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搬家
在交付了杨小桃她们顺利入住了位于北荣街的一进四房的宅院。
这个院子定然是杨樟精挑细选过的，和水江书院不过一条街之隔，走路也用不了几步远。
因为离着水江书院近，也算是热门宅院，房租略贵些，一个月便要一两银子，而且最少要先付三个月租金。
四间屋子，杨小桃和杨玉兰两个人一间屋子，杨大林暂时一个人一间，等杨樟回来，还是要让他们父子一间，毕竟实在是不能放心杨大林一个人住。
杨大林的屋子旁边那间给黄桂花，剩下一间暂时空着，之后可以用来放些杂物什么的。
杨玉兰和黄桂花用了半天时间打扫干净，又买了被褥和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
去了三个月的房租，再加上这些生活用品，一下子便没了五两银子。
原本杨玉兰手中也就只有十两出头，如今便没了大半。
加上现在杨樟生死未卜，杨玉兰忍不住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
“玉兰啊，我知道你们手里银钱不多，我有些积蓄，你便先拿去用。”
黄桂花打开自己的包袱，将一包银子塞到杨玉兰手里。
沉甸甸的样子估摸着至少有三四十两。
虽然黄桂花是有爹娘留下的家底，可寻常百姓能有这么多银子已是十分不易了，杨玉兰只瞧一眼就知道这大约就是黄桂花的全部存银。
“规划婶子，我们不可能要您的银子，您快收好吧！”
再如何杨玉兰也不可能收这笔钱。
黄桂花却道：“玉兰别跟婶子客气这个了，你大哥那里现在还没个消息，指不定需要钱来打点，这些恐怕也是杯水车薪，只是婶子的心意，就收下吧！”
杨小桃看着杨玉兰的眼神知道自己这姐姐不可能收这个钱，出声开口道：“婶子，您帮我们照顾照顾我爹已经是帮了大忙了，银子您就自己收着吧。”
“婶子，我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手里还有些余钱，”杨玉兰感动得眼眶微微泛红，“等我们真需要的时候肯定不会跟您客气的。”
如此劝着，黄桂花才暂时将银子收了回去，然后带着杨大林出去了，给杨玉兰腾出些空间来休息。
“姐，别担心，我找到人帮忙打听消息了，一定能让大哥平安出来的。”杨小桃说道。
杨玉兰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找了谁打听消息？”
“呃……就是之前吃饭的时候遇到的消息挺广的人，哎呀，姐，你别问了，肯定有法子，别担心！”
杨小桃不可能说“黑衣人”的事儿，只能随便扯个借口。
杨玉兰倒是没多问，因为她对杨小桃这话也并没有怎么上心，现在她还是盼着他们二叔能念着一点叔侄情分，能逼着杨宏达放了杨樟。
现在只能这么指望着。
而杨小桃虽然之前想了利用白杨村村民逼迫杨双林的法儿，不过其实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杨宏达看着不像是听他爹娘话的人。
现在她只等着那位黑衣老哥能给她找到监察使的消息。
她要让杨宏达付出最大的代价！
第62章 求助
杨小桃本来以为消息来的没有那么快，没想到在他们住进新家的第一个晚上，她的房间桌子上就多出了一个字条。
她一点儿都不怀疑这个字条到底是送过来的，毕竟能有这个本事。送过来的不会是一般人。
何况之前她也告诉过那人这里的地址。
“还真快……”
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杨小桃打开纸条。
——监察使，福来客栈甲字二号房。
福来客栈？
这个客栈杨小桃当然一点儿都不陌生。
怎么会这么巧，那黑衣大哥居然还正好跟监察使一个客栈。
不过倒是也不奇怪。
毕竟整个水江县也没有几个数得上号的客栈。
对现在的杨小桃来说，去找这位监察使说清楚杨樟他们的情况才是最重要的。
翌日一早，杨小桃和杨玉兰说了一声就出了门。
黄桂花正洗漱，笑着同杨玉兰说：“小桃现在还真活性儿，瞧着可比之前灵范儿多了。”
黄桂花对杨家这三个孩子都算是比较了解，之前的杨小桃远远没有现在这样让人觉得心情愉悦。
杨玉兰点头：“是啊，小桃现在真的变了很多。”
或许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心境再如何也会有所改变吧。
现在看来仿佛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
杨小桃径直去了福来客栈。
在去找那位监察使之前，杨小桃还是先去找了那位黑衣人大哥。
“呦呵，还真是不容易呀，居然还能想起过来找我。”
祁玄看到杨小桃不由得眉毛轻佻。
他的脸上已经重新戴上了面具，此刻出现在杨小桃面前的依然是那张偏偏无奇的脸。
而此时隐藏在暗处的时隐和时现两兄弟却忍不住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些许惊奇。
他们这位主子什么时候对小姑娘有如此和颜悦色的时候了？
那在中京府可都不怎么给那些公侯嫡女和善的脸色，现在……这话的语气里竟然还带着不多不少的调侃。
真是让人惊奇……
杨小桃当然是不知道这一切的，她现在感激祁玄帮她找到监察使，连带着对方那张平平无奇的脸都看上去更加顺眼了许多。
“我是想要来谢谢你，而且这么快就帮我找到了人，”杨小桃说道，“真的很谢谢你。”
其实杨小桃都有点想不通，如果对方以毒药来威胁的话，那完全不必和她交换什么条件。
这世上哪有比生死更重要的事情呢？
正因为如此，杨小桃心里确实也是真的很感激的原主的身份。
难道看到小姑娘如此正经的时候，倒是让祁玄反而有些微微的不适应了。
小姑娘卷翘的眼睫微微颤动，脸颊丰盈的样子也看着分外讨喜。
讨喜……
祁玄将握紧的拳头放在唇边，有些略显不自然地说道：“不必客气了。”
小姑娘现在这个样子，还真有点儿让人意外。。
看来实实在在是个爱恨分明的小姑娘。
杨小桃想了想还是斟酌道：“其实我还有件事情可能想请大哥帮我一个小忙……”
第63章 暗自寻人
祁玄听到杨小桃这话顿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好像听着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了。
也是啊，这小姑娘如果不是对他有所求的话，怎么可能有这么客气的时候。
唉。
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一声。
“说吧，有什么事儿？”祁玄无奈地说道。
杨小桃连忙开口：“是这样的，大哥你这么厉害，有没有办法悄悄和我大哥联系上啊，我想确认一下他现在是不是还平安，让他安心一下。”
现在一直没有消息，其实杨小桃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
既然现在这黑衣人大哥这么厉害，那要是对方真的能帮上这个忙自然是最好的。
祁玄听到这话微微挑眉：“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吧，让我去大牢里？是不是想的有点儿太容易了？”
虽然对祁玄来说这件事情的确非常容易，但是……如果他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压榨”一下这小姑娘岂不是太可惜了。
杨小桃听到这话将上次祁玄给她的金块拿了出来。
“大哥，我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你也知道，多的我实在是拿不出来，现在就剩下这些了。”
杨小桃给祁玄付客栈的租金用的是上次的银子，因为有银子所以这个金块儿她也还没有来得及去兑换。
现在如果对方想要什么好处的话，杨小桃也就只剩下这个了。
祁玄看了一眼杨小桃双手奉上的金块儿，可目光却集中在了杨小桃的手上。
她的手指纤细白嫩，如果触碰上去感觉会有丝绸一般的感觉。
祁玄收回视线抬起头看向她。
“你觉得，我缺银子？”
杨小桃眨眨眼睛：“我觉得没有人会不缺银子，这个是之前你给我的，那我现在就想要用这个来雇佣你去帮忙给我大哥送消息……我觉得应该可以吧？”
祁玄听到这话有些好笑。
“哎，你到底愿意不愿意啊？”
杨小桃其实也很舍不得这块金子的，本来还想自己迟早有办法把这块儿金子在兄姐面前过了明路。
可现在却要送出去了。
也是真的很舍不得。
祁玄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你这求人办事，怎么还这么没耐心，嗯？”
杨小桃定定地看了祁玄一眼。
就在祁玄等着小姑娘主动服软的时候，却看到杨小桃反手又将金块儿给收了起来。
“算了，这事儿勉强你也不好，你能帮我找到监察使已经很不容易了，别的我也不多求了。我还是先走了。”
在祁玄惊讶的目光中，杨小桃转过身毫无留恋地就要离开。
背后的祁玄都惊呆了。
就这么放弃了？
不会吧？
他还没说什么呢？
“等，等等！”
祁玄下意识喊了一声。
——主子，别！
在暗处守着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时隐和时现都差点脱口而出。
他们对这小姑娘是真的很特别啊。
从前哪有小姑娘能在他们主子面前有这样的待遇。
而且主动喊住人家……这就输了啊！
时隐和时现都忍不住偷偷叹气。
最后，杨小桃面带笑容地离开了祁玄的房间。
屋里的祁玄其实在自己喊住小姑娘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他真没想到，从来都是擅长套路别人的自己，有一天竟然也会被别人套路……
真的是……
祁玄看着小姑娘明显已经提前准备好的纸条无奈又好笑。
“主子。”
时隐和时现无声无息地现身。
“听到了吧，这个，去送了吧。”祁玄将纸条交给时隐。
对于连刑部大牢都可以来去自如的时隐来说，给县衙大牢里的人送一封信简直犹如探囊取物一般。
时现看着自己哥将纸条稳稳地揣进袖口里，莫名想起一句，“杀鸡焉用宰牛刀”，咳咳。
这话也就只敢在心里说说罢了。
不过这会儿时隐和时现兄弟，两个都是一样的想法。
那就是，之前离开的那个小姑娘是真的很厉害。
竟然能让他们这位主子都妥协。
实在是让人佩服。
祁玄完全不知道自己两个身边人正在心里腹诽什么，他这会儿也正怀疑自己，怎么对那小姑娘感觉那么不一样呢……
真是奇怪。
