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初见秦桧
月二十八日,洛阳。
这天上午,李虎和董小丑、黄涉、柴云等人正在商讨变革大计的时候,原野匆匆走了进来,“总帅,汴京来人了,殿中‘侍’御史秦桧来洛阳宣旨。”
什么?秦桧?李虎霍然抬头,难以置信。
秦桧,那个投降卖国贼,他到了洛阳?李虎心里的怒火骤然爆,面如寒霜,差一点就要下令把他拖出去砍了,话到嘴边蓦然意识到这是在真实世界,这个世界和老爹故事里的世界并不一样,这个世界里的秦桧未必就是故事里面的那个秦桧。
李虎摇摇头,颇为自嘲地笑了笑,脸上的冷‘色’和杀气随即敛去。
“请他进来吧。”李坐在案几后面没有动。董小丑看他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随即带着黄涉、柴云到府‘门’处迎接。
李虎缓缓站起来,负手在里来回走了两趟。记得自己曾在很久以前,大概是第一次见到马扩的时候,从马扩嘴里得知秦桧的存在,当时秦桧好象刚刚进士登第,还没有什么名气。此后再也没有听说过这个人,而自己也把他遗忘了。
“秦桧……”李虎低叨了两遍,极力把对他的憎恨埋藏到心底。这个憎恨来源于老爹的故事,即使老爹的故事是真的,秦桧投降卖国包括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岳飞,那都是大宋南迁之后的事。今天的秦桧地位不高,声名不响朝政根本没有影响力,也没有做出人神共愤的恶事,自己必须以平常心来对待他,再说现在不过是个殿中‘侍’御史,是个到洛阳来宣旨的小官,和自己的地位相差太大,没有必要为难他,更没有必要杀他以绝后患。
李虎很快调整了情绪,把思绪集到汴京和秦桧带来的圣旨上。这次童贯没有约见自己是很快派人来宣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汴京迫于形势不得不妥协,向自己低头了?或贯打算将计就计,先把自己骗到河北战场,然后马上带着皇帝南下江宁?
屋外传来脚步声。跟着‘门’推开小丑陪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李虎定睛望去。秦桧大约三十六七岁。材削瘦。长相俊雅。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上去坚毅而充满了睿智。给人地第一印象非常好。李虎愣了片刻很难把眼前这个人和故事里地卖国贼联系到一起。
秦桧一次看到李虎。虽然早就知道李虎很年轻此刻站在这个年轻人面前。切身感受到这个年轻人强大地权势还是心存畏惧。董小丑介绍之后。秦桧举步上前身行礼。极力保持着笑容。不卑不亢地说了几句场面话。
李虎从最初地惊愣和迟中恢复过来。脸上‘露’出一丝矜持地笑容。然后不冷不热地请他坐下。
“秦御史带来了什么好消息?”李虎问道。
秦桧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恭敬地递给了李虎。
这封信是童贯写的。汴京同意了李虎的1⑹k小说手机站wap.⑴⑹k.CN整理所有奏请,把陕西六路和河东路的财政大权授予大元帅府,允许大元帅府派人到川蜀和京西、荆湖等地督领和,同意柔福公主出任监当使臣,到川蜀、京西和荆湖三地监察财政收支情况。至于给虎烈军调拨三个月钱粮以及武器的事,童贯也答应了,但考虑到汴京的实际情况以及河北战局的危急,童贯希望李虎先带着军队进入河北,然后汴京再把这批钱粮武器直接送到河北战场。
在书信的最后部分,童贯着重说到了皇帝御驾亲征的事。皇帝已经做出决定,御驾亲征,行营就放在大名府。八月初一,皇帝将率军出汴京。
李虎信,随手递给了董小丑。
这件事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人不得不怀汴京另有图谋。难道皇帝和童贯打算提前南下江宁?汴京想把自己骗到河北战场,唯一的办法就是答应自己所有的要求。仔细想一想,皇帝和童贯也没有理由不答应,反正他们要南迁江宁,要和金国划河而治,要放弃半壁江山。西北在他们的放弃之列,这块地方不是李虎的就是‘女’真人的,现在汴京答应李虎的所有要求,将来李虎为了西北就会和‘女’真人打得头破血流,这对大宋有利。
大宋放弃半壁江山是以退为进之策,最终大宋还是要杀回来的。李虎和‘女’真人争霸中原,既能给大宋赢得喘息时间,又能为大宋的反攻提供便利和机会,皇帝和童贯完全没有必要在西北这件事上和李虎纠缠不休。
汴京满足了李虎,那么李虎就要兑现诺言,即刻率军进入河北战场。李虎到了河北战场,和金军杀到一起
和童贯就可以顺利南迁了。
“你回复陛下,我的军队马上渡河进入怀州,然后迅速赶赴、大名府一线。”李虎沉‘吟’良久,缓缓说道,“但河北战局非常危险,为了确保陛下的安全,我要亲自护驾。”
董小丑、黄涉、柴云等人互相看看,当即明白了李虎的意思。皇帝答应了御驾亲征,但是否兑现,谁都不知道,即使兑现了,皇帝出了汴京,但他不过黄河,依旧可以乘着河北战场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急速南下,所以,李虎借着护驾的名义亲自赶赴行营,一来可以监控皇帝,防止他突然南逃,二来可以部分控制战场指挥权,三则可以督请朝廷迅速给虎烈军调拨钱粮武器,免得上了皇帝和童贯的当。
前几天,李虎等人曾打算暂时不到河北参战,但现在河北战局一天比一天危急,而汴京一反常态,答应了李虎的所有条件,连讨价还价的意思都没有,显然是害怕了,要提前逃跑了,这时候,李虎也不得不改变计策。
但这里有个头痛的问题,就是西北人和童贯之间的矛盾已经‘激’化,西北人肯定要杀童贯。内部如果‘乱’了,前方就没办法打仗,李虎为此决定亲赴行营,先把局面稳住,既不让皇帝逃跑,也不让西北人杀童贯,维持三方鼎立的局面。
听说李虎亲自赴行营护驾,秦桧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李虎看穿了他的心思,微:一笑,“你告诉陛下和童使相,虎烈军主力由董副帅统率到河北作战,我带四千虎卫给陛下护驾。虽然四千虎卫少了一点,但陛下还有殿前司马诸班直,实力也还可以,完全可以保证陛下的安全。”
秦桧不敢说么,他不过是个宣旨的使臣,位卑言轻,哪敢在李虎面前说三道四。
李虎当即写了份奏章。秦桧宣旨毕,匆忙返回京城。
当天晚上,李虎召集部议事,详细部署。
董小丑赶赴怀州,与虎烈军主力会合,待李虎的命令。
黄涉、逍遥率虎烈第五军和部分官员留守洛阳。
李虎率虎卫军赶赴郑州,等待汴京的反应,如果皇帝迫于威胁,御驾亲征,那么李虎就直接赶赴皇帝行营,反之,李虎将进一步威‘逼’。
李虎书告郸李纲、岳飞,虎烈军很快就要进入河北战场作战,虎烈军和西北军要齐心协力,为此必须竭尽全力援救姚古。
李虎再告隆德府的罗青汉,接到命令后,马上进入河北战场。
七月三十日,汴京。
李虎的主力大军过了黄河,但李虎本人却带着军队‘逼’近汴京,这让朝廷上下惶恐不安。
河北战局对宋军非常不利。根据最新消息,岳飞败回邢州,目前正在金军的攻击下,步步后撤,而姚古和他的大军生死未卜。现在‘女’真人的大军马上就要杀到了,被围,大名府也就危在旦夕。大宋的西北军一部分戍守黄河南岸,一部分北上阻击,但实力远远不够,能否守住黄河一线,目前只能指望李虎的虎烈军主力了。
皇帝和中枢大臣们仔细商议后,不得不接受事实,按照原定部署,于八月初一离开汴京,御驾亲征。
皇帝非常害怕,向童贯问计。童贯似乎料到李虎有此对策,‘胸’有成绣,“陛下,御驾亲征只是个形式,你只要离开汴京,做出亲征的姿态就行了,完全没有必要赶赴前线,但李虎现在不依不饶,非要亲自给你护驾,那你只好北上了,不过陛下可以放慢北上的速度,一天走个十里、二十里就行了。河北战场的局势瞬息万变,李虎哪里有耐心陪你慢慢走?要不了几天,他就会先期北上。”
“这个朕知道,朕担心的不是这个。”这种小‘花’招皇帝当然知道,他担心的是李虎会一直盯着他,让他无法脱身,耽误了南下江宁的时间。
童贯最担心的也是这个,但他知道李虎之所以亲自护驾,就是要牢牢盯住皇帝,也就是说,皇帝和朝廷南迁江宁的事可能泄漏了。童贯一方面冒着和西北人‘激’化矛盾的危险,不停地‘逼’着西北军和金军作战,一方面把张邦昌拉出来主持与金国的议和,其真正的目的就是要‘混’淆视听,以掩护他暗中实施南迁大计。此计一旦暴‘露’,结果可想而知,不但他保不住,恐怕就连皇帝都保不住。
童贯决定到龙德宫去一趟。
第二十章 汴京风雨
上,童贯回到府邸,直奔书房。
书房内,童师闵陪着张师正、辛兴宗正在说话。
看到童贯进来,张师正、辛兴宗急忙站起来行礼。
童贯冲着两人挥挥手,示意他们坐下,自己也坐到了案几后面,神情凝重,一直不说话。张师正和辛兴宗互相看看,察觉童贯心事重重,心里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张师正是胜捷军的都统制,屯驻京师;辛兴宗是京东路禁军的都统制,屯兵滑州。因为皇帝要御驾亲征,枢密院召集京畿各路大军的统帅到京城具体部署,辛兴宗因此返回京师。这两人过去都是西北军的底层军官,从童贯到西北主持军事以来就追随童贯,算起来前后也有二十多年了,可以说是童贯的绝对心腹。
童师闵递给童一杯茶,然后坐在侧首,低声问道:“听说汉王要到汴京,是真的吗?”
张师正和辛兴宗同时望童贯,眼‘露’关注之‘色’。这个消息今天下午才传出来,汴京当即震动,人心惶惶。李虎屯兵洛阳,对汴京虎视眈眈,此刻河北战局紧张,西北军陆续北上抗金,京畿兵力空虚,根本不是李虎的对手。
“虎烈军主已经渡过黄河,到了怀州。”童贯喝了一口茶,低声说道,“汉王带着四千虎卫正在急赴汴京,说要给皇帝护驾。”
“护驾?”童师闵嗤之以鼻,“他要护驾,就应带着虎烈军去河北打仗。以我看,他护驾是假迫皇帝是真。”
“如果汉王胁迫了皇帝,那南边的事么办?”张师正急切问道,“四千虎卫虽然无足轻重,但李虎凭借这四千虎卫足以震慑汴京,‘逼’迫皇帝渡河北上。皇帝不渡河,虎烈军主力就不会进入河北战场,他们随时可以南下攻打汴京。现在西北军主力已经进入河北战场以有效阻击金军,有他们替李虎挡住金人,虎烈军拿下汴京根本不成问题。假如李虎真要打汴京我们如何抵挡?”
南迁宁地事。童贯在谋划之初就告诉了张师正和辛兴宗。这两支军队对童贯来说至关重要。虽然殿前司马诸班直和京城卫戍军也控制在童贯手上。但这些军队在天子脚下早就**透顶。内部派系太多。盘根错节。童贯急切间无法牢牢控制所以像南迁这种大事。若想成功。最后还得依靠胜捷军和京东禁军。
辛兴宗地京东禁是在西北军地基础上建立地。辛兴宗过去是西北军将领。后来率军在河北、山东等地平叛。招抚了大量地义军。补充和扩建了京东禁军。因此这支军队地战斗力比京城卫戍军要强太多。
因为童贯要依靠胜捷军和京东禁军做好南迁地前期准备工作。所以张师正和辛兴宗都直接参予了南迁地事情近期形势变化太快。汴京更是危机重重。童师闵不得不一再推迟南下地时间。而张师正和辛兴宗更是小心谨慎。唯恐泄漏了这个天大地秘密。
“使相李虎突然要到汴京来。要胁迫皇帝到河北战场不是听到了什么?”辛兴宗显然想得更多。“皇帝要南迁江宁地事不是泄漏了?”
