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三族牵绊上
三族牵绊的事还要追溯到第三代,那是老冥王一时贪看热闹惹下的祸事。
且说混沌结凝露,凝露生青莲,这青莲由二十四瓣莲花和五片叶子组成,莲花化身为二十四仙,而这五片叶子也落地成型,晋升为神,分:善、恶、真、假、妒五神。善者极善,恶者极恶,真者极真,假者极假,妒者极妒。且说五神身型容貌相似,且都是男女同体,但除了恶神之外,其余的均不构成威胁。
事情发生在第三代飞世前一百九十年,恶神虚无因情所困,为情血染三界众生,后又因在三界作恶多端,引起众愤,由三神五仙与其对抗,最后在骷髅海岸被诛杀,亡后化一口怨气,浮于当场,原这骷髅海岸是冥界的一处入口,老冥王贪看热闹,竟与这口怨气撞个满怀,自此,恶神最后一丝精魄寄于老冥王身上,其怨气沿着冥界鬼家的血脉一路下传,为的是有朝一日借着神级血脉再度现世。话说五片叶子化成的五神乃是同根,只要还有其余四神在,恶神便是没有了最后的精魄,也仍然会重生。若问那恶神的怨气被吸入,吐出来不就结了?恶神不会自己出来吗?那这话就要再往前细数个十几年了。
恶神因情所困,血染三界,这个情最终还是敌不过命,魂归冥界后,恶神前去讨要,不得,强行带离时,因与老冥王发生口角冲突,最终失手将其挚爱打的烟消云散,从而迁怒冥界,若说那一掌究竟是谁的掌风剐蹭到了那位挚爱,这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从那以后恶神就与冥界结了仇,纵使能够重生,也定要让冥界鬼家不得安宁,这便是‘恶’神。
恶神的怨气极重,最终化成了牵绊咒和女身咒。
牵绊咒,既是冥界鬼家的男女与其余两族的男女产生情感纠葛。
女身咒,既是冥界鬼家不得有女子出生,生,则分其神力,渡其恶邪,其恶邪居于主位者必定视冥界为敌,与三界对立,随即血淹冥城,屠尽皇亲,搅乱三界。
自老冥王吸入恶神怨气那时起,牵绊咒即刻生成,随着血缘向下蔓延,其连带性强,首当其冲的便是其六子鬼期,也就是现如今的冥王。
冥界皇家以鬼为姓,乃是三界为数不多的神级属性。现任冥王本名鬼期,是老冥王的六子。成年后因性情纨绔,放荡不羁,后又因庞杂琐事被老冥王处罚,锁住神力,扔去人界,万年间不得回归冥界。
万年人界服刑枯燥无味,幸而得一名为炽恋的猫妖相伴,万年惩处才算得了些乐子。
服刑万年归来时,鬼期便将这猫妖带回了冥界,预请示父皇加以皇姓,封王赐地,但就在封王那日,不懂冥界规矩的炽恋,并未化形,且以猫身途经阴路大街时,引起数百鬼魂起尸,闹得冥界沸沸扬扬,老冥王增派鬼差全力追捕起尸鬼魂,数月后才将此事平息,而阳间起死回生,阴尸还魂的事比比皆是。
飞世前一百九十一年,老冥王有意让位于鬼期,奈何人界服刑并没有约束他,反而是更加的不受约束,便于半年之后再次逃离冥界,前往人界与妖界的交汇处。
又半年后故事开始......
海默谷,一个很美的山谷,方圆千余里青山环绕,山上种着一种非常罕见的草,名为鱼沁,每到秋冬季都会开出血红色的三瓣之花,异常娇艳。而被青山围绕的便是这安静祥和的纹淼湖,湖底四通八达,纵横交错,湖水泛着恬静而又诡异的蓝色,这并不是一片死水,且只有一种鱼在此生长。
没人知道这纹淼湖究竟有多深,有多大,他们只知道进入这湖泊的代价,那一抹血色比山上鱼沁草开的花还要娇艳。
海煞是一种极其凶残的鱼类,祖先分为两种,一红一蓝,红为‘海煞’,且是鱼族本体,本性凶残至极,好斗易怒;蓝则是‘蓝翁’也称‘蓝祖’,此类鱼与海煞同族同年成形,却生的一双蓝目,详情温婉谦和,没有攻击性,但此类祖先的一大特征就是,蓝目会在情况危急时与红瞳变换,那是温和与凶残的交替,过后还会恢复蓝目,而红目海煞却不会转变蓝目,在整个海煞族群中,蓝翁者居于少数,群鱼海煞虽有攻击型,但对于本族异类却甚是和顺,从不会与之发生争执。
海煞一族鱼妖分三个阶段:全鱼、半鱼、化形,对应的就是初级中级和高级。化形后的他们,单看容貌并不能和凶残结合起来,反而那一头幽蓝色的妖发让观者心驰神往,总有忍不住要去亲近的冲动,四界中数妖级化身最美,其样貌是神级与仙级无法比拟的,而海煞鱼族的美,则是美的惊心动魄。
月老有言,牵绊牵绊,有牵有绊,牵者红线,绊于三缘,红线仍是出生时的红线,三缘还是红线所牵的三缘,故牵绊咒只是将红线拉短,千山虽远,万水桥长,不行不过便可得偿。
简单的说,就是把中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自动清除了,关门结亲一看一个准。
若问为何选择海煞鱼族和冥界冥醴族?这可不是恶神牵绊咒的功劳,且还得从‘缘’字谈起。
事情发在第一代神妖成形之后,海煞鱼族成型后的第一代鱼王是性情温和的蓝祖,而当时的冥王并非冥祖,乃是冥祖的长子鬼畿,当时海煞蓝祖和冥王鬼畿爱上了同一个女子,那女子并非凡人,而是冥界第二大族群,冥醴族的公主。当时的冥王有着比海煞还要凶残的心,这是一段海煞族群都必须铭记的历史。冥王为了得到那个冥醴之女,在会客宴上给海煞一杯毒酒,触及便会身亡。但是因缘巧合这杯酒被冥醴之女误食,谁叫她爱上了那只温文尔雅的海煞呢,即使知晓这酒的来去经过,也无怨无悔的一饮而尽。毫无怨言的躺在了冥王面前,隔着餐桌望着那只几近崩溃的海煞,那一刻她化成一缕薄香飞向海煞王居住的海默谷,撒在那片山坡之上,薄香掠过的地方都长出了一种开有三瓣的红花,瞬间环绕了整个海默谷。这花便是鱼沁,对鱼的爱沁入心底,永生不变。
因此事海煞与冥王结仇,并邀约在海默谷外开战,那场战争无胜无败,冥王最终也不曾进入山谷之中祭拜公主,而海煞王的血流入了纹淼湖,染红了一片湖水,那双宝蓝色的双瞳变得鲜红,最终心痛而死,其身葬在了那片山坡之上,自此有鱼族老巫占卜得知,所有蓝祖的海煞都没有好下场。也是从那时起,海煞鱼族跟冥界断了往来,就连死去之后也不入冥界,任其灵魂散入风中。
由于初代蓝祖的事,海煞一族对冥醴族非常宽容,会让冥醴的后人回来这片山上祭祀那位为爱而死的公主,当时的冥醴王没有追究任何责任,更可以说他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害死了他的宝贝女儿,这个两鬓斑白的老人不想追究,也没有力气去追究,得过且过是冥醴族的一贯作风,没有亲疏血缘之分,久而久之这个老好人的族群开始隐形于三界之中,以此避开那些借着他得过且过的族群性情而尽做些不可饶恕的事的人。
鱼族老巫,在海煞鱼族地位很高,每当她占卜出下一位与冥界有情缘浮现的同族鱼妖时,都会通知鱼王将其关押或是处死,千万年,亿万年间不知处决了多少冤死的男女鱼妖,但纵使如此,在第一代至第三代期间仍有那么三两只偷溜出去,与冥界鬼族、冥醴族产生了剪不断的纠葛,但亿万年间也就那么三两例而已。
直至故事发生的这一年,鱼族老巫占得此次与冥界鬼家再续姻缘的是鱼王的小女儿,那个返祖的公主鱼千楚,她的眼睛自出生的那一刻便是幽蓝色的。鱼王不舍最小的女儿被囚禁或是处死,便加大警力保护,令其不可踏出海默谷半步。
在这个秋高气爽风轻云淡的午后,群山环绕的海默谷来了一位故人,这女子蔷薇色的头发随风飘动,温柔的双眼似乎能融化冰雪,她身披着雪白的斗篷,缓缓的向山坡上走来。正值秋季,漫山遍野的鱼沁花苞怀抱着一丝羞涩与坚贞迎着阳光竞相开放。
她是冥醴族的落殃公主,每年的祭祀都由她来执行。拨开鱼沁一路向上,远远的瞧见对面三五个海煞士兵站在一名蓝发女子身后,血红色的眸子一刻不离的盯着对方,生怕出什么差池。而那女子摘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插在耳边,湖蓝色的长发编成一个辫子垂在身后,耳边的碎发随着清风律动着,抬头的那一刻,阳光洒进她幽蓝的双眸中,竟像是装下了整片天空一般。
落殃勾唇浅笑唤了声千楚。
女孩转身,唤了声落殃姐姐。
都道妖拥有天下最美的容颜,鱼千楚身着白衣长裙,在鱼沁草鲜红花瓣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明朗,正可谓:雪面桃花绘浅妆,天做双眸云为裳。柳叶弯眉娇凤目,贝齿绛唇话留芳。
第二十三章 三族牵绊中
且说又是一年祭祀时,冥醴落殃公主带着对祖上的思念与敬畏只身前来祭拜,迎着漫山开着的鱼沁花朵,海煞鱼族的小公主鱼千楚正在山坡上玩耍,今日是她化形成功的第二天,得了双腿,自然要出海上岸,如今正与山比高,与花比美呢。
海煞卫兵见冥醴落殃公主前来,纷纷动作统一声调一致的问安。
鱼千楚急于展示双腿,故而将长裙撩起,让落殃观瞧,海煞士兵见状纷纷转身回避。
“你这丫头,没羞没臊的,腿是随便显露的吗?女孩子家家要矜持。”落殃上前将其裙摆整理好,就拉着她朝祭拜的山洞走去。
“姐姐看我腿美吗?和你的一不一样?”鱼千楚仍旧不听劝,提着裙角仔细打量,她是鱼妖,比不得自出生以来就生有双腿的神,如今正稀罕的不得了。
“快撂下,你那几个侍卫的脸比这花都红了。”落殃笑说。
在海默谷的南山上又一处山洞,洞中立着死去公主的全身雕塑,每年鱼沁开花时,冥醴族就会派人前来祭拜,前些年是冥醴王长子,这五十几年就换成了冥醴落殃。
海默谷地处妖界与人界的交汇处,乃是一半在妖,一半在人。在妖这半且由群山环绕,山外有山,环山九叠,下走八川相连,在人那半则有三山一城一片海与其相接。
人界如何暂且不论,只说连接妖界的这片,名为九叠山,山下有八条地下河与外界相通,妖界群妖都知晓,这九叠山是进不得的,进山的妖就没有出来的,故而九叠山除了无精无魄的寻常鸟兽定居,旁的化形之物一概绕路走。
自与冥界反目,海煞鱼族便断绝了与外界的来往,并在九叠山设立岗哨,将一切进山的妖兽统统杀掉,如此举措持续了千万年之久,故而在妖界形成了那样的传言,也令海煞鱼族消停至今,然‘它法’乖张,两代飞世都不与海煞有关,时至今日一只海煞都没被带离过。
且说海煞断了与妖界的往来,却没有断了与人界的往来,无论是私营企业还是辅佐皇权都做的有模有样风生水起。这一来二去,竟也无心无意寻求妖力升华,一时间,竟从能与冥王对抗的一等战力鱼妖,成了妖界战力垫底鱼妖,如此一来才被一只七彩蛇妖灭了全族,当然这都是后话,今且说冥醴落殃携鱼千楚前往祭坛祭拜,四个侍卫都站在洞外把守,山洞很深,但山间中空,此刻的阳光正好透过山顶洞口投下,洒在冥醴先祖的身上。
南山的山洞岔口有一间石屋,落殃每次祭祀都会在岸上的石屋里住上几日,给千楚讲讲三界的趣闻,四界的奇事。就在两人恭敬的叩拜完先祖之后会,一声猫叫从石象身后传来。
猫这种动物,九叠山也有,在鱼千楚成为人鱼时期,兄长曾从山中捉来几只养在山坡上,给千楚解闷,但因其寿命极短,伤了千楚的心,故而再没养过。
此刻一只清一色黑猫从石象后走了出来,坐在供桌上看着面前的两位,这猫不似普通猫眼神那么纯洁,而是目光狡黠的在两位脸上游移,最后定在面容更胜一筹的鱼千楚脸上,张着猫嘴道:“姑娘好貌相。”
早些年,在炽恋还没遇见九尾的时候,姻缘线数不胜数,其貌极俊,性子又好,故而与其纠缠不清者比比皆是,但在遇见九尾之后,毅然决然的将剩余的两根姻缘线斩断了,也将九尾身上牵连的十几根线一并剪断。
此为小叙,作为他话,意借炽恋之猫引身后之事。
炽恋话音刚落,石象后一个更加高大威猛的身形显现出来,一身玄色锦袍束身,一头乌黑长发高耸,面容刚正,神情威严,这便是老冥王的第六个孩子鬼期。
三界之内不论妖还是神,其身的姻缘线绝不止一条,成年鬼期的姻缘线虽比不得猫妖炽恋那般众多,但也是单手不够,双手来凑的。今日入了九叠山,自祭祀山洞见到了鱼千楚那刻起,这条姻缘线算是正式拉进了。
而此刻,远在妖界骷髅海岸边恶神已死,老冥王吸尽怨气,恶咒来的竟比秋风还快,鬼期原本打算绕开九叠山再入人界的,可偏偏应了恶咒的干扰,径直走进了九叠山,还来到了九叠山环绕的海默谷,藏于石象后等着鱼千楚的到来。
此刻的鬼期站在石象旁,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鱼千楚,仅一眼,便再难移开视线。
石台上的这位,鱼千楚不认得,但冥醴落殃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落殃年长鬼期几万岁,在冥界千年年会上见过他两次,也似如今这般,一眼定情。
鬼期被老冥王罚去人间后,冥醴王找老冥王说亲,有意将小女嫁给鬼期为妃,老冥妃很是中意落殃,一来二去,亲事也算结了。然佳人期君来,君却觅红颜。待鬼期万年服刑归来,彼此却不得一见,前几个月落殃曾听兄长提起过,半年前有婢女走漏风声,将娶亲的事跟鬼期提了一嘴,至此才逼得他离家出走,却不曾想,一来二去,竟走到了这里。
“你是海煞?”鬼期弯唇一翘,走下高台。
“你是何妖,怎入得九叠山!”鱼千楚惊呼一声,却又捂住了嘴巴,她见对方气宇轩昂不似凡夫俗子,竟和兄长有着相同的气韵,先是惊奇,后又怕侍卫听见,故而悄声道:“你......也是猫妖?”
“猫妖?”鬼期挑眉看着身旁不化形的黑猫,嫌弃着说:“对,猫妖,你是海煞,看样子可是返祖了?”鬼期饶有兴趣的看着对方的眼睛,数秒后竟觉无法移开目光了。
鱼千楚被鬼期看的脸蛋儿上浮出一抹红晕,最后怯生生的朝落殃身后站了站,时不时的偷瞄他两眼。
“这位也是海煞?”鬼期此刻虽是心荡神摇,但脸上却不露半点声色,已收回目光看向跟前的另一个美人。虽说妖容极美,但面前这位身穿白衣的女子却有着与鱼千楚不同的美感,仙姿玉貌,有如月殿嫦娥一般。
落殃是个极其敏感的神,少时即懂察言观色,从鬼期出现在石象之后,到行至跟前,每一步,每一眼都逃不出她的明眸,忽的又想起了兄长打听到的消息,鬼期因婚事逃离冥界,此刻若是说她便是他未来的妻子,他又会作何回答呢。
“落殃姐姐不是海煞。”鱼千楚站在落殃身后红着脸回答。
“哦?那你是......”
“区区小神,不足挂齿。”落殃不待他说完,便用八个字做完了自我介绍。
“你叫落殃,那你又如何称呼呢?”鬼期见落殃拘谨尊礼,便减了两分兴趣。
“我叫鱼千楚,你呢?”
“我叫鬼期,妖山鬼家,这是炽恋,猫妖。”
落殃被汗水浸湿的手掌紧紧攥拳,在鬼期的一言一行中,已分辨出了一个神的心性,他不单贪玩不羁,还很花心,纵使左拥右揽也难解身心之虚。
鱼千楚很是中意新来的两个朋友,并叮嘱他们小心侍卫。
由此鬼期和炽恋便住在石象后方的一处山洞里,距离南山内的洞口很远,落殃则住在南山内的石屋里,然三日后的一个清晨,鱼千楚来找猫妖玩,落殃与鬼期才有时间单独相处。
看着山洞内玩耍的一鱼一猫,鬼期负手而立,一眼不错的看着千楚。
“落殃公主可是来祭祀的?”鬼期沉声问。
“看来六皇子已经认出小神了。”落殃紧张的攥紧拳头,指甲都嵌入手掌中。
“提亲的事,向来都由男方先行,你父皇是不是怕你嫁不出去了?”