暂时也想不明白，那就还是不要想了。
“对了，之前调查的事情可有结果，这两日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小姑娘是很有趣，不过对现在的祁玄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解决。
两个人连忙禀告他们搜集来的消息。
祁玄来这里是来找人的，谁知道意外遭遇伏击，不过地方却还是找对了。
只是现在线索有些少。
“主子，那宫女的老家的确就在此处，而且我们也找到了地方，只是……”
时隐和时现这几日一边等着祁玄，一边寻找线索，倒是有所收获。
只是却没想到他们要找到的那位宫女早在十年前就去世了，而且那位宫女的老家也早就经过几番迁移，如今住在那处的人甚至都没有听说过那宫女的名字。
着实是有些麻烦。
祁玄点点头：“看来想要找到人是有点儿难度，不过所幸还有用得到的东西。”
祁玄从袖口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卷轴，上面还沾染了一点儿红色的痕迹。
之前那些人追击他想要的也就是这个了。
卷轴打开，露出里面的内容。
这是一幅画。
很精致，颜色清艳，上面画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身着宫女服饰，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仿佛让人融化在她的眼神中。
她手中还拿着一根细细的金链子，链子上坠着一个精致的云纹小金锁。
“这东西……说不准当铺古玩场子上能有什么消息，”祁玄微微眯着眼睛，“明日起搜寻水江县所有当铺，一家都不能漏掉！”
“是，主子！”
*
虽然知道了监察使所在的位置，但是杨小桃在没有和杨樟沟通之前暂时还是先不去找人，毕竟县衙那边现在也还没有什么消息。
再等等吧。
杨小桃回到北荣街，还未进门却听到一阵吵闹的声音。
忍不住皱起眉头。
“杨大哥，杨大哥，快下来吧！”
“爹，您小心啊……快下来，爹！”
耳边传来黄桂花和杨玉兰惊慌失措的声音。
杨小桃抬起头便瞧见了屋顶上的杨大林，衣服凌乱狼狈，整个人神情看上去疯狂颠乱。
怎么回事儿？
第64章 精神恢复
自从杨小桃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只有第一次见到杨大林的时候对方是疯疯癫癫的，其他的时候虽然看着有些傻里傻气但是总归没有那么夸张。
之前杨小桃还以为杨大林的疯病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可没想到现在居然有这么严重的时候。
“爹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就想要找大哥了，我没办法只能哄着，可他就是非要找大哥……”杨玉兰的眼泪忍不住留下来，嘴唇也在跟着颤抖。
自己大哥现在是不是安全还不知道，现在爹又这样。
杨玉兰真的觉得自己有些扛不住了。
杨小桃连忙拍拍自己姐姐的后背安慰道：“姐，别担心，没事儿的，肯定会没事儿的……”
这会儿黄桂花也在底下努力仰着脖子劝杨大林下来，眼神里满满都是担忧，生怕杨大林不小心踏空。
这要是摔下来可不是玩儿的。
杨小桃看看在屋顶上摇摇欲坠的杨大林，转头看看杨玉兰，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没办法了……
“杨大哥，上面很危险，咱们下来玩儿好不好……啊！”
伴随着黄桂花一声尖叫，杨大林仿佛突然间全身僵硬，然后整个人直挺挺地从屋顶上跌落下来。
“爹！”
杨玉兰失声尖叫。
杨小桃瞬间瞪大了双眼。
——“怎么回事儿！我医疗卡都用上了，怎么这样了！”
杨小桃在空间里忍不住一般揪住了小果冻的翅膀。
她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
担心杨玉兰脸上的伤疤好得太快会引人怀疑，所以那张医疗卡虽然早就到手了可她一直都还没有来得及给杨玉兰。
这会儿杨大林正遭遇危险，只能先让杨玉兰的事儿往后挪一挪，她相信凭着杨玉兰对杨大林的孝顺，如果能有这样的机会，肯定也会跟她做同样的选择。
但是怎么刚用上，杨大林就直接从屋顶跌下来了！
她的眼神一直在杨大林身上，对方突然全身僵硬的那一瞬间，绝对不是因为他自己！
现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果冻被杨玉兰的失态吓得够呛，连忙伸冤解释：“要让一个精神异常的人突然恢复正常，肯定需要一些外部刺激呀！不然如果一瞬间突然正常，肯定会觉得很奇怪……小桃姐姐你放心，这就算摔下来也不会有大问题的，最多是一点皮肉伤，等他再醒过来之后，他的精神就能恢复正常了！”
听到小果冻的话杨小桃拧着眉头：“真的？”
“真的，当然是真的！”
杨小桃气呼呼地松开手。
虽然她现在对杨大林还没有什么父女亲情，但是对方之前的的确确维护过她，可见杨大林哪怕精神不正常了心里也还是惦记着自己的儿女，是一个好父亲。
如果因为她间接害了这么一个好端端的人，那她是肯定不能接受的。
杨小桃回归现实，跟着杨玉兰和黄桂花一起将看上去竟然真的只受了皮外伤的杨大林抬到屋子里，杨玉兰已经跑去请大夫了。
杨大林……真的能恢复正常吗……
杨小桃微微蹙着眉头看着床上脸色发白的人。
*
大夫来看过之后果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皮外伤，不过大夫也很震惊杨大林从屋顶上摔下来竟然只是一点点伤，实在是有点不可思议。
“放心吧，真的没什么事儿了。”大夫看着杨玉兰说道，“可能老天爷也知道他人好。”
杨玉兰连忙感激道：“谢谢袁伯伯。”
袁伯伯？
一旁的杨小桃听到这个称呼眉毛微动。
她本来还以为杨玉兰是随便找了一个大夫回来，没想到竟然还是认识的人。
袁？
好像杨玉兰那个前未婚夫袁明轩家里就是开医馆的，莫非……这就是袁明轩的……
她耳边听到那人道：“就先守着吧，我先回去，有什么事儿随时再过来喊我。”
杨玉兰要拿银子给他，被袁父果断拒绝：“虽然你和明轩……可就冲着你伯母过去和你娘的关系，这银子我也不能收，何况也没有多用什么药，不过一点普通伤药罢了。”
袁父提到妻子和杨母的关系心里有些感叹。
若是杨母没有早逝，恐怕现在杨玉兰已经是他们家的儿媳妇了……唉。
真是造化弄人。
其实袁父最遗憾的是自己一直没有能想到办法治好杨大林的病，还有杨玉兰脸上的疤痕也是……
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枉读医书。
杨玉兰虽然感谢袁父的心意却还是坚持给银子，两人正争执间，就听到黄桂花带着惊喜的声音：
“杨大哥，杨大哥你醒了！”
杨玉兰和袁父也顾不上银子不银子了，连忙凑过去瞧。
就瞧见杨大林缓缓睁开了眼睛。
光亮渐渐在他的瞳孔中聚焦。
这一个眼神，让在场的人都微微有些怔愣。
从前杨大林的眼神总是涣散的，谁瞧见都能猜到他是个不太正常的人，可现在……他这眼神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爹……”
杨玉兰小心试探地喊了一声。
原本以为不会得到什么回应，可是却听到了杨大林喉咙里发出的略带沙哑的声音：“玉，玉兰。”
虽然沙哑却很清晰。
不带一丝一毫的浑浊感。
杨小桃悄悄勾起了嘴角。
看来医疗卡真的起作用了，杨大林明显不一样了。
“爹，爹你，你……”
杨玉兰此刻声音颤得不成样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倒是黄桂花年纪大也更镇定一些：“杨大哥，你认得玉兰了？你能认出我吗？”
杨大林看向黄桂花：“桂花妹子？你怎么也在这儿？还有小桃……是袁大哥吗？”
！！！
杨大林不只是能认出杨玉兰和杨小桃，这会儿竟然还能认出黄桂花和袁乐山了！
袁乐山更是连忙伸出手指颤抖着摸上杨大林的脉搏。
从前杨大林的脉搏一直都是杂乱无章的，根本看不出章法，完全就是各路经脉都不通。
可现在……经脉顺畅，脉搏有力。
莫说是他这个年纪的人了，便是年轻人都少有这般强健有力的脉搏。
杨大林的精神竟然恢复正常了！？？？
第65章 父女
“爹，你，你还记得这几年吗？你有印象吗？”
杨玉兰的眼神有些焦灼。
她现在非常想要知道，她爹是不是真的恢复正常了。
脸色看着已经渐渐有些红润起来的杨大林微微皱了皱眉头，半晌才道：“我……不太记得了，只有一些琐碎的印象，很模糊……”
对这几年浑浑噩噩的日子，杨大林只觉得好像生活在一团迷雾中似的，如今好像有种拨开云雾见太阳的感觉。
“没，没关系爹，只要你能好怎么都行！”杨玉兰双手抓住杨大林有些沧桑的手，眼里含着温热的眼泪，“爹，只要你能好！”
大哥现在前途未卜，现在他们爹能恢复正常对杨玉兰来说就已经是非常大的慰藉了。
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得下去。
看着杨玉兰脸上淌下来的眼泪，杨大林心里满是酸涩，虽然他不太记得这些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可他知道他们兄妹肯定过得不会很好……
袁乐山虽然也很激动杨大林这种“陈年旧疴”能恢复正常，而且是在所有人都几乎不抱希望的情况下，不过他也知道现在杨大林肯定更需要和自己孩子在一起。
在和杨大林打完招呼又帮他看了看脉象之后，袁乐山就在杨玉兰的感激中先离开了。
“回来了？”袁母正在喝茶，看到提着药箱回来的袁乐山连忙道，“是去给玉兰家看病了吗？他们现在在城里呢？”
袁母从家里过来医馆的时候听医馆的人说袁乐山去出诊了，因为杨玉兰以前和袁明轩定亲大家都知道，所以也都认识杨玉兰。
只是袁母想着杨玉兰如果在白杨村，不大可能会来他们医馆，猜度着杨玉兰是不是来城里了。
袁乐山把药箱递给袁母才坐下来道：“你绝计想不到，玉兰她爹，恢复神智了！”
袁母正要给袁乐山倒茶，听到这话险些把茶壶扔出去，瞳孔也微微放大：“你说什么！？”
杨大林恢复神智了？
当年也是袁乐山给杨大林诊的脉，之后也想过许多办法，花了不少银子，可始终没有任何作用。
现在，他好了！？
“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可能是……受到了刺激的关系，算是以毒攻毒……”