辛兴宗说话地声音不大。但听在张师正和童师闵地耳中如同惊雷。当即把他们吓得骇然变‘色’。如果南迁地消息泄漏了。其后果比议和还严重。议和好歹还算消极防御。但南迁就是逃跑。弃京而逃等于弃国而逃。这个罪责谁能承担?就算李虎把他们杀光了。汴京也没有任何异议。相反。还要鼓掌庆贺。
童贯两眼微眯。良久无语。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形势对我们非常不利。”
“前段时间,西北人要争夺权柄,但又要防备李虎,而李虎为了保持汴京的稳定,避免和西北人对峙,于是默许我控制权柄,这样汴京就形成了三方鼎立的局面。如今金虏大举南下,西北人在河北战场上屡战屡败,导致西北军主力不得不北上支援,这样一来,三方鼎立的局面就被打破了,而西北人为了保存实力,不得不向李虎求助,甚至可能向李虎低头。”
童贯说到这里停下了。童师闵、张师正和辛兴宗三人却是心如重铅,背心处阵阵发寒。
“李虎带着四千虎卫‘逼’近汴京,胁迫皇帝御驾亲征,这是一种姿态,‘逼’迫西北人做出选择的姿态。如果西北人继续和李虎对着干,那虎烈军主力就在黄河北岸踌躇不前,西北军必将遭到重创,反之,西北人愿意为李虎所用,遵从李虎的命令,那么汴京局势就是我和李虎直接对峙。这种情况下,我还敢阻止皇帝御驾亲征?皇帝还敢反抗李虎的胁迫?”
“使相,皇帝如果御驾亲征,给李虎所胁迫,我们就死定了。”张师正目‘露’惧‘色’,忍不住打断了童贯,“使相,乘着李虎还没有到汴京,我们带着皇帝即刻南下吧,否则我们一个也跑不掉。”
童贯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不屑,“到目前为止,西北人的实力还非常强大,还足以抗衡李虎,他
会对李虎俯首帖耳,所以李虎还需要我们,我们还时间。”
“爹,就算我们还有时间,但我们没有皇帝了。”童师闵苦笑道,“皇帝被李虎所挟持,我们南下如何重建朝廷?”
童贯沉默稍许,低声说道:“我刚刚从龙德宫出来。”
童师闵脸‘色’顿时僵硬,傻住了。张师正和辛兴宗陡感窒息,呼吸立时粗重起来。
童贯被‘逼’无奈,要舍弃皇帝,带着老皇帝南下江宁,重建朝廷了,但这意味着大宋要分裂,要爆发内战。值此危急关头,大宋分裂结果可能国祚败亡。这太可怕了,本来南下重建朝廷是竭尽全力保住国祚,现在颠倒了,要亲手葬送国祚了。
“使相,这……这后果堪设想啦。”辛兴宗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颤抖着声音说道。
“如果不这么做,我们必死|快就会被李虎杀个干净。”童贯苦叹,“我们都死了,西北人实力大损不得不依附李虎皇帝又被李虎所挟持,你们可以想一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接下来李当然要篡僭了,要仿效太祖“黄袍加身”了,这完全可以预见。
童师闵急促吸了几口气,压低声音说:“爹,我们带着太上皇到江南宋肯定要分裂啊。”
“大宋走到今天这一步,分裂已经不免。”童贯连连摇头,一脸痛‘色’,“我们和太上皇到了东南,凭借江淮天险,至少可以守住半壁江山,这总比国祚败亡要好啊。”
屋内;入沉寂,气氛极度压抑。
“太上皇怎么说?”辛宗忽然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太上皇同意了。”童贯从贴身衣服内掏出一张黄绫“太上皇授权给我,发动汴京兵变。”
=
深夜,一辆马车悄悄驶进了折府。
折彦直站在书房外,看到曹匆匆而来,急忙迎了上去“路上安全吗?”
“我绕了几个大圈才过来,不会被人发现。”曹神‘色’紧张把抓住折彦直的胳膊,把他拉进了书房后紧紧关上了房‘门’,“使相天黄昏时分,童贯去了龙德宫。”
“什么?”折彦直吃了一惊,“消息准确?”
“绝对准确。”曹说道,“今天下午刚刚从禁中传出消息,汉王要带着四千虎卫到汴京,然后黄昏时分童贯就进了龙德宫,这意味着什么?”
折彦直浓眉紧皱,抚须不语。
“童贯狗急跳墙了,他要逃跑,要带着太上皇逃到东南重建朝廷。”曹冷声说道,“这是个机会,诛杀童贯的机会。”
折彦直伸手请曹坐下,然后亲自给曹倒了一杯茶。这中间他一直在思索,曹也不说话,目光紧紧盯着折彦直,等着他拿主意。
“胜捷军现在就在城外,不出意外的话,这支军队不会跟随皇帝御驾亲征。”折彦直坐到曹的对面,慢条斯理地说道,“殿前和‘侍’卫马步军至少要留下一支军队戍守京城,或者会留下两支,不过童师闵的‘侍’卫马军肯定会留下。如果我们要发动兵变,那么至少要留下两支卫戍军,这样我们才有机会争取另外一支卫戍军倒戈一击。”
“童贯巴不得三支卫戍军全部留下。”曹冷笑道,“你是枢密副使,这个建议只要你提出来,童贯肯定会答应。”
“留哪一支?”折彦直问道,“刘延庆的殿前军,还是刘的‘侍’卫步军?”
曹想了一下,说道:“刘延庆那个老家伙不可靠,虽然上次他代替童贯承担了北伐大败的罪责,被罢职回家,对童贯怨恨不已,但童贯随即又帮他官复了原职,这次又予以重用,两人关系恢复如初,他未必愿意顾全西北人的利益帮助我们诛杀童贯。”
“刘?”折彦直犹豫不决。
“刘是刘仲武的儿子,早年在西北也是一员猛将,后来走了高俅这条路子才到京城为官,所以对高俅一直很感‘激’。”曹说道,“这次童贯回来,第一个就把高俅杀了,虽然童贯和刘仲武的关系不错,在京中对刘也颇为照顾,但童贯诛杀高俅这件事,显然让刘非常不满。”
“童贯和高俅都是一丘之貉。”折彦直摇头道,“这件事不足以说服刘。”
“刘仲武和姚古是姻亲,刘的夫人又是种家的‘女’儿,叫姚家和种家出面,刘必定倒戈。”
折彦直连连点头,“你在‘侍’卫马军做了两年多的都指挥使,下面有多少亲信?”
“你放心,只要我一声令下,‘侍’卫马军至少有一半人会倒戈。
”曹目‘露’杀气,冷森森地说道,“童贯这个阉人死定了。”
折彦直想了一会儿,说道:“明天我去找汉王,请他‘逼’迫皇帝给我们下一道圣旨,诛杀童贯的圣旨。”
第二十一章 我虞尔诈
宋建兴元年,八月。
=
八月初一,皇帝出京,御驾亲征,殿前司马诸班直和殿前‘侍’卫亲军扈从左右。
同知枢密院事折彦直奉旨迎接汉王李虎。
李虎率军进入京畿地境,向中牟进发。折彦直打马狂奔,于黄昏时分在郑渠镇截住了李虎。
“陛下于今日上午辰时正率军出京,御驾亲征。”折彦直汗流浃背,见到李虎后,连汗都顾不上擦,气喘吁吁地说道。
李虎笑笑,这个果比自己预想的要好,关键时刻皇帝和童贯还是不敢和自己针锋相对。李虎有些得意,笑着问道:“童贯呢?”
“童贯陪‘侍’在皇帝身边,张昌、宇文虚中两位宰相代理国事。
李虎微微头,和身边的柴云、原野‘交’换了一下眼神,继续问道:“给我们的粮草武器呢?”
“正在运往黎阳。”
李虎凝神沉思。手上马鞭慢慢转动。没有说话。
“使相。河北战场可有最新消息?”柴云问道。
“李纲来书。岳飞率军杀:了金军包围。目前正在邢州一线阻击敌人。”折彦直脸显忧‘色’。语气十分沉重。“种师道病倒在大名府。折可求正在率军北上救援姚古。”
“姚古还在深州坚持?”柴云惊地问道。
“据斥候探查。姚帅依旧坚守在静安城。和金军鏖战。”折彦直叹道。“但姚帅粮草武器有限。据我们地估计。他坚持不了多久。一旦粮草告罄。他不得不突围。此刻金军将其团团包围。姚帅如果强行突围。在没有救援地情况下。必定全军覆没。”
“西北军的杨可世、杨惟忠、姚平仲、刘光世、赵明、杨志各部何时渡河北上?”柴云马上问道。进入河北战场的虎烈军主力只有七万人个兵力明显不够,所以柴云希望留驻黄河南岸的西北军全部渡河北上,两军联手作战。
折彦直看看李虎,微微皱眉,“他们将随同皇帝一起渡河北上。”皇帝好不容易出京了,西北人的计划好不容易成功了,正是诛杀童贯的最好机会,在没有杀死童贯之前,这些留驻黄河南岸的西北军当然不能仓促北上。西北军全部到了河北,西北人拿什么诛杀童贯制权柄?
“怎么?你认为折可求那几万人可以救出姚古?”柴云佯装吃惊,“折使相,姚古带着几万人马据称坚守,金军急切间打不下来,势必要一边包围姚古,一边攻击我救援大军。岳飞在赵州陷入金军的围杀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折可求独自北上,孤军深入有可能重蹈岳飞之覆辙,朝廷应该下旨,叫杨可世带着大军以最快的速度北上攻击,以策应和支援折可求。”
“陛下坚持要留下他们戍守京畿,保护汴京。”折彦直也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悲苦神情,“现在唯一可以扭转河北战局的就是虎烈军了。”
“董帅和契丹大王、渤海大王还在怀州,就算他们日夜兼程,赶到葫芦河一线也要十天左右的时间。”柴云一脸绝望,“来不及了定来不及了。”
折彦直面‘色’如冰,嘴角不停地‘抽’搐着,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李虎。
“传令吧。”李虎转头对原野说道,“请董帅、胡帅、契丹大王、海大王率军即刻赶赴黎阳,等待我的攻击命令。”
原野正要去拟写命令,李虎又把他喊住了,“再告岳飞、卢俊义、林冲、罗兰上集结军队向冀州前进,会合折可求部,不惜一切代价杀进深州,救出姚古。”
折彦直脸‘色’转暖,目‘露’感‘激’之‘色’。
柴云则当即提出异议“岳飞刚刚撤出赵州,金军正在随后追杀此刻把他们调到冀州战场,那么邢州必将丢失军可以直杀,威胁黄河防线。”
“董帅很快就可以赶到黎阳可世的军队就在黄河南岸,就算郸丢了,黄河防线也固若金汤。”李虎说道,“现在李纲、刘亲自坐镇邯,而城高大坚固,另外听说磁州知州宗泽这段时间招募了大量的河北义军,有了这些人,我想城不但可以守住,还能把金军牢牢拖在城下。”
“总帅,岳飞各部连续作战,损失一定非常大,拿这样一支军队去救援姚古,结果可想而知。”柴云再度相劝,“就算最后我们把姚古救出来了,但我们的损失肯定远远超过被救出来的军队,我们得不偿失啊。”
“我知道。”李虎说道,“我们可能牺牲四五万人才能救出一两万人,但这个代价值得。虎烈军和西北军是生死兄弟,生死兄弟就要不离不弃,即使他们死了,我们
们的尸体带回来。”
折彦直被李虎这句话感动了,虽然他明明知道李虎不是这样的人,知道李虎另有目的,但还是被这句话感动得热泪盈眶。
柴云哑口无言。他知道李虎的目的,李虎就是要利用这一仗,利用几万将士的生命来收买西北军的人心,收买西北将士。
李虎冲着原野挥了挥手。原野拨转马头,马上下去传令。
=
天黑了,虎卫军停下休息。因为要尽快赶到皇帝行营,李虎要带着军队连夜赶路,所以休息的时间仅仅只有一个时辰。
李虎、折彦直、柴等人围在地图边上,他们的目的地是封丘。皇帝将在封丘和李虎会合,然后一同北上。
李虎随便吃了点东西,然把折彦直拉到了一边,严肃地问道:“皇帝决定渡河了?”
