肃笑着说道。
这么坐着，身上穿的也不过是寻常百姓最常见的粗布衣裳，笑容和善亲切，的确不太像高坐朝堂的监察使。
李江寻提了一杯酒敬于肃：“这次还是多亏了于大人呐，不然立舟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真是太感激了！”
身为水江书院的院长，李江寻感谢于肃不单单只是为了杨樟，更是为了整个水江书院的清白。
若是杨樟被强行安上舞弊的罪名，全水江县的人都知道他出自水江书院，若是那样整个书院也都会被影响。
如今虽然庞田被定了罪，可到底证明了杨樟这位水江书院的首名才子是清白的，多多少少还是挽回了一部分声誉。
杨大林是个粗人不大会说话，连忙跟着李江寻一起举杯敬酒。
于肃笑着饮了这酒，才转头看向杨樟道：“只要心里至善至纯至真，老天爷都是看在眼里的，不会让清白之人白白蒙冤。”
杨樟感激地看着于肃。
之后于肃也提起了杨樟明年去中京府的事情。
其实要去中京府参加大考，前提自然是要先去北山府参加府试，如此才能获得进京的资格。
不过包括于肃在内，没有人觉得杨樟通不过这个府试，因此于肃都已经默认了杨樟明年必然能有进中京府参加大考的资格。
“若是直接参加大考必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还是先去中京府的书院学习一番，那边的先生们也更熟悉考试的题略，”于肃说道，“待会儿我书信一封，明年若是进中京府去，便将我这封信交给京山书院的院长，必然能对你网开一面。”
京山书院那可是全大祈国举国皆知的最高书院，还拥有额外推荐参加大考的名额，当今朝堂上有一半的大臣都出自京山书院，简直是整个大祈文人的诞生圣地。
杨樟听到于肃的话整个人都有些懵。
万万没想到，于肃竟然愿意举荐自己去京山书院学习……
一时间激动得难以言表。
第94章 当丫鬟如何
杨小桃他们其实并不太了解这个京山书院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但是李江寻却非常了解。
在看到李江寻和杨樟两个人激动得溢于言表的样子，就能明白，这个京山书院必然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看到杨小桃疑惑懵懂的样子，祁玄拿着扇子轻轻敲了一下小姑娘的脑袋：“这京山书院里头可是教出了当今朝堂上半数的股肱之臣。”
只一句话就叫人明白了京山书院是个多么难进的地方。
杨大林只能激动地给于肃斟酒：“于大人，真是多谢……”
“不必客气，”于肃笑着道，“我是看好你家这孩子确实是个有才的，将来若是进了朝堂，指不定便能成为我的同僚了，届时还需要多多照应了。”
这话自然还是玩笑居多，毕竟于家满门清名，于肃在朝堂上的根基可是十分稳固的，并不需要旁人照应什么。
只是这话说出来，倒是给了杨樟一个口子，叫他将来若是有什么难事尽可以去找他。
这话旁人可能听不出来，但是祁玄却听得清楚。
这边吃吃喝喝好不热闹，杨小桃去厨房给众人盛汤，没想到祁玄却也跟着来了。
“干什么？”杨小桃正眼都没看他。
“我说小桃子，你干嘛总对我这么不理不睬的？”祁玄斜身依靠在门框上，眉毛微微挑起。
听到这话杨小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什么小桃子？
她还樱桃小丸子呢！
“我可是帮了你很多次啊，就算之前给你……但对你的身体也没有什么影响干，怎么总把我当仇人似的？”祁玄说道。
杨小桃道：“你这么厉害，还在乎我理不理睬你干什么？再说了，听着于大人之前对你那么客气，想必你也不是出身一般人家吧，难道还在乎我这么一个小丫头的态度？”
身为监察使的于肃都对这人这么客气，那么对方要不然就是拥有于肃都惹不起的家世背景，要不然就是于肃之前也承过对方的人情。
不过杨小桃觉得应该还是前者比较有可能。
不过这种情况下，对方到底是怎么来水江县，还受伤……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祁玄听到这话微微挑眉：“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不问问我是什么出身？”
别说问出身了，祁玄猛然想起来，对方之前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没有主动问过，还是他主动说自己叫齐宣来着。
这小姑娘就这么没有好奇心吗？
“我和你就是萍水相逢，你觉得水里的浮萍会好奇路过的鸟儿叫什么名字吗。”
“你说我是，鸟儿？”
“随便你怎么认为，反正不是普通人。”
听着小姑娘刻意加重的“人”字，祁玄莫名感觉对方好像是在隐晦地骂自己似的……
忍不住笑了笑。
“既然我不是普通人，你就不想巴结一下？”祁玄笑眯眯道，“说不定我的身份比于肃还高，比如那个京山书院，只要我一句话，可能你家大哥就直接能进去了？或者，只要我一句话，你大哥连科考都不必，直接就能得个官位？”
这句句话仿佛都充满了浓浓的诱惑。
杨小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转过身叉着腰道：
“那我现在就来问问你——你是当今皇上吗？”
“……不是。”
“那你是朝中大官？”
“呃……也不是。”世子严格说来应该不是朝廷命官。
杨小桃摊了摊手：“你既不是皇上，也不是朝廷命官，知不知道说出这种话来有可能要被砍头的啊，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能随便说，小心脑袋！”
祁玄：“……”
小姑娘根本就没相信他说的话。
要不能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祁玄只得道：“好吧，就算我不是，但是我还是想要问问你到底愿不愿意到了中京府之后给我当个贴身丫鬟？”
杨小桃听这话简直都无语了。
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小桃子，可别以为当丫鬟不好，给我当丫鬟或许比在别人家当大小姐还享福呢！”祁玄说道。
他在中京府的时候可是不用丫鬟的，主要是觉得丫鬟麻烦些，没有小子皮实，就算他母亲说过几次给他安排丫鬟都被祁玄给拒了。
可如果是眼前这小姑娘的话，他倒是愿意要的。
而且祁玄这话也不是胡说，因着他母亲庆宜郡主的关系，他们定远侯府在中京府众多侯门府第可以算是独占鳌头，府中的侍卫小厮出去都比旁人有面子。
若是杨小桃成了他的大丫鬟，那可是一般小门户人家的小姐还风光些。
可是祁玄没想到在他说完这话的时候，眼前的小姑娘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仿佛带着浓浓的不满和谴责似的。
似乎是看傻子一样……
事实上，祁玄以为的没错。
杨小桃现在的确是把这个齐宣当傻子看。
呵呵，还什么当丫鬟比在别人家当小姐还幸福，那小姐是主子，丫鬟是伺候人的，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有人放着小姐不当改当丫鬟的。
她现在在目前的杨家当然是当不了什么小姐，但是也不是丫鬟啊。
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游戏里就已经够倒霉了，当是体验生活也就算了，但是她可不想去体验什么丫鬟这种角色。
当她没看过《红楼梦》呢，丫鬟平时看着风光，还不是主人家一句话说打发就打发了。
这种封建古代，当丫鬟可跟现代当个保姆不一样。
保姆对主人家不满意想走也就走了，这古代丫鬟可没有挑剔主子的权利，被人家握着卖身契，就是握着一条命，被打死了都没有人过问。
她再如何也不可能去给别人当丫鬟啊，那还不如自己提前自杀结束这场游戏算了。
这个齐宣之前还跟杨大林说着什么把她当救命恩人，转脸儿居然要让她当丫鬟！
简直是个奇葩！
杨小桃心里不高兴，嘴上也不客气了：
“反正你给我下了毒，就算我毒发身亡只当是我倒霉，当什么丫鬟这辈子也不可能！”
语气中带着的讽刺和怒意一时让祁玄有些摸不着头脑。
给他当丫鬟就这么痛苦？
难道比死还难受？
第95章 喜欢难自知
祁玄发现小姑娘在讨论当丫鬟之后对自己的态度简直就是急转直下。
最后自己跟于肃一起离开杨家的时候，小姑娘连个正眼都没给他。
现在祁玄是明白，自己是惹到这小姑娘了。
而且还是很严重的那种。
祁玄微微蹙着眉头，手中的扇子无意识在胳膊上轻轻拍打，似乎在深思什么。
大约是看出这位世子殿下的不悦来了，坐在对面的于肃笑着开口道：“世子殿下在想什么呢？可有难解之事？若说出来，我也可帮世子殿下排解一二。”
祁玄本想摇头，想到此时也没有旁的人能和自己讨论，干脆就把给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给了于肃。
于肃听到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又无奈。
“所谓丫鬟那是能被随意买卖的，若遇到那无情的主子家，一时惹了祸直接发卖甚至打死也是有的，小桃姑娘是好人家的孩子，她爹和兄姐都如此疼爱她，怎么可能卖她去当丫鬟任人使唤践踏呢。”
这位世子殿下啊，果然还是有些不知民间疾苦。
听到于肃这话倒真是让祁玄一愣。
“可我并不是……”
他怎么可能随意把对方卖掉甚至打死呢？
“世子殿下，您的为人自然是好的，可他们并不知晓啊，况且您连这面容都是伪装出来的，”于肃笑着说道，“对他们来说，您就是个陌生人，一个来路不清的人要让人家姑娘当丫鬟，这……”