此言一出落殃的心就此坠入深渊,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想必这事都是你父皇的意思,你一个女孩子家的,不好开口,若有了喜欢的男子,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将这事结了,到时候你也轻松些,不至于回去挨骂。”
“多谢六皇子。”
“不要跟旁的说我和炽恋在九叠山,回去后就当没见过我。”
“是。”落殃颤抖的内心已经打乱了呼吸,既然逐客令已下,那她还有什么需要留下的理由呢,随即说:“六皇子身份特殊,气味也特殊,外面的侍卫兴许不认得幽冥香,但海煞一族并未经过飞世,老一辈海煞王仍旧健在,这幽冥香的气味,切勿让他们闻见,不然......”
鬼期一听此言,方回身正视身旁站着的静如明月的女子,随即俯身于落殃肩头嗅了嗅说:“你这味道到好,我不记得冥醴有香,你这香气倒是能够掩盖我的气息。”
落殃在离开之前,将随身带着的一瓶衣花妖家秘制掩香月露留在了洞中,并让鱼千楚告知侍卫祭坛供奉着香露,以此掩盖了鬼期身上的幽冥香。
鱼沁年复一年的开着,落殃年复一年的进入海默谷,不单单是为了祭祖,还要换散尽的掩香月露,以及多些与鬼期相处的时间,纵使知晓对方钟情千楚,仍不表露真心,冥醴族生性并不好战,讲得退避三舍不争其言,有时她竟庆幸鬼期爱上了千楚,好让她有更多的时间与其相处,尽管每年七日,但百年便有七百日。
鱼千楚性子单纯,耀如明日,禁不住鬼期的花言巧语,于第二年春私定终身。
百年长河已过,掩香月露风流,鬼期虽有佳人在侧,却厌倦了东躲西藏不见天日的生活,撺掇着千楚出山,此事还未商议规划,却在一个秋风吹起的午后,生了变故。
第二十四章 三族牵绊下
这日清晨,千楚和往常一样,于水晶宫中醒来,出海前往南山,可在行至中殿时被告知今日留在宫中,跟随的侍卫说,海默谷生出变故,漫山遍野的鱼沁花朵一夜之间都变成了蓝色的,鱼族老巫占卜得知,说是妖物作祟,正派鱼兵出山侦查去了。
“我走不远,只在南山的祭坛中玩,今日落殃姐姐要来祭祖的。”千楚不会说谎,也不会掩盖自己的心境,此刻她额角滴汗,紧张的呼吸都错乱了。
“公主,下属见您神情有异,别是昨夜晚归着了凉,需要下属传医师过来吗?”
“不用不用,我就是觉得水中有些闷,想出去透透气行吗?”
“这......下属不能做主,还需请示王上。”
待鱼千楚请示过爹爹之后已经日高三竿,出水的一霎那,她便被漫山遍野开着幽蓝色花朵的鱼沁惊呆了,往年花开时,山野间一片大红甚是好看,如今蓝的犹如天空坠落一般,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就在这时,千楚看见从祭坛中出来的落殃,也不顾山旁侍卫的阻拦,拼命朝岸边游去。
“落殃姐姐,这这,究竟是怎么了?”鱼千楚虽震惊,但还是担心山洞里的那位,瞪着杏眼朝里面张望。
“没事,他走了。”落殃见千楚松了口气,便转头看身旁开着的鱼沁花朵,皱眉思索。
“他走了?回冥界了?”千楚见鱼沁花瓣蓝的刺眼,只觉身上不大舒服。
落殃先是一怔,后晓得二人推心置腹,便叹了口气说:“这花,恐有大事发生啊。”
还没等再说些什么,千楚便扶在石壁上呕吐了起来。
“你这是?”落殃神经紧绷,似乎知道了花开妖异是为了什么。
“许是刚刚游的急了,心思又焦,所以才会......”
不待她说完,落殃一把抓住其手腕,纤指扶脉,果真内藏鱼子。
落殃的心神在见到鱼鬼相恋时就崩塌过一次了,这次鱼鬼藏子,不仅是崩塌,简直是把她的心踩碎了。
鱼千楚对腹中孩子抱有很大的期望,并不觉得有何不妥,还让落殃将这一消息带给鬼期,可二位一别,就再没见过了。
落殃将千楚有孕一事如实告知鬼期,后者被惊喜冲昏了头脑,竟谢过与自己有婚约的女子,奔去冥界冥宫请求父亲准他前往海煞鱼族提亲。
但两族恩怨怎是儿女情长能缓解的,纵使此次的冥醴族并没有从中作梗,或是成为焦点,但命运使然,有恶神的牵绊咒相连,三族的事,终究还是要一族不差的纠缠在一起。
老冥妃听要娶海煞族的公主,当场就被气晕了过去,千万年前的那场大战虽说分不出胜负,但有战有伤,有战必有亡,当初立誓不与海煞来往,如今怎的为儿女私情,至亡灵不顾呢。
鬼期不顾家族制约,毅然决然的带着聘礼前往九叠山,可刚踏入山就被士兵擒住,扭送至海默谷。
海默谷内,千楚有孕一事暴露,已经被囚禁在鱼宫中,此刻千万只鱼妖出海一审那个狂徒,鱼王见鬼期带着聘礼前来提亲,恨不得一刀杀了这个狂徒后辈。然纵使鬼期如何说服祈求,鱼王始终以冥鱼之间的恩怨立誓为由,拒绝了他的所有请求。
可一事未了,一事又到,大批冥将冥兵进入九叠山,恭敬的说明缘由后,将鬼期强行带回冥界,为的就是奉旨成婚。
被囚在鱼宫中的千楚透过水晶球将外界的事情看了个仔细,虽是泪水混着海水飘散化为小钻,但冥将最后的那句话她还是听得很清楚的,奉旨成婚,迎娶冥醴族的落殃公主。
“姐姐?”
冥界冥王六子娶亲,乃是冥界大事,可这事办的却很是草率,落殃几乎是一路发懵的被抬入了冥宫的无期殿。
“你不是被你父王胁迫的吗?你去求他悔婚啊?你没有心仪之人吗?”鬼期粗鲁的撤去罩在落殃头上的喜帕。
“我虽不愿,却也如我心意了。”落殃的头饰被喜帕带动有些松了,歪歪的立在她头上,显得甚是狼狈。
“你这话什么意思?别告诉我你喜欢我?怎么可能?你明知我喜欢千楚,却硬是要你父王来提亲?落殃啊落殃,我怎么瞧不出你竟是这种神呢?”鬼期厌恶的将喜帕摔在地上,推翻了放在一旁的所有物件,最后颓然的坐在上锁的门边。
“七百日相处,你究竟也不曾了解过我。”落殃拔去凤头霞冠,头发已经乱作一团,精心描绘的妆容也被泪水晕开。
“老大,老大,成了,快走。”炽恋不知何时匍匐在门口,将门锁撬开后,拉着鬼期逃离了洞房。
“路已铺好,祝君幸福长乐。”
落殃在屋内转了几圈,看着满地狼藉的洞房,失声笑了。
“冥王的生日宴上,我随着父王参加,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当时你还那么小,什么也不懂,还淘气的闹出了一些荒唐事,只一眼,我便知道你定是我命中姻缘,为了追上你的脚步,从那时起我开始学习各种礼仪,各种乐器,精通三界典籍,苦修灵力,直到千年年会上,你我第二次相见,纵使我饱读诗书礼乐俱佳,纵使三千目光集一身,你仍是瞧不见我的存在......我是看着千楚长大的,比你早认得她五十几年,她就像我亲妹妹一样,能得到千楚的爱是你幸运,而你什么都不差,就是差了些运气,如今我为你求了些运气,铺了些运气,又将我的运气转给了你,好好待千楚,在冥鱼立誓没有废除之前不要回来,你不愿过东躲西藏的日子,可以后却要为千楚收敛些,别让她过得太辛苦。”
三小时后,炽恋带着千楚出海,并鬼期三只前往人间避难,千楚虽保住了,但腹中的孩子却被鱼王打掉了。
‘冥界六皇子逃婚’,‘海煞鱼族再度现世’,‘海煞鱼族小公主失踪’,‘冥醴族公主被囚于天堂地狱’,‘冥醴族舍子不救不求情’等等新闻在三界传遍了,纵使怎么传也没传入人间。
一年过后,海煞鱼兵侵入人间,找到了鬼期和千楚,随后冥兵至,三波打斗时,炽恋被冥兵打伤俘虏,鬼期并千楚逃入妖界。
同年新闻又加了两条:冥界六皇子与海煞公主私奔;六皇子随从猫妖被打入天堂地狱。这次鬼期和鱼千楚知道了。
“姐姐怎么囚进了天堂地狱?天堂地狱是个什么地方?”千楚问。
鬼期怔了怔,钳制着雀妖的手腕问:“冥醴族的公主怎会被囚?”
雀妖吃痛,说:“那日婚宴是她放走了六皇子,所以扣了个欺君罔上的罪名,并且还为冥六子和海煞公主私奔的事做好铺垫,你说这不是傻吗?将亲夫拱手让给他人了?”
鬼期怔在当场,思索了一会儿后沉声问:“她做的铺垫?什么铺垫?”鬼期始终不觉得落殃有什么好心,若不是她让其父提亲,也不至于闹成这个样子。
“还不是帮六皇子与海煞公主相会,据说海煞公主就因为她才能逃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的,并且还用万金难买的掩香月露遮蔽了幽冥香的气味,听花妖衣家的商贩说,那冥醴公主曾于百年间垄断了他家所有的掩香月露,这香露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提炼出来的,一年也只能提取一瓶,而这一瓶就能用一年,百年可就是百瓶啊,那可不是小价钱,足以搭上冥醴家的半壁财产啊。”
鬼期听雀妖如此说,竟也恍然大悟,花妖衣家的香料是三界最好的,也是最贵的,掩香月露哪是那么容易得的,可每年他都开口讨要,可她一次都没提起过价钱。这份心意暂可不提,单说这天堂地狱,进去的神或仙、妖就没有能活着出来的,如今就连炽恋都被关在那里了,鬼期开始犹豫了。
天堂地狱,乃是扣押三界之内,犯了重罪的神仙妖的地方,只要进去就没有能活着出来的。没谁知道这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因为没有一个进去还能出来的,有妖传说那里就像天堂一样美丽,有妖说那里比十八层地狱还要艰苦,地狱空灵山只囚禁冥界重犯,但天堂地狱却是三界中令其闻风丧胆的地方,有人戏说编排里面的残酷场景,撰写出各式各样的残酷刑法,有人却笑称能进去此生无憾了......
当鬼期带着鱼千楚回到冥界时,距离炽恋被关已有两月有余。
冥王恩准了他在天堂地狱门口等候,并让看守将炽恋提出。
炽恋,猫妖。鬼期觉得这世上再不会有妖能盖过炽恋的容貌,如今猫妖显出原形,黝黑的毛发上伤痕累累,有的皮肉竟如花朵般绽开,它身体不停的颤抖,眼神涣散,俨然只有一口气在,任由千楚怎么呼唤都叫不回它的魂魄。
“父皇,你怎能如此对待他呢!”鬼期怒喝道。
“你心疼你的猫,就乖乖的和这公主分开,你知,你现在不单单是毁了祖宗的立誓,还中了恶神的牵绊咒。”冥王一脸冷漠的说。
“诅咒?”鬼期脑子乱的完全没了主意。
“冥王神,落殃姐姐呢?”鱼千楚抱着炽恋猫身,滴滴泪珠化成星鱼钻坠落,她见猫儿在这儿待了两月如此,那冥醴落殃在这里待了一年多又会怎样呢。
冥王冷眸一扫,哼了一声道:“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当天堂地狱的大门开启后,鬼期和鱼千楚才算真切体会到何为天堂地狱。
这里有着与天堂一般的白色,并且除了白色之外,什么颜色都没有,白的刺眼,他俩进去后只觉得头疼欲裂,白色的墙体似是活的,此刻吐出了一个物体,两位走进一看,正是一身红装喜服的冥醴落殃。
“姐姐?姐姐?!”鱼千楚跪扶在落殃身前,无论怎么呼唤,都唤不出对方的丝丝回应。
鬼期没敢上前,定定的站在远处,他的大脑已经无法根据现状作出任何回应。
“你做出的事,自己不能收场,总要有神给你收场,你做错的事,自己不能受罚,总要有神代你受罚。事能做也能收,这就是规矩。”冥王站在天堂地狱门口,定睛审视着自己的儿子。
“冥王神,求您救救姐姐,救救炽恋吧!”鱼千楚泪流满面,豆大的星鱼钻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
“你不要求我,你应该求的是他和你自己。”冥王神色冷凝的的看着面前的二位。
“鬼期,求求你救救姐姐吧,救救炽恋啊。”鱼千楚没听懂冥王的意思,只当鬼期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鬼期混沌的大脑开始渐渐清晰,最后跪在冥王身前说:“父皇,儿臣从命。”
当鱼千楚被冥界使者送回海默谷时,那里又发生了更大的变故。
海煞因与冥界传出绯闻,由此引起一些妖怪的重视,之前盛传海煞公主离家出走,妖怪们就行遍三界展开搜捕,在与冥界传出绯闻后,便知海煞势衰,又与冥界不睦,故而趁乱打劫,群妖都知道海煞全身是宝,故而组建军队大肆攻之,海煞族群死的死伤的伤,原本昌盛的海煞鱼族,现在就剩下那么千余只。
冥界使臣见状匆匆赶回回禀冥王,冥王念在鬼期对鱼千楚的情分上,出兵反击。
妖怪虽被悉数斩杀,但海煞族就此破落了。
鱼千楚跪在被践踏入泥土的鱼沁花海中,泪竟似是枯竭了一般,想起自己的父兄亡故,想起自幼疼她的落殃姐姐生死不明,想起常伴身侧的猫妖炽恋,想起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想起了种种任性的行为,想起海煞的顽固,想起祖先的立誓,哀莫大于心死。
此刻她睁着眼望着天,吐尽了最后一口气,身子一轻,化成一缕薄烟,绕海默谷一周,穿行在千余族妖之间,掠面而过,将那一双双血红色的双眸,染成了幽蓝色,最后飞入冥界,飞向冥宫。
“这猫妖的魂魄尚在,调养个千百年即可复活,倒是落殃公主,魂魄游历,恐再难救回了。”仙界医师说。
直到失去时,才能回想起当初的美好,鬼期脑中不断蹦出过去百年间与之相见相处的日子,虽然不多,但各个都是美好的。此刻他抓着落殃的手,心中隐隐作痛,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缕幽蓝色的薄烟飞至跟前,环他一周后,贴服在落殃身上。
鬼期在嗅到薄烟味道时,神思崩溃,并声嘶力竭的扑倒在床前,那是鱼千楚的味道,那是鱼千楚返祖死去后才会化成的一缕蓝烟。
薄烟附在落殃的身上,最后于额前生出一颗蓝白色的珠子,三界皆传,海煞鱼在‘汇愿’死后会生出一颗蓝白色的珠子,佩戴此珠者能保永世平安,这就是‘海泪珠’。
良辰吉日一对新人进入了洞房,随即也晋升了称号。此时人们称鬼期为冥王,称冥醴落殃为冥妃。在喜宴上冥王将冥界忘川河尽头方圆百里赐予了猫妖炽恋,而冥醴族在搬运自酿的万年美酒时不小心洒落一滴,由此汇成了一片妖池,之后炽恋就在这妖池边上建造了一栋房屋名为‘九尾轩’。
人们经常谈论的是这片林子有多美,这里的妖池酒香迷漫,这片林子的主人很久都没有住进九尾轩里,还有就是冥妃的美貌,与那后天幻化的异色双瞳。人们只知道冥妃得了一场大病,醒来后左眼就变成了蓝色,右眼则是红色。
那日落殃醒来后,就多了很多记忆,这些记忆全部都是千楚与鬼期之间的。异样的双瞳似乎在对眼前的这个男人说:这回就没有人阻止我们在一起了,没有逃亡我们可以正大光明的相爱了。
“她的到来是不是说明你也可以爱我了,是不是说明我可以嫁给你了......”
第二十五章 游人界
“海煞是一种活着会活很久,但死了连冥界都不会去的虚无物种,冥王找不到那位千楚公主,七彩蛇也不会和我哥哥相遇,海煞只有今生,没有来世。”这个故事讲得比较久,鱼浮火斜着眼睛偷看她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鬼沉灭说:“那么说你的瞳色是幽蓝色,这是因为千楚公主的缘故,而不是真正的返祖现象,对吗?”
鱼浮火见她没接之前的话,就接着说:“嗯,海煞也是无辜牵扯进来的,这物种的爱很特殊,也很残忍,如果错过就再也没有相遇的机会,如果......”