袁乐山如今只能把杨大林的正常归结在从屋顶摔下来之后，脑部受到撞击，之后将脑部原先淤堵的血块消散开来，如此血块消失，脑部的经络也得到了顺通。
杨大林自然也就能恢复正常了。
不过从他并没有这些年的清晰记忆来看，脑袋里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损伤。
“那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玉兰她爹还年轻呢，如今若是正常了，将来他们家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袁母一边欣慰一边却又忍不住担忧，“可……明轩和玉兰退亲的事情，玉兰她爹现在还不知道吧，你说这……可怎么说啊……”
袁母微微拧起眉毛。
那时候虽然是杨玉兰自己主动提起了退亲，可到底他们这边也答应了。
现在杨大林恢复正常，不知道会不会对这件事情有什么意见。
“唉……若真是如此，也该让明轩自己去给玉兰她爹赔罪，不管如何，他先背心是事实，这个责任咱们也推脱不了。”
袁乐山一生正直，行医治病，救死扶伤，可唯独在袁明轩的事情上一点办法也没有。
在他看来玉兰着实是个好姑娘，可他那儿子偏偏被色所迷，愿意舍了明珠，他纵然有心，也是无力回天。
袁明轩自己不愿，杨玉兰心性也高，总不能强将他们绑在一块儿。
袁母忍不住叹气。
“唉……这事儿闹的，着实让人没脸，”袁母道，“我这就让人去准备些礼物，明日让明轩亲自上门找玉兰她爹赔罪。”
袁乐山点点头，也觉得如此甚好。
另外……
“明轩和杨若莲的事情还是再考虑吧，你知不知道杨樟现在被杨宏达给抓到县衙大牢去了……”
袁乐山也知道听杨玉兰说了才知道杨宏达竟然把杨樟给抓起来了。
他们可是堂兄弟，一个姓氏，一半儿相同的血脉。
居然如此毫不留情面，可见杨宏达的为人。
尤其是袁乐山和杨樟之前就接触过，对方实实在在是个有理有志气的好孩子。
绝不相信杨樟真会犯什么严重的错误。
如今这情况，相比多半是冤案的可能更大。
若是杨宏达如此蓄意为难屈冤自己的兄弟……这样的人，迟早也会没有什么好下场。
他们家不能和这样的人家结亲。
“怎么会这样！”
袁母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袁母原本也不大喜欢杨若莲，即使她哥是县令也不妨碍这种不喜欢。
如今若那杨宏达内心如此污糟，他们袁家清明郎正，却真不能被拖累了。
“我同明轩说，让他自己想清楚。”袁母急忙说道，“我再找媒人来，给明轩介绍其他好人家的姑娘。”
袁乐山叹口气。
“再看吧。”
*
“爹，这亲退了也好，我也同袁家不相配了。”
杨玉兰看杨大林气得不行的样子只能表示清楚自己的想法。
如今并不存在什么意难平，婚事退了就是退了，她已经没有什么芥蒂了，否则可能都不会去找袁乐山来帮她爹看病。
其实现在杨大林气的是自己早些年看着袁明轩那孩子还挺好的，谁知道对方竟然是以色辨人。
且若是换了别人家的姑娘也就罢了，偏偏竟还找了杨若莲。
这真是明摆着的侮辱。
杨大林盘腿坐在床上，气的胸膛起起伏伏，脸色也阴阴沉沉的。
若是此刻袁明轩也在这里，估计杨大林一个拳头便要挥上去了。
“爹，您就别气了，姐姐不嫁给袁明轩才是好事儿，不然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呢，”杨小桃也跟着说道，“您现在醒了，将来咱们家肯定能过得更好，姐姐不愁找不到婆家。”
杨大林并不知道“杨小桃”已经知道自己不是杨家亲生一事了，听到她的话摸摸她的脑袋道：“没想到小桃如今这般懂事儿……对，你说的对，你姐姐这么好，将来不会找不到好婆家，他袁明轩不要，有的是好儿郎！”
“是啊是啊，姐姐肯定能找到好郎君的！”
两个人说话竟然难得的十分契合。
杨玉兰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们。
她真的很想说，她是真的没有那么想要嫁人。
想开了这事儿，杨大林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杨樟的事儿。
“咱们去府衙，我倒是想问问我那好侄子，你们大哥到底怎么惹着他了！”
第66章 县衙讨理 1
杨大林并不是什么软包子，甚至他的脾气其实是少有的火爆。
当年杨母在的时候尚且能哄着他，如今杨母去世了，为了孩子们杨大林更要直起腰杆来。
这几年的浑浑噩噩孩子们定然受了不少委屈，如今杨大林要成为孩子们能倚靠的大树。
在县衙里杨双林夫妻也和杨宏达说了很久关于释放杨樟的事情，他们归根到底就是不想让自家在村里成了所有人议论的对象。
可是这点担心，在杨宏达看来根本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威胁性。
杨宏达原本就没有再打算回到白杨村，既然如此，那村里的人怎么看他于他又有什么关系。
何况现在杨宏达是水江县的县令，村里的人见到他根本一句话也不会敢多说的。
因此不管自己爹娘怎么说，杨宏达根本一句话也没有往心里去。
“儿子……”
杨双林的脸色着实有些不太好看。
虽然知道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未必会听他这个当爹的话，但是不管怎么说，杨樟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子。
无论如何他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害死自己的侄子。
害杨樟可以是别人，但是绝对不能是杨宏达啊。
“爹，您就别说了，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杨宏达不耐烦地摆摆手，“您和娘就好好回村儿里住着，若是真有人敢在你们面前议论些什么，那让他们自己好好掂量着。”
杨双林还要再劝，却见外面一个朱衙役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老爷！那杨樟家里又来人了！”
杨宏达正要说让衙役把杨玉兰他们轰走就行，却听到朱衙役说什么杨大林精神恢复正常了，现在正在外面吵着要见自己儿子，还说什么如果今天见不到自己儿子就要撞死在大门口。
之前杨小桃是个精的，他们没想到今儿竟然又来了个这么横。
他们不过是小小的衙役，实在是招架不住。
“你，你说什么！”
杨双林大惊失色。
他大哥恢复正常了？
这不可能吧！
杨双林连忙往县衙门口跑。
“娘，你也出去看看，看看到底是不是大伯。”杨宏达紧皱眉头。
他那大伯都疯疯傻傻那么些年了，怎么可能轻而易举恢复正常。
然而纵然再不相信，杨双林此时看到那个明显和之前不一样的大哥也禁不住震惊。
“大，大哥……”
杨大林看到自己这个弟弟，直接冲上去，一拳头就打到了他脸上。
杨双林没有防备，冷不丁挨了这么一下，直接就被打趴下去。
葛氏还没出来就看到这一幕，惊慌地跑过来。
看衙役已经去扶杨双林了，葛氏顿时便将矛头对准了杨大林：“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就算是精神恢复正常了，也不能这么欺负自己弟弟吧。
“他可是你亲弟弟，就能随便由你下这么重的手吗！”
“哈哈，你倒是知道他是我弟弟，我不能下重手啊，那咱们的知县大老爷怎么就把自己的亲堂哥都给关进牢里去了！”
杨大林双手叉腰脸色阴沉，整个人其实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
第67章 县衙讨理 2
杨双林其实一向都是比较怕自己这个大哥的，毕竟杨大林从小脾气就很暴躁，不然也不会当猎户，尤其是对他这个弟弟向来都是非常严苛，只后来娶了杨母之后才像变了个人一样，收了性子。
后来不慎从山上跌落下来，摔坏了脑子，整个人变得疯疯傻傻的自然就没了从前的威慑力。
可现在看到自己兄长……杨双林骨子里对自己这个大哥的害怕又重新冒了出来。
“大哥，你别着急，这事儿，还，还没没有那么严重……”
杨双林战战兢兢地解释着。
杨大林才不听他这一套，他这个弟弟惯是个没气性的，娶了葛氏之后更是连头都抬不起来，他每次看到他这个样子都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根本就是个怂货。
之前在自己娘子面前抬不起头，现在多半在儿子面前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还不着急！要是你儿子被人无缘无故抓到大牢里去，你着急不着急！”杨大林一把推开杨双林，直击就往县衙里闯。
杨玉兰和杨小桃对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
衙役们也瞧出来杨大林这不是个好惹的人了，何况还是他们县老爷的大伯父，他们还是躲着点儿的好，因此谁都不敢出面去拦着。
就这样，杨大林带着姐妹俩直接就闯到了后衙。
杨双林猝不及防就对上了自己大伯父一双满布怒火的眼睛。
“大，大伯……”
杨双林和自己爹一样，对这个长相带着几分莫名凶恶的伯父有种与生俱来的恐惧感，不知道算不算是骨子里的血脉压制，即使现在他是县令了，瞧见杨大林还是有种不敢大声说话的感觉。
杨大林也不客气，直接就坐到了正堂首位，明明是坐着的，却偏偏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眼神仿佛猛虎一般：“宏达啊，咱们很久都没能好好说话了吧，真是没想到，现在你居然这么出息了，县老爷啊，怎么样？用不用大伯父给你磕个头？”
明明说着好像是很恭敬的话，偏偏语气里带着一股寒意。
杨宏达强自镇定下来，咽了一口口水才道：“大伯说的哪里话，自家人，还什么跪不跪的，您是长辈，侄儿也不敢受您的礼……”
“哦，看来你心里还有我这么个长辈，我还当你当了县太爷之后。连自己是姓杨的都给忘了呢！”
杨大林冷笑一声。
“大伯严重了……”
“我现在就问问你，阿樟他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能让你这个县老爷大义灭亲，连案子都还没审呢，就直接把他抓进牢里去了，来，你现在跟我这个大老粗说说，”杨大林开口道，“省得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不小心冤枉了咱们水江县清清白白的青天大老爷！”
听着这些话杨小桃都禁不住想笑，她之前还真是没想到，原来杨大林恢复正常之后竟然是这么个厉害人。