“你说呢?”折直反问道。
李虎笑笑,眼里‘露’出一丝嘲讽之‘色’,“近汴京还在和金国秘密议和?”
彦直点点头,“秦桧昨天从洛阳返回,今天就北上燕京了。”
提到秦桧,李虎不禁来趣,“这个人是不是一直主张议和?”
“这个人很有心计,也很有野,对官场尔虞我诈这一套得心应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折彦直说道,“他是两浙江宁人,政和五年进士及第。因为占了东南人的便宜,他一直想挤进蔡京的***,但资历太浅,仅仅在太学做了个学正。不过正因为如此,蔡京倒台后没有受到牵连,继续在京中为官。年初金军包围汴京,他是议和使臣之一,当时他坚持只割让燕山府一路,但最终没有成功。因为议和成功,他被升职,做了殿中‘侍’御史。这次朝廷和金国秘密议和,他再次做了议和使臣,但他坚持拖延之策,不愿意把河北割让给金国,和金国划河而治。
“哦?”李虎非常惊讶,“这么说,这个人还不错。”
“做官嘛,首要之务就是顾及自己的前途。割让河北一旦成为事实,秦桧的前途也就非常渺茫,这是显而易见的,所以秦桧当然能拖就拖。”折彦直说道,“不过汴京文臣普遍坚持议和,在他们看来,你才是大宋最危险的敌人,所以这次你带着虎卫军刚刚扬言要进汴京,几乎所有的文臣即刻上奏,督请皇帝御驾亲征。皇帝本来还想拖一拖,但朝堂上恳请他御驾亲征的呼声太大,他根本没办法拖延。”
李虎笑了起来,“皇帝胆子很大吗?这时候御驾亲征,他就不怕汴京出事?我以为他还要拖一段时间。”
“汴京的确要出事。”折彦直凑到李虎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昨天黄昏时分,童贯去了龙德宫。”
李虎暗自吃惊。李师师说得不错,老皇帝绝不会轻易认输,看样子汴京真的要出事了。
“童贯去看看老皇帝,这有什么不对?”李虎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得到消息,说童贯打算带着皇帝到东南重建朝廷。”折彦直说道,“这次议和一旦成功,大宋和金国就要划河而治,汴京也就不再合适做都城了,而且现在形势非常不好,皇帝南迁东南也是大势所趋啊。”
“所以,你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是吗?”李虎佯装吃惊,脸‘色’大变,“皇帝和童贯掉头一跑,我们就要和金国打个两败俱伤,他们则坐山观虎斗,伺机出动,这真是个好计策啊。”接着他两眼一瞪,厉声问道,“你为什么瞒着我,直到现在才告诉我?”
“我也才知道。”折彦直说道,“你‘逼’着皇帝御驾亲征,有意挟持皇帝,童贯立刻慌了手脚,随即打算放弃皇帝,带着老皇帝南下了。”
“这都是你的猜测。”李虎冷笑道,“你的目的就是要杀童贯。”
“你不想杀童贯?”折彦直反问道,“你不杀童贯,我们能控制汴京?”
“到底是你西北人控制汴京,还是我控制汴京?”李虎‘逼’问道。
“当然是我们联手控制汴京。”
“但我现在还不想去汴京。”李虎郑重说道,“如果我们不能在河北战场击败‘女’真人,那我们就算控制了汴京,也坚持不了几天。”
折彦直暗自冷笑。李虎的意思很明白,他要继续留着童贯,利用童贯来牵制西北人,维持汴京的稳定,但等到河北大战决出了胜负,不管是西北人还是童贯,都是李虎的囊中之物。不过,西北人不想成为李虎嘴里的丰盛大餐。
第二十二章 虎王来了
初一,河北邢州河沙城。
在金军连续攻击下,宋军步步后撤。沙河城是邢州境内最后一个城池,此城失守,整个邢州也就丢失,而金军距离河北重镇城也就剩下一百余里了。
这天下午,李纲到了沙河城,召集岳飞等各军主帅商议防守事务。
李纲站在地图前,给众人解说当前河北战局。
“金军兵分两路,一路从赵州推进,直杀;一路在深州围攻姚古,同时渡过葫芦河,向冀州、大名府推进。”
“我军也是兵分两路,一路以邯郸为中心,于磁州、州设防,阻击金军;一路则从大名府北上,向冀州展开反攻,援救姚古。”
李纲看看站在身边的岳等人,继续说道:“诸位可以看到,金人的意图很明显,其西路军向发动攻击,威胁黄河防线,以牵制我军兵力,迫使我无法与折可求会合,救援姚古,从而给其东路军围歼姚古赢得更多时间。”
“折可求只有万多人,而且兵分两路,一路从冀州信都方向‘逼’近葫芦河,一路从武邑方向向葫芦河推进,其中左路折可求部是为了吸引金军主力,以此来掩护右路偏师王部突入深州,但这是汴京纸上谈兵之作,事实上根本不可能达到救援目的,相反,这种分兵救援犯了兵家之大忌,折可求和王极有可能给东路金军各个击破。”
岳飞等人神‘色’沉重,一展。
折存心痛如绞他多年的作战经验来看次不但姚古折戟深州,就连折可求和王都难逃败亡之祸。
=
“汴京有消息?”岳飞嘶哑着声音问道。
“今天是皇帝御驾亲征地日子。”李道。“不出意外地话。皇帝已经带着军队离开了京城。”
屋内鸦雀无声。没有人欢欣鼓舞。大家早对汴京失望透顶了。所谓皇帝御驾亲征不过是个骗局。无非是希望通过这种手段‘激’励一下前线将士地士气而已。皇帝如果有决心击败敌人。当务之急不是御驾亲征。而是给河北战场输送钱粮武器。奖赏和犒劳河北义军。几个月以来北战场上地主要抗金力量就是河北义军。但汴京对他们没有任何赏。甚至吝啬到连句安慰地话都没有。
“不出意外?”林冲冷笑。质问道“如果出了意外。皇帝是不是还在京城?是不是还在与金狗议和?”朝廷与金国秘密议和地事早就泄漏了两国使者在战场上频繁往来。像林冲这类高级将领当然一清二楚。只不过现在要对下面瞒着。一旦传开。对士气肯定是致命地打击。
“洛阳呢?”岳飞冲着林冲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这种负气地话种话说多了。既伤和气也伤士气无意义。“汉王可有什么消息?皇帝御驾亲征是不是也要到河北战场了?”
这句话顿时让屋子里的人来了‘精’神,就连坐在一边低头假寐的慕容夏寒都睁开了眼睛头望着李纲。
“今日凌晨我接到汉王书信。”李纲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笑容,“二十八日夜,汉王赶赴汴京,督请皇帝御驾亲征;董副帅连夜渡河赶到怀州,会合契丹大王、渤海大王和怨军胡帅,率军赶赴河北战场。明天,隆德府的罗副帅将接到汉王的命令,他将率军翻越太行山,赶赴邯郸。”
=
“虎王终于来了……”屋内顿时爆发出一片欢呼之声。
慕容夏寒飞一般冲出了屋子,高举双臂,冲着站在院子里的几十名将领振臂狂呼,“虎王来了,董帅来了,罗帅来了,虎烈军主力来了。”
众人愣了片刻,接着狂喜,一个个扯着嗓子叫了起来,“虎王,虎王……”
欢呼声冲天而起,迅速传到了街巷上……很快,虎王和虎烈军主力赶赴河北战场的消息传遍了沙河城,几万将士疯狂了,百姓们疯狂了,沙河战场沉浸在喜悦和希望之中。
=
慕容夏寒转身跑进屋子,关上了房‘门’,大声叫道:“李宣抚,这么好的消息,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们?刚才为什么不说?”
李纲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代之以凝重之‘色’,“你们必须知道,对于汴京来说,汉王是大宋最大的威胁。”
屋内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岳飞、折可存、卢俊义……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
李虎对大宋的威胁实实在在,尤其在金军疯狂攻击下,已经占据西北、兵临洛阳、剑锋直指汴京的虎烈军,更让大宋人感到恐惧。金人是敌人,面对面的敌人,大家不怕,但李虎呢?
有可能是站在背后的敌人,如果给这个敌人捅一刀,承受?
几个月来,李纲一直在汴京的中枢里,二十多天前,他甚至是大宋的宰相,他对汴京可以说了如指掌。汴京宁愿割让河北,和金国划河而治,也不愿意冒着国祚败亡的危险相信李虎的忠诚。
李虎动了,整个天下形势就会变,李虎带着虎烈军到了河北战场,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但有一点汴京非常惧怕,那就是李虎一旦击败金军,势必凭借功勋和武力控制汴京。
汴京愿意让李虎控制自己的生死吗?显然不可能,所以,李虎到了河北战场,汴京形势会更加不可预测,而这种不可预测的形势会影响李虎决策,未来的河北战局可谓扑朔‘迷’离。
=
李纲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我们忠诚于大,愿意为大宋而战,愿意为大宋而死。
”李纲低沉而坚毅的声音屋子里悄然响起,“不管汉王和汴京如何争斗,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击败金虏,戍守国土,保护百姓,保护我们的王国。”
刚才的兴奋经没有了,但李纲的目的达到了,将士们的士气鼓舞了,百姓们的希望更大了,而这些主帅们的头脑也清醒了。李虎不是神,在目前的形势下,即使李虎带着虎烈军主力到了河北战场,河北也未必守得住,即使李虎击败了金军,打了胜仗,河北还是有可能被汴京割让给金人。事实就是这样残酷,一军主帅必须清醒地面对残酷的事实,这样才能打好仗,才能打胜仗。
“汴京主导着河北战场,定着我们的生死,决定着河北百姓的生死。”李纲继续说道,“这种情况下,我们要想击败敌人,唯一的办法就是一个,那就是齐心协力。虎烈军和西北军要像亲兄弟一样,并肩作战,不离不弃。”
寂,屋子里一片寂静。
李纲:算把他的来意说出来了,他要岳飞带着军队赶赴冀州战场,会合折可求、王,救援被包围在深州的五万西北将士。李纲要在自己权力范围内,竭尽全力保存西北军,保存大宋的武力。
“李宣抚,我们只有这么多人。”岳飞常冷静,指着地图说道,“我们赶到冀州战场,怎么办?折可求和王分兵北上,失败是必然的,我们即使赶过去,也未必能救下他们,更不要说救出葫芦河北岸的姚古了。”
“只要努力了,即使没有救出姚古和五万将士,我们也问心无愧。”李纲郑重说道,“何况,我坚信,你一定可以救出折可存和王。”
“怎么办?”折可存问道,“我们都赶赴冀州了,你拿什么戍守邯郸?”