“知道啦,既然今生都没错过,你还担心来世吗?如果注定牵绊,那我们还会有来世吗?冥醴族还没有出现,是男是女......”鬼沉灭叹了口气,低头沉思,她看见鱼儿脖子上拴着的那颗海泪珠了,这东西实属罕见,三界之内只有两颗,一颗是千楚公主化成的,一颗则是鱼儿母亲死后化成的,她不敢提起这颗海泪珠,怕鱼儿会伤心难过。
这夜两人各怀心思,朝阳初升,温暖的阳光照在结了一层冰的水面,暖化了浅冰,也暖化了一颗反抗的内心,鱼浮火抱起有些冻僵的鬼沉灭回房,相拥入眠,不知不觉竟睡了两天两夜。而这梦里鬼沉灭再次做了预知梦,那是一个悬崖边上,只有他们两个坐在那里,看着人间房倒屋塌,山崩地裂,一只金黄色的小鸟从面前飞过,带来了一丝末日的气息。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人过的还算融洽,唯一不融洽的就是血玉笄和鱼浮火。两者为了吸血不吸血的事大打出手,一只鱼和一支笄杖的打斗,最终竟打个平手,笑坏了一众看客小妖。话说这血玉笄越发灵份了,虽化不出妖身,说不得妖话,但智商以及能力还是有的,故而在鬼沉灭再三撺掇下,带鱼浮火离开了结界,哪知出去的第一天就让它给跑了,足足过了半个月才回来,喝的膘肥体壮,通体发着暗红色的光亮,隐隐化出一个婴儿般的躯体,偶尔蹦出一两个字,听着不明所以。
这血玉笄回来的时候,还捎回了一样东西和一封信,来自冥界。
“我喂了小东西,好让它有力气把这东西带给你们,这是个贪玩的主,好好养着日后必定会有护你之时,口袋里装的是‘沉世宝瓶’,以后肯定用得着,在万分危急的时候打开它吧,会保你们俩的性命。冥灵之妖”
二位才疏学浅,根本不知道这个冥灵究竟是何妖,身居何处,收了宝贝也没怎么在意。倒是这血玉笄脾气越来越大了,每日固定的血液不够,几次盘发时都故意划伤鬼沉灭手指吸血,直到有一次它把鱼浮火的手划伤时,两位彻底翻脸了,活活的把它锁在一个破木盒子里半个月,出来时简直一副要死的模样,又将养了许久。然而这笄也有好的时候,比如能砍柴挑水,上树摘果子,下河捞肥鱼什么的。
直到有一天,危险真的来临了,那些嗅着鱼浮火的味道追来的群妖,将他俩困住,还是血玉笄一马当先,杀得疯狂,吓退了一众前来讨块肉的妖,一顿畅饮后的它居然发出了完整的声音,第一句话差点没把他俩呛死。
“我可是你祖母辈分,你就这么对我?还有你,堂堂海煞王的后代,何来这般妖里妖气,打起精神来!连几只小妖都打不过,要你何用?我怎么放心把她交给你!”
逃出结界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血玉笄干劲十足,以祖母的身份,插在这对新人之间,它有个极其标致的名字叫:腻理,早在几万年前化为人形,但因为无血可吸,故退回笄中储备灵力,它还有个同胞姐姐,名叫:靡颜,如今不知游走到哪户人家,戴在哪人头上。
腻理的训练比师叔们要苦很多,多是锻炼两人的敏捷性和攻击力,一打就是大半天,因此开发出了鱼浮火的新技能,不用再将头发捆绑在手指上,而是仅用意念控制头上的发丝,在延伸之际,发尾会变成透明色。至于鬼沉灭则偷懒许多,因为若是打不过,她还有跑的机会,基本上可以跑到任何地方,任何一界。
在妖界横行多日,财产全靠鱼浮火的眼泪化成的小钻,如今的他们正打算前往人界走一番,体验体验那些小妖口中,千变万化的世界。
依偎在鱼浮火怀里的鬼沉灭,看遍了人间冷暖,感受着生死频繁,每日都能看见数十个冥差出入一个地方,身后跟着一堆要带走的鬼魂,一时间,她想起了古琢惜死时的场景,生命真的说没就没了,连一点念想都不肯留下,那身边这人呢?她抬头看看闭目养神的鱼浮火,也不知怎么,一种强大的责任感涌上心头,就犹如冥王上身一般,眼前这个世上唯一一只海煞,一定要活着,她不敢想象那种死了连冥界都不会去的场景,更不敢想象那种只有今世没有来生的情形。她想若是自己死了那么还可以在冥界安身,如果他死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袭上心头,望着天上的星星,想起了义父与那只九尾猫妖的爱情,九尾肯等他两千年,是知道他如果死了肯定会入冥界,即使是成为了鬼也是可以在一起的。
但他,却不能死......
“哎,胡思乱想什么呢?你连这烟都没控制好,咳咳......你还不......呜呜......快收了啊。”
她瞧着鱼浮火犹如切了洋葱一般,眼泪穿了串的往下掉,聚忧烟能让笼罩在内的任何物种悲伤至哭泣,凡是沾染上聚忧烟的都会丧失镇定的能力,并勾起内心深处最最绝望哀伤的事情,但这能力若是控烟者自身定力足够也能避免。
她见鱼儿眼中掉下来的颗颗小钻,便提着小皮袋捡了起来,心里盘算着人界行的花费,以及可以用这个方法成为富婆。故而任由聚忧烟笼罩,鱼浮火逃了一路,鬼沉灭捡了一路,繁星散尽的清晨,两人乐此不疲的在人间奔波忙碌,当鬼沉灭提着沉重的袋子撞见睡醒的血玉笄时,总逃不了一顿说教。
“我....呜呜....我...后悔了......我......不要你了。”鱼浮火擦着红肿的眼睛,哭的不成样子,看着他这个样子鬼沉灭竟没有一丝丝一点点的心疼,蹲在他脚边捡起最后一滴小钻,揣在包里就打算回房,留下对方满脸委屈的杵在原地张口‘你’了半天也没说下一句。
而刚关上门她忽而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便探出窗子道:“你,你快吐个口水,我看看有没有珍珠。”
“鬼沉灭!你!太过分了!”
两位在人界游走了几年,那个分为许多国度,许多种群,许多语言的地方深深的吸引了他们的目光,那些精致的建筑虽比不得妖界的天马行空,但还是很漂亮,最让二者留恋的还是那些闻着就能流口水的美食。虽看不懂那些勾勾圈圈,蜿蜒曲折的字符,但知道进去就吃,吃完就走,至于结账问题自然有那些久经人界磨砺的小妖们帮忙,用小钻交换这里的流通货币。
说道流通钱币就与另外三界大不不同,且是那种花花绿绿的长方形纸张,而三界中仙神两界买卖大部分是不用钱币的,多是靠变,若是变不出就要用珍宝换,再不济就是出去打工;妖界买卖有金币银币,不过也可以物物交换;至于冥界嘛,大部分就是什么值钱就拿什么换的,物物交换制,而小部分靠打工领取冥界交换币,但只能到官方指定的地址去消费,很多冥界人士都不会领取这些交换币,因为那些有价值的财宝更吸引人。但就连交换币的材质都是冥界特产的彩晶石做的,鬼沉灭怎么看鱼儿手里的纸张也不像什么金贵的东西。
游玩的二位都不是素食主义者,一路肉到底,人间很会烤制美食,什么鸡肉啊、牛肉啊、猪肉啊、羊肉啊、鹿肉啊、居然还会有狗肉!这里就是二师叔的地狱,当然鱼妖对于鱼类等食物都是闭口不食,二师叔做鱼的时候,鱼浮火从来都不吃。
当他们再次看见那些熟悉的面孔,回到语言相通的国度时,已经是又一个冬天。
然而在回到灵汜之前,两人还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路途漫漫,在海上航行的那段时间,鬼沉灭一时失神,不慎落入水中,其身与水相克,聚忧烟无法将她完全包裹,反而被海水锁住了所有的能力,还排除了身边所有的空气,使之头脑眩晕并急速下落。还好这是一个漆黑的晚上,这趟游轮的人并不多,当然监管也很是松懈,并没人看见化为化形的鱼浮火跳入海中,就这样那颗万分珍贵的海泪珠挂在了鬼沉灭项上,不单能够保其平安,还能避水。
回灵汜之前,他们买回了好多食物,打算让大家尝一尝,改善一下二师叔的伙食。
然而这是他们俩最后一次去人间了。
第二十六章 敲钟
贯穿四界的钟声响起,带来了再一次飞世。
谁都没有料到飞世明钟会在百年之后再次敲响,但当群妖汇集在混沌神殿外时,那些心怀恐慌的神、仙、妖才放松了神经,这次飞世,并非只带走那么一点点,而是全部。
话说这神、仙、妖的级别分化是不定的,抛去年龄资历深浅,单说头衔的大小。
三界中纯妖级的级别最低,神级和仙级并列最高,但神级与仙级的区别在于时空形成之初,先后形成的顺序。而在神级、仙级与妖级中,出现了混合同化现象,这‘同化’的级别在神级与仙级之下,在妖级之上。而在‘同化’中的等级分别是:神级妖化、仙级妖化、妖级神化、妖级仙化四种。
在认识的人中,冥王就属于神级,幽泉仙尊属于仙级,但凭资历来讲仙尊高于冥王,在此资历一说暂且先不提。接下来是冥妃,她也是神级,大师叔是仙级,二师叔和三师叔还处于妖级;义父炽恋曾是妖级神化,重伤至今也只是个妖化,但他地位却是不低;冥界众人多半是神级,也有少数妖级,但那只冥灵却是四界唯一一位神级妖化,级别远在冥妃之上,但论资历却差个十几万年;大师兄练到了妖级仙化,二师姐还是妖级;而鬼沉灭是纯神级,鱼浮火是妖级。
三界之中神级妖化和仙级妖化属于稀缺物种,各有一只,另一个居然也在冥界。
“蓬莱之巅,青莲之山,三代之后,末日轮转,四代归去,又隔万年,五代离去,时隔百年,末代将至,遗亡千万,光年境外,三界复生,众人归去,不归者死,千万年后,三界重生,雪忘曾经,雪复一生,仅一双人......”
三界大会,于百年之前召开过一次,但这次却不比往常,乃是所有妖都前来参与,也就是混沌神殿门前地方宽广,能容纳几千万只妖、仙和神,他们都聚在这里竟也不显挤。
齐烟九和衣离灯曾同肖会来过,唯有鱼浮火和鬼沉灭觉得稀奇。
混沌神殿,虽为殿,却是一处十层高塔,一层一位,二层二位,三层三位以此类推,仅在底层有一个双门的小殿。
幽泉仙尊是三界之首,如今正端坐在高塔第一位,很显然他是这里资历最高的。
而场中除了一些能化成人身的妖,还来了一堆奇形怪状的生物。
二层一位此次有变,竟不是鬼隗,而是空着,谁都不知道这个位置上的究竟是神、仙还是妖或是同化级别。
二层有二,第二位才鬼隗,他的鬼姓源于妖界鬼家,是在鬼隗初成人形时遇到的第一个妖,并收留了他,赠了一个名字,此鬼与冥界无关,如今想想一灵芝妖,岂不是该叫灵隗?
第三排第一位的是冥王,第二位就是资历深厚的冥妃,冥醴落殃。这是鬼沉灭第一次见到冥妃,和鱼浮火说的一样,她的美耀如静夜之月,一双异色眼眸却着实摄人心魄。
第三位就是义父猫妖炽恋,对比一年前,他似乎恢复了很多,还是那样的温和,若不是听了鱼儿的讲述,真想不到他还有如此风流的过往。
混过三界的鬼沉灭也渐渐熟识了七级别的区分方法,味道与气场,同种类级别气味相同不易察觉,辈分高者的气场强大,像是会说话一样,她神级的味道就和鱼浮火妖级的味道不同,气场自然也强大。
然而更强大的气场,却是第四排第一位的女子,冥灵之妖。
鱼浮火在见到她的时候,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沉世宝瓶,甚至想打开看看,但好奇心被鬼沉灭剥夺了。她知道这必将是一件三界仅有的宝贝,至于赠宝的人,也有侧面打听过,说是住在冥界,义父和身边的师叔们很少提起她,但又都认识她,像是很熟的样子;祖师说她有血迹镜;大师叔说她曾想入门却被祖师拒绝了;二师叔说最怕见到她;三师叔说曾有一面之缘;大师兄说她是居于上等神位的妖;二师姐说曾被她救过一次;小妖们说她是世间唯一的一只冥灵之妖;古琢谚说她看不见隐身的自己却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九尾猫妖说她是自己崇拜的老大......总之相当神秘。
那个冥灵之妖,一身白鬼凤绒毛做的的斗篷,一头雪白无瑕的长发,一支天蚕火玉簪松垮的插在头上,传说这簪子是她的杀人武器,如同其人一样来无影去无踪,看着她那只簪子,鬼沉灭不由自主的抬手抚了一下自己的血玉笄,都是一个用处,都是一个养法,就在这时腻理说,两者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一个是修行万年之久终不愿化形,一个是修行十几万年却反复化形。
鬼沉灭不解的问:“那你是哪一种?”
“后一种。”
再接着瞧冥灵这身金贵的装扮,斗篷内穿着一件立领蝴蝶袖的雪网玲珑衣和其膝盖的雪网玲珑短裤。
听说雪网十分珍贵,是一种名为玲珑的蜘蛛经过上千年才织出来的,丝滑无比,却也坚韧无比,刀剑不入水火不侵,冬暖夏凉,和‘鬼衣’一个功效。
再看她腰上也系着一条象征着冥界皇族的鬼磷带,此腰带要么是与冥族有血缘关系,要么就是冥王赐予上了辈分的冥界神或妖的。
她腰带的一边缀着血魔玉佩另一边系着一把银妆刀,据说这也是她的杀人武器,冥界最具怨念最不好驯化的血魔,从十八层地狱重生,冲破地狱之门,穿过平行时空来到人间,想必冥界是让这冥灵来捉拿他的吧,随后这血魔被驯化后化为这块玉佩,不过也都是那些小妖们口传的,没什么事实根据。
但把银妆刀却是真的,上面淬着能使妖魔鬼怪都闻风丧胆的葬天毒,除了神与仙,所有物种沾上就会灰飞烟灭。
接着是手上戴着的天蚕火玉镯,而脚上穿着一双百纳冥魂靴,在靴子的两侧分别系着天蚕火玉珠。
据说这靴子是很有讲究的,收一百个至纯冥魂,送到冥界百鬼林任何方向一百里处的百织屋,由百织娘经过百日才织得这么一双百纳冥魂靴,如今百织屋的百鬼娘甚少,更别提什么至纯冥魂了,乃是千万年难遇的,由此断定冥灵脚上的这双靴子一定是别人送的,千万年难遇不说,还价格不菲。
至于这天蚕火玉是及其少见的玉石,由世间仅有的两只天蚕经过千万年纺织而幻化成的玉石,再经过上万年魔鬼岩浆的调化,使这玉石得以灵气,修以妖力,此玉世间仅有两块,一块分解,现于冥灵身上,另一块则在同排最后一位的狐狸身上。
冥灵的身上存在着一种淡出凡世的沉静感,同时又与玩世不恭的神色严丝合缝;倾城之貌浅缀着一两点雍容尔雅,三四分妖媚艳丽,五六丝潇洒风流,七八缕唯我独尊的架势。
看台上的一些小妖们见到她腰间系着的那条鬼磷带纷纷避让开来,有的上前奉承,请他俩到贵宾席位就坐,也难怪,他们的生死还是掌握在冥界的手里,得罪不得。
而鱼浮火瞧见贵宾席满地的妖界帅哥,硬是拉她去了另一边形态各异的物种席位避嫌,还口是心非的说那个奉承的小怪体味太重了,实则是他心生嫉妒了。
待二位落座之后,那第四排第二位眨眼间现身。此妖行动迅速,长相甚是俊美妩媚。他常在人间那边晃悠,也不乏两界穿行,不过他有一双鲜红的眼睛与尖尖的牙齿,性格不比海煞差。
小妖们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吸血鬼之王‘斯特格里’,家族庞大常常生活在人间,族群妖数不多,却遍布整个世界。
正说着一个衣衫不整的人一屁股坐在第四排第三位上,似乎很累的样子又似乎没有睡醒,听小妖们说,面前这个有些邋遢的人就是滑头鬼‘水月夜’。
轻盈飘逸如黑夜般的长发松散的用系灵绳系在脑后,眼神迷离,松垮的黑色长衣费尽周折的罩在他的身上,腰间挎着一把斩妖刀与一边一身白装的冥灵成了鲜明的对比,简直是黑白双煞。
转眼间场上多出了成百上千的妖精,这其中不乏一些妖娆妩媚的男子和一些奇形怪状的兽类。
位居滑头鬼之下的则是世间少有火龙狐,此狐与冥灵的关系肯定十分密切,两位正隔着两座山热聊。
听那些小妖说那个狐妖虽说是狐却天生一副龙骨,这妖名为赤若,一身火红的魔缎绸加上他火红的长发,给抑郁阴沉的高塔,填了一丝光明。而系在他项上的就是另一颗天蚕火玉。
第五排第一位就是传说中的西方死神‘廉’,纯黑的斗篷下只能见到一双闪着凶光的眼睛,左手拿着一把斩魂的镰刀。
小妖们说,这死神是迫不得已才留在地球的,人间西方的天神早就离开了这里,只剩下那些朝夕交替,生死轮回的神坚守岗位。
在这第五排上出现了罕见的恶魔‘削骨’和天使‘纯梦’,恶魔的黑羽与天使的白翼总让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还有水神‘莫纹’以及火神‘灭燃’,这一蓝一红在外人看来火药味十足,实则他们都是恋人关系呢。
最奇特的是这十层座位上有那么一张水座,上坐着一位长相妖娆外表富态的女人,上身胸前裹着两片贝壳,而身下却是海蓝色的鱼尾,这鱼尾与鱼浮火的不同,每片鳞片上都镶嵌着闪耀的金线,她的头发也是金色的,一双金黄色的眼眸摄人心魄。听那些小妖说这就是海上的女皇‘海虚’,他们说时有几分畏惧,没做过多介绍,像是生怕被她听到一样。
十排的座位上不仅有这些怪人,还有可爱花神‘鸢尾’、朴实的树神‘杉’、优雅的羽翼之神‘渡离’、狼族的头领‘七寒’、还有海上的海兽、和漂浮空中的灵体等等。
而在第七排第一位,还是那个一身玲珑装扮,手脚上系着银铃的女孩,她正是九尾猫妖。
身边的人似乎都认识她,并且都很谈的来。在她之下的就是犬妖庸成。
按照资历来排列前五排的均为万年以上,其余的依次排开。
第二十八章 冥海之战
未能坐上宝座的那些妖们纷纷议论着到底定下了什么,嘈杂声从天行灯熄灭的瞬间向四周蔓延。
而大师叔鬼隗站了起来说:“后天大家各自带领种族在这里汇合,接下来就是这次召集后的晚宴时间,祝大家用餐愉快。”
话落,空旷的广场上出现了一个千米长的桌子上面不仅摆放了美味的食物还有各个首领奇形怪状的主食。
幽泉仙尊举杯饮下冥妃带来的美酒之后就和鬼隗离开了这里,而冥妃优雅端庄的陪在冥王身边,没喝几轮,跟鬼沉灭打过招呼后,双双离开了。
义父炽恋告辞了冥王去寻找到处闯祸的九尾猫妖,而那个冥灵,也在众多朋友们的簇拥下前往高台酒桌谈天说地去了。
就在鬼沉灭和鱼浮火识趣的准备离开时,那个雍容富态的海皇人鱼海虚飘到了他们面前,细细打量后说:“你就是传说中的海煞?”