早知道，真应该早点把医疗卡先给杨大林用上。
幸好如今也不晚。
杨宏达这会儿冷汗都快要流下来了，只能有些磕磕巴巴地对着自己这位不大讲理的大伯解释：“这是有人举报，不，不只是堂哥，还有其他的几个秀才……因为之前派人去问的时候有人想逃跑，只能先把人给带到县衙了，其他人都带来了，若是单单撇开堂哥，我这个知县也不好说……”
“所以，现在你还不知道你哥到底有没有犯什么罪过是不是？”
“这……这现在确实还没有查出来，过几天就要升堂了……”杨宏达只能如此说道。
杨大林腾地一声站起来，顿时把杨宏达震得往后缩了两步：“大，大伯……”
“你这个县老爷当得可是真威风啊，都还不知道人到底犯没犯错呢，直接就抓大牢里来了，实在是厉害得很！”杨大林咬着牙道，“就是不知道如果有其他人犯错，你这个县老爷是不是也这么铁面无私，那这水江县的大牢恐怕得盖上百十来间屋子才够咱们杨县令用了！”
说着杨大林突然转身将桌子上的茶杯全都挥到了地上，顿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瓷片。
“我这样算不算犯罪啊？咱们杨县令现在用不用把我关进大牢里去，就把我跟我儿子关一处就行，也给咱们杨县令省上一间牢房。”
杨大林说着就冲着那后面的衙役粗声喊道：“哎！你们这几个还傻站着干啥，还不赶紧拿着镣子过来把我给铐上，还等着你们县老爷发话呢！”
几个衙役面面相觑却都不敢动。
这软的怕横的，横的怕这不要命的啊……他们才知道他们县老爷这位大伯是个如此厉害的人物，和杨双林这个弟弟简直差了太多了。
真是不敢惹啊。
不然万一这人把瓷杯往他们脑袋上砸怎么办。
他们这命可只有一条，搭上可太不划算了。
衙役们是不敢动不敢惹，当然也是因为杨宏达自己就不敢。
杨宏达这会儿整个人都快不好了。
他这大伯实在是横的没边儿，而且让人完全没办法跟他好好说话。
现在只能先好好安抚他一下，不然对方可能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大伯，大伯，您听我说，杨樟哥他现在是真的没什么事儿，在牢里我也是好吃好喝的供着的，绝对不会让他受什么委屈，”杨宏达憋着气道，“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就带您和俩妹妹过去瞧瞧，这样行不行？”
杨双林和葛氏两个人也在旁边小心地看着杨大林的脸色，生怕对方再耍起横来。
杨大林转头看看两个闺女，半晌才点了点头：“那倒是也行，先带我去瞧瞧去，我可好久没见我儿子了，”顿了顿道，“如果问清楚他真做了什么，那我还得感谢杨县令为咱们水江县劳心劳力惩奸除恶呢！”
杨宏达勉强地动了动五官，到底连个苦笑也没能扯出来。
真的是太累了。
他这个大伯……之前袁家那老大夫不是说希望很小吗！
到底为什么突然就恢复正常了！
杨宏达此时只能庆幸自己没有对杨樟严刑拷打，否则现在才真叫麻烦了。
第68章 县衙讨理 3
事实上杨樟这会儿还真的是不太慌，他也不知道自己妹妹到底从哪里找的人，竟然直接把信从窗户塞到了自己这里来。
上面主要是杨小桃写的安抚的话，让杨樟不要担心家里，安心等等，也不要放弃，家里还需要杨樟，所以一定不能认罪。
原本杨樟还真的想过，如果杨宏达是因为嫉妒自己才弄出了这一遭事儿，为了避免祸及别人，他干脆自己认罪，随便杨宏达把他怎么样。
可现在杨小桃送来的这封信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不能认罪！
他身为秀才，若是现在认了本来从来没有过的罪，日后他还有他两个妹妹都会受到巨大的影响。
既然不能认罪，杨樟现在也只能好好待在这里，等待杨宏达之后的升堂。
况且，杨樟真的没想到自己小妹妹竟然能有这么大的本领，让人能给他直接送信来。
这种情况倒是让杨樟安心不少。
他应该听自己妹妹的话。
杨樟安心等待，却没想到先等到的不是升堂，竟然是自己恢复神智的爹带着妹妹先来了牢里。
“爹……爹……”
从来看着镇定稳重的杨樟此刻也忍不住激动。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此时此刻的杨樟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好，好樟儿，爹好了，爹没事儿了啊，以后什么事儿有爹扛着呢！”
杨大林抱住自己儿子的肩背，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儿子的成长，也能想到这些年自己这儿子是怎么以一己之力扛下来家里的所有重担。
此时杨大林都忍不住恨自己。
当年夫人去世之后，他真的不该那么放弃自己，他还有三个孩子，将所有一切都丢给孩子们来承担，才是最不负责任的。
简直不配当这个爹。
幸好，还来得及。
父子俩抱着肩膀痛哭失声，杨小桃也拍着杨玉兰的肩膀安慰。
即使她不是真正的“杨小桃”，此刻她也禁不住感受到这些人的情绪。
他们并不是冰冷的数据，都是活生生的人。
人是真的，感情也是真的。
这世界并不是一个虚假的存在。
杨小桃无比清晰地感受着这一切。
杨宏达和杨大林他们夫妻在这边父子叙说温情的时候略显尴尬地站着。
他们此刻的表情真是难以形容。
“大伯，我已经跟您说过了，我可真的是没让大哥受委屈，”杨宏达强忍着脾气也不敢发出来，“您现在看到了吧，大哥在这里我都是好吃好喝的供着的。”
杨大林才不理他的话，满眼都只有自己儿子，反正在他看来，自己儿子就是很瘦。
就算是在大牢里再好，也没有在自己家好。
何况……
“这么看还真是感谢你了，我们家的屋子都没了，反正他们兄妹都没地方去，真是感谢咱们青天大老爷还给安置了屋子。”
杨大林这话出来杨宏达脸色微变。
“那，那是……”
这个房子的事情，杨宏达是真的不好解释。
当初如果杨大林精神正常，杨宏达是肯定不敢做这样的事儿，至少不会摊在明面儿上做。
可现在……
之前那些用来搪塞其他人的话，现在杨宏达在杨大林面前真的没有底气。
杨大林这会儿懒得和杨宏达掰扯那房子的事儿，反正之后有的是时间，现在还是先解决杨樟的事儿。
“大老爷，我这个当爹的想要跟儿子说说心里话，是不是您还要在旁边监听着啊？”
话说得十分客气，其实杨宏达听出这是要赶自己出去的意思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旁边的杨双林已经讪讪道：“大哥你们父子慢慢聊，我们出去等着您。”
说完直接将杨宏达一起拉了出去。
到了外面杨宏达的脸色瞬间青得像铜漆一样，任谁都能看出来他这会儿表情有多不好。
“我说，一个猎户怕他干什么，宏达是县老爷，难道现在还怕这么一个大伯！”葛氏看着杨双林神色相当不满。
要说葛氏算是面对杨大林时候相对比较正常的那个了，毕竟她是杨大林的弟媳妇，因着男女之别杨大林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尤其是杨母从前性子良善软弱，葛氏算是相当张扬了。
现在虽然很震惊杨大林的精神突然恢复正常，可说白了对方也没什么可怕的，现在杨宏达都是县令了，凭什么怕杨大林。
“大不了，大不了就连他一起给……”葛氏咬着牙说道。
“行了，娘，您就甭跟着添乱了。”
杨宏达揉了揉额角乱跳的青筋，眼神明显的烦躁不耐。
杨宏达虽然当了县令，可毕竟他这官位是花钱买来的，本来就不稳定，他硬是咬着牙把杨樟给抓紧了大牢，其中也有泄愤的意思，本来就是冲动之下做的决定。
现在杨大林一清醒，杨宏达是真不知道自己马上要面临什么情况。
怎么办现在……
总不能现在再把杨樟给放出去，那样未免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如果之后的升堂，杨宏达宣布杨樟没有犯罪，那就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将所有人都释放，可是这样他身为县令的名誉肯定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另外一种解决办法就是将杨樟单独摘出去。
可若是杨樟能安安分分的倒也罢了，可是凭着杨宏达对杨樟的了解，如果对方知道他的那几个同窗被安了罪名，恐怕不会当做不知道。
现在就是不管怎么解决，都是麻烦。
此时大牢里杨大林他们也正说着之后升堂的事情。
现在水江县很多百姓们都知道杨樟他们几个秀才被抓进大牢的事情，他们只能在杨宏达升堂的时候给自己辩解，证明自己的清白，绝对不能不明不白地离开大牢。
“我儿子还要考状元，头上绝对不能被安上任何罪名，就算是有一星半点儿的污水也不行！”
杨樟惊讶地看着自己爹：“爹，我没想科考……”
“胡说！我儿子必须去！”杨大林肯定道，“现在爹回来了，家里的事情有爹操心不用你再管，以后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念书参加科考，这可也是你娘的遗愿！”
第69章 责问 1
杨母之前人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看到自己儿子参加科考，临死的时候都还惦记着这件事情。
当时杨大林还承诺过，一定会让儿子好好念书，不管多难，都会让儿子去参加科考。
杨大林之所以上山打猎出事儿，除了因为思念亡妻精神恍惚之外，也是因为不顾别人的劝阻，非要选择一个明显不好的天气，硬是扛着上了山。
结果就为了这一时的冲动，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早知道自己会出这样的事儿，当时杨大林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现在自己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了，也算是老天爷对他们的恩赐。
他肯定会完成亡妻的遗愿。
何况杨樟也只真的很会念书，当年许多先生都说过杨樟将来科考中举的可能性非常大。
杨大林绝对不会糟蹋了儿子的本事。
“大哥，你还犹豫什么呢，现在爹的病都好了，以后咱们家的日子肯定会好起来，你真的不用操心这些了，你如果能科举得中，那咱们全家人也跟着面子上有光啊！”
杨小桃连忙劝说道。
旁边杨玉兰不大会说话，但是眼神里同样也是带着对自家大哥的希冀。
杨樟的眼神在自己家人身上游移片刻，之后才下定了决心，点头道：“好，我听爹的，我会好好念书。”