“我还有磁州知州宗泽,还有宗泽统率的十万河北义军。”李纲说道,“另外,再过几天,西北大元帅府的右副帅罗青汉将带着两万虎烈军赶到。有这么多军队,我肯定可以守住邯郸。”
岳飞神‘色’凝重,沉默不语。折可存等人也是忐忑不安,不敢轻易答应。
李纲做为主掌河北军事的长官,的确有权力命令他们赶赴冀州战场,但这个命令不能由李纲下,而是由李纲报奏汴京,由皇帝下旨,再由李纲传达,但今天李纲没有这么做,他擅自代替天子下命令。这一仗不论最终结果如何,李纲都要承担责任,而都统制岳飞和折可存、卢俊义、林冲、罗兰四位统制官也要承担责任。
目前承担责任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如果丢了,如果大军在冀州战场遭遇惨败甚至全军覆没,那问题可就大了。
“汉王的命令是,竭尽全力救援姚古。”李纲拿出书信,递给了岳飞,“目前看来,我们不但没有竭尽全力,相反,我们明知西北军危在旦夕,却视而不见。”
岳飞看完李虎的书信,顺手递给了折可存。几位主帅、副帅轮流看完书信,心里随即有了底。李虎既然决定全力救援姚古,那么虎烈军主力很快就能进入战场并向金军展开攻击,如此一来,河北战局将迅速得到扭转,而救出姚古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
“李宣抚……”岳飞望着李纲,苦笑摇头,“此仗过后,我们还能在你的指挥下抗击金军吗?”
“我虽然不在了,种帅也病倒了,但汉王来了。”李纲淡然轻笑,“汉王到了河北,‘女’真人还能猖狂几天?”
第二十四章 驰援信都
月初三日,凌晨,河北巨鹿。
岳飞带着大军急行一天一夜赶到巨鹿,人疲马乏,不得不停下休息。这时李纲从邯郸送来书信,据斥候探查,依旧坚守在深州静安城,这是个消息,从战局分析,金军必定以主力围攻静安城,同时在葫芦河一线阻击我救援大军。李纲请岳飞加快速度赶到信都城一带会合折可求,以期尽快突破金军葫芦河防线,救出姚古。
巨鹿距离信都城还有两百余里,即使岳飞于天亮后督促大军日夜兼程,那也要到初四日的下午才能到达信都,目前岳飞对冀州的情况一无所知,仓促进入冀州非常危险。
岳飞召集几位军帅连夜议事,打算还是按照既定部署来,一边行军,一边派斥候‘摸’清冀州的军情,然后再考虑是否会合折可求。就在众人商议的时候,罗兰到了,他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军已经横扫冀州,其主力正在攻打信都城。
“消息准确?”岳飞吃惊地问道。
“我们的斥候在.水一带遇到了从冀州南下逃亡的百。据他们说,大约七八天前,军就过来了,到处烧杀掳掠。”
“信都城现在怎么样?还在不在我们手上?”岳飞追问道。
“这个就不清楚了。”罗兰摇摇头,“我们的援军迟迟未能赶到冀州,又被包围在深州,冀州各地官府闻风而降,根本不做任何抵抗。以我看,信都城估计已经被金军抢走了。”
岳飞和几位军帅相顾失‘色’。信都城如果丢失,这次救援必定失败。姚古被包围在深州,援军若要救他,必须强渡葫芦河,而前提是信都城不能丢。
信都城丢了,葫芦河南北两岸都是金军,援军渡河必定腹背受敌,纯粹找死。
“按时间推算,折可求和王应该到了信都城一带。”林冲指着地图说道,“不管信都城是否丢失,折可求都要发动攻击,否则他无法有限牵制金军,更无法策应王从武邑方向渡河进入深州。”
“汴京这个计策根本就是纸上谈兵。”折可存担心自家兄弟的安危,眉头紧皱,十分恼怒地说道,“金军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分兵等于自寻死路。假如信都城丢了,他们必败无疑。”接着他转头望向岳飞,“岳帅,我们的速度要快,否则他们可能被金军各个击破,全军覆没。”
岳飞也是心忧如焚。如果信都城落入金军手上,折可求和王分兵攻击,势必被金人各个击破,那这一仗不要说救出了,就连折可求和王都保不住。
“集结各部马军,组成选锋军,急速赶赴信都城。”岳飞稍加思索后,断然说道,“如果信都城还在我们手上,此刻折可求必定和金军在城下厮杀,那我们急速驰援就能保住信都城,反之,我们则可以会同折可求拖住敌人,叫王从武邑方向撤回来,大家集结到一起,有机会就北上救援,没机会也能全身而退。”
几位军帅一致同意。
卢俊义的虎烈第七军、林冲的虎烈第八军各有一将马军,折可存的马军还有一千四五百人,岳飞和罗兰的马军都已不足千人,这样四支军队的马军加在一起大约有八千人。岳飞和众人商量了下,决定由卢俊义、林冲率主力随后跟进,岳飞和折可存、罗兰则带着五千马军火速赶赴信都城。
=
八月初三,中午,河北信都。
韩世忠站在城楼上,全神贯注地望着远处的战场。
折家军就是折家军,强悍,勇猛,顽强。昨天他们赶到信都城下,和金军血战三个时辰,直到天黑才收兵。今天上午再度出击,到现在已经打了两个时辰了。战场上尸横遍野,号鼓连天,旌旗飞舞间,两军将士往来厮杀,‘激’战正酣。
信都城的军民非常奋,他们擂起了战鼓,他们挥舞着武器,他们阵阵高呼,给折家将士摇旗呐喊。
“韩正将,我们应该出城相助。”
冀州知州、兵马辖钱定功和几个军官走到了韩世忠的身后,要求出城参战。韩忠面无表情,一言不发。钱定功本想再劝,看到韩世忠眼里的杀气,有些惧,把嘴巴闭上了。
韩世忠今年三十六岁,高大魁梧,胡须浓密,一张黑褐‘色’的脸,一对粗黑浓眉,一双杀气凛例的眼睛。他出身于西北麟延路的绥德,少年时是个泼皮,十八岁从军,凭借战功步步升迁,参加了历次西北大战,南征方腊,北伐幽燕,平定河北山东叛‘乱’,又率军到河北抗御金军,今
东第八正将、正任单州团练使。
这种纯粹依靠军功坐到正将位置上的西北人并不多,大凡能坐到这个位置的,不但勇猛骠悍,‘胸’中更有韬略,杀人更是无数。钱定功是个标准的文士,一般来说是瞧不起韩忠这种武夫,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大宋需要像韩世忠这样的武将冲陷阵,今天的钱定功更需要韩忠替他守住信都城,这可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
钱定功心生惧意,不敢说话,他的几个手下平日跋扈惯了,看到援军到,而且还在战场上占据了上风,胆子随即大了,口气狂妄了,七嘴八舌要出城助战,歹能捞点功绩。
韩忠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跟着“嘿嘿”冷笑,那双眼睛就象要吃人一样,让人不寒而栗。他懒得和这些人说话,折家军在战场上其实没有占到任何优势,相反,正在一步步掉进金军的陷阱。金军人多,折家军气势旺盛,金人不想和折家军硬拼,所以故意隐藏了实力,派出和折家军人数相当的军队,把折家军拖在战场上慢慢消耗,等到折家军疲惫了,士气低落了,金军再把所有的军队拉上去,给折家军致命一击。
折可求和折家军置身于战场,看不到全局,而韩世忠居高临下,把金军的部署看清二楚,虽然他想提醒折家军,金军把城池围水泄不通,消息送不出去。其实,就算把这个消息送出去了,折家军还是要进攻。折家军杀到了信都城,已经骑虎难下,除非掉头撤退,否则必定陷入金军的围杀。
韩世忠暗自叹息,城内的兵力有限,他帮不上折家军的忙,如果不出,那么明天折家军必定遭到金军重击。折家军败走,信都城还能坚持多久?
“集结所有的马军。”韩忠猛然转身,冲着自己的副将刘万胜大声说道,“马上集结。”
刘万胜吃惊地望着韩世忠,“我们的马军只有三百零七个人了,打完了,谁来守城?”
韩世忠笑,指指城外的战场,“折家军败了,我们还能守住城吗?”
刘万胜也是久经沙场的悍将,他当然知道折家军所面临的危机,但问是,三百零七骑能帮助折家军击败金人?三百零七人投进战场,同石子儿丢进大河里,顶多溅起一点水‘花’而已。
“葫芦河对岸的金军今天肯定要赶到战场。”韩世忠摇了摇头,“今天果不能把金军击退,那明天,折家军必败无疑。”
钱定和几个手下看看韩世忠,又看看远处的战场,疑‘惑’不解,不知道韩世忠凭什么做出这样的判断。
刘万胜犹豫了片刻,转身走了。他跟着韩世忠打了好几年的仗,知道这个人不但勇猛更有谋略,他既然要出城参战,那必定有几分把握。此时此刻,也只有拼命了。
=
宗弼慢慢走在原野上,踩着松软的土,踩着绿‘色’的小草,偶一抬头,看到前方有几朵不知名的野‘花’,正躲在草丛里摇曳生姿。宗弼走过去,俯身摘下一朵,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淡淡的幽香,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宗弼想到了家乡,想到了遥远的白山黑水,想到了那山川河谷里的一座座帐篷和帐篷里的亲人。
蓦然间,战鼓声冲天而起,厮杀声震耳‘欲’聋,大地在千军万马的践踏下颤栗、呻‘吟’……宗翰的心跟着抖动起来,一股寒意随着初秋的风袭入到心灵,一股难闻的血腥味掩盖了那淡淡的幽香,把他的思绪从遥远的故乡拉回到血淋淋的战场。
蹄声如雷,几匹战马呼啸而至。
宗辅飞身跃下,三两步跑到了宗弼面前,“二哥派兵来了,乌塔和丑和尚带着三万人马正急速赶来。”
“二哥担心什么?”宗弼笑道,“担心三哥和我挡不住这帮西北蛮子?”