人家小桃姑娘已经算是宽容了，若换个泼辣些的姑娘，再将此事告诉自己的父兄，说不准这位世子殿下都能被人家拿着砖头拍出去。
祁玄听到于肃的话才明白为什么杨小桃听到他让她当丫鬟那么不开心了。
可是祁玄当时是真的不知道其中有这样的缘故。
他只想着让小姑娘跟在自己身边感觉日子好像都有趣了一些，却没想到人家愿不愿意。
“看来是不成了……”
既然当丫鬟当不了，又不可能给自己当侍卫，那想让小姑娘陪在自己身边的可能性就等于无了。
看到祁玄失望的样子，于肃笑了笑：“世子殿下莫非是喜欢上小桃姑娘了？”
那小桃姑娘脸蛋儿精巧，眼神聪慧，并不像山村里出来的小姑娘，仿佛身上还带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气息，让人见了就很难忘记。
少年慕艾，祁玄若是喜欢上那小姑娘也是理所当然。
祁玄微微一怔，笑道：“于大人想多了，我只是觉得小姑娘比较有趣也很可爱。”
至于喜欢……这种情绪祁玄感觉自己好像还从未体验过。
于肃听到这话却似乎笑得颇有深意：
“世子殿下，有时候喜欢这种感觉很难自知。”
都觉得人家一个小姑娘有趣又可爱了，这种感觉已经里喜欢非常接近了。
只是于肃还真没想到，中京府那么多姑娘都没能入的了这位世子殿下的眼，没想到反倒是现在……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瞧着这位世子殿下明显也还未曾开窍儿的样子，于肃笑着摇摇头。
祁玄莫名有些磕巴：“我，并不是喜欢……只是觉得小姑娘……”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绪。
只是想要让小姑娘陪在自己罢了，总觉得那样自己枯燥的生活中仿佛都能多几分颜色。
“世子殿下和小桃姑娘总还能再有缘分的，”于肃道，“她兄长将来必是要到中京府去科考，甚至也可能留在中京府做官，届时世子若是还能想得到这位小桃姑娘，那接触的机会总还多。”
祁玄：“……说的也是。”
福来客栈是那位葛老爷开的，祁玄自然是不可能继续再住下去了，想来那小姑娘之前给他定客栈的时候大约也不知道此事。
于肃直接坐着马车离开了水江县往安平县去了，祁玄则带着时隐时现换了一家客栈。
这次直接要了上房。
“对了，去给小姑娘送个信儿，好叫她知道我换了地方。”祁玄对时隐说道。
时隐：……他们主子这到底对人家是个什么想法啊。
又不是他们主子的夫人，怎么现在还要向一个小姑娘禀告行程。
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人家小姑娘就算知道了这地址，想也未必会再来。
心里如此想着，时隐还得去送信儿。
干净整齐的上房此时只剩下了祁玄和时现，主仆二人一坐一立。
“你说，那小姑娘还在生我的气？”祁玄开口问道。
时隐时现作为暗卫，之前也是守在祁玄身边的，因此也知道祁玄和小姑娘还有于肃之间的对话。
时现犹豫了一下道：“主子，那小姑娘本就同咱们无关紧要啊……”
时现是真不明白他们主子不想着要调查的事情，怎么现在整天惦记着人家小姑娘。
难道真是叫那小姑娘说中，他们主子想找媳妇儿了？
说完这话时现就被祁玄狠狠瞪了一眼。
“你这是教训我呢？”
“时现不敢！”
时现连忙下跪请罪。
“起来吧，”祁玄有些心烦地挥了一下扇子，“行了，问你什么也没用，你继续出去调查去吧。”
“……是。”
被狠狠嫌弃的时现委屈巴巴地翻窗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祁玄一个人。
空气中安静的可怕。
祁玄的脑海中不停地回想起于肃说的话。
难道……难道他真是喜欢上那小姑娘了？
可那小姑娘如今还未及笄啊，他真会喜欢上一个这么小的姑娘吗？
他们之间仿佛也并不合适。
且不说身份，年龄也差了……等等！
他也还未及弱冠啊！
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和小姑娘的年纪不般配？
明明差的就不是很多啊，这种年纪的搭配在中京府都是常有的。
——“……趁着现在还没到年老力衰的时候早点儿讨个媳妇是正经，不然以后可能要当一辈子光棍了。”
那小姑娘之前说的话突然在祁玄脑海中浮现，还有小姑娘鄙夷的眼神。
祁玄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看来自己还真是被小姑娘影响得不轻呐。
他是不是真的该和那小姑娘保持一定距离了……
第96章 送银子
祁玄尚未想出所以然，而杨小桃却丝毫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他们这种封建社会养大的人，尤其是有权有势的人本来就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和想法。
反正她就把那“齐宣”说的话当空气就得了。
这会儿杨家全家人正商量着杨双林和黄桂花成亲的事情，如今这才是迫在眉睫。
杨双林之前是为了想要让黄桂花不白白为自己付出才答应了成亲，可现在却觉得和黄桂花成亲实在是一件合适的事情。
且不说准备科考的杨樟，就杨玉兰也早就到了出阁的年纪，有了新娘亲之后，这种事情也有人能够出面做主了，不然杨大林一个大男人总还是诸多不便。
如今是七月，北山府的府试是在每年九月，杨樟也是想着在自己去北山府之前也好见到自己爹和桂花婶子的好事儿。
不过现在若是要成亲的话倒有一个问题，就是这席面不知道是要往哪里摆更合适。
杨家的屋子之前已经被推了，虽然在于肃大人的主持公道下他们能得不少赔偿的钱，可毕竟房子已经没了，就算现在要再盖房子那也不是三五天的事儿。
可若是没房子，那也没地方能办喜事。
“我的意思是，我们要不然就在这里办吧，”黄桂花这会儿也不想着害羞了，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只要把我弟弟他们一家接过来吃个饭也就行了，又不是年轻小姑娘出阁，实在是没必要折腾什么。”
现在杨家的难处黄桂花也清楚，也知道他们想着能在白杨村办肯定也是为了她，但是黄桂花是真不在乎这个。
一把年纪的人了，也不需要什么八抬大轿高堂对拜，何况她和杨大林的爹娘都已经不在世了，真的是不需要弄这些。
杨樟将来要府试还要去中京府科考，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黄桂花也想着能省些就省些。
她自己没亲生的孩子，等嫁给杨大林之后，杨樟也是她儿子，若是将来杨樟高中，或许她也能跟着得诰命，现在自是一心想着杨樟的事儿最为重要。
三兄妹互相看看，最后还是把眼神定在杨大林身上。
杨大林犹豫地看看黄桂花：“这……我就怕这样是不是委屈你……”
虽然他们这把年纪没必要拜堂，可杨大林还是想着得有个正式的迎亲才好。
黄桂花笑着摇头：“只要你对我好，我就不觉得委屈什么，就这样吧，咱们选个好日子，让我弟弟弟妹他们过来吃个饭就是了。”
既然黄桂花自己都这么说了，那杨大林也就不说什么了。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轻轻握了一下黄桂花的手，眼神里的感激溢于言表。
当着三个孩子的面，黄桂花如此反倒是闹了个大红脸。
三兄妹也跟着笑起来。
一家人相处的气氛格外轻松。
之后是杨双林的到来打破了这份轻松。
杨双林弓着腰整个人看上去仿佛老了十岁似的，现在瞧着精神头儿好像还不如杨大林这个当哥哥的好。
黑发中都多出了不少白丝。
杨大林看着这么一个弟弟也忍不住叹气。
“你……”
此时杨大林张了嘴却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大哥……我是替宏达来赔罪的。”杨双林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树枝挠刮铁板一样难听得很。
杨小桃撇撇嘴道：“现在还说什么赔罪不赔罪呀？之前我哥白白受了那么多的罪谁能赔。”
听到这话杨双林仿佛更加抬不起头，沉默了半晌，从袖口中掏出一袋银子来。
“大哥，我们家真是掏空了家底才找出这么些银子来，里面有四十两，多的……实在是拿不出来了，求大哥宽宏大量……”
杨双林不敢抬头，双手捧着钱袋给杨大林。
杨小桃忍不住嗤笑。
说没有银子谁会信呢，杨宏达就算是没拿到太多的知县例银，可他之前能够贪污秀才们的银子，难道就不能贪污旁的？
“二叔，做人总要实诚一些，之前推了我们家的老屋子，害得我大哥蹲大狱，现在只出这么点银子难道还觉得委屈吗？”
杨小桃的话听得杨双林更无地自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大林轻轻拍了拍自己女儿的手，想说就差十两银子实在不行也就算了，只当时是自己这个做兄长的给他弟弟留一点养老钱罢了。
杨小桃当然能明白杨大林的暗示，不过——
“若是二叔家真的凑不齐这个银子，要不然我去同于大人说说，看看于大人那边……”
“别！别找于大人！”
杨双林吓得立刻抬起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恐。
那位监察使大人他们实在是惹不起。
“那二叔觉得怎么样呢？”
杨双林看着杨小桃表情镇定，丝毫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这才从另一边的袖口里又掏出了样东西。
是只金簪。
“这金簪若是卖了也合计有八九两银子不止，当初是你二婶陪嫁的物件儿，加上这个该是够了。”杨双林忙道，“千万不要告诉于大人！”