杨大林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之后杨大林才又嘱咐了杨樟先好生在这里待着，不管怎么样，都一定不能画押认罪，既然要参加科考，那身上就绝对不能留一点污名，一定要堂堂正正地走出去才可以。
“放心吧，爹。”
杨樟自然明白这事儿的严重性。
杨大林他们也没有在这里待太久，不过在临走之前杨樟却喊住了杨小桃，说想要和妹妹单独说两句话。
杨大林和杨玉兰也不意外，反正杨樟从小就一直格外疼爱这个小妹妹，现在这么多天没见了，说说话也是应该的。
杨小桃却看出杨樟是真的有话要对自己说。
“哥……”
杨小桃眨眨眼睛。
杨樟定定地看了杨小桃一会儿，才笑着开口：“小桃不用紧张，大哥只是想问你一件事儿……就是你写的那封信，你到底是找了谁送进来给我的？”
被关进大牢的时候，杨樟看到后周围的样子，这大佬的窗户后面正对着的是那些衙役们的住所。
如果是买通了衙役来送信，大可不必深夜里从窗户投进来，可见杨小桃用的并不是这种办法。
所以杨樟只是好奇，自己妹妹到底是在哪里认识了这种有本事的人。
杨小桃早就想到杨樟收到信之后可能会奇怪这种送信方式，事实上她也知道那黑衣人很有本事，但是又不好透露黑衣人的事情，只能如此解释：
“其实是这样，之前认识了一个有些功夫的人，受伤了我就给他买了点儿伤药，他就想要感谢我啊，我就试试看他能不能帮我送信，没想到大哥竟然真的能收到信。”
“真是如此？”杨樟眉头微微动了动。
杨小桃认真地点点头。
即使被杨樟盯着也是面不红心不跳。
随后杨樟轻轻笑了一声：
“好了，没事儿，小桃现在还真的挺有本事的，能帮到这样知恩图报的人也是运气好，哥哥有小桃这样的妹妹真的很开心。”
杨小桃也跟着笑了笑。
其实，杨樟现在才是那个运气真好的人呐。
*
从大牢出来之后又回到了正堂，杨大林现在就要问问那房子的事儿。
杨大林这样在白杨村住了大半辈子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怎么修路才是最好的方式。
他们家的屋子若是能冲了路，那才简直是见了鬼了。
“如果说我们家那屋子冲了路，估摸着这条路可要多上二里地吧，咱们县老爷现在是不是钱多得没处使了？”杨大林脸上带着讽刺的笑容，“竟然硬生生多造出没用的路来！”
杨大林说完这话眼神看向自己那没用的弟弟。
“你是不是忘了，爹娘临死的时候说过，老屋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动，如果动了将来必有大祸临头，”杨大林斜着眼睛看他，“现在你是把自己爹娘都给了忘了，还记着自己姓什么吗！”
杨大林的屋子是杨家的老屋子，原本也有杨双林的一间，只是后来娶了葛氏，葛氏陪嫁丰厚，自是不肯和穷哥嫂住在一起，便另外起了房子，就是杨双林夫妻俩现在住的屋子。
杨家爹娘老两口临死的时候，心心念念的就是老屋子，说，不论如何，哪怕分家，老屋子也是不能动的。
这是老一辈儿人信奉的香火风水。
杨双林听到这话，脸上的汗滴滴拉拉就流了下来。
其实这件事情杨双林当然没有忘记，只是之前杨宏达提出这件事儿的时候，正是自己在儿子刚当上县令意气风发的时候，杨双林暗中和葛氏提了，可葛氏却全然不当一回事儿。
杨双林最后也只能选择闭口不言。
现在面对自己亲哥的质问，他真是连辩解的话都有些说不出口，只能侧着头去看自己儿子现在是怎么应付。
杨宏达低着头思忖了一会儿，决定这会儿还是不要硬和自己这大伯杠，否则真是一点招儿都没有。
没办法……
“大伯啊，这事儿……当时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工长酒喝多了，稀里糊涂就画出了线来，现在事情已然如此了，那工长家中有老有小，实在是可怜的很，也不好再去治罪于他……”杨宏达满嘴扯着胡话，“这样，我也知道大伯你们受了损失，我个人出一些钱帮着大伯重新盖房子，大伯看如此可行吗？”
现在杨宏达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暂时用这话来应付着。
至于自己到底会出多少钱，那都是以后的事儿了。
但是他说这样的话，杨大林却不可能就此了事，直接开口：“既然如此，那这银子你要出多少？今儿就能给我？你让我们全家住哪里去？现在我们全家就在长荣街住着，要不然这每个月的租金就你给担着？”
杨宏达脸色青黑。
让他担租金？
怎么可能！
第70章 责问 2
虽然不清楚县城里那些宅院的租金，但是根据杨宏达的了解，每个月至少也要大几百文，这每个月好几钱银子，一年下来可是不小的花费。
他这个县令算下来一个月也不过四两银子，怎么可能给杨大林他们家出这份钱。
“要是不出这钱也可以，那我们没钱，干脆全家就住在这儿吧，正好你这县衙地方也大，反正你爹娘他们不是都没在这儿住吗？那刚好合适。”
杨大林这话险些将杨宏达和葛氏气得吐血。
尤其是葛氏，怕给儿子招惹麻烦，她和杨双林都没有敢往县衙里住，现在杨大林却要大咧咧住进来。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儿！
“大哥，您这话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这县衙也不是咱们这种平头老百姓可以随便住的啊，若是要叫旁人知道了，恐怕是要指指点点的！”
葛氏咬着牙脸色乌漆嘛黑的难看的要命。
杨大林却道：“我当然知道这不是随便住的，可我们家住进来也是有理有据。那没房子能怎么办？那工长是不容易，可我们家难道就容易了？犯的错总不该让我们来承担吧！”
顿了顿又说道：“要不然干脆就把附近的老百姓们都喊过来，问问他们的意见看，觉得我们住进来合适不合适？”
看着杨大林站起来就要往外面去，明显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杨宏达连忙把人给拦下来：“大伯父！您不要冲动！”
这要是真的让杨大林出去把附近的老百姓都给喊过来，那事儿可就闹大了。
杨宏达才刚得到的消息，监察使很有可能现在已经来到了水江县，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闹出什么事情了。
“那你说要怎么办？你说百姓们可能会有意见，那我就直接去问他们去呗。”杨大林理直气壮的说道，“不然你让我们怎么办？”
看这个情况，如果现在不给出一个解决办法，估计真的是不好了了。
杨宏达实在是没了办法，只得咬牙道：“这样，刚才大伯父不是说你们现在都在长荣街住着，那我这个做侄子的先给大伯父先补上一个月的租金，这样您看可行吗？”
反正不管怎么样，杨宏达现在都要拖过这一个月再说。
杨大林看看两个闺女，暗暗挤了挤眼睛，才似妥协似的开口：“那要是这样，倒也未尝不可，也算是你这个当县老爷的给我们这些小百姓们的一点补偿罢了。”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就是，这银子不能算是杨宏达作为侄子给杨大林的孝敬，毕竟是他们先犯了错在先，顶多算是个补偿。
杨宏达早就被杨大林整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要知道最难对付的就是杨大林这样什么都不怕，而且也不怕丢面子的人。
实在是让人难以招架。
杨宏达只能取了一两银子给杨宏达，另外还附了两袋大米。
这大米也是县令每个月能拿到的份例，为了让杨大林安分一些，现在杨宏达也狠心让出来了。
杨大林扛起大米：“嗯，这倒是不错，咱们县老爷还是爱民如子的。”
杨宏达：“……”
之后杨大林才带着两个女儿一起出了县衙，临走之前回头看着杨宏达道：“过几日升堂我们肯定全家都到，希望县老爷可要秉公处理啊！”
送走他们之后，杨双林和葛氏都在一旁看着自己儿子这狰狞的五官，脸像是被混了脏泥的墨水猛地灌了一头的样子。
“宏达……”葛氏有些小心地喊了一声。
杨宏达谁也不理，沉着脸直接迈步往自己的卧房走。
伴随着房门被猛力关上的动静，杨双林和葛氏两个也是面面相觑。
“看看你！你怎么偏偏就有个这样的哥哥！”
“我当年就不给嫁给你，现在连累了儿子，你说说你这人还能有什么本事，见到你那大哥跟耗子见了猫一样！！”
气急败坏的葛氏对着杨双林毫不客气地指责。
那边还有几个衙役在看着，杨双林一时十分难看。
“先回屋子里，回去再说……”
杨双林强忍着低声说道。
“回去说什么，说现在这里说怎么了，你还怕我说！”葛氏大声说道，“我跟你说，如果儿子因为你哥有什么不好，我肯定跟你没完！”
杨双林咬着牙听着葛氏的指责，整个人现在都陷入一种古怪的情绪。
也不知是内疚还是懊悔……
此时杨大林却带着两个女儿愉悦的走在大街上。
这次对他们来说还算是比较顺利，总算不是“空手而归”，能叫杨宏达出出血也是划算了。
不过面对杨宏达可以蛮横，面对自己弟弟可以肆无忌惮，杨大林在回到家见到脸上带着笑容的黄桂花的时候却只剩下了尴尬。
他路上也问了杨玉兰关于黄桂花的事情，也知道自家女儿答应了让黄桂花来照顾他。
可那时候杨大林是无意识的，现在……
他当然不是不感动黄桂花的付出，可现在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杨大林知道黄桂花的心思，可他真的从来都还没想过续娶。
这样让一个女子留在家里，实在是不妥。
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桂花妹子……”
杨大林放下手中的大米有些局促地站在厨房门口。
黄桂花仿佛没有看到杨大林这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着道：“杨大哥，你们肯定累了，先去歇一会儿吧，我炖了鸡汤，还烙了一些葱油饼，待会儿你们吃一些填填肚子。”
杨大林不知道该说什么，幸好还有杨玉兰和杨小桃在。
“谢谢桂花婶了，这一进来就闻到香味儿了，肯定很好吃。”杨玉兰笑着说道。
杨小桃也附和：“是啊，真的好香哦~”
杨小桃心里倒是觉得如今杨大林和黄桂花真是正好相配了，之前杨大林那个样子让人觉得委屈了黄桂花，如今若是两个人能成一对儿也没什么不好。
黄桂花虽然不年轻了却还很有风韵，人品好性情好，是个很不错的女人，对杨家兄妹也一直都很照顾。
只是不知道恢复甚至的杨大林现在心里怎么打算……
第71章 这事儿真难办
几个人围坐在一个方桌前，只是杨大林表情十分尴尬，似乎根本不敢去看黄桂花。
杨小桃趁着黄桂花去厨房的时候低声道：“姐姐，你是不是问问爹，现在到底准备怎么办呢？”