“宋军援兵两路并进,东边一路已经到达武邑城,‘逼’近了芦河。”宗辅冷声说道,“二哥叫我们马上围歼这路敌军,然后转战武邑。”
宗弼笑笑,把手上的野‘花’丢到了地上,“三哥,那就开始吧,不要让乌塔抢了我们的功劳。”
第二十五章 狗娘养的老天爷
依旧蓝‘色’的,太阳高悬其上,耀眼的光芒照‘射’在场上,穿透了飞扬的旌旗,落在一张血迹斑斑的脸上。
这张脸非常苍白,因为痛苦而扭曲了,一双眼睛紧紧闭着,嘴里发出像野兽一般的低沉咆哮,蓦然,眼睛睁开了,眼前金星闪烁,什么都看不到。
张思正感觉浑身上下冷彻入骨,感觉血腥的空气凝固了,他知道前面就是敌人,他甚至能从风中辨别出箭矢飞来的方向,他极力瞪大了双眼……渐渐地,一团团模糊的黑影出现了,接着他看到了一面飞舞的战旗,战旗已经破裂,战旗上粘满了红褐‘色’的血液,几支箭矢厉啸着穿透了这面战旗……
战旗下面塞满了人,有他熟悉的将士,有他痛恨的金兵,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拼命地叫喊着,所有人都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地挥舞着武器。
几支长枪刺穿了个军的军官,那个军官凄厉的惨叫着,兜鍪掉落,‘露’出一张绝望而恐惧的脸,那是一张汉人的脸,一张让人痛恨而唾弃的脸。一支长箭突然‘洞’穿了他的咽喉,鲜血随着血淋淋的箭簇喷‘射’而出。惨叫声嘎然而止。一个愤怒的宋兵冲了上去,一刀了他的头颅。就在这时,一柄长刀划空而至,不待那名宋兵做出任何反应,他的头颅就离开了身体,鲜血如同喷泉一般从脖腔内高高‘射’出。
长刀划过血泉,带起满天血‘花’,从几个长枪兵的‘胸’前惊鸿而过……两支握枪的断臂突然坠落,一个头颅突然腾空,几具尸体倒飞而起。
张思正骇然惊呼,一股怒火从冰冷的身体里骤然点燃,血液霎时***了,“了他,给我杀了他……”
没有宋兵退缩,更多的人踩着尸冲了上去,迎着敌人那把犀利的夺命长刀冲了上去。那把长刀握在一个真人手上,那是一个军官,他睚眦‘欲’裂,像一头疯狂的野兽拼命地撕咬着猎物。他砍倒了个又一个,他每走一步都踩着一具宋兵的尸体。
张思正望天狂吼,骤然间,战场上各种声如洪水一般冲进了他的耳中,让他头晕目眩,伤痕累累的身躯情不自禁摇晃起来。
宋兵前赴后继。那把夺命长刀穿透了具高大的身躯,不待长刀‘抽’回,一柄战斧从天而降,恶狠狠地砸在血淋淋的刀头上。长刀顿时滞住了,就这么瞬息功夫,一个宋兵飞身扑上,刀|下,半截手臂连同长刀刀把离体而去。金军军官震天惨嗥,‘抽’身后退。在他背后左右的扈从更是拼死救护。战斧厉啸,以匪夷所思的速度雷霆劈下,它砸开了铠甲,砍进了‘胸’腔,斧头透体而出。金军军官发出一声惊天嚎叫,血淋淋的身躯如同木桩一般被这把战斧砸得倒飞而起。
金兵疯了,舍命攻击。那名手执战斧的宋兵倒下了,在金兵密集的刀枪下轰然倒,临死前他的战斧脱手飞出,度斩杀。
“战阵要破了,求援,求援……”一个宋军指挥声嘶力竭地叫着喊着,“兄弟们,拼了,和金狗拼了。”
=
张思正的目光慢慢转移到自己身上,他看到一支长箭,这支长箭穿透了铠甲,‘射’进了‘胸’膛,他可以感觉到血液正沿着箭杆往外流,他感觉不到痛疼。突然,他抓住了杆,猛折断了长箭。剧烈的痛疼霎时间侵袭了身,让他忍不住张嘴狂嚎,“冲上去,给我堵住,把金狗杀出战阵……”
“咚咚咚……”战鼓擂响了。
“杀……”张思正第一个冲了上去,用尽全身力气冲了上去。
“杀……”两百名悍卒紧随其后,一支犀利长,狠狠地钉进了战阵的缺口。
厮杀更加猛烈,宋兵舍生忘死,奋勇攻击,金兵更是疯狂,一拨又一拨,连绵不绝。
张思正连续受创,鲜血四溢,他感觉不到痛疼,他舞动着手里的战刀,杀得酣畅淋漓。“噗嗤……”长枪穿透了他的身体,他丝毫没有知觉,反而连进两步,一刀|死了目瞪口呆的金兵。
张思正停下了,他感觉冷,非常冷,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他眼前的战场一点点消失,他艰难地抬起头,眼前金光灿烂。
“兄弟……”
撕心裂肺一般的叫喊声传进了张思正的耳中,他已经听不到了。
折可求跪在地上,抱着张思正的身体,仰天惨呼。
=
下午,宗辅、宗弼把预备军投进了战场,金军在兵力上的优势骤然显现,宋军的损失越来越大,逐渐由对攻转为了防守,就在这紧要关头,统制张思正阵亡,给了宋军沉重一击。
“哥,我们要撤了,再打下去,折家军就完了。
同指着‘激’战正酣的战场,扯着嗓子叫道,“哥,我们,不能再打了。”
折可求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都统,金军的兵力远远超过了我们,而且他们的援兵估计快到了。”杨陵冲着折可同摇摇手,示意他不要‘激’动。目前战场形势虽然对折家军不利,金军想击败折家军,也要付出惊人的代价,所以不出意外的话,金军主帅肯定要从葫芦河北岸调集援兵。
“都统,我们现在撤,可以从容而退,果等到明天……”杨陵咬咬牙,低声说道,“你看,金军现在的兵力越来越多,不知道是他们的预备兵力还是援兵,不管怎么说,形势对我们越来越不利。”
“我们撤了,王怎么办?”折可求转身望着杨陵和折可同,冷声问道,“就算我们不救姚帅了,绝不能抛弃王。”
“都统,连夜派人到武邑,叫王即刻撤军。”杨陵建议道。
折可求‘摸’‘摸’腰间的战刀,摇了摇头,“我答应了种帅,我不能撤。”接着他指着远处张思正的遗体,大声叫道,“我不能让我的兄弟死了还遭人唾弃。”
杨陵和折可同相顾无语。折可求是不是疯了?还要不要折家军了?折家没有了折家军,四百余年的辉煌也就烟消云散了。
“哥,形势摆在这里,这一仗没办法打了。”折可同‘激’动叫了起来,“我们尽力了,我们没办法救出,你清醒一点吧。”
折可求大怒,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折可同的脸上,然后手指蓝天,纵声吼道:“你问问我们的祖宗,问问他们会不会答应。”接着手指战场,“你去问问那些死去的将士,问问那些正在奋战的将士,问问他们会不会答应。”
折可同气红耳赤,手握双拳,冲着折可求叫道:“好,那就一块死吧,我陪着你。”说完飞身上马,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兄弟们,吹号,吹号,重整队列,跟着我杀金狗……”
=
信都城以北三十里,黄庄镇。
一队队的金军在平原上停了下来。
完颜乌塔和耶律丑和尚带着扈从走上了道小河堤。
“越过这条小河就是一马平川了。”乌塔笑呵呵地说道,“你看,我们是现在赶过去,还是在这里营扎寨?”
耶律丑和尚迟疑了片刻,“以我看,还是先派人告知两位皇子……”
“皇子?”乌塔笑了起来,“他们现在还是皇子吗?你要注意了,我们‘私’下可以这么称呼,但其它场合千万不要这么叫,免自己带来麻烦。”
耶律丑和尚诧异看了乌塔一眼,旋即想到了什么,心里暗自寒,连连点头。
“西帐在代北屡战不利,这次跑到河北来抢功,果给他们先打到黄河,我们东帐的面子可就挂不住了。”乌塔看似随意,颇有深意地说道,“这一仗对于我们来说很关键,只要能顺利围歼宋军,大名府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然后我们可以南渡黄河,直杀汴京。”
耶律丑和尚陪着笑脸,只点头不说话。现在东帐、西帐两支大军、两股势力全部到了河北,宗翰和宗望都要抢功,他们完颜家的人争权夺利,而做为像耶律丑和尚这样的契丹降将务必站好队,否则前途难保。
“这一仗对宗辅、宗弼两位副都统来说,是赢取战功的好机会。”乌塔手捋长须,笑着拍了拍耶律丑和尚的肩膀,“所以,我们不要急着去战场,在这里耐心地等待两位副都统的命令。”
耶律丑和尚听到这里不禁暗自诅咒乌塔,你既然有主意还问我干什么?成心试探我啊?假如我说马上赶赴战场,你是不是就要在两位皇子面子捅老子一刀?
“武邑那里还有一支宋军。”耶律丑和尚故作恭敬,笑着说道,“如果我们能迅速结束信都城的战斗,是不是赶到武邑再打一仗?”
乌塔摇摇头,眼‘露’不屑之‘色’,“武邑那支宋军是完颜母的猎物,我们的目标是大名府。”
耶律丑和尚顿时有些尴尬。这帮真人虽然狂妄,有狂妄的本钱,而老天又格外眷顾他们,刚刚灭了大辽国,这又杀到大宋了,而且还把大宋打得狼狈不堪。丑和尚有时候实在想不通,憋屈,当年契丹人在最鼎盛时期都未能击败大宋,到了真人这里,却轻轻松松杀到了汴京城下。
狗娘养的老天爷就是‘女’真人的孙子,迟早有一天会天崩裂。
第二十六章 良心的折磨
都城西南四十里,乐昌镇。
这座小镇已经成了废墟,墙垣倒塌,房屋焚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和尸臭味。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正在忙碌着,他们从瓦砾中挖出一具具尸体,然后抬到镇外的树林里掩埋。
忽然,地面开始抖动,人们骇然四顾,只见一股烟尘从西边的地平线上翻涌而出,紧接着轰隆隆的声音从翻涌的烟尘中冲天而起。
林里的飞鸟受惊,一群群地展翅飞起,就象没头苍蝇一样在空中往来盘旋。
“金狗来了。”有人害怕了,大叫一声,抱头鼠窜,更多人的向树林里撒‘腿’狂奔,但有一群人没动,他们面‘色’僵硬,呆呆地望着正从烟尘中冲出来的军队,好象吓傻了一般,就那么站在原野里,站在路边,等待着魂归天府的一刻。
战马奔腾,风驰挚,五彩缤纷的旌旗迎风狂舞。
“那是我们的军队,是虎烈军……”人停下脚步,兴奋地叫了起来,“虎烈军来了,虎王来了……”
“虎烈军,烈军……”有人欢呼雀跃,手舞足蹈,掉头向飞驰的军队跑了过去。
“虎王来了……”
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声嘶力竭的喊,那是在绝望中看到希望的叫喊,那是在黑暗中看到阳光的叫喊,喊声在空气中回‘荡’着……很快,藏匿在树林里的百姓冲了出来,他们奔跑着,叫喊着,哭泣着……
=
岳飞高高举起右手。号吹响。飞驰地战马慢慢减速驰地军队慢慢停下。
一路上。他们看到地都是这一幕。焚地城池乡镇烂地尸体。绝望地百姓……他们看得太多太多真定、中山、河间到~沱河、葫芦河。金军所到之处。烧杀掳掠。欠下了一笔笔血债。
百姓们围了上来。有地抱住了烈将士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所有人都在哭喊。都在尽情宣泄心里地痛苦和愤怒。“虎王。报仇啊。给我们报仇啊……”
岳飞下令就地休息。此处距离信都城只有四十里了须先探明敌情。
斥候们飞奔而去。岳飞和几位将帅走到百姓们中间安抚他们。面对一双双流泪地眼睛。岳飞痛苦不堪。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曾经有段时间。他信誓旦旦地告诉这些人可以保护他们。但最后他无法兑现诺言。后来他改变了主意叫百姓们撤离。尽可能往南面撤离结果更惨。有钱有势地到哪都能生存下去。但这些一无所有地百姓不行开了家乡。离开了土地。他们根本无法生存。等待他们地只有死亡。
事实很残酷,非常残酷,这些人若想生存,只有待在家乡,守着那一点点土地,虽然他们可能会被金狗杀死,但等到金狗占据了这片土地,金狗就需要他们耕地产粮,他们反而能生存下来。‘乱’世中,杀人如屠狗,人命如草芥,这些可怜的百姓就象洪流中的浮萍,随‘波’逐流,自生自灭。
岳飞眼含热泪,挥舞着拳头,告诉身边的百姓,我们会击败金狗,我们会把金狗赶回荒漠,我们会保护你们……他一遍遍重复着这些谎言,一次次忍受着良心的折磨,他的心在滴血,他的泪水在不停地流淌,他默默地告诉自己,今生今世,我一定要实现自己的诺言,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
信都城下,宋金两军‘激’战正酣。
金军在兵力上占据了优势,尤其宗弼把三千猛安谋克投进战场后,宋军的反击势头被彻底遏制,只能固守战阵,和金军拼死鏖战。