杨小桃忍不住嗤笑。
看吧，果然还藏着东西呢。
这杨宏达他们家谁都不出面，偏偏派出了杨双林来，这明摆着就是要来打感情牌的。
若是能让杨大林念及一点兄弟情，少要些银子自然是好的，若实在不成，只能把银子如数奉上。
不过如今竟然连陪嫁金簪都拿出来了，可见也的确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真是轮回报应。
杨大林此时也终于回过味儿来了，气得眉毛倒竖，一把将自己这个弟弟手里的钱袋和金簪都拿了过来。
“没想到这会儿竟然还算计了我们呢，真是我的好弟弟！”杨大林说完直接道，“既然银子都送来了就赶紧走吧，以后我是再没你这样没种的弟弟！”
杨双林动了动苍白的嘴唇：“大哥……”
“滚吧！”
杨大林气得直接背过身去。
杨双林这才灰溜溜地离开了杨大林家。
人走了，杨大林才坐到椅子上，长叹一口气。
“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弟弟啊……”
第97章 金环（1）
杨双林家确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毕竟那么多银子实在是很难补上这个亏空。
不只是葛氏的陪嫁金簪，如今他们真是兜里比脸上还干净。
葛家虽然富贵，可葛老爷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养老银子也全部拿出来填给他们家，何况之前是觉得自己外孙有前途，也不怕出银子。
可如今这情况……杨宏达这辈子显然是再难有什么出息了，葛老爷也不得不及时止损。
跟银子相比，自己女儿和外孙真就都不算什么了。
不过葛老爷却将葛氏和杨若莲都接去了福来客栈住，县衙只生下了杨双林和杨宏达这父子俩。
葛老爷再次同葛氏提起了让她和离的事情，还同葛氏说好了可以让她嫁给一个富商当续弦。
葛氏仍是犹犹豫豫。
“女儿啊，爹做这样的安排可都是为了你好，之前你还指望着儿子过日子，可如今宏达这……日后他若要一个人养活全家可是相当不容易的，不过爹自然也可以让宏达来客栈当个管事，但是养着你们也就罢了，总不能再养个女婿！”
葛老爷没儿子，如今虽然觉得这个外孙的前途是没指望了，不过到底是自己女儿的亲血脉，将来能留在客栈当个管事也是不愁吃喝的。
女儿，外孙女他也都乐意养着，只是却不能养个女婿。
他可不需要这种倒插门的女婿。
“爹……”
“你也别觉得自己现在和他和离是对不起他，他那样的人当年能娶到你已经是烧高香了，如今你若是同他和离，爹会给他一笔银子，定然不叫他缺吃少喝。”葛老爷理所当然地劝道，“这日子岂不是甚好！”
葛氏咬了咬牙道：“爹……女儿同意。”
“哎呦，你能想得通就好！”葛老爷一阵欣喜，忙亲自动手给自己女儿倒了一杯茶，“我过两日就让那商户来同你相看相看，你定是能满意的！”
葛氏艰难的点了点头，可是却提出了和离也要等到自己女儿嫁人之后。
“若莲喜欢袁家公子，若是我现在和离，若莲的婚事便没有娘亲能操持了，”葛氏说道，“爹再容我些日子，好歹让若莲能和袁家公子成了亲。”
葛老爷本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自己女儿这个打算。
不过心里却暗自摇头。
那袁家若是真想娶杨若莲，当然老早就会下聘礼了，岂会等到现在。
之前杨宏达是知县，杨若莲是知县之妹，这身份已是足够高了，袁家都没动心。
如今出了这遭子事儿，袁家能同意才是怪事。
其实纵然葛老爷不说出口，葛氏和杨若莲母女俩又岂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只是现在杨若莲还抱着一点儿微弱的希望罢了。
杨若莲晚上对窗独坐。
屋子里的烛光映在脸上显得脸色有些昏黄。
她的明轩哥哥会娶她的吧……
之前明轩哥哥曾经承诺过一定会和她成亲的，会给她正头娘子的体面，他们要做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
不能不娶她……
转日一早，葛氏便带着杨若莲去了袁家。
只是这一遭却注定不会得到让人满意的结果。
*
找人算了黄历之后，杨大林和黄桂花成亲的日子便定在了八月初八这大好的日子。
虽然已经确定了是在北荣街摆上一顿酒便罢了，可其他该有的还是不能少。
这几日杨樟去了水江书院正式开始教书，至少府试和科考之前的日子他还是想多赚些银子。
杨大林之前担心过教书会不会影响杨樟科考，但是杨樟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教书反倒是能让人温故知新，也不是一味死读书那般枯燥无味。
他自己心里有主意，杨大林他们也都不多管了，反正水江书院离北荣街房子距离甚近，中午杨大林跟着书院的先生们一起用饭，晚上却能早些回来。
只是杨樟忙着教书，杨大林忙着去附近山上打猎攒更多银子，晚间倒是回来得比儿子还晚些。
这父子俩都忙着，准备成亲的事情反倒是落在了杨玉兰和杨小桃姐妹俩身上。
杨玉兰忙着陪黄桂花一起准备嫁衣红被褥，杨小桃则负责每日出去采买需要的物件儿。
今日杨小桃便拿着杨大林给的金簪去了金器行，这是杨大林悄悄给她的，让她去换个新的回来，之后才好转送给黄桂花当做定亲礼。
杨小桃倒是真没想到自己这个大老粗的爹一旦开窍了，倒还真是真诚实意的。
到了金器行，掌柜师傅估了价，这金簪价值就是不超过十两。
跟掌柜定了换个新金簪，杨小桃挑了个喜鹊如意的花样，看着款式大方不老气也不过于张扬。
又添上了一两银子的加工费用，之后才拿上了条子。
“姑娘两日后来取便是。”
“多谢，”杨小桃道了谢，又从袖口里把那只金环拿出来给掌柜瞧，“您瞧瞧觉得这东西如何？”
老掌柜看到却是眼前一亮，摩挲了两下便道：“姑娘这金环瞧着可不是一般的物件儿啊，不是咱们水江县的手艺，虽然斤两不重，纯度却高，加上里面的雕刻，工艺复杂，价值难估啊！”
掌柜又道：“若是要按份量估银子，也就值个二十几两，可这东西价值在工艺上，非二十年以上的老师傅都做不出来这等好东西。”
杨小桃虽然早就想到了这个金环不普通，却也没想到，这个掌柜竟然给出这么高的评价。
“掌柜的能瞧出这种东西是何处的工艺水平吗？”
“这……”掌柜有些迟疑，“这等工艺实在是难说。”
杨小桃叹口气，也没再多问了，将金环收回来：“多谢掌柜了，这东西我也没想卖，只是旁人送的有些好奇。”
“原来如此啊，那送姑娘这东西之人也是极为上心了。”掌柜笑道。
杨小桃笑而不语。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能随随便便给小孩子戴这样昂贵精致的玩意儿，可偏偏又能轻而易举的把孩子撇开。
到底心中是如何想的呢……
杨小桃离开金器行，正要去绸缎庄买杨玉兰要的布料，却直直撞见了那不想见到的人。
第98章 金环（2）
“小桃子，之前不是叫人给你送了信儿吗？怎的不来寻我？”
祁玄有些不悦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
头发梳成了辫子又盘在了头上，类似双丫髻却显得分外可爱，一身做工精致的浅粉色花裙，上面缀着小花漂亮得很，梨花白的腰带间系着个丁香紫色的荷包。
走起路来，荷包和腰带一起跟着轻轻摆动。
小姑娘这身打扮着实灵动俏丽。
只是之前他让时现去给小姑娘送信儿，明明信儿都已经送了过去，小姑娘也知道自己换了客栈，竟连一眼也不去瞧他。
难道忘了“中毒”的事儿了？
这种关乎性命的事情，杨小桃当然没忘。
可之前这个齐宣几次三番让她当丫鬟实在是太招人讨厌了，就算知道对方换了客栈又如何，反正她不乐意去就是不乐意。
对方一个男子若是偏偏就要和她这么一个小姑娘为难，那她也没有丝毫办法。
就得过且过罢了。
这NPC太把自己当盘菜了！
这么想着，杨小桃直接把眼前的人当空气，错身就要离开。
祁玄愣了一下。
这就走了？
祁玄容不得想别的，连忙抓住小姑娘的胳膊。
“你还想干什么！”
杨小桃咬牙切齿地说道。
祁玄无奈道：“你怎么把我洪水猛兽似的……你跟我过去，我给你，解毒。”
最后两个字说得很轻。
杨小桃：“……你说真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杨小桃也不想大街上跟这人拉拉扯扯的，毕竟这是古代封建社会，之前被那个葛老爷见到她和齐宣来往都讽刺到杨家的家教上了。
尽量能避免还是避免这种误会。
祁玄从福来客栈换到了平风客栈，这家客栈的条件比之福来客栈更大更好，布置上也更加风雅，不过位置略远一些，里面的客人相对也没有之前福来客栈那么杂，反倒是安静许多。
进了客栈房间，杨小桃也不用对方说直接坐下了下来。
反正之前已经得罪了，现在更加不用装什么小心了。
“你真的答应给我解毒了？”杨小桃问道。
祁玄心说，他若是不这么说，小姑娘可能真就不理会她了。
“解毒之前，我还是问问你，我到底哪里招你讨厌了？”祁玄疑惑质问，“虽然我之前是给你下毒，可那也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那毒也对你没有任何其他伤害，我还给了你银子，帮你救你大哥……为什么你对于大人那么尊敬客气，看着我就这么跟看仇人一样？”
祁玄非常不平衡。
于肃是帮了他们，可那是因为于肃是监察使，这件事情上自然方便出面，他又不方便直接亮明身份。
可也不能说他在这件事情上一点儿力气都没出吧。
怎么小姑娘对他就好像各种偏见似的？
祁玄心里真是非常郁闷。
杨小桃听到这话却反问：“你这人才奇怪呢，我们本来就是萍水相逢，你干什么这么在乎我对你什么态度？你现在应该也不需要我帮你做什么了吧？”