杨玉兰看看厨房的方向，又转头看看自己爹，也很是苦恼。
如果杨玉兰早知道自己爹能恢复神志，那当时应该就不会答应黄桂花跟着一起过来了，至少也得是问过她爹的意见之后。
可谁知道现在竟然是这么个情况……
可杨玉兰还真不能不管，毕竟当时是她同意让黄桂花跟着他们一起的。
吃完饭之后，杨小桃跟黄桂花一起在厨房洗碗筷，杨玉兰则将她爹拉到了一旁的屋子里。
“爹，对不起啊，之前是我没有考虑周全，那时候一心又想着大哥的事情，怕照顾不到您，才自私的答应了桂花婶子跟我们一起，现在这样……”
杨玉兰现在也很是自责，表情也有些不太好。
别看杨大林平时看着粗糙暴躁得很，其实对自己的孩子向来是心软得没有办法，尤其是这两个女儿。
现在看到大女儿这样为难的样子，连忙将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傻丫头，这事儿怎么能怪你呢，你大哥出事儿，你一个人又要照顾爹，还要照顾妹妹，本身就是分身乏术，这事儿怨不得你，要是真要怪也是爹不好。”
因着自己女儿年纪大了，杨大林也不好太亲密，只能拍拍女儿的肩膀以示安慰。
杨玉兰才犹豫着道：“爹……桂花婶子真的是很好的人，如果你要续娶，我和大哥还有小桃是没有任何意见的，而且桂花婶子对我们兄妹几个也一直都很好。”
杨大林听到这话放在女儿肩膀上顿时便有些僵硬，转过身在椅子上坐下来，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垂头丧气的。
杨玉兰坐到旁边，忖度着道：“爹……您是不是还忘不了娘？但是娘真的走了很久了，你也不能一直困在过去走不出来……我相信娘在天有灵，肯定也不愿意看到您这个样子。”
杨大林叹口气。
“当然是这么说，可是有些事儿……唉，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以前杨大林当然就经常在白杨村见到黄桂花，只是那时候当然没有任何其他的心思。
谁知道兜兜转转的，现在她没了丈夫，他也没了娘子。
寡妇和鳏夫，听上去倒也是般配的感觉。
“我也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续娶的事儿，现在一时间这么让我决定，我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我不喜欢你桂花婶子反而娶了她，岂不是对她也不公平。”
杨大林很确定自己现在心里肯定还是念着亡妻，毕竟当年他们那么恩爱，如今却生死相隔。
若是没有三个孩子，杨大林说不准就真的跟着去了，那也是孑然一身没有丝毫牵绊。
如今却不行。
他是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就该担起应该担负的责任来。
杨玉兰听到自己爹的话也知道自己爹确实也好好想过这件事情了，犹豫了一下说道：“您说的话也有道理，可是该怎么跟桂花婶子说呢……”
虽然当时也并没有承诺什么，但是之前桂花婶子甚至连自己的棺材本都给她了，可见她的真心真意，如今若是她恢复了神志他们反倒是将她的心意弃如敝屣……
他们真的成了无情无义过河拆桥的了。
杨大林抓了抓头发，虽然自己也是纠结得很，却还是道：“这事儿你不要再操心了。本来也不是你们这样的小辈儿能操心的事儿，剩下的我来说吧。”
都这个时候了，杨大林也不可能推脱什么，何况黄桂花是为了他，若是这时候自己躲起来，那他成什么人了。
杨玉兰只能长叹一声。
此时在厨房里杨小桃也在试探黄桂花的心思。
黄桂花擦干净手，笑着拍拍杨小桃的肩膀：“小桃啊，婶子，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多讲，你和玉兰也不用担心，我当时愿意跟着你们一起过来并不是一定要和你们爹成婚，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哪里还在乎这些呢。”
黄桂花舍掉了白杨村，跟着他们来到县城，本来就是想要照顾杨大林，现在杨大林恢复了神智，黄桂花却也不会逼迫对方一定要娶自己。
她当年也看着杨大林和杨母是如何恩爱的，她成亲之后也受了杨大林夫妻的影响，也是用心维护自己和丈夫的关系，可谁知道丈夫却前一步舍她而去。
那时候黄桂花也是肝肠寸断。
可痛苦是痛苦，这命却是爹娘给的，她没有资格随意了断。
当年夫君离世，她成了寡妇后，她弟弟弟妹日日担忧她，将她接回白杨村，弟妹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顾不上，日日夜夜陪着她，生怕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就冲着自己弟弟和弟妹的付出，黄桂花也会珍惜自己的命，不能让弟弟弟妹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
黄桂花看上杨大林的事儿她弟弟弟妹也是知道的，两个人也都听着黄桂花自己的心思，只要她高兴，怎么样都是好的。
原本之前黄桂花他弟弟甚至还想要亲自来找杨樟给黄桂花说亲，后来被黄桂花劝阻了，这才答应让黄桂花自己看着办。
总之不管杨大林如何，黄桂花只要能看着他，就足够了。
真的没有奢望更多。
“婶子难道想要无名无分的，不觉得委屈么……”
“什么名分有什么重要呢，我一个人在家里也是孤单，我也没有自己的孩子，你们兄妹没了娘，婶子照顾你们也是全了我当母亲的愿望。”
黄桂花笑着说道。
但是听着这话，杨小桃却觉得有些怪怪的。
按照这么说，难道黄桂花看上的其实不是杨大林，难道是他们兄妹吗？
这会儿杨大林和杨玉兰两个人刚好也走到厨房来，将黄桂花的话尽收耳中。
杨大林的表情瞧着有些说不清楚的怪异。
杨玉兰微微挑了挑秀气的长眉。
这样看，她爹好像也不是真的无动于衷啊……
第72章 见到监察使了
不知道杨大林之后和黄桂花说了些什么，反正在两个人说话之后，暂时先确定了黄桂花就先住在杨家，杨大林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
杨玉兰姐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反正两个成年人，事后到底要如何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儿了。
而今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去找监察使，将杨樟的事情悉数告诉对方。
听到杨小桃竟然已经把监察使在哪里打听出来了，杨大林和杨玉兰都是一惊。
“小，小桃……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杨玉兰连忙问道。
这种事情应该不是寻常百姓能够打听到的吧，兴许连杨宏达都不知道眼监察使的所在。
杨小桃早就想好了说辞：“是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他是做生意的走南闯北的见过的人很多。之前无意中见过那位监察使，所以现在就把他给认出来了，其他人都还不知道呢。”
这话让两个人都半信半疑。
还是杨大林拍了板：“不管这消息是不是真的，既然知道了那咱们就去找人，如果真是监察使，那自然是好的。”
现在杨大林才不在乎监察使会不会对杨宏达造成什么影响，反正从杨宏达这个侄子把自己的亲儿子关进大牢，那也就没什么亲情了。
侄子和儿子到底哪个更重要，杨大林当然不会分不清。
既然做了决定一家三口直奔福来客栈了。
但是刚到了地方，一家子却被拦在了门口。
“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能乱闯！”
拦着他们的人虽然没有拿任何武器，但是身体健壮，显然武力是相当不低的。
杨小桃连忙低声道：“我们是想要求见监察使大人的，麻烦您能不能让个路？我们只和监察使大人说几句话就好。”
那人虽然有些惊讶这几个百姓竟然知道屋里的是监察使，但是却还是毫不留情的拒绝：“你们若是有事大可以去找你们的县令，不要来这里，那你们是初犯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回家去吧。”
这人之前在旁的地方也见多了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要来见监察使的百姓，现在没有监察使发话，不是谁都会见了。
这人瞧着这三人不太像有什么天大的冤案。
何况监察使大人如今有许多事务要忙，哪有时间见他们。
“这位大人，求求您就帮帮忙吧，我们不会打扰监察使太久的，实在是涉及人命关天的大事！”杨玉兰哀求道。
如果说之前还有些怀疑里面的人到底是不是监察使，但是现在看着这模样也知道里面的人绝对非同凡响。
只有监察使才能压制得住杨宏达。
“说了的监察使大人没有空处理你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干什么！”
见杨大林直接就往里面闯，那人直接过去拦着，两个人之间立刻爆发强烈的肢体冲突。
杨玉兰和杨小桃连忙大声喊道：“里面的人，求求您见我们一面吧，求您了！”
他们也不敢喊大人，毕竟监察使的身份现在肯定是秘密。
守门的人一边和杨大林周旋着，一时不察没想到她们竟然直接高声喊叫，咬了咬牙便要去抓人。
“你们若是这样可别怪我不客气……”
此时在楼下的祁玄也听到了杨小桃的声音。
时现问道：“大人，那位姑娘他们来了，您不去瞧瞧？”
“出去有什么好瞧的，这边就能听见声儿，够了。”
练过武的人耳力格外初中，虽然隔着一层，祁玄还是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位监察使肯定也不会那么好见的，他倒是想要知道如果见不到人，小姑娘会不会再来找他……若是那样，倒是可以提出新的条件来了。
那小姑娘实在是有趣，祁玄忍不住就想要多多逗弄一下。
时隐和时现兄弟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自家主子的“恶趣味”。
被他们主子瞧上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三个人听到“吱呀”的声音，想来应该是楼上开门了。
也是，这么吵闹，那位监察使又不是聋子，怎么可能听不到呢。