三千猛安谋克,三千养‘精’蓄锐的‘精’锐马军,对准宋军的右翼雷霆一击,当即把‘精’疲力竭的折家马军打得狼狈不堪。折可同在战场右翼的攻击有个重要目的,那就是撕开金军的战阵,打通进城的通道,这样即使金军援兵到了,折家军也能撤进城内,据城坚守,但这个攻击意图失败了。
金军的援兵到了,乌塔和耶律丑和尚带着军队赶到了信都城下。
宗辅带着他们在一个地势稍高的坡头上仔细观察战场。
“这支军队就是西北最有名的折家军。”宗辅笑道,“他们的确很厉害。昨天下午打了一仗,今天又打到现在……”他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今天大概打了快四个时辰了,他们不但没有撤退,反而越打越凶,大有一副与我们同归于尽的架势。”
“我们损失大吗?”乌塔问道。
“估计有七八千人死在了这里。”宗辅看看耶律丑和尚,“契丹人的汉军在我们的调教下,作战非常勇敢,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虽然这一仗他们损失很大,但至今没有气颓,依旧攻势如‘潮’。”
耶律丑和尚不敢和宗辅对视,低下了头。宗辅这句话其实是奚落丑和尚。
当年辽军和金军打仗,打一仗输一仗,成千上万的将士被俘虏,而这些人
真人手上,马上脱胎换骨,犀利无比,掉过头来把‘花’流水。如今到了河北战场上,还是这批将士,把宋军最‘精’锐的西北军杀得血流成河。
“对方的损失呢?”乌塔追问道。
“差不多。”宗辅说道,“折家军的马军很不错,另外他们的弓弩手非常厉害,密集的箭阵常常把我们压得喘不过气来。”
“不是他们的弓弩手厉害,而是他们的神臂弓厉害。”乌塔冷笑道,“这一仗结束后,我们至少可以缴获数千支神臂弓,将来两军对阵,我们在箭阵上就不会吃亏了。”
“恐怕很难。”宗辅说道,“上次我们全歼种师中和他的种家军,本以为可以缴获几千支神臂弓,谁知那些大宋人在临死之前把所有的神臂弓全部毁了,让我们空欢喜一场。”
这时宗弼飞马来好听到宗辅和乌塔说起神臂弓的事,当即嗤之以鼻,“大宋人的优势在弓弩和步军战阵两者相互配合,对我们的确有相当大的威胁。前些时候围歼种家军们就吃了亏。我们的优势在马军,只要我们把马军的优势发挥到极致,就能战无不克。”
“副都统可有什么好办法?”乌笑着问道。
“你们知党项人的铁繇子吗?”宗弼故作神秘之态。
宗辅和乌塔互相看看,摇摇头。宗弼目望向耶律丑和尚。耶律丑和尚倒是听说过,于是给宗辅和乌塔解释道:“党项人的皇帝有一支卫队三百骑,人马皆重甲,刀枪不入,号称铁~子。”
人马皆重甲?宗辅大笑头,“铁人、铁马虽然刀枪不入,但失去了灵活‘性’不是发挥马军的优势,而是困住了马军的‘腿’脚,不可取。”
“冲阵倒是不错。”乌塔不同意宗辅的法,“步军一旦列阵,我们马军根本不敢正面攻击如果有了铁人铁马,正面冲阵,那势必无坚不摧者披靡。”
“这办法第一次可以奏效,但第二次就不灵了。”宗辅不屑一顾“步军可以在阵前设置拒马、栅栏、沟壕,可以布车阵实在不行的话,可以先把铁~子放进去,然后用绊马索困住……总而言之,铁繇子这种东西完全限制了马军的发挥,中看不中用。”
几个人正在闲扯,战场形势突然出现了变化。远处宋军战鼓如雷,马步两军如翻涌的‘浪’涛,同时展开了反攻。
“宋军要撤了。”宗辅面‘色’微变,冷声说道,“看样子,他们知道我们的援军到了。”
“现在撤是不是太迟了?”宗弼抬头看看天‘色’,得意地笑道,“时候到了,可以发动致命一击了。”
“进攻吧。”宗辅举起马鞭,冲着宗弼、乌塔和耶律丑和尚挥了两下,“各归本阵,攻击。
宗弼、乌塔和耶律丑和尚躬身领命,打马如飞而去。
令旗升起,金军战鼓擂响,惊天动地,决战开始了。
=
信都城上,战鼓声震耳‘欲’聋,数千军民站在城墙上,为折家军摇旗呐喊,但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绝望之‘色’,因为金军的援兵到了,而且正在扑向战场两翼,折家军根本不是对手,眼看就要被包围了,除非出现奇迹。
韩世忠猛然冲着钱定功大声叫道:“打开城‘门’,放吊桥……”
钱定功双手扶着城墙,正紧张地望着战场,突然听到韩世忠这一声怒吼,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身躯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两眼更是直勾勾地望着韩世忠,目瞪口呆。
韩世忠理都不理他,转身就走。
钱定功几乎窒息了,剧烈地喘了几口粗气,然后冲上去一把抓住了韩世忠,“你要干什么?”
“出城。”韩世忠面如寒霜,眼内更是杀气凛例,“从金军的左翼撕开一条口子,让折家军撤进城内。”
“撕开一条口子?”钱定功‘激’动地叫起来,“你疯了?金军援兵到了,正从左右两翼包围折家军,你拿什么撕开一条口子?”
“我有三百敢勇。”韩世忠双目尽赤,怒声咆哮,“我拿三百条‘性’命砍断金狗的左臂。”
“不,不行,绝对不行。”钱定功扯着嗓子叫起来,“你这是去送死。三百敢勇死了,信都城怎么办?信都城不要了?”钱定功指着城墙上的百姓,指着聚集在街道上的百姓,拼命地叫喊着,“你看看,你自己看看,这些人都指望我们,你不能出城。”
“折家军全军覆没,我们还能守住信都城?”韩世忠一把推开钱定功,冷森森地说道,“给我打开城‘门’,立即打开。”
韩世忠飞一般冲下城楼,一边跑,一边举手狂呼,“兄弟们,上马,出城杀敌……”
第二十七章 敢勇悍卒
轰……”吊桥重重坠落,发出一声巨响。
韩世忠一马当先,率先冲上了吊桥,冲进了平原。
三百零七名敢勇将士紧随其后,如利箭一般冲向了战场。
吊桥在他们的背后缓缓升起。没有人回头,所有人都跟随着那面迎风招展的大宋战旗,一往无前。
钱定功泪如雨下。城墙上的军民默默地望着他们矫健的背影,黯然魂伤。
“擂鼓,擂鼓……”钱定蓦然转身,高高举起双臂,声嘶力竭地叫起来,“敢勇,敢勇……”
战鼓震天响起,城墙上的民纵声狂呼,“敢勇……”,吼声如掠空惊雷,在信都城上空声声炸响。
金军的号角了,负责围城的一队人马严阵以待,一个金兵军官在阵前飞马疾驰,接着大约两百多名骑士冲出了战阵,迎头堵截。
韩世忠举起了铁槊。这一柄丈八长的狼牙,前端如锤,上列八行狼牙铁齿,柄尾三棱铁钻,让人望而生畏。这支狼牙槊追随韩世忠十几年了,嗜血无数,透出一股血腥的煞气。
浑的号角响了起来,令旗翻飞。三百零七名敢勇一边纵马飞驰,一边调整队形,很快,一支犀利的锋矢战阵出现在平原上,一路厉啸,气势如虎。
军相遇。韩世忠抡起铁。虎吼声中。一槊砸下。对面金兵长枪已经刺出。哪料韩世忠力大无比十斤重地大铁在他手里轻如木棍以匪夷所思地速度恶狠狠地砸在金兵‘胸’膛上。当即血‘肉’横飞。长枪连同尸体一起倒飞而去。
铁倒撞。粗大地槊柄从韩世忠地手中划过。柄尾三棱铁钻疾如电闪。“噗嗤”一下‘插’进了另一个金兵地大‘腿’。跟着笔直地‘插’进了马腹。金兵惨嗥坐下战马痛嘶。与此同时。韩世忠蓦然睁大双目。大手如铁钳一般紧紧抓住槊柄手成掌。一掌派上了槊柄。铁槊变向突然横飞。三棱铁钻霎时划开了金兵战马马腹。血‘肉’翻卷间。褐红‘色’地血液喷‘射’而出。
这名金兵惨嗥声尚未结束。跟在韩世忠后面地一名敢勇长枪如电。一枪挑飞。金兵坐下战马痛疼难受蹄用力。庞大地身躯腾空飞起。就在这时阵最外侧地敢勇士卒一拳砸到了马背上。战马吃痛纵身跃起。正好和敌马‘交’错而过撞间。敢勇士卒手上地勾镰枪“四两拨千斤”。敌马变向。打横飞出。接连砸翻了三名金兵。后面地敢勇呼啸而至。刀枪齐下。连人带马。一起砍杀。
“杀。杀进去……”韩世忠连声怒吼。手上大铁槊上下翻飞。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没有一合之将。
“杀……”敢勇将士吼声如雷。各展声威。杀得酣畅淋漓。
锋矢战阵如同巨型箭。钉进了金兵战阵。所向披靡。阻截金军伤亡惨重。被韩世忠和他地三百敢勇杀得肝胆俱裂。狼奔豕突。
金军军官带着扈从舍命阻击。如果让这支宋军冲破了阻截,让他们从背后杀进金军主力战阵,那等于从背后捅了金军一刀,后果严重。
“堵住,给我堵住……”金军军官眼珠子都红了,像恶狼一般扑过来。
“直娘贼,老子活劈了你。”韩世忠一声暴喝,大铁槊泰山压顶。金军军官夷然不惧,长刀如虹,直奔韩世忠的脑袋,以命搏命。
“轰……”一声响,大铁槊砸到了金军军官脑袋上,铁齿穿透了兜,鲜血迸‘射’,那脑袋更是不堪重击,大半个给砸进了‘胸’腔。长刀来势不减,奔着韩世忠的脑袋就来了,韩世忠的身躯骤然倾倒,就象风中的落叶,轻灵无比。长刀擦着韩世忠的兜鍪厉啸而过,犀利的刀锋削下了兜鍪上的红缨。差之毫厘。
金军军官阵亡,战旗倒下,这支军队立时失去了指挥,当即崩溃。
韩世忠带着一帮手下突破了外围金军的阻截,风驰电掣,直杀内阵。
前方人海如‘潮’,旌旗蔽空,震耳‘欲’聋的杀声穿云裂石,几乎掩盖了战马奔腾的轰鸣声。
金军太多了,数不胜数,一眼望不到头,而这支敢勇太单薄了,弱小的可以忽略不计。如果金军是一个庞大的狼群,那这支杀过来的宋军最多不过是一只幼豹,这只幼豹进了狼群瞬间就会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韩世忠打了个冷战,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娇妻美丽的面孔、幼子开心的笑容。永别了,好好活下去。
“兄弟们,跟着我杀过去……”韩世忠侧转身形,望着身后的将士,高高举起了铁槊,“今日死战,死战……”
“死战……”敢勇将士们纵声高呼,一头杀进了金军战阵。
=
折可同带着一支马军在右翼奋勇厮
眼前都是金军,密密麻麻都是金军的战旗,他感觉自己掉进了呼啸的漩涡,他看到自己的部下们在漩涡中挣扎、厮杀,然后被漩涡所吞噬。
杀,直到倒下,直到鲜血流尽。
“呜呜……”折可同举起号角,用尽全身的力气吹响。四周的将士聚集过来,他们聚在战旗下,他们列阵于折可同的左右。
“咻咻咻……”箭矢如云,遮天蔽日。折家军的弓弩手发动了箭阵,神臂弓那两百余步的超长‘射’程可以给金军以致命打击,可以给‘精’疲力竭的将士们赢得宝贵的喘息时间,可以让他们重整队列,发动新一轮的冲锋。
战马悲嘶,四蹄晃,白沫从嘴中吐出,鲜血顺着长长的鬃‘毛’流淌到地上。折可同放下号角,翻身跳落马下,紧紧抱住了自己心爱的战马。战马非常痛苦,极力想站着,一双眼睛望着天上那轮血‘色’的夕阳,不停的嘶叫着。“轰隆……”战马倒下了,血迹斑斑的头颅无力垂下,一双眼睛望着折可同,‘露’出依依不舍之‘色’。
折可同跪在地上,抱着马,抚‘摸’着战马的鬓‘毛’,不停地呼唤着它的名字。
“金狗来了,金来了……”将士们叫喊起来,号角“呜呜”吹响,战马昂首嘶鸣,攻击开始了。
折可同在战马的额头重重亲了一下,“兄弟,你走好,我给你报仇。”
从牵来一匹战马,折可同飞身跳了上去,紧勒马缰,战马长嘶,直立而起。折可同挥动长枪,仰首狂呼,“兄弟们,今日血战,战死疆场。”战马前蹄落地,腾空‘射’出,迎着排山倒海一般杀来的金军狂奔而去。
“战……”西北勇士们吼声如雷,一排排人马如同咆哮的‘浪’涛,滚滚向前。
=
折求坐镇中军,指挥步军摆下风阵,在密不透风的防守中伺机反攻。
这一仗已经没有悬念,败局已定。本来他可以向信都城下突进,寻找机会进城,但这对整个战局来说没有意义,他的任务是救援姚古,是要突破葫芦河,所以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进攻,就是用折家军来消耗金军,拖住金军,从而给武邑城方向的王赢得救援的时间和机会。
“就算全军覆没,我也值得。”折可求望着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到了九泉之下,我可以‘挺’着‘胸’膛告诉祖先们,我没有辱没折家的威名。”
种家军已经覆灭,折家军也要覆灭了,西北军的主力在河北战场上损失殆尽,汴京拿什么戍守大宋?赵家的皇帝拿什么来保卫自己的江山?