祁玄听到这话摇动扇子的胳膊停了下来。
好像……是这样。
但是，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很感激你之前帮了我，但是我之前也帮了你，你还给我下毒，我们也算是抵消了吧，”杨小桃看着他幽深的黑眸说道，“咱们应该也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就桥归桥路归路不就得了，难道还有什么继续来往的必要？”
祁玄：“……”
杨小桃摆摆手：“我说这位齐公子啊，我们以后就各自归道就好了，你帮我解毒，我会记得你的好的，日后想起来了一定会多多帮你祈福。”
祈福？
正疑惑着想不通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的祁玄，听到这话眼皮好像都跟着跳动了几下。
他怎么听着小姑娘这语气倒像是……诅咒呢。
“好，我帮你解毒……”
祁玄有些无力地说道。
就像小姑娘说的一样，他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现在分开，估计日后就算杨樟真去了中京府，他们之间也未必会有什么重合的地方。
是他莫名偏执了……
既然如此，真的要早点停止这种不受控的状况。
祁玄忽略了心里的淡淡失落，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白色瓷瓶。
看到对方真的拿了解药出来，杨小桃顿时一喜，下意识站了起来。
原本装在袖口中的东西瞬间掉落下来，包裹着的蓝色棉布也散了开来，露出里面金灿灿的物件儿。
祁玄看到那东西眼神微微缩了缩。
下意识抢在杨小桃之前将东西给捡了起来。
小小的金环被祁玄拿在手里，带着冰冰凉凉的触感。
“还给我！”
杨小桃连忙去夺。
祁玄却躲了开：“这金环是你的东西吗？我之前好像没有见过。”
“哎，这是我家传的宝贝，可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赶紧还给我！”
先不说这东西关于她寻找原主，不，应该是她自己现在这个身份的秘密，就算不是这个，这东西也价值好几十两呢，也不能随便落到别人手里去。
祁玄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东西可不是一般物件儿。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宫里出的东西，或者是宫里赏出去的东西。
皇族中若有孩子出生，每个孩子都会有这么一个小金环，这是大祈国皇室的规矩。
而且上面还会雕刻刚出生婴儿的出生年月。
只是这个金环……摸着上面雕刻的字迹却只刻了年份。
这年份，和他要找的那个孩子竟然是同一年。
“这东西是不是你从哪里捡到的？还是买来的？”祁玄的语气的正了正。
听到这问题倒是让杨小桃一愣。
这语气可是有些不同。
想到小果冻说这人的身份应该是同她的主任务息息相关，莫非……
杨小桃道：“你认识这东西？”
祁玄顿了顿道：“……不认识，只是瞧着手艺不像是水江县这种地方能出来的，是中京府那边流通的物件儿。”
而且还是出自皇城中。
杨小桃却不信祁玄这话。
他那眼神明显是带着回避的。
他的确是知道这东西的来处，可却不肯直接说出来。
是不好说，还是不能说，亦或是不想说？
第99章 金环（3）
既然齐宣不肯坦诚说出东西的来处，那杨小桃也不想理会他。
“你想知道？”
祁玄：“嗯。”
杨小桃勾起一边的嘴角，下一刻却趁着祁玄失神的时候直接动手将金环给夺了回来。
“你这人真是怪的很，逮着别人的东西问东问西的，我还当这东西是我偷来的，现在苦主找上门儿来了呢！”
杨小桃毫不客气地怼道。
看到小姑娘一边将金环塞到衣领中，一边叉腰瞪视着他的样子，祁玄一时有些百口莫辩。
小姑娘的脸好像都涨红了似的，红苹果一样煞是可爱鲜亮。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随便你是几个意思，”杨小桃毫不客气，“反正东西不是你的，你也没资格问来问去的。我问你，你现在到底给不给我解毒！”
杨小桃现在真是破罐子破摔，反正都这样了，客气着最没意思了，直接了当吧。
祁玄看着杨小桃圆溜溜的杏眼，里面还带着淡淡的怒意和烦躁。
原本祁玄是真的想要为小姑娘“解毒”的，但是现在……
他微微闭了闭眼睛，重新将瓷瓶揣到了袖口中，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中已经带着点儿淡然轻松。
“现在恐怕是不行了。”
杨小桃：“哈？”
这人在说啥？
不是他说要给她解毒吗？
这是说什么呢！
看着小姑娘紧紧咬着牙，仿佛要将自己生吃了的样子，祁玄悠然道：“没办法啊，之前你不是答应过要给我当丫鬟，百依百顺直到我离开水江县吗，我让你来，其实就是想要提醒你一下，这个承诺可不能不作数啊~”
杨小桃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祁玄将扇子甩开挡住了下半边脸，只剩下一双遮掩不住原本风采的黑眸：
“虽然小桃子你不是什么大丈夫，但是做人总该言而有信，不然的话，不如我去问问你爹爹和你兄长，觉得此事如何解决？”
杨小桃的：……%……#@￥……
此时此刻有无数个MMP不知道该怎么讲！
祁玄看着小姑娘仿佛要气炸的样子道：“我也不会为难你，你就每日下午来我这里一个时辰如何？直到我离开水江县，我定然不会食言而肥。”
这段时间足以让他从这小姑娘嘴里套套话了。
那个金环，实在是非比寻常。
之前让时隐和时现找线索一直没有什么收获，祁玄现在有预感，这个金环或许就是整件事情的突破口。
杨小桃从平风客栈离开的时候整个人简直像笼罩着一层乌云似的。
总知道她出门的时候真的应该好好看看黄历。
如果看了的话，上面一定写着四个大字——不宜出行！
*
“主子，我们回来了。”
时隐和时现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单膝跪在地上。
两个人今天一整天的暗访还是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大概是年岁实在是太过于久远了，这种小县城便是连户籍都是模模糊糊的，遑论想查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然而战战兢兢的两个人，却听到了他们主子格外轻松的语气。
“不必再按照之前的方向找了，”祁玄的手指轻轻扣了两下桌面，“你们明天开始去查杨大林这个人，顺着白杨村去查，应该能查到些什么。”
听到祁玄的吩咐，两个人不由得转头看向对方，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震惊。
“主子，这是……”
杨大林？
那不是那位小桃姑娘的爹吗？
怎么现在好好的要去查他？
这会儿时隐和时现两个人想到的不是杨大林和他们要查的那件事情有什么关系，而是想着他们主子是不是对那个小姑娘太过于上心了？
怎么现在好端端的都要查人家爹了？
总会真的想要让那小姑娘当他们未来的主母吧……
祁玄不知道自己这两个暗卫居然如此会脑补，不过还是看在他们震惊的神色上解释了一句：
“杨大林或许同那件事情有些关系，只是现在还不能确定，你们去好好查一查，尤其是杨小桃和杨大林这对父女。”
祁玄并不知道杨小桃并不是杨家亲生的孩子，如果知道的话，那他心里的怀疑或许会更多上几成。
现在也只是因为生出了怀疑的种子，所以先去调查一番再做其他打算。
“是，主子！”
听出他们主子吩咐的时候语气非常认真，两个人也意识到了调查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既然现在是有确实的人物就可以查，而且知道对方出生何地，那这件事情查起来可就要方便很多了。
*
杨小桃并不知道因为金环的事情，祁玄已经开始调查她，她郁闷地回到杨家，自己生了半天的气之后去找了杨樟。
他们这家里最聪明的人肯定是杨樟，而且杨樟也是最清楚当初让“齐宣”送信的事情，现在杨小桃只能去找他出个主意。
只是让杨小桃没想到的是，杨樟竟然赞同“齐宣”的条件，还说什么做人就要言而有信。
“可，可是……”
杨小桃一时间抓耳挠腮的也说不出祁玄给自己下毒的事儿，否则定会让全家人陷入担心中。
杨樟略思忖了一番，道：“其实这件事情的根源毕竟是由大哥而起，即便是要去伺候那位公子，也不该是小桃你去……这样，明日我去同那位公子说，看齐公子同不同意咱们以银代偿，或者……由大哥每日抽出一个时辰去任凭齐公子使唤。”
既不能失信于人，杨樟也不想要让自己妹妹辛苦。
最好的方式就是由他过去。
杨小桃动了动嘴唇。
她也没想到和杨樟说了半天最后结果是这……
“大哥，要是这样的话，那还是我去吧，你现在又要忙着教书又要备考，时间本来就很宝贵了，怎么可以这样浪费呢，”杨小桃摆了摆手，“唉，反正现在全家就我一个闲人，还是我去最合适，毕竟当初也是我自己答应的。”
杨大林和杨樟忙着赚钱，杨玉兰和黄桂花操持家务，就杨小桃现在整日里确实是没有什么事情做。
算了，不过就是一个时辰的丫鬟活儿嘛。
谁怕谁啊！
就看他有没有这个命享受她的“服侍”！
第100章 转性了
葛氏豁出脸了带着杨若莲亲自去了袁家。
现在他们家这种情况，而且她又要和杨大林和离，到时候这个家都不算是家了。
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杨若莲的婚事。