此语既出全场一片哗然,纷纷议论着食其肉和其血的功效。
“正是。”
鱼浮火一脸不屑的瞟了一眼面前的这个首领,打算拉着鬼沉灭离开。
只一瞬人鱼族将其团团围住,大声道:“很好,我们也算是同为鱼类,听说食其肉喝其血不仅能得万年寿命,还能许愿望必现是吧。”
海皇横眉立目就差把眼珠子瞪出来,恨不得马上就吃了鱼浮火。
“至今我还没被吃过,所以不晓得会起什么作用。”
鱼儿虽这样回答着,但鬼沉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另一边冥王和冥妃已经回到了冥界,义父和那只猫妖也去了别的地方闲逛,师叔师父已经随祖师他们离开了,在场的就只有那个冥灵还有那些和她饮酒作乐的朋友,与他俩还有些关系。
虽然被重重围住,但是还是能听见冥灵和几个朋友说着这个好吃那个好吃,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是吗,那我今天就破个例,尝尝鲜,如何?”海皇抬了抬下巴示意身边的几只人鱼过去,鱼浮火虽不理会她的话,但身边渐渐围过来的人鱼,属实有种开战的征兆。
鬼沉灭哪愿开战,大声一声:“且慢!”
那只海皇娇里娇气的抬手暂时阻止了大开杀戒,反而转向鬼沉灭这边说:“哈,这里居然还有那个地狱之王的孩子,就是前些日子战胜七彩蛇的人啊,小妹妹怎么不跟着你冥王爷爷回去呢?怎么样也要给冥界一点面子,你若在这,今后我还怎么跟冥王打交道呢?”
鬼沉灭一听这话,火蹭的就上来了,道:“这妖恐怕你吃不得,冥界也不需要你这点儿面子做交情。”
话毕,鬼沉灭调出聚忧烟,将鱼浮火笼罩其中,拔出的血玉笄瞬间变成权杖,经血玉笄腻理的调教,聚忧烟的功效才算真正展现出来,不单单能逃,还能随着意志将圈入者,沾染者划分开来等等,如今算是掌握的游刃有余了。
“首领,小心那烟。”
嘲讽的神情已不复存在,随之激活了那种好战的兴奋状态。
“哼,吃我?你恐怕没那个能耐。”
鱼浮火得意的在聚忧烟中朝对面招手,一副很欠扁的样子。
就在这时其他的小妖们也靠过来一看究竟,孤立无援的两人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那些人鱼的兵器都是随身携带的,微风拂过能嗅见兵器上淬着毒液。
“就说上次玩的不爽,如此看来,这回可以多杀一些了。”
鱼浮火嘴上虽这样说着,但行动却是迅速的。由于训练,他可以用意识控制自己的发丝,鬼沉灭只感觉有那么一两根发丝,从身后环着她,缓缓前进,低头看去却无任何东西,就在那个海皇的几个手下飘过来时,还没等所有妖反应过来,最左边的那只人鱼已经被刺穿心脏倒在地上。
这么近距离看鱼浮火出手还是头一次,动作幅度不大,却快、准、狠,那根沾染了一缕血迹的发丝,竟渐渐退了回来,在两人面前左右晃动,像有生命一般,还会抖落血迹。
鬼沉灭顿时咽了咽口水死盯着鱼浮火的眼睛,就怕他会杀红了眼,变得红蓝交替。
“看什么呢?被本少爷的魅力吸引了?放心,只要你还活着,海煞的本性就不会出现。”
这话听了八分甜蜜,两分不是时机。
正在这时血玉笄开始不停抖动,最后脱手,权杖尾部成螺旋状刺入那已死人鱼的心脏,它通体散发着血红色的光芒。
群妖见后纷纷四下散开唯恐避之不及,被其误伤。那两个准备进攻的人鱼也默默的退到了海皇的身后,眼睛紧盯着那个玉笄。
鱼浮火叹了口气轻声道:“杀的不爽啊,不过你那笄杖好像没喝够,我再帮上一帮。”说完犹如屠夫一样,瞬间扯过那个海王身边的忠狗丢到了玉笄身边,腻理也明白,一抹脖子,都能听见它吸允的声音了。
“哎呦喂,你又多久没喂这血玉笄了?饿成这样,这可是我当初送你母上的礼物呢,如今可算归你了?这东西得好好养着,不过这人鱼的血却是个养护血玉笄的宝贝,多多益善。”
正在寻找声音的来源,只瞧见两人身后那群包围者开始散开了一条通道,冥灵口含着棒棒糖随朋友们走了过来。
看来她的朋友真是不少,不单单是滑头鬼和火龙狐,坐在高塔上的多半数都在其中,浩浩荡荡的十几个,像极了某帮某派的大佬。
鬼沉灭想:既是送母上的礼物?难不成和她的玉笄是一对?
冥灵像是听见她心中所想一般,赐了一剂白眼,随后看了看聚忧烟,仅一指,轻轻一点,烟碎,接着说:“这东西现在还用不上,并且又难控制,你现在虽然能很好掌握,不过…这烟还有其它用处你没有开发出来,要不然屈屈一个人鱼族又算得了什么?这回甭拿出来显摆了。”
鬼沉灭第一次见到有谁能触碰聚忧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心想:看她这么年轻,实际上算不算姨妈辈分的?随即又被赐了一剂白眼。
冥灵十分嫌弃的看了看鱼浮火的发丝道:“你这个离我远一点,我被你祖上的这东西划过,有后遗症!这会儿脚上还有疤呢。”
鱼浮火一听祖上,立刻眨了眨眼睛,将发丝褪去,像个孩子一样撇着嘴带着聚忧烟的后遗症,硬是挤出一滴眼泪化成的小钻送给了冥灵,后者像几辈子没见过宝贝一样,就差扒开他的眼睛一看究竟了。
“好东西,真真是好东西。”
在一顿仔细观瞧之后,冥灵唤回了血玉笄,缩小后亲自插在鬼沉灭的头上,嘴里还念叨着插在其母头上的场景。
鬼沉灭心又想:估计不是姨妈辈分的,合着是祖母辈分了?心念刚刚落地,就见冥灵嘴角轻扬,大言不惭的点了点头。
“呦,冥界的忠狗,来这儿唠家常了?怎么不打算在地狱之子面前行大礼吗?冥王是怎么调教你的都忘了?”海王翘起了嘴角,双手环在胸前,着实是一副欠揍的模样。
“鸢儿,杉啊?带俩孩子去吃中饭,在这和她打嘴仗连饭都不吃了吗?不吃饭怎么长个啊?小小年纪要注重饮食,今天可有妖带了上等的牛肉呢,杉啊,带他俩去我们那桌。”
先不管这阵势是几对几,单说这上等牛肉,倒是他俩没吃过的,据说是上等的妖界鲜牛肉,肉质软滑细腻,香气能飘十里,鱼浮火恋恋不舍随着树神杉离开,最后还不忘用手指对着那群人鱼点了点,极其傲娇的离开了广场。
舍不得上等牛肉,也舍不得错过这场好戏,花神鸢尾拿来了几份上等牛排,让飞鸟神渡离带鬼沉灭去了一个最适合观战的地方,在广场侧面的半山腰边吃边看,不一会儿天使纯梦和水神莫纹也坐了过来。
好戏已然开场。
第二十九章 冥灵之妖
且说由幽泉仙尊主持的飞世大会结束,群妖众神众仙都聚集在混沌大殿外,叙旧的叙旧,吃饭的吃饭,当然还有聚众斗殴的这波。
甲方是称霸海洋的人鱼族海虚女皇,与人鱼族的众多鱼兵。
乙方原是冥界地狱之王的女儿鬼沉灭和海煞孤子鱼浮火,现如今换成了神级妖化的冥灵之妖,与一众‘狐朋狗友’。
起因是甲方海虚女皇想食用乙方海煞孤子的肉,乙方地狱之王的女儿不让,起来争执,动起手来,又因甲方妖多势众,群妖打两只不得。
故而身居七尊位的冥灵之妖与其‘狐朋狗友’加入其中,然海虚女皇与这冥灵之妖也有着解不开的仇怨。
“海虚,虽说我们没什么交情,不过,我和你的姐姐可是交情深厚,只是她英年早逝,你的脾气还真就不是很像她,但是鬼隗的话你也听见了,带走的人数有限,用不用再帮着处理掉些东西呢?”冥灵道。
“一个冥界的走狗,只不过是他们豢养的一个暗杀工具,有什么权利在此为非作歹!一只冥灵能活这么久,算是你的造化了,身边还圈着这么些个地位颇高的妖王,你们在她身边不是也有所图的吗?要么就是图色,要么就是图地位,要么就是图她的宝贝!没说错吧!”
海虚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撩了一下金色的长发,挺起她那傲人的丰胸,鬼沉灭远远观瞧,险些把吃进去的牛排吐出来了,倒是鱼浮火不问世事,和树神杉谈天说地,并没有看见这一幕‘撩人’的动作。
冥灵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大动干戈,继续等着海王的下文。倒是她
身边的几个朋友小声说:“图什么都不图貌,因为这样她没有。”
这厮就是火龙狐赤若,随声附和的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妖,冥灵白了一眼身后几只不懂事的妖友,并没有要拌嘴的意思。
倒是鬼沉灭身边的水神莫纹和天使纯梦连声赞同火龙狐的说法,这让她很不解,如此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在他们的眼里怎么就一文不值了?
“冥老大好看是好看,但在妖界这种长相并不算十分漂亮的,也就滑头老鬼常说她美。”
花神鸢尾抬起下巴,指着下面的一些花妖和狐妖,让她仔细瞧,这么一看才发现妖界真是出美女,遥在八尺台上站着的一只狐妖就是个大美人啊,鬼沉灭心想:那自己岂不是垫底了?
“你样貌样貌不如我,身材身材不如我,又没有群族,且寄人篱下,怎么好意思在这里长留,那鬼隗说的,该不会是让你留下吧。”
海虚女皇说完就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且声声都是冷笑,人鱼群族则是随声附和的狂笑,想必是笑点极低了。
谁知冥灵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镜子,仔细观察着自己,低声嘟囔着:“我觉得我长得挺好看的啊,我哪里丑了?鬼丫头可说我倾国倾城呢?”
身边滑头鬼不知怎么拍了拍腰间,瞬间抢过冥灵的镜子呵斥:“谁让你偷我镜子的!这镜子不能乱照的!”
“她说我长得没她好看,身材也没她好!”冥灵一副很委屈的样子看着滑头鬼求安慰,而一边的火龙狐开口说:“没人家好看就没人家好看,这也是事实,身材也......”只瞧他的手在胸前托了托,冥灵一队众人均撇嘴偷笑。
“我要那么大胸做什么,用来奶孩子啊!哎!我说海虚!你是奶了多少孩子才变成那德行的?”
一听这话看台上的鬼沉灭一口甜酒喷出,乐的前仰后合,可巧这幅度太大,遭到了海皇的怒视,一剂冰针飞出。
屏息间,冰针就定格在她面前。
只瞧冥灵侧身而立,单手上扬,对着鬼沉灭的方向,用灵力将冰针定住,随后用力拽回,动作潇洒,回身带风,就是准度不够,擦过海皇的脸颊直接钉在了身后一只人鱼的面门,当场毙命。
战争一触即发,瞬间千万根冰针发出,每根冰针中间都夹杂着紫红色,殊不知淬的何毒,而冥灵则抬起双手施法画出一张印满鱼文的结界,竟把整个人鱼群族包裹在内,并无一根冰针冲出,可想而知冰针遇到结界反弹,除了那个海皇之外所有人鱼都死于其中。
身边的水神点了点头说:“七千年修得这一张结界,今天算是用到正地方了。”
事出有因,话不多说,海皇以及整个人鱼族都是咎由自取,冥灵为了实现诺言,花了七千年修炼这一张结界,七千年间对人鱼族的种种恶行无能为力,只求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其全部铲除,如今算是做到了。
远处面不改色的海皇依旧杵在那里怒视着冥灵,她的家族,她的地位在这一刻崩塌了,几千年里做过的所有恶事都得到了应得的惩罚。
乙方得到了压倒性的胜利,那些与其为伍的队友纷纷上前,火龙狐分类拾取着精华的护身鳞片,花神鸢尾说他搜集很多护身鳞片,听说要制一件举世无双的盔甲。
斯特格里舔着已经张开的獠牙,带着自己的族妖准备一场畅饮。
恶魔将场中那些被天使摒弃的恶灵魂魄收集起来,以炼妖器。
“冥灵看在她与你姐姐海雨有交情的份上,放你一马,你以为凭你在三界犯下的罪过,她不晓得?幽泉仙尊不晓得?”
滑头鬼水月夜的一番话似乎翻出了很多的陈年往事。
嗜血的嗜血,取鳞的取鳞,断魂的断魂,焚尸的焚尸,这一切似乎都是事先预备好的劫数,有些妖注定要死,而有一个妖注定要为这场闹剧收拾残局。
人鱼们鲜红的血液顺着宴会的一角流到与人间相接的地方,融入他们来时的大海,虽然不知他们究竟犯了什么错,但是在场的每个妖都对这些人鱼深恶痛疾。
“今日我留你一命,只因我曾答应过海雨,无论你犯下任何过错,都会饶过你,如今我也做到了,不过我只答应饶你,可没说绕你的族群。”
只见那孤身一妖的人鱼海皇,眼底见红,竟滴滴流出血泪,身体却在步步后退最终折入大海。
第一次见滑头鬼表情凝重的看着冥灵,左手暧昧的挽着她的肩膀说着都过去了的话,叹了好大一口气的冥灵恢复了原有的那种傲娇的态度冲着看戏的方向高喊道:“莫纹!戏看完了,赶紧把血冲走!顺便把那边的一堆火灭了,他焚尸可是上瘾了?臭狐狸别剥了,你身上的那件魔缎绸很贵的!脱了再拨啊!老斯你管管你手下!肠子也吃啊?!”
“你们在干嘛?怎么这么多血?谁的?人鱼的吗?哇!灭绝了?超赞的!”
姗姗来迟的九尾猫妖化为原型瞬间跃到火龙狐的背上,说:“这是什么好东西啊,给我一个呗,我也在收集鳞片呢!这里还有一片七彩蛇的鳞片,对了,那只海煞呢,我也想要一张他的鳞片!”九尾毛绒的九条尾巴在火龙狐的面前上下扫动,他无奈只好将手里的人鱼鳞片抽出一张硬度最差的打发了小无赖。
“小猫要不要尝一尝美味?大补啊!”斯特格里极具魅惑的打开了巴掌大的宝瓶,只见装在里面的人鱼血犹如汪洋大海一般,物件虽小,容量确实很惊人的。
“饶了我吧,我可被她害的够惨的,差点没命了,这血你留着慢慢喝,可别上瘾,喝没了可就真没了。”
九尾边说边边抬起前爪晃着拴在猫爪腕上的铃铛,那是系命的铃铛,自从那次事故,便需要一直带着,不然就会葬身虚无,想当年也是差点葬身大海了。
“嘿嘿嘿,九尾,好久不见啊!”正说着恶魔削骨迈着极具特点的漂浮步法,带着他鬼魅般的微笑看着躲在死神廉身后的九尾。
“嘿嘿嘿,这回即使是炽恋少爷也救不了你了,说,千年前从我这‘偷’走的那对御魔戒指呢!还给我留了一张纸条,说让我找冥灵要。”
冥灵一愣诧异的回头挑眉,道:“我那次没偷你的戒指。”
恶魔削骨立定站稳,转头阴森而又哀怨的看了眼冥灵,又看了眼滑头老鬼和赤若狐,最后还是选择追击容易捕获的九尾。
九尾一路小跑的避开恶魔削骨的死缠烂打并大喊道:“千年都过了,你不是也没用吗!不碍事的!大方点!送我不就得了!老大偷的东西也没见心疼追讨啊?”