折可求笑了起来,他想到了李虎,想到了李虎那双像狼一般的眼睛。大宋完了,大宋的皇帝把这片江山拱手送给了李虎。折家终究是走错了一步,如果折家一直跟着李虎,如果折家和李虎一起走进汴京,那折家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绝境。
“都统,左翼求援。”突然,一声惊骇的叫声惊醒了折可求。
折可求骇然西顾,他看到了杨陵升起的求援大旗,但他手上没有兵力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杨陵,坚持下去,直到将士们全部倒下。
=
宗辅望着西天边的夕阳,望着那一朵朵血‘色’的云彩,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折家军的顽强让他有些头痛,这样打下去,即使把折家军消灭了,金军的损失也非常惊人。在武邑方向的宋军虽然由完颜母负责围杀,但完颜母也未必占据绝对优势,如果他和自己一样,也碰到一个难啃的硬骨头,也是损失惨重,那势必会影响到二哥全歼深州宋军的计策。
现在宗弼在正面进攻,折家军密集结阵,又有令人窒息的箭阵为辅,短期内很难取得突破。左翼的耶律丑和尚也没有取得突破。一支从城内杀出的宋军从他们的背后捅了一刀,让左翼金军手忙脚‘乱’,至今还没有取得实质‘性’进展。右翼的乌塔攻击顺利,已经三次突破了宋军侧翼,但每次宋军拼死反击,在关键时刻又把战阵稳住了,不过宋军损失太大,只要乌塔再攻两次,其侧翼必定告破。
宋军侧翼告破,是不是兵败如山倒?如果折家军拼死血战,至死不降,我是不是要不惜代价将其全歼?
突然,西北边的地平线上涌起一股黑‘色’烟尘,这股烟尘席卷而起,越来越大,竟然把几朵血‘色’的云彩遮住了。
宗辅脸‘色’骤变,冲着身边的扈从大声叫道:“传令,叫王伯龙带着预备军在大军的西北方向列阵,快,快……”
第二十八章 魂飞魄丧
军的斥候把主要目标放在南面,忽视了自己的后方,队偏偏在金军的背后出现,这让宗辅非常吃惊。完颜宗望并没有给信都城派遣第二拨援军,可以肯定,这支军队是宋军,但哪一支宋军有这样庞大的马军队伍?除了西北军,只有虎烈军。
宗辅有些喘不过气来。难道李虎来了?虎烈军主力到了河北?
西天边的烟尘逐渐弥漫了半空,遮蔽了夕阳和晚霞,也震撼了整个战场,接着轰隆隆的马蹄声出现了,一队队的马军将士出现了,五彩缤纷的战旗出现了。
宋军和金军都很惶恐。金军马上吹响了撤退的号角,各军以最快的速度脱离战斗,重整战阵,而宋军也以最快的速度收缩防守,准备应对敌人的致命一击。唯独还在厮杀的只有金军的左翼,韩世忠和他的敢勇悍卒陷在金军战阵里,像头咆哮的困兽拼死血战。耶律丑和尚一边指挥马军围杀这支从背后捅了他一刀的敌人,一边指挥步军逐步后撤。
六七万金军在一个方圆数里的战场上全面铺开,要想迅速撤出来并重整队列,需要相当长的时间,但对手不会给他们时间,那团烟尘铺天盖地,滚滚而来,声势极度惊人。
“轰隆隆……”蹄声如,惊天动地。
战场上的两军将士骇然‘色’。那团烟尘之下到底有多少马军?一万、两万或者更多?当今天下,谁能带着如此庞大的马军进入河北战场?
=
“撤,快撤……”宗辅敢犹豫,连声下令,“各部步军即刻撤离战场。”
“传令宗弼、乌塔,带着马军迎战务挡住敌人,掩护主力撤退。”
金钲敲响了。这次不是出战斗。而是撤离战场。
=
折可求看到金军水一般撤了下去。顿时狂喜。李虎来了。他终于带着大军到了河北战场。
“虎王来了烈军来了……”折可求拨转马。在战阵内纵马狂奔。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吼着“虎王来了……”
折家军地将士们从绝望中突然惊醒过来。金军仓惶撤离。而西北方向却烟尘滚滚蹄声如雷。这肯定是李虎来了。肯定是虎烈军地主力大军来了。霎时间士们‘激’动地热泪盈眶。一个个高举武器。振臂狂呼。“虎王。虎王……”
“擂鼓。擂鼓……”折可求冲到了鼓手面前着嗓子连声狂叫。“攻击击……”
冲锋的号角吹响了。左翼杨陵,右翼折可同着马军冲向了金军,衔尾攻杀死死拖住金军。
冲锋的鼓声震天响,步军战阵大踏步向前推进,速度越来越快。
=
宗辅目不转睛地望着西北方向翻涌而来的黑‘色’烟尘,望着烟尘下如决堤洪水一般咆哮而来的马军队伍,望着一面面在风中狂舞的虎烈大旗,整个人完全惊呆了,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头晕目眩,面‘色’极度苍白。一股晚风吹来,风中的血腥味异常浓烈,但风中惊慌失措的叫喊声鼓号声更让人心惊胆战,宗辅情不自禁地打了两个冷战,这才发觉浑身上下冷汗涔涔。
李虎来了,他就象一头躲在黑暗里的猛虎,突然就杀来了,无声无息,但一击致命。
“撤,向葫芦河方向撤退。”宗辅拨转马头,大声叫了起来,但他发觉自己的声音没有力气,而且带着一丝恐惧。他为自己的惊慌失措感到羞愧,但这个打击太大了,无法接受,刚才金军还是胜券在握,但转瞬间,形势就扭转了,完全颠覆了。
李虎太厉害,选择的攻击时间太好了。金军连续作战两天,援军到了战场上也打了一下午,将士们‘精’疲力竭,这时候李虎庞大的马军突然发动袭击,金军如何抵挡?这次能安全撤到葫芦河边就算运气了。
宗辅带着中军率先后撤,撒开双‘腿’,有多快跑多快。
金军将士的士气同样受到了沉重一击,胜利就要到手了,却突然颠覆,被对手打了个措手不及。对手的声势太可怕了,仅仅那遮天蔽日的烟尘就让人魂飞魄丧,尤其那些原辽军降卒,他们太熟悉那面虎烈军大旗了,一些汉蕃军官也不管自己的手下了,率先逃跑,左翼战场上的耶律丑和尚跑得最快,于是,撤退变得‘混’‘乱’了,而‘混’‘乱’更让人恐惧,短短时间内,撤退演变为逃跑,几万金军步卒狼奔豕突,夺路狂奔。
=
折家军士气大振,将士们鼓足最后一丝力气,疯狂追杀。
步军战阵突然崩裂,所有人都疯狂了,高举着武器,叫着吼着,穷追不舍。
韩世忠和他的敢勇悍卒们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知奇迹出现了,金军竟然撤退了,接着逃跑了,匪夷所思。“追,追上去杀……”韩世忠舞动着大铁槊,带着剩下的一百多名敢勇悍卒打马穷追。
信都城上,欢声雷动,军民们
奇迹,看到了滚滚而来的援军,看到骄横凶残的金军了。
=
岳飞在飞奔的战马上连连挥动右手。
令旗飞舞,号角长鸣。各军主帅遵照他的命令,保持着速度,向战场‘逼’近。
岳飞在乐昌镇得到斥候报讯,宋金两军正在信都城下‘激’战,于是断然决定绕到金军背后发动突袭。他估计金军的背后没有什么斥候,结果他赌对了,但他随后得到消息,金军的援军进入了战场,宋军在兵力上处于绝对的劣势,这时就算岳飞带着五千骑杀到战场,也发挥不了任何作用,甚至这五千骑都要葬送在战场上。这支军队飞驰两百余里,早已疲惫不堪,几乎打不了仗。
岳飞叫牛皋带一千骑列于阵后,每匹马后拖一根枝叶茂盛的大树,故意造成尘土飞扬的假象以‘迷’‘惑’金军。又叫罗兰带两百骑先行五百步高举虎烈大旗。其余将士一字排开,每列一千余骑列‘交’错,远远看上去,排山倒海,气势磅礴。
这一招果然奏。金军大惊失‘色’,急速后撤。宗弼和乌塔各带数千马军在主力的后面,打算不惜代价阻截这支浩浩‘荡’‘荡’的大宋援军。
岳飞不敢‘逼’得太紧,保持定的速度证对金军的威慑,只要把金军吓走,把折家军和信都城救下来,那这一仗就算小胜。明天卢俊义和林冲就能带着后续大军赶到,凭借这几万人马,还是有救援姚古的希望。
=
折家军追了三里,跑不动了,渐渐停了下来。
岳飞的军队在逐渐加速,但金军退的速度更快天‘色’却渐渐暗了下来,如果追上去发动攻击即使有绝对的优势,天黑之后也不得不停战果有限。
“呜呜……”号角连天响起,岳的军队缓缓减速。
宗弼和乌塔大喜道对方无意再攻了,当即带着军队狂奔而去。
=
折可求、折可同、杨陵等人打马迎上军,他们看到了岳飞、折可存,看到了五千余人的马军队伍,看到了一张张疲惫不堪的脸,看到了一匹匹摇摇晃晃的战马。
折可求等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岳飞这一招疑兵之计要是给‘女’真人识破了,大家一起完蛋,好在天近入暮,金军打了一天也是强弩之末,在没有‘弄’清对手实力的情况下,‘女’真人急速后撤也是唯一的选择,只是,明天的仗怎么打?明天卢俊义、林冲虽然可以带着数万大军赶到战场,但最快也要到下午,将士们连续急行军,如果马上投入战场,战斗力势必大打折扣。今天岳飞没有给‘女’真人缓冲的时间,明天‘女’真人会让宋军休整一天吗?