必须要在自己和杨大林和离之前拿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但是非常遗憾，其实从官司结束，杨若莲已经注定和袁明轩是不可能的了。
袁母本就不同意袁明轩和杨若莲的事情，现在杨宏达还摊上了这样的事儿，那就更不可能把对方的妹妹给娶进家门了。
袁明轩马上也要去参加府试，而且先生们也非常看好袁明轩，将来他也是要封官拜相的人，未来的岳家怎么能有那么大的污点！
杨若莲想要进袁家的门，现在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袁母见到葛氏本来倒还算是客气，可在自己百般暗示之下，葛氏竟然全都佯装不懂，还要商议下定的事情。
原本还想要给一个小姑娘留些面子，到底不想让对方太难下台。
谁知道葛氏竟然如此……
那袁母自然也不是好惹的。
当场就给葛氏吃了个瓜落，直言杨若莲是自己上赶着勾引袁明轩，抢自己堂姐的未婚夫也不觉得羞耻！
杨若莲当时脸色简直是一阵青一阵白。
袁明轩压根儿就没出来，母女俩说不过袁母，最后只能拉着脸离开了袁家。
回到家杨若莲便伏在被子上大哭起来。
她早就认定了自己是要嫁给袁明轩的，可现在却成了这样……
“莲儿，莲儿，别哭了，你哭的娘心疼死了，”葛氏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安慰，“事情还没有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咱们还有别的法子呢！”
被子处传来杨若莲沉闷的哽咽声：“现在还能有什么法子啊……”
她本来以为袁明轩应该对此自己还有些情分，就算哥哥出了事情也不至于就真的和她一刀两断。
可是没想到……
其实杨若莲是真的早就应该能想到的。
能够轻易被勾引走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忠诚的人呢。
只能说杨若莲自己利欲熏心罢了。
“别怕，娘在这儿呢，这事儿娘会帮你想办法的！”葛氏微微眯了眯眼睛，“一定叫他们家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那袁明轩和和自己女儿好了一场，手也拉过，荷包手帕这种类似的定情信物也不知道收了多少。
现在想要一脚把人给撇开？
没这个道理！
听到自己母亲信誓旦旦的话，杨若莲才抬起头，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娘……”
“现在只能行个险招儿了……”
葛氏的语气中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
夜晚微微刮起了一阵风，吹得树叶沙沙响。
不知道是在给谁奏乐，还是在哀悼即将到来的“悲剧”。
*
杨小桃既然对方非要让自己当丫鬟，那杨小桃真要过去看看对方到底想怎么享受她的服侍。
中午吃完午饭，就着略微有些昏沉的天色美美的睡了一个午觉，之后杨小桃才懒懒地踱步往平风客栈去了。
今天天气有些阴沉，间或刮过一点儿风，但是天上也没瞧见云彩，看着倒不像是立刻要下雨的样子。
这样的天气倒是不错，至少比之前热得汗流浃背得强。
杨小桃是真受不了这样没有空调的古代社会啊，只一把扇子能管个什么用，关键是还不能……穿短袖短裙！
估计她要是敢那么穿，全家人都不可能让她出门。
真是难熬。
杨小桃轻轻松松走到了平风客栈。
“要喝一杯梅子汤吗？”
“还有这里最有名的点心斋出的梅花糕和桃花小酥，尝尝看？”
杨小桃看着祁玄面带微笑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瘆。
这人是干嘛？
看着那茶杯里面带着淡淡酸气的凉饮，杨小桃到底还是没有忍住诱惑。
无所谓，反正都已经中了这人的毒药了，哪里还在乎别的什么。
杨小桃直接将这酸梅汤一饮而尽。
不得不说，古代做的酸梅汤那可真是真材实料啊，虽然口感可能比后世那种精装瓶子里的酸梅汤差了一些，可喝起来就知道里面可是没有任何添加剂的。
而且应该是用冰块镇过，口感也是冰冰凉凉的，将微弱的暑气一扫而空。
点头的味道就更是一绝了。
梅花糕带着梅花的清冷甜味，还夹杂一点淡淡的酸味非常爽口，吃起来丝毫不觉得甜腻。
还有桃花酥，外表精致的酥皮里面藏着桃花花瓣制成的内陷儿，类似鲜花饼的感觉，美妙得难以形容。
要说这些点心，那古代人的厨艺绝对是不亚于现代的，毕竟现代人都是机器生产的东西，反倒是没有古代人这么专精的手艺了。
一边吃着点心，杨小桃一边看着这人。
这人难道是转性了？
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了？
还是说……心里藏了其他坏水儿？
不怪杨小桃把事情往坏处想，实在是这人太让人拿不准了。
上一秒对你好，下一秒有可能就往你嘴里塞毒药。
实在是让人不得不防。
祁玄坐在杨小桃旁边的椅子上，依然是手里摇着那把不变的扇子：
“好吃吗？”
“当然好吃，”杨小桃道，“你没吃？”
祁玄摇摇头：“我不爱吃点心。”
祁玄从小就不太爱吃特别甜的东西，他母亲最爱下厨做一些甜腻腻的糕点，大约是小时候被逼着吃得太多了，现在大了便能不吃就不吃了。
毕竟家里还有他母亲做的那一大堆儿……
想到这里祁玄倒是想到自己父亲了，也不知道他一个武将是怎么能将他娘做出来的那堆甜腻腻的甜心全部吃掉的。
到那个年纪，牙不坏掉都是个不容易的事儿了。
他母亲实在是太爱做糕点，偏偏他们父子俩都不敢说自己不爱吃，毕竟一说他母亲就要哭的。
祁玄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实在是被他母亲的糕点弄烦了，就是赌气不吃，还把盘子给扔了，最后得到了他父亲一阵“毒打”和他母亲的泪眼婆娑。
唉。
小时候不敢说，大了也知道为了母亲的心意也不能说，只是对糕点却生出了厌烦，连带着都开始讨厌爱吃甜腻腻点心的姑娘了。
可现在，为了讨这小姑娘的喜欢，祁玄只能被迫选择这最不喜欢的东西了……
第101章 试探
不过不得不说，这样的法子好像还是有些用处的。
至少祁玄这会儿觉得小姑娘的神色柔和了许多，看着自己的时候虽然眼神中还带着防备和困惑，不过却没有了之前那种刺人的锋利。
祁玄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艰难地开了口：
“抱歉，之前我让你给我当丫鬟，真的没有任何恶意，我不知道丫鬟那么……苦，所以才……我之前只是想着，如果你给我当丫鬟，不管是绫罗绸缎还是金银点心，全都不会少，所以才会那么说。”
祁玄经过于肃之前的一番提点，觉得自己还是要同小姑娘解释清楚。
不管是皇城中的宫女还是侯府中的丫鬟，祁玄是真的不知道她们其实过得是比较难的生活。
他之前只是想着小姑娘可以像他母亲身边的大丫鬟一样，在他身边端端茶打打扇子而已。
本以为不是什么辛苦活儿……
却真的忽略了一般人家是不会随便将自家的好姑娘卖去当丫鬟的，除非是穷得揭不开锅了。
杨小桃听到祁玄的道歉连糕点都顾不上吃了，瞪大眼睛看着他。
这人竟然给她道歉！？
说实在话，之前杨小桃对这个人比较讨厌的原因，还是因为对方总是给她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这种感觉仿佛对方始终凌驾在你头上一样。
真的让人喜欢不起来。
即使不知道“齐宣”身份，杨小桃也能猜到对方估计是有些身份，一直被人簇拥被人仰望的。
在古代封建社会里这种人很多，坐落着皇城的中京府肯定更多。
可这样的人……现在居然给她道歉？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这人一直很高傲，杨小桃会讨厌，而且不管对方说什么她可能都会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但是现在这人道歉给她，这倒是真的让杨小桃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那个……算了，反正都过去了……”
杨小桃嗫嗫嚅嚅地回道。
“所以，你现在不怪我了？”祁玄挑眉。
杨小桃吃着点心支支吾吾含含糊糊道：“也不……唉，反正就那样吧，我当然是不可能当丫鬟的……”
“嗯，我已经知道了，”祁玄道，“我之前没想到，可现在明白你父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舍得你辛苦。”
杨小桃默默点点头。
这倒是。
不管是杨大林还是杨樟，还有杨玉兰，他们真的都对她非常好。
那是真真切切让人能够感受到的好。
“所以，你放心吧，当丫鬟的事情我肯定不会再提了。”
祁玄这次是真的吃到了教训。
谁知道一个提议就让小姑娘如此厌恶自己了呢。
他实在是很不喜欢那样被人讨厌的感觉。
当然，现在还有最重要的，这个小姑娘的身份……到底会不会是像自己想的那样……
如果真是如此……
到时候就算小姑娘不给自己当丫鬟，倒是也少不了见面的时候了。
“我可能过不了几日就要回中京府了，这几日也不是让你过来伺候我什么，你就来吃吃点心喝喝茶，我们随便说说话，毕竟我自己一个人也很是无趣，等我走的时候前一天就给你解药，”祁玄笑着说道，“你觉得这样可还好吗？”
祁玄也不想让小姑娘以为现在这样也是对她的折磨。
然后就看到小姑娘似乎是惊讶地眨眨眼睛，覆盖着黑眸的长卷睫毛微微扇动，像是两把小巧精致的羽毛扇一样，让人心里莫名冒出一丝痒意。
杨小桃这会儿是真的很震惊。
这人转性转得实在是太快了！