一只伶俐的白色九尾猫绕过各路妖怪的脚下东蹿西蹿。
“那哪儿能啊?!我不单心疼,还肉疼呢!”
追逐打闹间,削骨和九尾已经跑远了。
灭燃的火被莫纹瞬间熄灭,这水能闻见淡淡的海的味道。
冥灵在路过鬼沉灭身边时,顿了一下,俯在她耳边说了那瓶子的用法和重点,随后潇洒的转身。
没过多久九尾神气的坐在削骨的肩上,并亮出她手腕上套着的一枚御魔戒指,而削骨则双眸含泪,一脸哀怨的缓步前行,身后则跟着黑猫炽恋。
第三十章 洛三生
当天夜里,群妖欢聚在混沌神殿外,饮酒畅聊直至次日艳阳高照,又聚中餐,直至日落西山,续又复昼夜轮转,除了鬼沉灭之外,全都不知困倦,不知疲累。
鱼浮火抱着她前往混沌神殿内小睡一会儿,哪知这一睡,竟错过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当然,这是飞世到来前唯一一件大事。
只说是第一天的后半夜,鱼浮火抱着小鬼去小睡片刻,混沌神殿外一片喧哗吵闹,若是真有大事发生也是绝对听不到的。
场中妖兽,三五成群,千百一堆,冥灵所在的酒桌是千万妖群中最小的,加起来也就五十几位,如今已被茫茫妖海埋没。
就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在日出时分,成了众目睽睽之下的焦点。
混沌神塔中,唯有第二张座位上空无一物,群妖猜测良久,终于将目标锁定在了冥界。
三界资历最深,辈分最高,且迟迟没有经过飞世,迟迟没有现身的就只剩下三生石洛三生一位。
相传三生石于天地初成时便立于冥界,之后才出现了冥祖。石头生的早,但化形晚,是在第三代幽泉仙尊化形时才一并成型的,但自第四代中旬就销声匿迹了。
据说此妖乃是仙级妖化的产物,与冥灵的神级妖化并称独一无二的存在。第三代与第四代的那些资历老的妖怪才见过他,但自第四代中后期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所以眼前的这帮乌合妖众,根本没谁亲眼见过洛三生。
神有神韵,仙有仙气,妖有妖气。
有些神,只用神气就能压死普通小妖。
整个场上,气味最特殊,让人闭着眼都能察觉身份的也就花神鸢尾、树神杉、飞鸟神渡离、水神莫纹、火神灭燃、还有鬼沉灭此些神级和三五仙人,然后就是冥灵之妖。
星辰已落,朝阳初升,群妖谈天说地热闹非凡,但在热闹之余,都嗅到了一股极其好闻的香味,不是肉香,不是花香,此香不与任何香气雷同。
一时间场中千万妖怪开始四处寻找香味的来源,几分钟后于西山山腰,见一白衣白发的男子缓步下来。
等到他走到跟前,众妖仍没能说出这香究竟代表着什么,但随着他越来越近,那股香气也愈演愈烈,虽很浓郁,但并不刺鼻,闻得久了还有飘飘欲仙的感觉。
男子白发齐腰,用一根红珠灵线松垮的系在脑后,脸如明玉,鼻挺若峰,剑眉杏眼,眼底流情,上唇衔珠,朱唇贝齿,好一张魂牵梦绕郎君貌,仅一眼心荡神摇。
整个神殿外变得一片安静,大家都在看这男子会停在哪张桌前,看着他的走向,有几只小妖于阵阵芳香中觉醒过来,指着男子离开的背影高喊一声:“他是洛仙!”
听闻此言的群妖不明所以,小妖提着酒壶上前两步,又端详了几眼,最后语气肯定的高声道:“他是二尊仙级妖化三生石,洛三生洛仙啊!”
等洛三生走远,一旁的小兽叫到:“那是雪网衣,脚上和七尊脚上穿的是同款的鞋子!”
洛三生于群妖中开出了一条清明大道,直通冥灵所在的酒桌,任身后妖兽簇拥上前。
千万年过去了,他竟有些不习惯现世了。
若说冥灵未曾喝醉,定不会错过三生行走的脚步,可偏偏此刻的冥灵伏在桌上,半张脸都扣在了碗里。
酒桌上,唯有滑头老鬼、猫妖炽恋与洛三生见过面,旁的一概不识。
“可算放你了?”滑头老鬼说。
“她行事暴露了,冥王虽没有雷霆震怒,但也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和好如初。”洛三生说。
“她,喝大了。”滑头老鬼指着身旁的冥灵说。
洛三生露出一脸宠溺的看着冥灵,指尖划过她的脸颊,滑头老鬼见状抿了抿嘴唇说:“你已现世,便再不会成为冥妃要挟她的筹码,而她再不会成为冥妃要挟你的筹码了。”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筹码不筹码的?他是?”赤若狐起身歪头看着面前与冥灵打扮类似的男子。
“可是......可是洛仙洛三生?”花神鸢尾疑惑的问。
“正是。”洛三生面露浅笑,礼貌的与众妖问好。
滑头老鬼拿来一个瓶子,取了一滴水珠滴在冥灵额前,没过几秒,醉入梦乡的她嗅到了洛三生身上的味道。
他们从未见过面,自冥灵还是个灵体的时候,洛三生便知道她是自己的终生姻缘,随后百年暗中追随,可这份心思竟让生出双色妖瞳的冥妃知道了,在冥灵化形之后,以两只的姻缘情分要挟洛三生为她做事。
直至最后竟用冥灵的性命要挟洛三生不准出现在冥灵面前,而冥妃的贪欲却不止这些。
在协议达成后的,又发现冥灵小妖也对洛三生也生出了莫名其妙的情分,故此又用洛三生的性命要挟冥灵为其办事。
在其位谋其职,洛三生掌管着冥界三生馆的一切事宜,其原身三生巨石仍留在原处,那里专司亡灵三生审判的事。
按理说无论能力还是地位洛三生都高于冥妃之上,但冥灵却生成化形不过两万年,如何是冥妃的对手,想到冥妃的手段和心性,又顾忌冥灵之妖的特性,他不能冒险。
洛三生受冥妃牵制,不能出现在冥灵面前,但能出现在她梦中,虽面容不能看清,但感觉还是对的。
故而,在从未见过洛三生的情况下,冥灵爱上了梦中的他,梦中能诉千般言,唯独不能说出受到冥妃要挟的事,所以冥灵不知道洛三生的苦衷。
酒醒的冥灵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白发男子,恍惚间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在梦中只有他的模糊样貌,身高也没有现在这样高。
如今,她需要抬头仰视着对方,才能将其容貌装进眼中,装进心中。
两人对视几秒,冥灵在将对方装进心里之后,又觉得无比委屈,自己因为一个梦中出现的他,受到了冥妃的压制和掌控,千年间不知办过多少脏事,受尽多少委屈和谩骂。她含泪咬唇,根本没有要搭话的意思。
“这......石头都回来了,你还不主动点。”炽恋推了推冥灵的手臂,结果被九尾拽回来。
“你掺和什么。”九尾白了他一眼。
下一秒冥灵上前两步,抬手欲打,却停在距离洛三生脸颊仅有一指的地方,由于全场安静,她说话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打你,我嫌手疼,都最后一天了,你才出现,你知道我过的多辛苦吗?我不等你了,我选择他。”
冥灵没听见他与滑头老鬼的对话,故而指着一边提着酒壶借酒消愁的滑头老鬼说。
“如果我不许呢?”洛三生态度强硬,但笑容犹在。
“那你就再等个两万年吧!”冥灵说着把手中的酒壶砸了,吓得正举杯饮酒的滑头老鬼一个激灵,随后起身上前,来到冥灵面前说:“他也不易,你被要挟之时,他也与你一样。”
然后又走到洛三生跟前说:“完璧归赵,物归原主。”
就在‘主’字说出下一秒,滑头老鬼酒意上涌,竟哇的一下吐了出来,洛三生哪儿容他使坏,抬手便将老鬼时空转移到百米开外的平行山下脚下。
“两万年?我可是从天地初成的那一刻就开始等你了,你个没良心的。”三生想抬手抚摸冥灵的脸颊却被她打开了。
“别啊,别吵啊,好不容易见到的,他不见你有不见你的道理啊,你得听他解释啊。”炽恋纵使被九尾钳制,但还是在一旁做着无力的劝说。
“是啊,你也很想他不是嘛,每次都哭着跟我说你的想念啊,心痛啊的话,现如今怎的还说起违心的话了。”赤若狐推了推冥灵,见其没动最后也只剩下叹气了。
三生石的苦衷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只是连拉带拽,最后将冥灵扛在肩上,带到一边慢慢‘谈’。
第三十一章 飞世
话说位居三界二尊位的洛仙洛三生于第二日夜现身混沌神殿外,他之前一直被冥妃扣押,用其要挟冥灵,也用冥灵要挟洛三生,相互制约。
自从冥妃双色妖瞳成型那日起,就再不是曾经的冥醴落殃了,落殃公主是神,又由于家族得过且过的本性,是神中至善。而海煞族是妖,是妖中最凶恶的一种,鱼千楚公主虽性子单纯,但再单纯的妖,也仍有妖性,如今双魂合为一魂,善恶参半,面善内恶。
她的恶都在于对冥王的专情,那些与冥王有染的女子,都葬于她之手,但那些脏活曾经是洛三生做,后来则都是冥灵做。
冥妃对付那些女子的办法并非一杀了之,而是用尽各种方法,面上和顺,背地里使坏,将‘恶’做到了极致。
如今最后一次飞世到来,冥妃不得不将洛三生放出,自此她的事被冥王知晓了。
鬼沉灭错过了洛三生登场,也错过了这段从其他妖口中叙述的传说,她只知道此二位定是单数红线姻缘,一对一的红线,绝不会发生出轨的可能。
次日夜里,鬼沉灭又被鱼浮火抱回神殿安睡,而这一睡,就到了次日飞世。
在幽泉仙尊的主持下,念到名字的各妖或是族群都会在几秒钟后消失,看着场中族群的消失,鱼儿咽了咽口水,左手按在腰间的口袋上。
“这是‘它法’还是诅咒?”
他紧攥着小鬼有些颤抖的手。
“可能都是。”小鬼悄声回答。
鱼儿拍了拍腰间的口袋说:“也不知这东西管不管用。”
“如果这是诅咒,我与你便是终结,如果这它法,那手中的瓶子必将不是葬身的坟墓。”
当幽泉仙尊念到洛三生和冥灵时,后者朝鬼沉灭的方向投来担忧的神色,无声的告别过后,两位消失在原地。
齐烟九和衣离灯同师叔和师父的名字被排在最后,他们在得知鬼鱼两只没有被编入飞世名单时,双双泣不成声,甚至衣离灯将原本存在虚无空间的所有草药香剂都导入鱼儿的虚无空间,如此一来二去,除了衣离灯的物件,还有诸多妖送的礼物。
幽泉仙尊是最后一个飞世的,他不似旁的那般悲戚,反而很是乐观的教导两只,他说万物皆有法,法外别有洞天,别窥探今生,不寻觅来世,既有路,那便行,祖先初行方成路,但从即日起,鬼鱼两只便成了初行的祖先。
夜伴晨星起,空荡荡的混沌神殿外杯盘狼藉,鱼浮火拉着鬼沉灭来到与人界相连的悬崖边坐下,就在坐下的一刹那间,周围的景色异常熟悉,他微微怔了怔,言语有些模糊的说:“这个场景......我梦见过。”
小鬼诧异的问:“你也做了预知梦?”。
“没到这一刻,我也不知道这是预知梦。”鱼儿有些恍然大悟,但看着人界灯火阑珊的景象,叹息说:“你说它法让末日降临,那这些人不会受到威胁吗?”
“万年间也没见哪个人被飞世点名的。”
小鬼靠在他肩上,看着远在万丈山崖下的人间说:“但三界是神仙划分的,是在大地与天空的基础上才形成的,所以这个末日不拘泥于三界。”
身边薄云飘动,掠过鱼儿幽蓝色的眼眸,竟擦出一滴星鱼钻,小鬼想去接住,却不料阵风扬起衣衫,将小钻抖落人间。
“你猜会不会有人将这颗钻,当成流星呢?”
“可我却没有实现他们愿望的能力。”鱼儿蹙眉看着另一侧的海岸说:“这么美的人间......”
还没等他感慨完,海洋与天际相连的地方,推来一股无风巨浪,浪高遮天蔽日,有如万千骏马奔腾而至。就在此刻一只身披金黄衣裳的巴掌大的小鸟从鬼鱼二只头上掠过,顺着断崖,飞入人间。
“末世鸟。”
鱼儿冰凉的手紧攥着小鬼有些颤抖的手,耳边传来仙界鸟兽飞奔出逃的长鸣声,混沌神殿的另一侧,连接妖界的山川河流不受仙力控制,纷纷崩裂坠入人间。
“是灵汜!”