事实上监察使当然没出来，出来的是监察使的近侍。
“为何大声喧哗？”
守门人连忙拱了拱手：“请大人恕罪，这几位百姓不肯离开，我这就驱散他们。”
杨小桃看到那近侍却是一惊。
这人是……
那近侍也瞧见了她，同样是一愣。
“是你？”
杨大林和杨玉兰对视一眼，眼神中都带着疑惑。
这位监察使大人身边的人怎么认识小桃？
杨小桃看到这近侍，立刻想到了上次自己在茶馆里救的人，连忙道：“求您帮忙，能不能让我们同监察使大人见一面，我们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并不是故意叨扰。”
如果这近侍现在在这里，那么那次她救的人多半就是……
近侍显然也没有想到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犹豫了一下道：“你们等一下，我进去禀告。”
守门人看看门又看看杨小桃，一时间有些懵。
难道这小姑娘还能认识他们大人？
那岂不是糟糕了……
就在守门人忐忑不安的时候，那近侍又出来了，此刻脸上带着笑意：“你们进来吧，大人说要见你们呢。”
杨大林他们连忙正了正衣衫，这才走进去。
守门人：“……”
这算什么啊……
不管算什么，反正现在杨小桃他们三个人成功进去了。
杨小桃进去之后便瞧见了正在桌案前忙碌的人，桌案上堆满了各种折子信封。
很显然，那守门人口中的监察使大人没空，是真的没空。
杨小桃的目光对上了那人和蔼亲切的眼神。
“小姑娘，没想到我们这就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分啊。”
那人笑着开口。
楼下的祁玄他们也听到了这些话，不由得吃惊。
“真是没想到……她还真挺有本事啊……”
祁玄喝了一口茶，此时都觉得有些好笑。
他是真没想到，那小姑娘竟然连于肃都认识。
还真是不一般啊。
——看来他们主子没有“英雄救美”的机会了。
时隐和时现两个人如此想着。
第73章 震怒
让祁玄感叹很是有本事的杨小桃此时才算是真的感觉到运气卡确实生了效果，虽然不知道这运气卡是不是连带着自己也有好运气，或者说应该还是因为杨樟。
毕竟他们现在来找这位监察使大人，目的还是为了救杨樟。
“当时是真的多亏小姑娘了，不然我这条说不定还真就交代到这里了。”于肃的脸上带着笑容和感激。
杨大林和杨玉兰父女两个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位监察使大人的口中的“救命恩人”真是他们家女儿（妹妹）吗？
怎么听上去那么不可思议呢。
杨小桃连忙客客气气道：“我也是误打误撞，能帮到大人您也是我的荣幸。”
于肃看着杨小桃的眼神中带着感激和欣赏，又道：“对了，你们过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吗？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
听到于肃的话，杨大林和杨玉兰直接就跪了下去，倒是把杨小桃都吓了一跳。
这个时候是不是她也该跟着一起跪啊？
虽然这动不动下跪是有些封建残留，但是身处这样的环境也是没有办法，何况现在的确是他们有求于人。
不过杨小桃正纠结的这一会儿，于肃已经亲自伸出手把杨大林给扶起来了：“快快请起！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就是，若是有我能帮上忙的，肯定不会推脱！”
即使是一般的百姓若是求到于肃头上，只要真是有冤屈，于肃都肯定会尽力而为，更不要说现在还因为杨小桃的救命之恩，于肃若是能帮到忙肯定不会推诿的。
于肃去扶杨大林的事情，杨小桃也连忙把自家姐姐给扶起来。
“于大人，我们来找您也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事关我们本地知县……”
杨小桃用最简略的语气将他们家与知县杨宏达之间的关系，以及杨宏达是如此出于嫉妒和报复之心，将杨樟和几名无辜秀才抓进大牢里的事儿说给于肃听。
杨宏达分明就是罗织罪名陷害杨樟和其他秀才，还有杨宏达之前还克扣了秀才们该有的份例，以及违规推倒了他们家的屋子。
桩桩件件，令人发指。
于肃听着这话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
且不说别的，只单单针对秀才们这事儿就很是荒谬。
他们大祈国重视人才，秀才们的份例给的十分优渥，也是希望能多培养出更多德才兼备的读书人。
万万没想到竟然有本地知县敢克扣这份银钱。
“他这样的人是如何当上了县令！”
于肃眉头紧紧皱起来行成三道清晰的沟壑，显然非常震怒。
杨玉兰犹豫着道：“听说是捐出来的官……”
杨宏达到底是怎么当上的县令，其实杨玉兰他们对其中具体的细节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是葛氏的父亲葛老爷出了钱力，才让杨宏达当上了县令。
于肃听到这捐官顿时便明白了。
近些年大祈国边关战事有些吃紧，国库相对来说便不是那么充盈，为了增加国库收入，就开放了一些小官位来作为可以捐的官。
只要给国库捐赠一定数量的银子，那这个人就可以列为官位候补。
若是三年内政务清明没有犯什么大错，便可以正式成为朝廷官员。
如果杨宏达是捐的官，那他现在该只是候补而已，还没有通过三年的考察期。
可是真没想到，一个尚且没有通过考察期的候补县令，居然如此肆无忌惮地做出这么多荒谬的事情来。
“实在是不配为官！甚至枉为读书人！”
于肃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杨小桃他们看到于肃发怒的样子心里却瞬间稳定了许多。
之后于肃告诉他们，他这些日子会暗中让人调查杨宏达，请杨大林他们先安心回去，等到杨宏达升堂审理杨樟的事情他自会出现。
“多谢大人！”
杨大林他们连忙道谢。
于肃笑着摆摆手：“这乃是本官分内之事，不必言谢。”
杨大林和杨玉兰之后才离开房间，杨小桃临走之前又返回来，将自己钱袋中放着的玉佩掏出来。
“大人，之前您给我的玉佩……”
之前于肃将玉佩给她的时候说过，会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现在他们来找了于肃，杨樟的事情也需要于肃出力，杨小桃觉得也是时候将玉佩还给他了。
于肃看了玉佩一眼，却笑着摇了摇头。
“小桃丫头，这玉佩你还是拿回去吧，这次的事情同你之前的救命之恩相比，实在不算什么，甚至我还要感激你们将此事告知于我，我才能知晓这位杨县令是个什么官，实在是不能相抵。”
“你那兄长既然如此受人嫉妒，相比是个相当有本事的，将来若是参加科考，你们定然也会到中京府去，到时候再把这玉佩给我也是一样。”
于肃之前听了杨小桃说的事情，便猜度着那杨樟定然是个才德兼备的，日后必然有去参加科考的时候，指不定还能直入朝堂，如今这玉佩却是不急着要回来了。
听于肃这么说杨小桃也没再坚持，只再次向于肃道了谢。
于肃却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对了，小桃丫头，我能不能问问你，你们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之前杨小桃那时候见到他分明是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怎么着不过短短几日，他们就知道了他是监察使而且还直接过来了呢。
这可真是让于肃想不通。
杨小桃的眼珠滴溜溜转了转，压低声音道：“于大人，你要小心这客栈里的人呐~”
啊？
于肃愣了一下，待还想要再问清楚，小姑娘却已经眨着眼睛转身跑走了。
杨小桃对于将祁玄的事情偷偷说出来没有丝毫的负疚感，对方是帮了她没错，但是还坑她让她当任劳任怨的小丫鬟，而且再之前还给素昧平生无冤无仇的她下毒。
现在她不过就是稍微给这位监察使透露一点消息，也不管什么。
杨小桃蹦蹦跳跳地跟着爹爹姐姐离开了客栈。
于肃在杨小桃走之后沉思了一会儿，才对近侍道：“去查查，这客栈里头都住了些什么人。”
“是，大人。”
第74章 托事
时隐和时现将于肃和近侍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转过头看着祁玄：
“主子，咱们的行踪恐怕是瞒不过于大人了。”
祁玄失笑。
“罢了，就算是瞒不过，也没有什么关系，于大人可不是会多嘴多舌的人。”
祁玄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他之前让那小姑娘随便帮他找一家客栈，却没想到竟然偏偏就找到了于肃入住的客栈。
更没想到之后小姑娘还请他帮忙找于肃这位监察使。
只能说一切都太巧了。
祁玄站起身掸了掸衣领：“不必麻烦于大人的身边人，咱们这便上去瞧瞧吧。”
于肃万万没想到自己才吩咐了近侍调查，就已经被人找上门了。
看到对方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还没有来得及质问对方的身份，就看到对方抬手一掀。
瞬间露出假面下那张俊美的面孔。
真不愧是中京府第一公子，这模样难怪叫无数闺阁姑娘们魂牵梦萦。
于肃拱了拱手：“原来是祁玄世子，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世子。”
于肃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能在这里见到这位定远侯世子，这位世子出身可是不凡。
他母亲庆宜郡主虽然是太后远方侄女却一直被太后视作亲女，后来又嫁给了风头正劲的定远侯，便生下了祁玄这位小世子，那真是宠爱无边，连太后的亲孙儿当今太子都要退居一射之地。
只是意外这位金尊玉贵的世子殿下怎么会出现在水江县这偏僻地方？
祁玄一点也不客气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笑着道：“我是路过此处，见到这里风景不错就停下来歇歇脚，遇到大人倒是挺巧。”
于肃略沉默了一瞬。
这话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
不过既然祁玄自己不说，于肃虽然古板严肃却不是一根筋的人，自然也不会再多问祁玄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不过——