不过——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这都是一个好结果。
“好啊，要是这样的话，我当然乐意，”杨小桃理所当然地点头，“每天都有好吃好喝的谁不愿意呢！”
祁玄听到这话忍不住勾起嘴角，说道：“如果你将来去到中京府，那边好吃好玩的东西更多。你大哥肯定要去的，如果你之后也跟着去，到了那里去找我，我会请你吃更好吃的东西。”
感受到了这人的诚意和真心，杨小桃倒是有几分轻松，也不吝于和他分享一下自己目前的生活：
“我觉得我应该是会去的，但是还要看我大哥是不是能顺利通过府试。”
如果杨樟通过府试要去中京府科考，那杨小桃肯定会跟着去，这也是杨大林的话，她过去也可以调查一下那个小金环的事儿。
她的身世秘密多半就藏在中京府了。
“你大哥很有才华，于大人也很看好，通过府试应该是不成问题的，”祁玄微微垂了垂眼睑，“你从小就在白杨村长大吧？是不是还没有去过中京府？”
“岂止啊，我哪里都没去过，”杨小桃微微耸了耸肩，“希望我大哥能顺利通过府试，这样我也好有机会去中京府看看，肯定和我们这里很不一样吧？”
“是有些不太一样，”祁玄道，“那边非常繁华，凡是你需要的东西没有找不到的，任何想要买的东西都可以买到，古玩书籍，金钗首饰等等，尽数不缺。”
杨小桃思忖着，中京府大约该是像东京汴梁一样的繁华胜地。
“倒是很想去看看皇宫，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杨小桃道，“不过应该不让老百姓随便靠近吧，这个愿望恐怕是实现不了了。”
说这话的时候杨小桃悄悄观察着面前人的脸色。
祁玄没听出杨小桃其实是在套自己的话，毕竟自己也在努力套她的话：“皇宫的确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几个宫门口都有重兵把守。但是如果你很想去看看也不是没有法子，我……”
“你是皇宫里的人？”杨小桃眯着眼睛。
说这话的时候眼前的人并没有对皇宫的敬畏和向往，显然是可以经常入宫的。
他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当然不是，”祁玄将拳头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不过，我有亲戚在皇宫里面当差，若是将你扮成宫人悄悄进宫去看看应该不是问题。”
他的姑外祖母就是当今太后，所以，这话应该……也对吧。
第102章 头发乱了
祁玄解释是这么解释，不过信不信就是杨小桃的事儿了。
她当然不会信！
听着这人说的话根本不像是只认识宫里面的侍卫太监的样子。
杨小桃实在是看不出来眼前这人到底会是个什么身份，她猜度着对方至少可能也是个皇亲国戚之类的。
天子近臣？
太子伴读？
这些官位也都很有可能。
察觉到小姑娘的打量，祁玄微微闪开了眼神，低声道：“宫里不是一般地方，没事儿还是离远一点，我想里面也就是大一些，其实也没什么好的……”
宫里是个无比复杂的地方。
有些人生来就躲不开那里。
也有更多人一辈子都碰不到那里。
两者说不上是哪一种更加不幸。
如果眼前的小姑娘真的是祁玄所想的那个人……那未来可能会有很多危险在等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应该高兴才对，可现在祁玄心里却生出一种，宁愿小姑娘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希望那个金环只是小姑娘或者是杨大林捡到的，其实跟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杨小桃看不出祁玄心里的想法，但是这会儿却看出来祁玄眼神中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让人莫名竟然有些不自在。
“你怎么了？”杨小桃还是选择直接发问。
祁玄很短很快地闭了一下眼睛，片刻后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之前笑意满满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希望你大哥能顺利通过府试，让你能有机会去中京府瞧瞧。”祁玄笑着开口，“如果不去一次，肯定会非常遗憾。”
杨小桃微微挑眉。
这个人的防备心理比她弱不了多少，不好直接问对方到底是不是认识或者见过那小金环，倒真是很难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算了，慢慢来吧。
杨小桃这一个时辰过得还真是不错，两盘点心不知不觉地全被她给一扫而空了，撑的肚子圆滚滚的，感觉站起来好像都有些费劲儿了。
祁玄忍不住轻轻一笑：“明天来还有，一下子吃太多了容易积食。”
杨小桃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不早点说这话？
她已经吃太多了……
“算了，我回家去了，走一走应该就……嗝~”
杨小桃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嗝，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
这也太没有形象了吧……
不过这画面落在祁玄眼里倒是更觉得眼前的小姑娘真是可爱了。
至少要比中京府那些吃不了两口东西就拿帕子捂着嘴，佯装已经吃饱的千金闺秀们真实很多。
祁玄轻轻一笑：“我送你出去。”
见对方眼神里并没有因为自己吃太多而冒出的嫌弃，杨小桃心里对这人的讨厌又少了两层。
这人不讨厌的时候还是可以的。
连带着那普普通通的脸看上去都顺眼了许多。
然而刚出了房间，倒是从连廊里的窗户看到外面淅淅沥沥下起来的雨。
“下雨了？”杨小桃皱起眉头，“下午看着明明没什么云的样子，怎么会突然下雨啊……”
早知道她就拿伞出来了。
祁玄看了一眼外面很多人因为没有带伞而狼狈狂奔的景象，道：“客栈里应该有油伞，不过外面现在风有些大，要不然先休息休息，等雨小一些了再走？”
杨小桃看着外面百姓们狼狈的样子，心里生出了退缩。
“那，那还是等风雨小一些吧……”
那油伞质量应该还是比较一般的，这种大雨肯定扛不住。
还是等一等吧。
雨一下屋子里也跟着凉了起来，祁玄让小二送了热茶来。
喝了茶之后杨小桃反倒是困了起来。
虽然睡过午觉了，可人吃饱了就很容易困，尤其是听着外面滴滴拉拉的雨声就更催眠了。
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不知不觉间就失去了精神。
祁玄下意识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小姑娘的脸颊。
小姑娘睡着的样子分外恬静，双眼紧紧闭合，睫毛搭在眼睑上有一丝微微卷动的弧度煞是可爱……
祁玄手在即将碰到的时候陡然间停住了。
他这样算什么？
趁人之危？
祁玄连忙收回自己的手。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
这小姑娘真的和其他的姑娘太不一样了，他都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
难道，真的像于肃说的那样，他，喜欢这个小姑娘了？
意识到这一点，祁玄心里仿佛瞬间天崩地裂一般。
……
“主子，我们……”
时隐和时现悄然落地，正要禀告他们查到的事情，却看到了躺在他们主子床上的小姑娘。
？？？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眼瞎了吗？
他们可是以耳聪目明为基准原则的暗卫啊！
他们现在恨不得出去拿凉水狠狠泼到自己的眼睛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们主子可是还有洁癖啊！
这屋子里的床褥被子都是他们辛辛苦苦换上的全新的，要不是条件不允许，连屋子里的陈设家具他们都要换的！
现在居然随便允许一个小姑娘睡到床上……
时现默默给了自家兄长一个眼神——
待会儿他们又要出去买新被褥了……
时隐回了弟弟一个眼神。
总觉得，好像不需要。
祁玄微微蹙眉。
这两个人的眼神交流得那么疯狂，真当他这个主子看不到呢！
“你们……”
“唔……”
床上的人发出微弱的声音。
嗖！
时隐时现迅速翻窗跳了出去。
杨小桃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声音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我怎么睡着啦……”
“吃饱喝足就睡觉，像个小猪，”祁玄拿扇子轻轻点了一下小姑娘的脑袋，“头发有些乱了，那边有铜镜，你可以理一理。”
头发……啊？头发！
杨小桃连忙从梨木床上跳下来，双手扶住桌子，看到了铜镜里面的自己。
两个发髻因为睡觉的关系已经都半散开了，看上去乱糟糟的。
！！！
完了！
杨小桃瞬间感觉自己被雷劈成了粉末儿！
之前的发髻都是自家姐姐帮她梳的！
她根本不会弄啊！
怎么办啊！
这样子，她回家要怎么解释啊！
第103章 考验
祁玄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无言以对。
看着小姑娘可怜巴巴委屈兮兮的眼神，再看看她双手紧紧捏着的头绳……