小鬼惊呼一声,指着远处渐渐下落的大片灵汜山川,鼻子一酸,眼圈含泪,见证世界崩塌是残忍的,而鬼鱼二只正承受着‘它法’带来的无情伤害。
“打开吧。”
鱼儿拿出那个葫芦形的沉世宝瓶。
此刻人间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已传至九霄云天之上,听得小鬼头皮发炸,那三界的崩塌,就犹如天塌地陷一般侵蚀着人间,三界的坠落如同成群的陨石雨,而人类就如同被雨点砸中的蚂蚁一般。
万千亡灵以螺旋状上升,黑、绿、栗、蓝、红、紫六色亡灵相互缠绕着直冲九霄。
鱼儿虽觉得震惊,但他看不见小鬼看见的这些鬼魂,只在一旁寻找沉世宝瓶的开法。
“快,快开,它们冲我来了。”小鬼已知六色恶鬼心怀无尽怨念,却无能为力。
鱼儿一面拔开塞子,一面问什么来了,就在四处观瞧之际,塞子拔开,没过三秒,坐在悬崖边的两只就被吸入瓶中,那塞子也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的插入瓶口。
此刻万千恶鬼扑空,沉世宝瓶隐去身形,悬于断崖之上,而崖体也在数秒之后,坠入人间,最终落入一片汪洋大海之中。
时光荏苒,自妖仙两界坠落灭尽亿万生灵之后,深埋地下的冥界也一并崩塌,灭尽一切孤魂野鬼的地狱冥火燃尽亿万死灵。
从此以后,世界开启了毁灭模式,白天与夜晚交叠平分千年光景,寒冷与炎热交替独占南北半球,随即而来的持续百年的大雨,与持续千年的风雪,这种恶劣的气候持续了一千两百万年后得以终止,随后进入正常的时间轮转。
自此又经过三十四万五千六百七十八年九月十天十一时十二分十三秒,万物复苏。
而‘人类’成了万物复苏后的第一批产物。
天空播种,大地孕育,雨水浇灌,与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生出嫩芽,待嫩芽长大,便开出一朵娇艳的花朵,最后自花心自然受孕,结出一枚人子,又经些时日,人子破壳落地,这便是:结子花。
世上第一朵结子花结出了世间的第一个人,自那人破壳落地之时,便由另一个世界穿越回来的神养育教习,习得万千本领后,穿越的神便从此消失了,而这位神也被写入了后世的记载中。
结子花不过百余株,其后代则是男女繁衍而来,且生来就拥有一种或几种特殊能力,他们不是人类,却以人类自居,不是妖,更不是仙或神,却拥有连神都羡慕的能力,无需修炼便可翻云覆雨。
此世也有妖,而这妖也不似曾经那般难以修炼,也不似曾经那些妖,身怀多种能力,他们和大部分人一样拥有一种特殊能力,而少部分人或妖,拥有两种甚至三种四种能力,而拥有这些能力的人,以后都称皇称帝了。
那个由世间第一朵结子花结子的人能力非凡,他听从了神的指教,将世界分为三,天、地、海,并称其为天族、地族和海族,自此新三界形成。
悬在空中的鬼鱼两只躲过了暗无天日的千万年光景,也耗尽了沉世宝瓶的最后一丝精气。
五百年后。
瓶碎,雪至。
第一章 忘前尘
上回书说道,末世已至,众生飞世,独留鬼鱼二者留下,在天塌地陷之际,打开沉世宝瓶,被收入其里,悬于空中。
话说这沉世宝瓶内早已被冥灵打点利索,内置方圆百里,类日明灯高悬,山水草木皆有,房屋食物俱全,两人于瓶中过的好不快活,至此过了千万年之久,等待时机成熟之际,方才出来,在这不必细说。
单说这天崩地裂的外世,经过千万年的洗礼,俨然生出了众多新物种,且不是那个人、神、仙、妖按照等级排列的世界,而是三界,由天、地、海三族组成,占据着天空、陆地和海洋。
天族人居多,地海妖居多,但人和妖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就在这新三界形成五百年之后,高悬于天际的沉世宝瓶耗尽精气,随即碎裂,瓶中现一黑洞,将其中的一概物件吸入其中,只剩鬼鱼两人徒手攀爬在瓶中的山崖上,瓶碎之时两人刚好从缝隙中跌出,如流星般划过新世的夜空,一前一后,双双昏迷,由于降落的力度之大,速度之急,昏迷中的二人均没有减速,一个跌入天族边界,被人所救,一个跌进海族之中,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的暂且不谈,只说这被救的人已被送去一个隐秘的山洞中静养,数日未醒,就在施救者因事回家时,那双黑眸才渐渐睁开了。
初醒的她起先是动了动手指,随后一点一点的坐了起来,看着周围洁白到刺眼的墙体,伸手触碰墙体表层,质地绵软又坚硬。
摸索着渐渐向前爬去,这像是一个隧道,两向延伸,一面雪白的仿佛没有终点,一面五光十色的煞是好看。
直觉引导她,要向着彩虹色前进,待把僵硬的双腿按摩一遍后,扶着柔软的墙体,歪歪扭扭的向前走去,一心想着出去的她没有把过多的经历放在回忆上,没去细想一切前因后果。
虽说彩虹色距离很近,但却走了很久,然而随着颜色渐渐变暗,出口也变得一片漆黑。
脚下的路变得越来越绵软,像稍微用一点力就能陷进去一样,直至摸索到出口,她开始迷茫了。
观察周围的环境,群山环绕,没有任何生物活动的迹象,像是除了她再无喘气的一样。得知没有任何威胁后,走到一汪湖水边,映着月光,看着清澈的湖面上显露出来的倒影心中一片空白,摸索着项上挂着的一颗珠子,有什么用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头上插着一支红色的发簪,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有些发懵的她只记得刚刚下过一场甩不掉的雪,和她的名字叫‘鬼沉灭’。
自醒来至今,她都在搜索着那场粘人的雪的痕迹,终未果,连一点雪水都没有找到。
群山环绕中隐约看见一个缺口,像是刀劈过的一样齐刷刷的断开一条幽幽小路,她沿着山脚摸索,可能是睡了很久的缘故,困意全无,活动完筋骨后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小路向前,哪曾想这一走就从天黑到了天亮。
次日一早晨光照射在身着黑袍的鬼沉灭身上,那太阳竟像是在地平面以下升起的,就像晌午时的光芒一般,刺眼但不炎热。
这光延伸出了一道树影,足足笼罩了她穿行一夜才出来的那座刀劈山,可想而知这树不是一般的大,恐怕要三五百人围起来才能环住它,其枝桠伸展到了云朵中,树叶形似弯月。
在这棵树下人头攒动,很热闹,却也很匆忙,宽广的广场上人流略显密集,大树树下有两个大洞,人们在那里进进出出,看其穿着样貌,都与她无异。
穿行在人群中的她,如刚落生的宝宝一般,对万事万物充满好奇,却又怕引人注意,所以并不敢多问。被遗忘之雪沾染的后果正在发酵,她已然忘了曾经的种种,忘了某个很重要的人,甚至忘了自己的来历与能力,除了鬼沉灭三字,什么都忘了。
然而遗忘之雪的功效远不止如此,在她那颗小小的内心里,不断在自问为什么忘了和忘了什么,却有另一种声音告诉她:不重要,都不重要。
就在她于人群中东张西望时,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子向她走来,并好心的告诉她新世的所有事宜,还没来得及判断眼前这人的善恶真假,就接收到了失忆后的第一个消息。
如今所处的世界共分为三个族群:天族、地族、海族;三族统领分别是天皇云遥,地王沐骨,海王虞乾倾。
而她所处的群族就是天族。
天族常年生活在天上的云朵之中,在天族眼里云朵就是土地,但他们的云朵和从地面看见的云朵不同,那些是由天族的云朵师散播的,用来装饰天空的圣物;而这些是不会移动的土地,由坚固的云朵天石打造,高于云朵却低于天空,不能上下窥探,却隐形于天空中,只有到达那个高度才能看见天族的全貌。
他们每日的早、中、晚都会由天族‘昼夜掌事’调换天象,铺撒星辰,编织朝霞,点缀晚霞,然这些工作与天空呈现的自然现象不同,且是浮于自然之上,全是为了点缀,设的都是虚职。
眼前的这棵巨大的树便是三界通行的关键,它的部分树枝早已垂入天族地面,并扎根在云朵天石中形成左右两个庞大的树洞,并不停的有人从下面上来,左洞为蓝,代表海族通行,右洞为绿,代表地族通行。
进入树中,会出现一个半封闭式的透明屋子,按照树与地面和海洋的吸力,传送需要通行的人们。
在三界之中,这里是规模最大,且是正规的一道出入口,其余的就在京都和宫中,再者就是三界私自搭建的地方了,而这棵叶如弯月的树,便是‘云月树’。
云月树处于天族的边界,外有坚固的栅栏围挡,从左侧围栏俯身下望,那里是一片蔚蓝色的大海,这便是海族;右侧下望,就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地族。
但如果不小心从这里掉下去,非死及伤。
“一皇两王分别统治着三界,虽有往来,但从不通婚,也不允许有三界的混生子,那便是罪,诛九族的罪。天族统治以云遥为首,难得的一届女皇,女皇不同旁人,天族的皇子和公主只有四位是她亲生,其余的都是借腹子。大公主名为夏前,同先皇所生,出身高贵,却不得宠爱,现已嫁入天族使臣家长子,笼络人心,也方便地方的管制;二公主名为邬云雨,是云皇与一届巫师所生,出身虽比不得大公主,但也是亲生,就是不知为何草草订婚于文臣家长子;而三公主古墨还未出阁,如此看来命运也好不到哪儿去;而其余的三位公主分别以落花、梨花、雪花为名,而小皇子正直年幼取名为‘泽天’。”
“三界之人有名无姓居多,豪门大户常冠以祖姓,其余的名字大多都是找占卜取的,也有胡乱叫的,但皇族世袭,不登基则罢,只要登基必定要尊加先人的姓为本姓,天族如此,地海两族则并不以为然。”那油头长舌男说着砸吧砸吧嘴,又靠前两步。
“天族尊姓为‘夏’现任天皇乃是女皇,且是先皇的妃子,但......性子强了点,对外号称云皇,这个夏也就只有长公主随着,按照云皇的说法,这个夏就算是废了;地族以‘沐’为姓,他们全家子都姓沐,连亲戚都冠以王姓,普通家的孩子,若是没有祖姓就罢,若是有祖姓的,就依着祖姓;海族以‘虞’为姓,规矩与地族一般无二;这三个姓是三界形成后造人造物的三祖的姓,三祖的祖象均供奉在三界宫中。”男子像是在想稿子一般,沉思了片刻,拉着鬼沉灭来到行人较少的一侧。
“这云月树所处的地方归当今战臣管理,他是天族‘天庭共议’的一员,专门负责司法刑狱和军事国防。这天庭共议是由天龙族、三大家族和医神、巫师组成,而这三大家族分别是使臣、文臣、战臣;‘天庭共议’分社四方,平分中央官职,管理各个地方官员。”
“天族上下国泰民安,但是却与另两位族的头领有着世代相争的怨仇。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每隔三十年于擎天携海一战,此战七天,文武巫医均派杰出人士为代表过招,此乃四日,接下来按照比分排出场次序,战两日,歇一日,胜者称皇,败者称王,而再过五年三界便开战了。”
“地族掌管大地之上的万物,海族则掌管海洋里的万物,三界在这三十年内互不相扰,如今憋着什么火都等着五年后开战,胜者不但能拿到另两界的供奉,还可以有优先的选择权,不需细说。”
“在这三个种族里不论是上百岁的老人还是刚出生的婴儿,他们都多少会一些神力,并称之为‘灵术’。”
听着面前这个粉面小哥口水横飞的介绍,鬼沉灭只觉得哪里不对,随即开始计划从云梯前往地族,然而没有任何身份证件的她别说是坐云梯了,就是留在天族也逃不过牢狱之苦。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面前的粉面小哥引起了她的注意,平白无故跑来说故事的人不常见,讲完长篇大论之后,时不时还会揣摩她的神情变化,更是不常见。
再瞧这人,穿着长袍大褂,颜色倒也新鲜,再看从云月树中出来的,没一个像他穿的这么光鲜,既不像远行的人,又不像郊游的人。
鬼沉灭后退几步,突然一阵饥饿感传出,面前这人不慌不忙的拿出食物递到她面前,虽然不清楚这里以什么为食,似乎也忘了自己以前是吃什么的?瞧着他拿食物的样子,像见到了一只走失的宠物。
心知不好,趁着云月树人群涌出,她连食物都没接,钻进人群撒腿就跑。
原本身处的地方是个人头攒动的中央广场,出口算是纵横交错四通八达,随便钻入一个,淹没于人群中。
不知跑了多久,两边那些小山开始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宽广的街道和叫卖声。游走到一个大户人家的门前时,突如其来的晕厥带着是濒临死亡的感觉,她庆幸自己是倒在了那户人家门口的石雕边,而不是人来人往车来车往的马路上,天族人心冷,即使是死了也无人问津,想来刚刚的那个男的是早有预谋了。
但是听说天族的昏厥以及死亡时眼前都是白色的,而她的昏厥却是黑色的,这黑色则是地族的代表。
第二章 府
且说鬼沉灭饿晕在一大户人家门前,原因天族人心冷漠,有‘遇生不近,遇乞不施,遇难不管,遇死不救’的传言,可偏偏这日,遇生人亲切解答告知,遇见饿晕将死的人则悄么声的带进府中。
这大户人家不比寻常,乃是天庭共议成员之一的战臣家。
天族地界以‘州’划分,此地名曰‘天冠北州’,占天族面积的七分之一,属战臣管辖区域,分设天刑囚,刑司院等,是天族最大的司法刑狱所在地。
如今这门口立着石头雕像的人家就是‘战臣府’。府内回廊纵横交错,山水皆有,房屋少说也有百十来间,楼高至多三层,木石雕柱不限。
府内共分三处,按照辈分划分,祖母辈分位居里面,名曰:‘尚慈’,院内清闲雅致,内设有佛堂灵社两处,以供清修;父母辈居于左右,左为主,名曰:‘尚正’,临靠东门,是战臣夫妇极其妾室所在;右为次,名曰:‘尚斜’,临靠西偏门,是族中他人的居住地;府中子女归于中间,名曰:‘尚孝’,坐北朝南,转过落地屏风,方可出院,再绕过一座假山就是府中正门。
府中宗亲不算,只说主家。
位居天族战神一位的是两朝元老,其名:乌桓,当下一妻三妾;嫡长子乌金,与父入朝为官,虽品行略有不端,但却是世袭制中接替战神之位的人;嫡次子乌辰行为散漫不检,被其父母弃之不顾,如今自成帮派,无事瞎忙;嫡女乌焉较两兄长年幼,性情乖张,我行我素。
嫡子三人,面和心不合,拥有天族‘你为你者,与我何干,我为我者,与你何求’的特质。
庶出不计。
至于将鬼沉灭拖回的便是这尚孝中人。
尚孝院中分有八个小院,嫡长子的院子当然是立在最显眼的位置,题字‘金碧辉煌’,大有尚孝院之主的意思,最不显眼的当然就是位于西门的‘辰夕院’,也是最不受宠的嫡次子乌辰的居所。
拖拽鬼沉灭的一行人绕来绕去,钻来钻去,进的竟是正东方的一处名为‘焉问居’的雅舍,两个嬷嬷把她安置在居中一侧的小屋里便匆忙退下,原是去请示正主,可巧这身着鹅黄色长裙的女子就来了,不是别人,正是嫡女乌焉。
待鬼沉灭再次醒来时,已是黄昏,太阳偏西,仅有一丝丝光亮映在墙上,四十平米的小屋里还不算冷,还开了一盏通电的琉璃灯。
电在天族是常见的,雷雨司居于天族,分电的时候方便,倒是地族海族并不常有,租买电流困难且价钱昂贵,故海族用的是类日珠子,与太阳无异,亮虽亮,颜色倒是偏于幽冷,地族最困难,白日里有太阳照着,余下用着还是烛火和夜光石还有夜明珠照亮。
没过多久,一女孩端着香喷喷的食物推门而入,随后摆在床前的桌子上,示意她进食,正是饥饿难耐的她哪顾得上什么礼仪,更谈不上会不会下毒了,狼吞虎咽暴风式将食物席卷一空,等她吃饱喝足之后,面前那个眼睛圆圆鼓鼓的女孩就开始滔滔不绝的审问了。
“我叫丹阳是战臣府尚孝院焉问居三小姐的贴身侍女,小姐让我来看着你,话说你从哪里来?怎么就倒在我们府外了?也就是小姐任性才好心把你捡回来,你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怎么看你好像不会灵术?你这是天生就这样?还是得罪了巫师,灵术被废除了?难不成你是地族或海族派来的奸细吗?”
听她一说,鬼沉灭顿时懵了,心想:这无灵术还有天生的?得罪了巫师还能废除灵术?海族和地族的奸细都是用这招打进天族内部的吗?
心下思索再三,说:“我叫鬼沉灭,年纪?灵术?都不知,估计应该是得罪了巫师被废除了吧?我除了名字什么都不记得了,奸细?奸细都用这招混进你们府里吗?那你们的智商可堪忧啊。”
丹阳见她如此说,就收起了用下巴看人的那股子傲气劲儿,撇了撇嘴,抓了一件洗旧了的淡红色长袖收腰百褶裙丢在床上,只说是天族少有人穿黑色的衣裳,如若在此出入会被当成奸细抓走的。
还没等鬼沉灭脱去斗篷,随后推门进来一个貌似十八九岁的少女,婴儿肥的脸上嵌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眼,身着一件鹅黄色的轻纱长裙,瞧着就是价值不菲且是私人定制的款式,而颈上和手上均佩戴着无比闪耀的宝石,看着阔气劲,不是乌焉还能是谁?
“你醒啦!府上管家正查找那个偷偷带进府里的人,我带你去附近的一个地方做一个假身份,别愣着了,快换衣裳啊!瞧你的模样像是个大户女子,但......看你这狼狈劲儿......你该不会是个官妓?拼死逃出来的?也不对,官妓也没见着穿着一身黑的?丹子,你说她不会是奸细吧?嗯......看你的年龄应该也是没比我大多少,鬼沉灭?还有姓鬼的?倒不如叫你一火呢,你要不觉得屈得慌,就做我的侍女,你要是觉得委屈,我现在就把你交出去。快换衣裳啊,还用我亲自扒了你?”
没待他人反应,这乌焉三下五除二就把鬼沉灭衣衫给扒了,然而今儿是她二十岁生日,说在战神府里有这么个规矩,只有过了二十岁的‘天人’才可以离开府中,如今正迫不及待想要出府呢。
换下的衣裳都锁在一个木箱里,还没等她照镜子,就被拽出了屋,衣裳颜色虽旧了点,但还算合身,出门前丹阳找了件纯白色大帽斗篷让她披上,整个身上只有腰间原有的黑色腰带和脖子上挂着蓝白色的珠子和头上插着的红色发簪还留着。
她心想自己竟十分幸运,没有因为饥饿而死掉,没有因为寒冷而挨冻,没有因为战乱而无辜中枪,虽说是个小小的侍女,也没觉得半点生疏,竟像曾照顾过什么人一样,故而接受了侍女的职位。
丹阳从她醒来嘴就没停下来过,拼命的夸耀着战臣府乃至天族的好,但走出焉问居的刹那间才发现他们口中的战臣府有多么的宏伟壮阔。
出了旁院,远远地瞧见金气缭绕的大殿,高耸于一众矮屋之间,屋顶大有直冲云霄之气,屋檐雕花精良,做工精细,四大擎天支柱盘的是六首金蚺夺星雕,底座托的是三十七莲碧玉台,二门上一麒一麟坐于檐边,门下描着九子纳金纳银接财图,红门镶铆七十又七,另有两金蚺口衔门环,红木门槛九寸九,门外石雕两丈一,二门高悬四个大字‘金碧辉煌’,此乃嫡长子乌金之所。
这是尚孝院中最豪华的建筑,也是整个战神府最奢华的建筑,一走一过间瞧了个大概齐,里面却又是一番景象,此时暂且不提,只说鬼沉灭三人,路过金碧辉煌,绕过石刻的落地屏风,就是尚孝院的大门,远不及那个二门气派,但把守大门的人却不简单。
“二哥!今日事成,你要怎么奖励我啊?”