“那位小桃姑娘，世子可是认识？”于肃奇怪道。
祁玄也不否认，点点头：“有些许来往，也是我告诉他于大人在此处的，所以大人也不必再去调查了。”
于肃：“……”
从未见过如此理直气壮之人。
唉。
罢了。
于肃也没什么能对这位世子说的，何况大约说什么也没用。
不过是行踪而已，只要不泄露给外人，也不值得计较什么了。
看到于肃的脸色，祁玄倒是笑起来：“看来大人是觉得没什么了，能想得开就好。”
于肃扯了扯嘴角，硬是没笑出来。
祁玄这才正了正脸色：“大人处理完水江县的事情之后是否立刻离开？”
于肃怔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这一句也是透露了诸多信息，显然祁玄也是知道他要处理水江县的事情了。
那位小姑娘看来不只是和祁玄有“些许”来往啊。
祁玄不管于肃想什么，只道：“听闻安平县有灾旱，若是之后于肃大人能帮忙处理，那便是百姓们的福气了。”
安平县？
于肃微微惊讶：“那处不是说连年丰收，世子如何……”
这话于肃说道半截便没有再说下去。
祁玄可是出身定远侯府，王府自有信息搜集的渠道，知道的事情也比他们更广一些。
“世子要将这事儿让于我？”
于肃奇怪的是祁玄既然知道安平县有灾旱为何不亲自过去，凭着定远侯世子的名头也无人敢不应话，届时处理了瞒报灾情的官员，还能得个护佑百姓的好名声。
祁玄一笑：“何叫让？大人身为监察使，大祈国上上下下皆可算作大人的监察之内，灾旱并不严重，可怕的是欺上瞒下的地方官员，正合该于大人出手，我若是过去才是名不正言不顺。”
虽然觉得祁玄不过去是有其他理由，不过如今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于肃自然也是感激。
祁玄摆摆手只道辛苦了，之后才起身离开。
临走前又回过头：“我的身份，还望大人不要告知他人。”
于肃这一刻脑袋难得变通极快，拱手道：“下官从未见过世子。”
祁玄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才离开房间。
关上门近侍才疑惑道：“大人要去安平县？”
“这世子虽说桀骜些，可并不是孬心之人，既然说了必然是真有其事，我便走一趟也没什么不好。”
听到于肃如此说，近侍忙点头，只是略有不满道：“这位世子未免有些太过眼高于顶，瞧着仿佛永远用下巴看人似的。”
于肃立刻道：“祸从口出，这话日后不要再讲。”
大约是被于肃的眼神惊到了，近侍连连告罪，表示以后不会再犯。
于肃这才点头，转身坐到了桌案前。
其实于肃何尝感觉不到这位世子的脾性，不过想想对方的出身，以及太后给他的恩宠，那便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了。
想到宫中曾有流言称太后那么偏爱祁玄，反倒是对亲孙儿太子却是一般，说不定祁玄才是才是太后的亲孙子。
这话听来荒谬，皇室血脉岂是可以随意混淆的，不过却足以证明太后有多喜欢祁玄这个表外侄孙了。
于肃想到刚才瞧见的那张脸，不免觉得，老人家多半还是喜欢长相俊俏的孩子，和祁玄一比，太子的容貌可是逊色许多。
只是不知道这样好看的世子殿下，将来能被谁家闺秀收入囊中。
于肃自己的孙女儿曾经也暗自提过对祁玄的思慕，只是当时于肃便劝说她打消这个念头。
所幸这个苗头掐得早。
祁玄不知道于肃如何想自己，毕竟他们就算是耳力不凡也是听不到于肃的心声。
“主子，真要把安平县的事儿托付给于大人？”回到房里，时现低声问道。
祁玄道：“现在没有时间去做那些，太后交代的事情如今更为重要，你们这几日要抓紧时间去找。”
“主子放心，我们已经在查水江县所有的接生婆了，还有村子里的小接生婆，都一一在查。”
祁玄微微垂了垂眼睑。
现在必须要抓紧时间，若是被另外一拨人找到……那他们可就白跑一趟了。
可这水江县说大不大，可却也不小，到底也是个县城，下面几十个小村子，接生婆又没有登记上册。
着实不是易事。
第75章 劝和离
“宏达，这事儿你可是有些太大胆了！”
杨家一家人，包括从白杨村过来的杨若莲，以及葛氏的爹葛老爷此刻全都聚在县衙。
葛老爷也是刚刚知道杨大林恢复神智的事情，也知道他们一家已经到县衙来闹过了一场。
不过他着实不太赞同杨宏达的做法。
“你现在这么哄着他们其实一点儿用处也没有，他们根本就不敢让你直接放人，否则杨樟身上的罪名洗不清，就算放出去之后那一身脏水也还是在身上的，”葛老爷捋了捋胡子说道，“根本没有什么好怕他们的。”
葛老爷听说杨樟还给了杨大林银钱真是不停地摇头。
葛氏听到自己爹这话，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还是爹说的话有道理，之前我便是这么说的，可他们偏偏就没有一个人听我的。”葛氏到底是不敢对着如今是知县的儿子发难，只能将矛头对准了杨双林，“就是这个不中用的，见到他那个哥跟耗子见了猫一样，就差给他哥下跪磕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爹呢！”
葛氏的眼神里满满都是鄙夷和嫌弃。
葛老爷虽然眼神没有自己女儿那么明显，但是他其实从来就没有把这个女婿放在眼里过。
当年要不是自己女儿非看上了杨双林，葛老爷怎么可能把自己女儿嫁给一个这样的人。
纵然现在葛氏和杨双林成亲多年，可葛老爷从来没有单独和杨双林说过话，瞧见他的时候从来都是眼高于顶的。
葛老爷也不去接自己女儿的话，因为杨双林是个什么样子他早就知道，现在多说也不过是浪费口舌罢了。
被自己岳父这么忽视，自己夫人又如此指责抱怨，杨双林整个人仿佛被一股郁气浓浓地包裹住。
手指和嘴唇都在颤抖。
可最后还是强撑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葛氏看到他这种没有脾气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呵斥道：“你要是不想说话就去，去厨房看看锅上的汤炖的怎么样了，那可是我亲自下厨给爹做的，你去看着火去！”
杨双林站起来，佝偻着身子离开了房间。
反正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总是位于最底层的人。
早就习惯甚至麻木了。
“宏达啊，你啊就是没摊上个好爹……”
听到房间里传来的声音，杨双林脚步顿了一下，之后又快步离开了。
葛老爷听到外面离远脚步声眼神中更是不耐。
真是一点骨气脾气都没有。
废物一个。
“外祖父，您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办？”杨宏达现在也是没有什么主意。
在杨大林他们走之后，杨宏达找冯师爷商量了一番，可冯师爷是劝杨宏达还是息事宁人的好，反正之前也只是把他们抓进来，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做，所以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
毕竟杨宏达现在这个县令当的也都还不稳定，实在不必急于现在就要报复谁。
反正那些人一直都在水江县，想走也没有地方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如今正赶上监察使到来之际，实在是不必多生事端。
“要我说啊，你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杨樟还有那几个秀才的罪名，全都给他做实了，反正人都已经抓进来，之后要是放了，那你这个知县可就犯错了。”葛老爷说道。
其实杨宏达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毕竟是自己罗织出来的罪名，就怕有什么漏洞。
“这有什么可怕，只要把各个地方都编好了，让人找不到漏洞不就行了！”葛老爷不以为意地说道，“你当上一个知县判的案子就全都没有冤案吗？其实不过是你的手段够不够高明的问题！”
葛老爷在城里多少年了，有空的时候曾经也去听过衙门断案，没有一个知县是万无一失的。
只要能糊弄住现在的百姓们就可以了。
就算杨大林他们到时候有什么意见，人微言轻的根本无济于事。
葛老爷就是觉得杨宏达实在是太过草木皆兵了，自己这个外孙骨子里必定还是留着他们杨家的血，这有些地方还是跟他爹有些像。
不过葛老爷还是向着外孙，等将来若是葛氏和杨双林和离了，说不得外孙就直接改姓葛也未尝不可。
当年其实想过让杨若莲姓葛，只是后来葛老爷自己反悔。
正是打着这个让外孙跟着姓葛的主意呢。
葛老爷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做什么的人，吃完饭就把自己女儿给叫过到旁边的屋子里来了。
听到葛老爷的话，葛氏吓了一跳。
“您说什么呢？什么和离不和离的，爹，我可没想过和离啊！”
虽然如今对杨双林这个夫君有诸多看不上，可毕竟是结发夫妻，情分也还是在的，葛氏可从来没想过要和离。
何况如今儿子和女儿年纪都这么大了，葛氏若是现在和杨双林和离，那一双儿女岂不是面子上也无光。
“你若是和离，到时候他们都跟着你来咱们家，改姓葛，到时候连咱家的客栈也都是他们的，旁人羡慕都还羡慕不及呢！”
葛老爷显然早就想过这件事了，并不是突然才提起的。
葛氏整个人现在都是懵的。
她再如何也是真的从来没想过和离的事儿啊。
若是和离，那她成什么了……
“爹，还是算了吧，双林他虽然没本事了一些，可到底对我还是好的，我哪能和他和离啊。”葛氏摇头拒绝道。
“瞧瞧你这傻的，若是你同他和离，那白杨村里的房子自然留给他，到时候爹再给他一些银子补偿，他白赚了这么些年，拿着银子再娶上一房年轻媳妇也不是难事。”葛老爷说道，“爹可是为你们好，宏达如今是县令，将来说不准还能当上知府，再甚还有可能去中京府做官，天子近臣也未必不行，你说杨双林那个样子配有这么好的儿子吗！”
提到杨宏达的前程，葛氏却是犹豫起来。
“也别着急，反正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你就慢慢考虑。”葛老爷看到女儿的动摇笑着拍拍她的肩膀。
此时两个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对话已经被外面的人悉数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