祁玄艰难地从小姑娘白嫩的手心里取过了发绳和的桃木梳。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碰的东西。
“我，也不太会……”
岂止是不太会，事实上是根本就不会！
祁玄身为侯府世子，年幼的时候是自家母亲帮他梳头发，略大一些有丫鬟，后来他不乐意要丫鬟了，是小厮随从帮他理头发。
出门在外也不需要多精细，身为男子不过是将头发随意梳在脑后便罢了。
他又怎么可能会梳这种女子发髻了。
可现在看着小姑娘耷拉的眉眼也不得不赶鸭子上架。
杨小桃坐在铜镜前，看着齐宣的手艰难地落在自己的头发上。
现在杨小桃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相比起这个时代的男女有别，她觉得自己如果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出去更容易让人指指点点。
之前葛老爷不过是看到她从齐宣的房间出来就义正言辞地对着杨大林和杨樟指责她的家教，这要是再让人瞧见她头发乱糟糟的……那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现在除了她，这里只有齐宣。
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不过杨小桃从不怎么清晰的铜镜里也能看到祁玄此时的脸色有多严肃，紧紧抿着唇，眉毛皱着，整个人仿佛都紧绷着。
放到她头发上的手指好像都在发抖。
……看样子好像真的不太行啊。
此时外面偷偷观察屋里情况的时隐和时现正互相紧紧捂着对方的嘴，那手背和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他们的主子！
竟然在给一个小姑娘梳头发！
简直……简直不可置信！
祁玄现在已经无心去想外面的下属会有多震惊了，他现在正回忆着曾经看到过的丫鬟给自己母亲梳头的样子。
不得不说，祁玄过目不忘的记忆此时还是有些作用的。
到底还是那两个麻花辫子还是被他给梳出来了。
剩下的就是把它们盘成一团固定在小姑娘的头顶……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在杨小桃屁股都要坐麻的时候，祁玄总算是能让那两个小发髻保持不动而且不掉了！
祁玄有些紧张地开口：“你觉得，如何？”
杨小桃一言难尽地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脑袋。
她该庆幸古代的铜镜没有现代的镀银镜子那么清晰……
否则她肯定会一拳头打过去！
这是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
是发髻吗？
不！
是两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仿佛被狠狠蹂躏过的样子，还杂着乱七八糟的飘带！
杨小桃的脸色逐渐有些发青。
祁玄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我，我真的不会……”
向来不可一世的祁玄这一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局促。
然后看着小姑娘用一种平静得可怕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之后站起来，拿过旁边的油伞，直接夺门而出。
祁玄：“……”
平息了一下情绪，祁玄才沉声开口：“进来。”
时隐和时现这才默默从窗外跳进来。
两个人还险些崴了脚，幸好互相搀着，不然真要跪了。
因为躲在屋檐下，身上的衣服也几乎全部被屋檐上淌下来的雨水给浸透了。
祁玄沉默地看着他们一眼。
时隐时现：“……”
总觉得他们的主子现在想到可能是要杀人灭口。
幸好祁玄现在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当然。
主要是因为，现在他身边也没有别人。
“今天的事儿，全都忘了。”
语气听着很平，但是声音中带着浓烈的死亡威胁。
“是！”
……
“小桃儿，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儿？”
杨玉兰拉着打着油伞黑着脸回来的妹妹回到屋子里，这才看清楚了她被伞遮住的发髻。
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杨樟并没有告诉其他人，杨小桃去给那位齐宣公子当丫鬟的事情，主要是害怕家里人会担心，杨玉兰只以为杨小桃是出去玩儿了。
可怎么出去玩儿还能弄成这样？
杨小桃正把发带从脑袋上扯下来，一边扯一边说自己一路上想好的说辞：“不是下雨了吗，又没带伞，临时买了一把，但是头发给淋湿了，我就擦头发的时候把发髻给弄乱了，自己没弄好……”
杨玉兰的心思相比杨樟没有那么灵敏，想到自己妹妹确实不太会梳发髻，倒是信了这话。
一边接手细心地帮妹妹解发带，一边拿起了梳子帮她疏通头发。
之前花了好半天时间弄的头发，这会儿杨玉莲又花了好半天才把纠缠的头发理顺。
长发垂下来，梳子在其中顺通无碍地滑动。
杨玉兰一边帮妹妹梳头，一边道：“以后小桃可要嫁到富贵人家去，不然自己梳头发可是做不到了……”
杨玉兰不是没有教过自己妹妹梳头，但是每次都一言难尽。
现在看来，自家妹妹合该是要被好好伺候的，将来至少要嫁到能用得起丫鬟的人家。
杨小桃道：“也不一定啊，我要是自己赚钱，不就可以自己买丫鬟了吗。”
听到这话杨玉兰微微一愣，随即失笑：“这话倒是也没错……”
不过杨玉兰却没继续说下去。
她们身为女子想要赚钱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本身适合女子的活计就不是很多，想要赚钱实在是很难。
若是将来他们兄长能当个官什么的，或许能多给妹妹置办一些嫁妆，田庄铺子才是一个女子嫁人的底气。
“姐姐，将来我若是赚了钱也一定先买丫鬟伺候姐姐。”杨小桃说道，“姐姐将来嫁了人，也能有好几个丫鬟伺候你！”
杨小桃这几日在城中乱逛，已经想出了可以赚到钱的法子了。
只是还需要再去看看……
杨玉兰听到妹妹的话眼里有些欣慰，却笑而不语。
她现在已经不再想着自己嫁人的事情了，她这容貌样子实在是太让人厌恶，虽然为了妹妹高兴自己整日裹着里面包着药的白色纱带，但是杨玉兰也偷偷解下来过，并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只是不忍心让为了她的容貌着急的妹妹失望。
第104章 断情难续
杨樟现在在水江书院过得十分舒心。
因为之前在县衙的时候于肃表示了对他的欣赏，全水江县现在都知道杨樟的清白和才名，如今当个教书先生也非常让人信服。
李江寻知道杨樟要去参加府试也是非常激动，给杨樟在书院排的教课也很是宽松，空闲时间，杨樟便同李江寻和白石先生一起讨论诗文。
这次的府试承载了太多人的期待，杨樟不能辜负那么多人对自己的期望。
“杨先生，程姑娘来了，想要见你一面。”
书院的小侍从过来找杨樟。
杨樟手里还拿着书，听到“程姑娘”三个字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放下书去了。
自从他到书院教书这几日，程景瑶来过两三次，可是杨樟实在是没什么好跟她说的。
他们两个人注定是没有任何可能的，为了双方好，都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这一次，必须说清楚。
瞧见向着自己走过来的杨樟，程景瑶手里的帕子被她紧紧捏住了。
她心里真的还是忘不了他……
可杨樟见到她，却只是冷漠疏离地行了一个拱手礼：“程姑娘。”
程景瑶心里酸酸涩涩，艰难开口：“立舟，你，你一定要这样吗……”
杨樟微微垂着眉眼，鼻梁如同竹节一般挺直：“程姑娘，我已经同你说过了，男女有别，日后还是不要再来书院寻我，叫旁人瞧见了也不合适。”
程景瑶脸色有些白：“立舟……你是不是还因为我娘的态度怪我……我之前真的不知道我娘是那样同你说的，我现在知道了，我……”
“并不是，”杨樟摇头，“程姑娘，你娘说的对，我们并不合适，我也配不上程姑娘，你日后可以找到更好的郎君，可那个人并不是我。”
程景瑶忍不住道：“可我对你的心意你分明知道……而且你现在可以去参加科考了，凭借你的能力你一定能高中，我娘不会再对你有什么意见的！”
之前杨大林那个样子，杨樟作为唯一的男丁必须扛起杨家的责任，但是现在杨大林已经恢复了正常，杨家和从前已经不一样了。
杨樟还得到了于肃大人的欣赏，程母知道这件事情时候对杨樟的看法也跟着发生了改变。
现在程母是愿意要杨樟这样的女婿的。
然而有些人，并不是想要就能要。
“程姑娘，抱歉。”
杨樟的声音依然是不动如山。
已经错过的事情就是错过了，并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他和程景瑶已经是彻底不可能了。
而且杨樟现在也不再想成家的事情，他要奋力科考，争取功名，才能给家里人最大的保障。
这是杨樟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好参加科考。
程景瑶没想到杨樟竟然如此态度，她已经放下了身段来找他了，他竟然还是不领情。
“你确定真的要这样？”程景瑶咬着牙，红色的唇瓣被咬得发白。
杨樟只能向程景瑶又行了一个拱手礼：“程姑娘如此好，日后定能找到更合心意的郎君，希望程姑娘日后一切随心。”
说完杨樟也不再说别的，转过身迈着坚定的步子离开了。