只见乌焉一跃而起,跳到那个站在高台上的男子身边,鹅黄色的裙摆上下波动,后又翘脚在男子耳边说着什么,而丹阳则将新人藏在身后,似是怕被发现。
鬼沉灭低眉打量四周的情形,一众丫鬟婆子小厮管事,路过时均停步行礼,拜一拜二,随后又匆匆告辞,偌大的尚孝院想不忙也难。
再瞧这半人高的石台上一坐一站一蹲一倚四人,一黑一粉一黄一白四发色,一蓝一粉一青一灰四色衣裳,一刀一剑一扇一箫,脚穿同款黑底金印的短靴,将妖娆、睿智、阳光、沉稳的特质完美展现,让那些偷懒的小丫鬟极目远眺,窃窃私语,就差流口水了。
她透过大沿的帽子小心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府上名为乌辰的二少爷,虽不得宠,但深得一众丫鬟婆子的钟爱,神一般的存在于尚孝院中,凭借那一副阴柔的容貌,温柔体贴的性格征服了战臣府城的老老小小,如今正在院门做临时看守。但少为人知的是他这种性格其实是在坠入地族之后,才渐渐形成的。
没做过多盘问,三人从府侧偏门出去,乌焉在前,两人在后,隔得不远,丹阳也不忌讳,不合时宜的八卦起乌辰的消息来了,自此鬼沉灭脑子里又存储了另一个新鲜事儿。
“二少爷幼时很受欢迎,老爷夫人都将其视若珍宝,当时的夫人也不似这般冷漠凉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二少爷就变了性子,后与房中侍女有染,后被老爷关了禁闭,不知悔改又惹出了旁的祸事,再后来老爷和夫人就都不管他了,虽说挂个二少爷的名,却以名存实亡。后来二少爷因事,从云月树边缘坠下,再回来的时候,人就又变了个样子,也不知被地族那帮蛮货折磨的如何,这不,回来后不久就拉帮结派,搞出个‘辰夕帮’就是门口站着的那几位,帮里总共就那么四个人整日里不知道在外面干些什么。”
“还记得门口站在少爷左侧的那个一头桃色短发的男子,他叫‘隐涸’,性格极其和顺,待人很好,总是笑眯眯的,只有一点,就是出身不好,是西州有名的妓院院主,年龄比少爷大个三五岁的,后因厌倦了迷花恋柳的腌臜生活,金盆洗手,世间巡游,便遇见了少爷;坐在少爷脚边的的那个黄发齐肩的小子叫‘虚忆’,最是讨人厌的,整日里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过也难怪,他曾被紫荆夫人包养,是个有头有脸的妓子,今年比小姐还小一岁,另一个白发寸头怀抱青锋剑的人是‘断梦’,平日里少言寡语的,若不是他曾跟少爷说过话,我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呢,那双狐媚的眼睛呀,哎呦喂,看一眼,魂儿就被勾走啦,说不定之前也是干那个的,并且他身上还有一种极其特殊的香味,你刚刚闻见没?就是一种好闻,但又不好闻的味。”
丹阳词汇量稀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究竟要怎么形容,鬼沉灭见状,也想起,刚刚路过门口时,确实有那么一股子香味,好闻,但闻久了就觉得腻,再久些......竟有点闻不出是个什么味道了。
第三章 他们
上文说道,丹阳简要的讲述了一些府中二公子的事,后又说了些关于三小姐乌焉和府中诸位公子小姐的事。
说着说着就到了一处专门做假证件的地方,消息来源于府中小厮,说是整个北州最靠谱的假证办理地点,路程不远,上正街后,拐个七八弯就到了,天人闲来无事时,喜欢站在街边三五成群的说话聊天,更多时候是愿意看看热闹,而此刻的热闹就是,天族出了个甚灵术没有的人。
天人,可一脚踏实云朵天石铺垫的纯白大道,对于非天族人员,云朵天石则会感应灵术的存在,让其踩实路面。凡是没有灵术的人,都会觉得脚下绵软,一步一坑。
乌焉先是啧了一声,后唤丹阳,这丹阳倒知主子心事,随后插着腰对那些人喝道:“看什么!这丫头招惹了巫师,灵术被禁,你们要是再看!巫师的锁灵咒就都传染到你们身上去!让你们......”话没说完,那群围观的人就立刻散出去几米远。
待三人来到假证店门口准备抬脚进去时,不知哪个愚妇将巫师锁灵的事告诉了寻岗的士兵,都道天族人不关己事,不寻因果,就算如此,也挡不住爱挑事爱凑热闹的心性,刚刚退开数米的围观人群,眨眼间又聚了起来。
乌焉绷着脸白了一眼鬼沉灭,随后掏出战臣府腰牌递给盘问的士兵。
“你是哪司的,回去我好禀明爹爹,好好犒劳犒劳你。”
那士兵一听此言,准备接腰牌的手瞬时停在半空,最后抱拳道:“这也是为了小姐安全考虑,若是错信了旁人,错认了旁人,岂不深受其害。”
一旁的士兵也跟着附和说:“正是这个理,小的们也是为了小姐考虑不是,人啊,还得仔细点才行。”
鬼沉灭刚要言语,就被丹阳按住了手臂,见周围的人越围越多也觉得形势不对。
“都说了是中了锁灵咒,你们若是没事干,不如换个轻松点的职务如何?”
虚忆断梦开道,人群开始向两侧散开,说话的是隐涸,而乌辰则行在最后。
“二哥,这烫手的山芋我不接了!”
乌焉气呼呼的收起腰牌,打算就此离开,乌辰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鬼沉灭,开口说:“都知道你接了,还有反悔的余地?”
到了跟前之后,又对那些士兵说:“连我三妹妹都敢盘问了,是不打算在乌桓老头手底下混了?闲的没事干了吗?”
战臣府的小姐只有成年后才能单独出府,乌焉今儿个也是头一回出府,巡城的士兵哪里认得,只以为是战臣府乌家的表亲,或是通关长家的庶女,不曾想是战神乌桓的嫡女,连连告饶认错,行过大礼后赶着围观群众匆匆离开了。
“我不接!”
乌焉甩开乌辰的手,双臂环胸,脸气的通红。
“接都接了,哪儿有扔的道理,留着万一有用呢,今日是二哥的不是,你说买什么吃什么,都记在我账上。”
他说完转身看了眼隐涸,后者点头明意,进了假证铺子,将鬼沉灭的证件办理妥当后,一行人奔向繁华的闹市。
丹阳领着小鬼走在后面,傍晚市中摆摊吆喝的人越来越多,两人相伴而行,一路上东瞧瞧西看看,见什么都稀奇,丹阳也有些时日没出过门了,此刻正瞧得入迷,倒是鬼沉灭时刻注意着身前人的动向。
“她不就是那个......”
黄毛虚忆刚要说什么就被隐涸制止了,只见他稍稍屏住了呼吸,微微眯着眼睛死盯着鬼沉灭,还没过半分钟,就摇了摇头,拉着那个黄毛跟上了他们的主子。
丹阳见隐涸盯着小鬼看,就用身子挡了挡,然后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胳膊小声道:“你最好和他们走远点,别扯上任何关系,小姐性子怪,最不喜这些脏人。”
那双圆圆鼓鼓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身着旧裙子的女孩,最后皱了皱眉将挎在对方臂弯的手抽回,随即快步上前追上了小姐和少爷的脚步。
就在这时,一股能让人魂牵梦绕的香味出现在身后,小鬼回头一看,是那个白发断梦,他生的黝黑,在白发的映衬下显得又黑了几分,幸而发不长,不然就跟个长了白毛菌的黑豆腐一般,小鬼只是愣了半愣,就不再去看对方那双狐媚的眼睛,随后加紧脚步跟在丹阳身后。
一行人在晚上开饭前回了府中。
由于鬼沉灭是新来的,得先熟悉一下环境再去近身伺候,就在乌焉前往夫人所在的尚正院用餐之际,丹阳带她熟悉了一下环境。
“咱们住的是尚孝院,主位是大少爷,就是那名为金碧辉煌的院落,咱们这处偏西南,不与表亲的院落挨着,算是清净之处,咱们院叫焉问居,共有屋舍六间,小姐住一间,我住一间,婆子丫鬟住一间,小厨房一间,储物室一间,储物室后是茅厕,远是远了些,你若怕黑就在屋里解决,还有就是入门处的那个单间,就是你醒来时的那间,有床有桌也挺好的,你先熟悉一下环境,之后再做些粗活习惯习惯,做事要勤快些,我让小丫头先带你两天,别看院子大就乱走乱逛的,撞见人知道行礼问好,这府中的大小人物都比你辈分大,嘴巴闭严了,别什么话都说,以后与二少爷的人少来往,特别是隐涸。”
说罢,她就白了小鬼一眼。
丹阳是一个略微清瘦的人,雪白的皮肤加上突兀的眼睛显得跟营养不良一样。
“这里有几件旧衣裳,你平日里换着穿。”丹阳将包袱甩给她,就推门离开了。
略显疲倦的鬼沉灭整理好衣服后就躺在床上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阵敲门声吵醒,随后被人揪起来,胡乱套了件衣服就拉出屋子。
今日是三小姐乌焉的生日,夫人对生日这种事从不上心,也不为女儿庆祝,就一位二哥记得,但记得归记得,有丹阳陪着也就算了,还非要拉着小鬼一起。
灯火通明的大街上,人头攒动,大大小小的商贩支起架子摆摊卖货,精美饰品映着明灯泛出刺眼的光芒,各色香气混杂,馋的人直流口水。除了这些还有摆摊搭台卖唱的,敲锣打鼓耍才艺的,逛街的人竟比白天翻了几倍,
三个女子由四个男子护着,总不至于被旁人挤到,丹阳早在出府前就把口舌耗费了,也没心思揪着鬼沉灭挑错了,只顾一门心思念着自己思慕的人,那个她口中的脏人,是一脸温柔浅笑的————隐涸。
不比白日,隐涸将齐肩短发束起,姣好的面庞,加上纤长的细嫩的脖颈,倒是多了几丝诱惑力,一双迷人又深邃如黑洞般的眼眸透着窥探内心的蛊惑之术,他挑起的嘴角,沾染了尘世的放荡不羁,但言行间又透着独有的沉稳。
他不爱说,多半都是听虚忆在畅谈感想,像是一心多用般,眼睛看着别处思索其它,嘴上时不时还能答上虚忆的反问,丹阳就夹在两者之间,一面反驳着虚忆的话,一面替隐涸自说自话。
走在队伍最后的是鬼沉灭和少言寡语的断梦,这人也算是奇葩,皮肤晒得麦色黝黑,加上一头白色短寸竟一丝美感也没有,虽说样貌生的标志却也架不住阳光的考验。
断梦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他也只爱听,倒不像隐涸般一心两用,而是十分专注的听,无论多平淡无奇的话都能听出酒楼说书先生的感觉。
此刻鬼沉灭只觉两人相伴前行有些沉闷,转头时目光又总是对上,彼此都想找个话题聊两句,拘谨之余,女方先开口。
“我叫鬼沉灭。”
“嗯,知道。”
“你叫断梦?”
“嗯,是的。”
“你们晚上都出来逛吗?”
“不经常。”
“什么时候能回去?”
“零点前。”
“我有点困了。”
“我也是。”
“你平时都是这么言简意赅的?”
第四章 战臣夫人
天族的夜晚异常寒冷,一行人踏着初雪回府。在降雪的瞬间,带回了鬼沉灭的零星记忆,她始终认定,这并不是初雪。
一夜北风呼啸,吹动了悬在空中的云朵,吹散了月色,吹走了过往,一切将重新开始。
蜷缩在小屋内的她,没过多久就进入睡眠,也进入了她的第一个梦境,周围是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她没选择前进,而是原地等待,朦胧中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说了些什么,但是听不清楚,唯一能感觉到的是那双手很冰很软,自己,很信任这双手,虽由着对方牵引,却始终没有走出黑暗。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唤醒了梦中的迷惘。
乌焉给人的感觉是一个被娇惯宠溺的孩子,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从来不会去顾虑什么,想做就做,即使做错了也会有人帮着收拾这个烂摊子。
倒是夫人那边就不是很容易打点了,虽说身边多了个名为玄乐的小丫头跟着,但是夫人不比旁人,那股子威严劲儿,一剂眼刀,分分钟凶多吉少。
鬼沉灭被传话,用早饭之前去尚正院荣威堂门口候着,说是夫人要问话。
然而,直至站了日悬中杆也没见开门,晌午一刻,有小丫鬟传话说在教引堂门口候着待传问。于是她只好左转右转来到教引堂门口,屋门大敞四开的竟也不见有人进出,心中暗想,恐怕又要再等了,做个丫鬟也真不易啊。
初雪后的天族很冷,嗖嗖的北风呼啸,衣衫像是冻直了一般,僵硬的杵在原地,任由北风如何咆哮,衣襟自岿然不动。
几个丫鬟婆子抱着暖炉在隔壁的房间内,透过玻璃窗户,指指点点,窃喜连连,焉问居也没人打听看看这个新来的侍女究竟去了哪里。
鬼沉灭倒是不饿,像身体早就习惯寒冷一般低眉垂眼站在日头下,直至影子都画了半个圈,向东拉的老长时,有人上前打量了她一番,道:“你就是三小姐新捡回来的丫鬟?啧啧啧,也不怎么样啊,连悬在云石上都不会,捡回来个残废啊?”
轻笑两声后,又来了几个婆子指着她说:“哎,你到紫馨堂等着吧,夫人这会儿用晚膳呢。”
挪着僵硬的步伐,由小丫鬟引着往紫馨堂去了,一路上引来不少人瞩目,这些天人说话时喜欢指指点点,视线相对时又立刻背过身去,时不时会转身再瞟两眼。
这次倒是没让她白走一趟,用过饭后的夫人,盘坐在暖炕上,手持茶杯细细品着,抬头看了一眼说:“你们都退下吧,我和她有话说。”
大小丫环婆子退下之后,夫人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喝了一口茶杯里刚沏好的夕阳晚茶。
“你就是焉儿捡回来的新侍女?走近些让我瞧瞧。”
夫人放下手中茶杯,厉眼看着鬼沉灭说:“长得还不错,就是有一股子狐臊气,把手伸过来我看看,也难怪,正经姑娘怎么会衣衫不整的躺在路边?瞧你这细皮嫩肉的也是个大户出身,在我们府上没人用你这样的伺候小姐,也就是焉儿一时好奇才留你在身边,也不用打着常住的心,过段时日她厌了,或赠或卖就由我说的算了,瞧这模样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伺候焉儿时小心点,别让她和那些混账东西来往,你们自相作践,可别腌臜了我女儿,还有今天我对你说的话,想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办理妥当吧?不过...既然进了战臣府,你就是我们战臣府的人了,一言一行要多多留心。”
夫人见她始终没抬头,翻了个白眼,手指轻点桌面,没过一会儿又说:“让你候了一天可委屈?”
鬼沉灭一听这话,说了声不委屈。
夫人轻笑道:“不卑不亢,甭摆你小姐的架子,瞧瞧那些下人们都是怎个模样,哪有你腰板挺得这么直的?罢罢罢,我也懒得跟你磨叽,这府里的规矩找丹阳好好学学,出了今日如有违规,可是要受罚的,毕竟不打,也不长记性。”
说罢将杯子重重摔在地上。
嘭的一声,屋外那些候着的婆子们像是听见暗号一般,蜂拥而至,有的还拿着扫帚粘棒,竟有几个预上前来扣押鬼沉灭。
“不碍事的,让她奉茶,不小心打了茶杯,你们这么一窝蜂的进来做什么?一个不会灵术的丫鬟还能加害我?”
夫人擦拭着手里剩余的茶水,命人收拾了地上的残局。
领头的那个年过半百的管事婆婆指着鬼沉灭的脸大呼小叫。
“你怎么服侍的!端茶都不会吗?就这样怎么伺候小姐?”
诸如此类的话充斥着整个房间,夫人听了不予答话,鬼沉灭听了不以为然。
又说了些不轻不重的话后,几个婆子推搡着她出了紫馨堂,直奔尚正院偏东侧的一个角落。此时夜也深了,各处都点起了明灯,照的院子瓦亮瓦亮的,婆子们凶神恶煞的脸在灯光的映衬下,愈加狰狞,兴师动众的聚集了这么多老嬷嬷,这排场可不常见,可说是过于隆重了。
“别看你是三小姐的人,但是我‘钱婆婆’可不是那么好惹的,我可是整个府上管理女侍的总管,以后行动麻利点,别仗着自己有些姿色就为非作歹,都是些暗门子偷生的野种货色,糟了天谴生了个残疾出来,啐!可别学那些偷鸡摸狗的杂碎行当,打死个丫头也是府中常有的事儿,若是手不干净剁手,脚不干净剁脚,人不干净,就直接扔进门子里!让你何处生的回何处去!”
如此这般又唠叨半日,鬼沉灭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全不当回事,一顿数落过后,提着僵直的腿摸索回了尚孝院。
“一火姐,你没事吧,其实新来的都这样,你别忘心里去啊。”
玄乐在尚孝院正门等了她一天,见人回来,连忙跑过去说了这番话,稚嫩的声音让人听了有些恍惚,差点将这话也左耳听右耳出,在天族也有善者,数不多,实难遇。
怀抱青锋剑的断梦斜倚在尚孝院门口,捂得倒也严实,见鬼沉灭过来,连忙站起,也不晓得要说什么,吭哧了半天还是玄乐开口说这人在门口等了一天如何如何。
“谢谢你等我,怪冷的,你也早点回去吧。”鬼沉灭含笑看着面前欲言又止的断梦。
“谢什么谢,我等你有事儿。”
对于少言寡语的断梦来说,鬼沉灭并不算是旧相识,看着狐媚的双眼微微睁开,浓密的眉毛皱了又皱,小麦色的皮肤上可以看见几道伤疤挂在脸颊以及锁骨处,加上健硕的身材和清爽的短发,不似狐媚,却略显凶狠。
几经辗转,递给鬼沉灭一个口袋,让她回去在打开,只说是送她的见面礼,也没做过多停留,匆忙转身回去了。
“一火姐,打开看看吧!是什么好东西?”
耐不住玄乐的急性子,她打开口袋,里面是一个精美的盒子,打开一看,红光尽显,饱满圆润的红色珠串躺在那里,每颗足有豌豆大小。
“手串?”她不解的问。
“不是普通的手串!这是姻缘玉啊!”玄乐惊讶的边说边拉着她回焉问居。
“姻缘玉?他送我这东西做什么?”
“一火姐,恐怕是断梦喜欢上你了!”
“去!算上今天也就两面之缘,何来喜欢?”
“对了一火姐,你回去要小心丹阳哦!别招惹她!”
“小心她什么?她喜欢的又不是断梦。”
“不是不是,她是小姐的贴身大丫鬟,平日里见到看不顺眼的就要教训一下,很疼的!”
“怎么教训?”
“就是盯着你啊!她的灵术是视线刺痛!看谁谁疼。”
“是吗?昨天她倒是看我很多次,不知哪次是啊。”
“疼的那次是呗。”
“可是也没有哪次疼啊......”
第五章 丹阳
话说鬼沉灭被夫人叫去一日,焉问居竟无人知晓询问,就连捡她回来的小姐也不闻不问,明说是个侍女,实则就是多添一口嘴吃饭的,平日里也没什么活,又不用贴身伺候小姐,打扫又有丫鬟婆子们,故而丢了一日半日的也没人理会,还好有一个玄乐是负责她的,凡事也十分尽心,今儿白天也搬进这个小屋,现就躺在她对面临时搭建的小床上。
屋里还算暖和,玄乐早早就躺下睡了,倒是鬼沉灭辗转反侧想着两日来的点点滴滴,总觉得哪里不对,虽记不得曾经身居何处,所属何族,但今日在冷风里站了一日的她倒是可以肯定几点,其一她应该是地族的一员,醒时身着黑衣,昏时黑幕遮眼;其二她不是丁点灵术不会,最起码可以抵挡丹阳的视线刺痛和隐涸的......
这一夜梦里她依旧身处黑暗,依旧被那双冰冷的手牵引着向前......
接下来的几日,鬼沉灭随着玄乐走遍了整个战臣府,粗略记下了家中族谱,和各处的规矩。
自那晚收了姻缘玉的手串之后,只要见到断梦,两人必定要经过几轮的推脱,断梦又是个笨嘴笨舌的,说不出什么原由,一味的让她收下,再无其它说辞,经过几日推脱,小鬼无奈,最终也收下了。
在玄乐几次三番的追问下,断梦只道这姻缘玉只是随便选的,并没有爱慕之意,小鬼是松了口气,倒是让玄乐失落不已,嘴上总说可惜了可惜了,再扯远了就说两人夫妻相云云。
平日里鬼沉灭随大波丫鬟们在屋内候着,乌焉看见了也没有特殊说什么,只还记得有这么个人罢了,其余人见小姐如此,便大胆起来,将她当成小姐捡回来的粗使丫鬟,专门命她跑外,取一些道远略重的事物。
常出入尚孝院门,自然跟断梦走的近,两人也再没谈过什么姻缘玉,有时见小鬼大包小裹的过来,断梦还主动帮着拿。
说来也奇,入院也半月有余,经常跑外的鬼沉灭竟一次都没有见过‘金碧辉煌’的正主,也没见过那传说中的战神乌桓,听玄乐说是进京都参加天庭共议了,一个月后才能回来,若无事,就能在家住上些时日,不然多半是在北面的练兵场长住呢。
另一奇的是,自打那日见了乌辰就再没见过,也没出现在大院门口,鬼沉灭没问,只是听断梦口中偶尔提到的,说什么身子不大好,每月都要在辰夕院闭门养上几日,由隐涸和虚忆照看着。
初雪化的差不多的时候,焉问居出了一桩命案,死了个丫鬟,平日里巧嘴厉舌的,原是争着做小姐的大丫鬟,跟丹阳不睦许久,她的死倒也没什么稀奇,按照平常,拉出去埋了再给她家里几个钱,就完了,这也都是丹阳分内的活。
偏巧这事让小姐知道了,问是怎么死的,丹阳只说是跌了一跤摔死的,后又问婆子在哪儿摔得,婆子们则说不是摔得,是突然就没气了。问了一圈下来都没个准话,便寻了府内的女掌事,也就是那日训斥鬼沉灭的钱婆婆。
经几轮严加排查,验尸过后说是灵术致死,身上没有任何创伤,一言既出有些人宽心了,有些人就坐不住了,钱婆婆带人关门查问,整个焉问居里的人都站在院内,唯独缺了鬼沉灭。
待一番盘查下来,并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乌焉穿着嫩黄色大袄坐在正堂门口,手抱着火炉,目光寻了一圈,最后落在身边的丹阳身上。
“你怎么站在这儿?过去站着,你不是焉问居的人吗?”乌焉凉凉的扫了她一眼。
“是。”丹阳不敢造次,但额前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了。
“钱婆婆,既然劳您来这一趟,不如将几件旧账也审审?”
乌焉说着细数起这几年发生的大小事件,丫鬟小厮无故死亡,珊瑚玉器朱钗锦衣无故丢失,加起来足有三十件。
院内的一众下人,没一个好信儿抬头的,且都心知肚明这些小姐贴身的物件是怎么丢的,又丢到何处何人之手了。就在钱婆婆细数诸多罪行时,鬼沉灭用脚轻踹开门板,一手挎着三五个大袋子,并托着两三个头大的纸箱子,一手提着四层餐盒进来,瞧见满院子的人都盯着自己,也有些懵了,愣在原地。
乌焉啧了一声,一婆子以为恼的是鬼沉灭没规矩,刚想上前教训,手抬到半空,只听乌焉命玄乐帮忙提东西,又摆手叫人上前歇息,这才改打变接,提了个食盒,笑脸相迎。
整个焉问居的人都不会将此事怀疑到鬼沉灭身上,一个没灵术的残废能兴起什么事。
几经盘点后,钱婆婆施展灵术,场景复原的能力在三界并不常见,每一界有那么三两个人拥有而已,虽然复原时间不长,但也瞧得一清二楚,除了丹阳还能是谁?
院内的人都知道,这丹阳比乌焉大个五六岁,自幼伺候,也有十四五年了,外人看情谊,内人看分寸。
当丹阳被刑司院的人带走时,虽哭着向乌焉求情,却始终没有撬开对方金口,还没等人出院子,乌焉就宣布由鬼沉灭做自己的贴身侍女,恨得丹阳怒目圆睁,死死地锁定目标,但也只是徒劳之举,最后竟气的破口大骂,还道出了一些市井传言和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就是个祸害三界的贱货!活了千万年的老不死的妖怪!什么坠星之神!都是狗屁!仗着娼妇生出的下流模样,为非作歹到处勾引小厮!狗改不了吃屎!你就是个祸害!当初捡回来都是有命在先!不然捡回你这么个残废做什么!真仗着自己的狗屎运钻进府里当上等丫鬟呢!我呸!你连给我提鞋的都不够!你就是个堕星煞星!鬼沉灭你不得好死!让你变着法儿的检举我!你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我们等着瞧!姑奶奶我等你受死的那一天!”
自动屏蔽了那些乌七八糟的字眼,鬼沉灭狐疑的进了内堂,脑子里却始终琢磨着刚刚听到的话,什么有命在先?谁的命?什么坠星之神?活了千万年?乌焉瞧她思考的样子,又见其手腕上带着的姻缘玉手串,不免皱了皱眉头,抿了抿嘴,吩咐了一些事宜后就打发下去了,关于丹阳嚷出来的那些话,她也正有此意,只碍的没机会说出来,有些话还是知道的好,以后也省事儿。
接下来的几日鬼沉灭变得忙了起来,不单单要早起晚睡,还要时不时的前往尚正院见那个横眉立眼的夫人,每次去都会嘱咐一番,那些婆子们也会拉到一旁训话,回晚了又要挨乌焉的斥责,过的算是并不轻松。
只说这日乌焉命她出府寻物,为了方便带上了玄乐,逛到一家玉石店时,玄乐眼尖看见了摆在柜台中间的那块姻缘玉,随口问了价钱,知晓天族货币价值的鬼沉灭瞠目结舌,不曾想成日里带在手腕上的串子竟价值不菲。
那老板也眼尖,搭眼就认出来了,忙说是月前某天夜市,战臣府二公子买的,当时还有府中的另一位小姐,记得还挑了很久,原是走了的,半路又折回来买的。
“一火姐,二少爷真舍得花钱给自己仆人追心上人的。”
“嗯,看来是还错人了。”
“可别还,以后若是不在府里,说不定还能当了,换钱呢!”
“当?嗯,可我怎么总觉得自己不缺钱呢?”
第七章 京都
在遗忘雪的作用下,血玉笄沉睡着,聚忧烟沉睡着,所有神力都沉睡着,幸而这幽冥香还在屡屡飘散,虽说没什么大作用,不过也是件幸事,一个好的开头,只是少了识香闻香的人,少了你追我赶,少了你牵我绊,少了一个爱她如命的人,少了所有记忆。
接下来的几日,也有人陆续闻见了她身上的香,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时浓时淡,跟她住在一个屋里的玄乐最清楚,这味道早在几个月前就有了,白日里淡淡的,不是特别注意都闻不到,但每当她熟睡的时候,这味道就会变浓,不觉得熏人,倒是有一种安神的功效。
说来也奇,配香的人自己竟是闻不到的,一来二去只说她是天生异香也就完了,虽有那么几个丫鬟婆子私下里议论长短好坏,终究得不出什么重要结论。
天族的春天很短,只有一个月,夏天却很长,足足有五个月,且是早晚凉些,晌午很热。
不会悬浮的鬼沉灭依旧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在云朵天石铺成的地面上,穿过一道道门,手里提着乌焉要找的几样东西。这小姐也是越来越刁钻了,要的东西越来越奇特,搞得她频频外出寻物,屡屡在外过夜,如今玄乐成了她的随身,出门自然也一同带着,这丫头也乐的嘴都合不拢了。
如今鬼沉灭算是出去两日有余,在这个气温转凉的傍晚,和玄乐手提着大包小裹,说笑着朝尚孝院走来。
话说这次出府寻的是几件宝贝,一是青瓷鸳鸯把单脚圆底收口杯一套,二来红黄蓝绿四色晶莹石雕刻的梅菊莲樱四种花钗一套,三得十八珠天云台楠木雕的十八面神情各异的手串一支,四取忙到山上陈年树中的常睡虫两只。
可巧这日两人刚刚走到尚孝院门口,就看见久不站岗的断梦和辰夕院的其他人齐聚在此,与院内其余庶出子弟和表兄弟说话。府中的规矩鬼沉灭是明白的,一届侍女哪儿能在这等场景里随意搭话的,就是和断梦也没什么说的,两人行了礼,就像平常的小丫头一样各走各的。
自那日还手串不得,鬼沉灭就冷着这一帮人,倒不觉别的,只是忒乱了,不想掺和进来,万一哪天一个走神跌进这个圈子岂不说不清楚了。她只盘算着自己,却不知路人甲的生活也不是谁都能当的,凭空想着在自己身上贴上庙里求来的‘透明人’的符,任谁都看不见自己,可一世符哪有那么灵验的,只不过她沉睡灵物聚忧烟,倒是能解了这份忧愁。
两人前脚刚走,鬼沉灭只觉得一道灼热的目光,紧紧的追随着,让其瞬间冷汗涔涔,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满心念着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别出差错的话。没走几步,断梦追来了,说是帮着提东西,送她俩到焉问居门口,时隔半年玄乐始终坚信断梦是喜欢鬼沉灭的,故而此刻朝两人挤眉弄眼,自己提着东西,进了焉问居,只留两人在原地尴尬对视。
“辰爷问,手串怎么没带?说那个可以辟邪辟难,还是佩戴的好。”断梦嘴上虽说手串,但眼睛却打量起她穿的半新不旧的裙子。
“谢过你家少爷关心,很珍惜的放在盒子里,无邪无难用不着辟,如有,辟也辟不开。”她不敢有一丝放松,生怕被二少爷点名摘花。
断梦皱了皱鼻子,吸了吸,问:“你熏什么香了?怎么从没有闻过?这是什么味道?花香草香树香果香都不是啊?前几日也闻见了,也忘了问。”
断梦的头发一直没有剪,如今能在脑后绑一个小小的鬏,随着他俯身靠近的脸庞,零碎的几绺头发垂了下来,眼见着就要靠在鬼沉灭额前了,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那个,不是这样的,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闻见她身上有什么味道,从未闻到过,当初也没有的,好像是近几个月才有的。”
断梦向后退了好大一步,指着鬼沉灭解释说。
乌辰眼只看着惦念的人,而后者则极力躲避,按理说这二少爷乌辰的样貌也是极俊的,粉面朱唇,眼映日月的容貌,若是府中旁的丫鬟被爷看上,早就喜的没边儿了,可在小鬼心中总是有一道坎,一道不可逾越的坎,不是无情,只是人不对意罢了。
就在她思索之际,项上一紧胸口以疼,似是被什么东西灼伤了皮肤一般,低头一看竟是脖子上挂着的一颗珠子,平时都藏在内衫里,此刻居然绽放着幽蓝色的光亮,没过几秒就熄灭了,幸而除了眼前四人再没人瞧见,不然叫丫头婆子们看见,又是一段纠缠是非。
她转身敞开领口,偷偷看了一眼皮肉,竟灼的泛红了,随即手捏着珠子端详了起来。
“你......”
乌辰只道了一个字,不知怎么见到这人还腼腆上了,也没了下言。倒是鬼沉灭转头斜眼盯着他又仔细端详了一番,那手中的珠子竟再放蓝光,烫的她哎呦一声松了手,心下了解七八分,最后福了福身子,转身回了焉问居,留的四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闲来无事鬼沉灭就盯着珠子发呆,也再没有发热放光的时候,抚摸着细腻的表面,不知为何牵出了几丝忧愁,又不知忧于何人,愁于何物?
乌焉也没出什么幺蛾子,在府中本本分分的过着她三小姐的日子,鬼沉灭也闲下来,足有三五日没出焉问居。
转眼半月已过,情谊不减反增,乌辰除了旧疾发作的几日未出来,其余时间都在尚孝院门口坐着,与她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但也只是看着,绝不给其添乱让那些婆子说闲话。
可巧前几日乌焉同鬼沉灭一起出门寻物,走的远了些,这人也偏要跟着,一行六人远赴北州偏远山区寻宝,去了两日。她因怕乌焉生疑厌恶半步都不曾离开,乌辰呢,也没捞着空搭上话。
然而刚回府中就接到夫人通知说是要带着乌焉连夜入京都宫城,鬼沉灭以贴身侍女的身份也随着去了。
由于急忙召见,所以并没有什么游山玩水的打算,快马加鞭的赶了一路,天都没亮就到了京都。
几丈高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排宫灯立于空中,照的路面泛着耀眼的光亮,马车左转右转最终停在大殿外,这里环绕着天皇唯我独尊的结界,扼制了所有人的灵术,仆人守在殿外的台阶下,鬼沉灭静立在灯下,晚上的视线不比白天,望不到那么远,只看个大概齐。
这宫中的宫领官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女子,男子多是侍卫,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像是个玩偶一样,感觉随时都会将脖子一百八十度的旋转,总之阴气森森,打了个寒噤的她,收了目光,只见大殿外的一个角落站着个人,整个身子罩在阴影里,除了那双泛着光亮的眼睛盯着自己,再没有其他的动向,瞧着竟像个假人一样,但那眸子却骗不了人。
夫人和小姐出来时,面色凝重,且是匆匆上车离开的。
最后一个下了九十九层台阶的鬼沉灭回头向上看去,只见角落里的那人向中央的长袍女子靠拢,那背着光站在中央的正是天皇,两人也不知嘀咕些什么,均是背对着光看不清容貌。
而高台上的人是看清了台下人的面容,心里做着各种盘算,嘴角不自觉的咧开了,目送马车离开后,天皇转到殿内密室中,推开一扇没有玻璃的窄门,拂开倒垂的几绺金丝绸布,从一侧的锦盒内取出一根印有盘龙纹的香,燃了,恭恭敬敬的跪在一尊石像面前,虔诚的祷告着。
几十平的小屋弥漫着香味,一团烟雾缭绕,让人有种恍惚的感觉,朦胧中,石像上刻画的人更加精致,像活了一般坐在那里,看着面前的祈祷者。
石桌上摆放着一个玉石刻的香炉,一卷黄纸封印的预言供在一侧,上写道:如见两道流星现世,必追之护之,然,得其灵者的人能得天下,三界归一,天下太平。
至于这石像的背面有一个落款,写着那位天神的名字,乃是四个精美的小字:冥灵之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