被留下的程景瑶瞪着眼睛看着杨樟离开的背影。
他，他居然真的如此无情！
撕拉！
手帕在程景瑶手中被撕成了两半。
……
“方才那位程姑娘来寻你了？”
杨樟回到屋子，刚好看到过来找他的李江寻。
杨樟苦笑了一声。
李江寻伸出手拍拍杨樟的肩膀：“立舟，以后你有了更大的出息会遇到更好的姑娘，那位程姑娘并不适合你。”
并不是说程景瑶不好，而是很好。
只是好姑娘依然会在面对风险的时候第一时间选择避开风险，这没有错。
只是之前杨樟那么难的时候，程景瑶放弃了杨樟。
现在想要捡回来，就像断了的风筝一样，就算是找到了，也已经不能放了。
这段感情很难继续。
“谢谢先生，不过成家立业，学生现在还是想要先立业再考虑成家。”
“好，也好，”李江寻说道，“等以后还不一定要去哪里，到时候再考虑这个家成在哪里。”
杨樟若是能高中，将来有两种最大的可能性，一种是回到水江县或者是到北山府辖内其他县城从知县做起，若是名次好些，也可能是从知府起步，另外一种可能就是留在中京府。
虽然中京府离水江县很是遥远，可当一个京官是无数官员的梦想。
天子脚下那才是京师重地，才能真正地平步青云。
若是那样，杨樟自然是不需要再回到水江县，留在中京府也会有更多中京府的闺秀小姐们，娶上一位贤良淑德的，将来这日子才算是彻底转落为升。
杨樟笑着接受了李江寻的鼓励。
而离开了水江书院的程景瑶却是回到家大哭一场。
程母心疼得不得了，对女儿自然是百般安慰，口中自然也少不了对杨樟的厌恶诋毁。
之前程母还觉得杨樟得了监察使大人的欣赏也算是合格，日后再中个举，虽然家世不佳，可还算勉强能配得上自家女儿，只要能同那个家划清界限她也就认了这个女婿。
谁知道现在竟然还拒绝她女儿！？
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程母现在对杨樟的厌恶简直升到了极点。
“瑶儿，咱们也不在这边找夫婿了，娘带你回中京府去！”程母说道，“到了中京府，自然有的是能与我家瑶儿家世品貌匹配的好儿郎！”
听到这话程景瑶睁着泪眼道：“娘不是不想回去……”
程母哽了一下。
“那都是气话，咱们要是不回去才是将咱们家拱手让人呢！咱们才是府里的主子，那小妖精算个什么！”
程母之所以带着程景瑶来水江县，一方面是看望自己老父亲，另外一方面就是因为程父纳了个妾大吵了一架，才带着女儿负气离府。
可现在她们不得不回中京府了！
程景瑶虽心里还有不舍，可最后还是跟着程母一起打包行李上了船。
望着空空荡荡的码头，想着自己不知道是不是永远都再见不到那如松竹一般的男子了。
心中一时失落难言。
第105章 不走了
自从上次去了一次平风客栈之后，杨小桃倒是不那么抗拒给齐宣当“丫鬟”了，反正白吃白喝那谁不愿意呢！
而且发现齐宣给她准备的吃食还越来越丰盛了！
“这是西街的八珍糕，绿豆酥皮饼，还有最新鲜水嫩的荔枝，”祁玄眼神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尝尝看。”
杨小桃歪了头。
她吃过那个八珍糕。
前几天的杨大林从山上下来，卖了打到的猎物就买了这个八珍糕给她们吃。
这八珍糕在水江县是卖得最好的点心，每次门口都是排着长队的，不排个小半个时辰都买不到。
“你亲自去买的吗？”杨小桃微微挑眉。
祁玄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多给别人一倍的价钱，自然什么都能买到。”
当然不可能是他去买的，而是让时现去排队买回来的。
只希望能讨小姑娘的欢心。
杨小桃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有钱楞使鬼吹磨嘛”。
藏在房梁上的时现：……这是说自己是鬼吗？？？？
时隐拍拍自己弟弟的肩膀。
现在人家说什么都忍了吧。
这小姑娘现在不只是被他们主子另眼看待了，很可能就是那千尊玉贵的人物……
到时候想要他们的命可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祁玄此时也打量着小姑娘的长相。
虽然之前觉得小姑娘长得好，如今瞧着便更觉得精致了。
这样的相貌仿佛也不该是那穷山村里养出的孩子。
光洁圆润的额头，杏眼微圆，宛如龙眼芯一样浓烈的黑色眸子，嘴唇不薄不厚，透着微微粉嫩的红色，却不是被胭脂沾染那般的浓烈艳丽。
那个金环……
杨大林的事情实在是非常容易打听。
白杨村里杨大林家的事情在众人口中实在不是一个秘密。
杨小桃并不是杨大林家亲生的孩子，而是被杨大林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孩子。
这是现在最清楚的事儿。
之前那个小金环，现在祁玄有理由怀疑，就是杨大林捡到杨小桃的时候所一起捡到的信物。
只是祁玄觉得或许他们手里还有其他的东西。
只是现在在没有得到小姑娘的信任之前，对方也不会大喇喇地将东西给他瞧。
不过想要证明小姑娘到底是不是他想要寻找的那个人，除了这些还是远远不够。
杨大林虽然个性比较凶悍，可瞧着却不是个恶人，祁玄相信多半真的是像白羊村里的人说的那样，是杨大林好心把小姑娘捡回来的。
可如果杨小桃真的是要找的人，那当年她到底是被谁带到了水江县？
又怎么会到了杨家？
虽然让时隐时现继续调查，可如今却实在是很难有其他线索。
只能再等一等。
祁玄现在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同杨家说这件事情。
如果在不确定的情况下随意说出来，反倒是有可能给杨家带来杀身之祸。
“什么？”
杨小桃正吃着就听到了祁玄的话，简直有点儿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我准备暂时先在水江县安顿下来，”祁玄面对小姑娘的震惊慢慢开口说道，“暂时先不离开。”
之前祁玄想着实在是找不到人也只能先回中京府复命，可现在阴差阳错竟然发现了这么重大的线索。
那自然和之前的安排不一样了。
反正中京府那边现在也没什么事情，他可以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
杨小桃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手里的点心已经快要被她狠狠捏碎了，手指尖已经开始有渣子掉下来。
“你放心，我现在就给你解药！”
祁玄看到小姑娘那眼神明显是想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样子，立刻想到了“下毒”的事情。
说着就连忙从怀里掏出之前那个瓷瓶：“这里就是解药，现在就给你，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性命！”
杨小桃睁着圆鼓鼓的眼睛瞪着他。
祁玄只能勉强笑了笑。
然后下一秒自己手里的瓷瓶就被夺了过去。
小姑娘拿着瓷瓶气冲冲地往外走，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过头，声音几乎是被强烈挤压着出来的：
“如果我中毒死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说完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客房。
看着小姑娘气冲冲离开的背影，祁玄后知后觉想到了，如果小姑娘真的是——
那他事后可能是第一个被算账的人……
明明是暑热天，可祁玄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
“怎么了，怎么看上去气呼呼的？”
杨玉兰正和黄桂花在院子里整理红绸子，就见自己妹妹噘着嘴满脸不高兴地回来了。
后两日就是黄桂花和杨大林成亲的好日子了，今日也时候把院子妆点起来。
杨小桃收拾了一下情绪：“没事儿，就是刚才不小心，被绊了一跤。”
真是狠狠的一跤！
“啊？叫婶子看看，摔着了吗？”黄桂花连忙拉着杨小桃的手看。
杨玉兰也凑过来。
杨小桃连忙摆手：“没事儿没事儿，没摔着，一点事儿都没有。婶子，姐姐，我也来帮你们挂红绸吧。”
“行了你，好好歇着吧，待会儿再摔了，”杨玉兰无奈道，“你啊，什么时候都莽莽撞撞的，得小心点儿。”
“……是。”
杨小桃憋屈地应了一声。
之后杨玉兰递给杨小桃一纸包瓜子，叫她坐在椅子上磕着解闷儿。
杨小桃其实也不闷，就是烦。
其实说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大事儿似的。
毕竟那个齐宣留不留在水江县，或者要去哪里，其实都跟她没有关系。
何况对方现在也已经把解药给她了，算起来，好像也不欠她什么。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对方说自己不走了就让杨小桃有种被骗了感觉。
可也说不清楚。
大概——只能归结在自己在那人手上吃了亏，现在对方还要长期在自己眼前晃悠，就让人心里很不爽吧。
也不对呀。
对方就算留在水江县又怎么样，水江县这么大呢，也不代表他们就能碰见。
比如平风客栈离北荣街也有些距离呢，如果不刻意绕过去，平时能遇见的概率其实是非常低的！
这么想着杨小桃倒是觉得自己有点儿小题大做了。
只要不见到那人，日后就没事儿了！
该做什么做什么。
只要她没有不毒发，不会被重新读档，其他的事儿都当浮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