韩世忠也来了。折家兄弟对韩世忠表示了感‘激’。这位西北悍将拿自己的‘性’命来救援折家军,这份恩情太重了,但韩世忠表现平淡。他和折家其实没有什么‘交’情,他一直在麟延军里效力,而麟延路很长时间以来都是刘延庆的势力范围,韩世忠就是被刘延庆一手提拔起来的。刘延庆依附于童贯,和折家一直明争暗斗,那时韩世忠官职低,没有资格介入到这种斗争里。这几年韩世忠先是在王渊帐下效力,围剿河北义军,后来又追随辛兴宗到山东平叛,现在又在河北抗击金军,屡立战功。他是刘延庆一系,而刘延庆在朝中有童贯做靠山,所以韩世忠升迁很快,现在已经是从五品的高级武官了。
岳飞、罗兰等人在~沱河一线作战时就和韩世忠相识,大家稍稍寒暄了几句,随即说到了当前战局。
好消息是,皇帝御驾亲征,汉王李虎带着虎烈军主力渡过了黄河,正在赶赴河北战场,另外,太原的西北大元帅府右副帅罗青汉也正率军赶赴河北,这样过不了几天,十几万虎烈军主力就可以到达河北,河北战局将发生惊人的变化。
坏消息是,岳飞率军救援姚古后,一线兵力空虚,一旦金军攻占了,随即可以直杀黄河,威胁汴京。丢了,就算李虎带着虎烈军主力到了河北,暂时也只能死守黄河,短期内无力扭转战局。更严重的是,因为虎烈军主力被金军牵制在、黎阳一线,大名府危在旦夕,一旦大名府丢了,河北也就全部丢了,那时候宋军再想反攻,难度将成倍增加。
“如果李宣抚在虎烈军主力到达前,守住了城池,把金人的西路军阻截在城下,那我们即使救援姚古失败,也还可以守住大名府。”岳飞指着地图,神‘色’异常凝重,“相比,大名府更重要,大名府若失,不但京畿受到威胁,整个京东路更是直接处在金军打击下,中原和山东都将陷入战火。”
众人心情沉重,围坐于地图四周,沉默不语。
第二十九章 一块肥肉
不过,从当前形势来看,整个战局正在向有利方向r飞觉得有必要提振一下士气,于是语气稍缓,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罗副帅带着大军先期到达了隆德府,不出意外的话,三四天后,他就可以翻越口|,赶到。李宣抚有了这支援军,完全有把握守住邯郸。皇帝御驾亲征,黄河南岸的军队随之北上,大名府的安全也就无须担忧了。”
“我们的目标是救出姚帅和被困深州的五万将士,只要把他们救出来,整个河北战局随即扭转。目前金军在葫芦河一线屯有重兵,以我们的实力,若想强渡葫芦河,杀到静安城,根本不可能,稍有不慎反而损兵折将,所以我的意思是,在皇帝没有到达大名府之前,在虎烈军没有赶到之前,我们保持对葫芦河一线的攻击,保持对金军的持续威胁,以此来牵制金军兵力,给姚帅赢得更多的坚持时间,一旦皇帝到了大名府,李宣抚守住了,我们就能得到更多的援军,就有更大的把握救出姚帅。”
岳飞这句话说完之后,大家的心情更低落了,很多人的脑袋耷拉了下来。
宋军的援军里,折家军恶战两天,损失上万,而岳飞的军队虽然号称十万,但真正能打仗的只有虎烈军、幽燕军和折可存的河东军,加在一起不过三万余人。王的军队在武邑方向,两万人。宋军满打满算七万人马。
金军的兵力有多少,岳飞心里最清楚。目前攻击真定、一线的是宗翰的军队,这支军队是从代北过来的,大约十几万,而宗望的军队就在~沱河、葫芦河一线,这支军队里除了原东帐的军队,还包括郭‘药’师的十万幽燕大军,数万宋军降兵数至少有二十多万。两军兵力相差太过悬殊,这时不要说岳飞,任何人来了都无法救出姚古。
岳飞虽然遵从纲的命令救援姚古,但他总不能为了救援姚古而把自己的军队全部赔进去。牺牲三四万人救出一两万人,这种话也就李纲可以说是河北大军的统帅,他要兼顾全局,有时候必须做出这种无奈的选择,但岳飞不能遵从这样的命令,他把河北战场上的虎烈军全部打完了无法向李虎‘交’待,更无法承担丢失河北的罪名。李纲大言不惭,把‘胸’脯一拍任我来承担,但岳飞跑得掉吗?数万虎烈军将士就这样给白白牺牲掉了,李虎饶得了他?再说,这辈子他能原谅自己?
所以飞决定拖,拖一天一天。姚古如果全军覆没了,他没有任何责任,他尽力了,反之,姚古如果坚持下来了烈军的主力迅速到达河北并救出了姚古,那大家你好我好皆大欢喜。
=
折可求面如霜,心里的怒火开始燃烧。他知道岳飞的心思飞虽然有心救出姚古,但他不想损兵折将是决定拖,其实说白了就是让姚古自生自灭。岳飞说一套做一套,还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让折可求怒不可遏。
“皇帝何时到达大名府?”折可求突打断了岳飞的话,“皇帝能不能到达大名府?”
岳飞脸‘色’一僵。眼里‘露’一丝恼怒。对折可求大为不满。现在是什么时候?是河北重要。还是姚古重要?如果我们在葫芦河大败。大名府还要不要?我就不信你为了救援姚古。愿意把折家军全部赔进去。老子现在给你台阶下。你不但不领情。还当众打老子地脸。
“折都统。当务之急是‘激’励气。是不惜代价救出姚古。像这种直接把矛盾对准皇帝和汴京地话。我劝你不要说了。”岳飞冷笑。那微微翘起地嘴角里隐含着丝丝杀气。“大家本来就对汴京一肚子怨气。这种话说得越多。士气越是低‘迷’。你还想不想打仗?”
“帝御驾亲征?”折可求冷笑。“你亲眼看到了?汴京连钱粮武器都不给。还会让皇帝御驾亲征?”
“哥……”折可存冲着折可求摇摇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这次能不能救出姚古和五万西北将士。关键要看岳飞有没有营救地决心。如果他有意保存实力。那接下来地仗就难打了。所以这时候无论如何不要‘激’怒岳飞。
“汴京一直在议和。难道你们不知道?”折可求根本不理他。这两天折家军损失惨重。差点被金军一口吃掉。他心里地怒火已经无法遏制。要爆发了。“小种帅为什么阵亡?种家军为什么全军覆没?姚帅和五万将士为什么被金狗包围?老种帅已经气得吐血了。不行了。
”折可求一把拽出了腰间地战刀。“你们看看。这是老种帅地战刀。他托付给我了。他地日子已经不多了。这就是汴京地态度。汴京宁愿割让河北。也不愿我们在战场上击败金狗。”
“你想说什么?”岳飞大怒,一掌拍到案几上,怒声咆哮,“你想告诉我们什么?你想叫我们放弃吗?你想叫我们丢下河北,丢下河北的百姓,到汴京杀了那帮‘奸’佞?你想让我们造反?”
众人
‘色’,目瞪口呆地望着岳飞。这话严重了,这要是传折可求不死都要脱层皮。
“岳都统,你误解了,折帅不是这个意思。”韩世忠急忙站了起来,现在也只有他可以做个和事佬了,“折帅的意思是,汴京指望不上,能否救出姚帅,只能靠我们了。”韩世忠其实比折可求更着急,深州被困的五万大军里,有他的恩帅王渊,有他情深义重的袍泽,有他同生共死的兄弟,他日夜盼望着救出他们,而机会就在眼前,就在眼前这个年轻的虎烈军统帅手上。
这大半年来,这位年轻人浴血沙场,建下了累累战功,声名显赫,更因为背后有李虎这个大靠山,升官的速度非常恐怖,短短数年就坐到了正五品的观察使位置上,和折可求同一级别,这种人现在得罪不起啊以韩世忠转脸又对折可求说道:“折帅,岳都统的建议很有道理,目前我们的兵力严重不足,为了救出姚帅,我们坐下来好好商量嘛。”
“还商量个屁啊。”折可求的怒火爆发了拳砸到案几上,冲着岳飞厉声吼道,“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们都会死,都会死在这里。你是不是怕死?你是不是惧怕金狗?你既然不敢打来这里干什么?给我们收尸吗?”
“你要攻击?”岳飞怒极而笑,“好,我陪着你。折家军打完了给你收尸。”说完掉头就走。牛皋、董宪等人紧随于后,一帮人出了军帐,飞身上马,急驰而去。
折可求咬牙切脚踹翻案几,破口大骂。韩世忠、杨陵、折可同等人目瞪口呆,谁能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两个军队统帅竟然翻脸了。
罗兰苦笑摇头。折可求今情绪失控可以理解,但岳飞盛气凌人言不和,当即翻脸让他措手不及。岳飞有军事天赋,天生就是个打仗的奇才人也不错,对待部下更是没话说就是太傲了。
自负的人一般‘性’格都很刚烈,岳飞不仅‘性’格刚烈,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而且非常,说一不二。了解他的人当然可以忍让,但在不了解的人看来,这就是骄横跋扈,根本没办法相处。
“大家都坐下吧。”罗兰把案几摆好了,招招手,请韩世忠等人坐下来,然后望着怒气冲天的折可求问道:“折帅,明天怎么办?”
“攻击,我们要攻击,连续攻击。”折可求嘶哑声音叫道,“王和张已经到了武邑,他们要行渡河,如果我们不能在这里牢牢拖住金军,给金军造成重大威胁,等待他们的将是灭顶之灾。”
罗兰迟良久,又问道:“你真的打算把折家军打完吗?”
折可求低头解下腰间的战刀,把它放到了案几上,“你把它带给岳都统,你告诉他,折家军打完了,请他给我收尸。”
=
初三日,河北武邑。
深夜,葫芦河武津渡口上,火把如云,一队队的宋军将士正在急速渡河。
王和张在扈从们的簇拥下,沿着浮桥走到了北岸大堤。两个人的神‘色’都很紧张,王的眼睛里,更是忧‘色’重重。这一路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人心惊‘肉’跳,尤其让他们恐惧的是,河面上的浮桥竟然都完好无损。金军在哪?都在攻打静安城?或者,在信都城下与折家军‘激’战?汴京在救援兵力明显不足的情况下,下令分兵救援,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但从眼前的事实来看,汴京似乎有歪打正着的可能。
“他们在哪?”王望着漆黑的夜‘色’,低声叹道,“前面是不是陷阱?”
“此处距离静安城五十里。”张|:答非所问。
“五十里?”王抬头看了看,今夜没有月亮,深邃的夜空上只有寥寥数颗明亮的星星,孤单而静寂。
“我们要走几天?”张|:的呼吸声忽然有些粗重,声音变得很干涩。
王低头想了一下,淡淡地说道:“两天,两天足够了。”说完他走下大堤,跟在队伍的后面,高大的身躯渐渐湮没在黑暗深处。
=
初三日,河北深州,白鹿镇。
白鹿镇位于静安城东南方向三十里,距离葫芦河武津渡口二十里。
午夜,宗望抵达白鹿镇金军大营,看到完颜母,他马上问道:“宋军到了吗?”
“渡河后,他们在北岸五里坡扎营休息,估计明天早上开始进攻。”
“你都准备好了。”
完颜母笑着点点头,“姚古会不会上当?”
“他肯定要突围。”宗望笑道,“我就等着这一天了。五万人,一块‘肥’‘肉’啊。”
=
=
注释:
口|,太行第四径,在今河北省武安县之南和磁县之间的山。是沟通豫北安阳和河北邯郸与晋的孔道。古人云:“由此|东出磁、邢,可以援赵、魏。”
第三十章 战旗飞舞
议上,完颜挞懒、完颜母、刘彦宗、郭‘药’师等人信决心先吃掉救援宋军,然后再围歼姚古的突围宋军。这两股宋军加在一起,足以六七万人,如果金军能顺利将其全歼,那就算李虎到了河北战场,兵力上也没有任何优势,金军随即可以确保占据河北,在与大宋的议和谈判中也能占据绝对的主动。
就在这个时候,宗辅、宗弼十万火急送来书信,李虎的主力到了信都城下,金军措手不及,仓惶后撤,现大军于葫芦河南岸坚守。
宗望大吃一惊,当即询问刘彦宗和郭‘药’师,有没有来自汴京的最新消息。金军自从上次围攻汴京、迫使大宋割地赔款后,汴京的一些议和投降人士就和‘女’真人建立了良好的关系,而负责和这些人保持来往的就是刘彦宗和郭‘药’师。汴京的这些主和派大臣为了促成议和,一面在京城上跳下窜,一面给‘女’真人暗送消息,当然了,其中有些人是被‘女’真人买通了,而有些人觉得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大宋,属于自觉自愿的“爱国”行为。
“我们从汴京得到的最新消息是大宋皇帝为了把李虎骗到河北战场,故意做出了御驾亲征之势。”郭‘药’师也很吃惊,先是不相信,但这个消息是宗辅、宗弼送来的,以这两人的地位,即使在信都打了败仗,也会拿李虎来做为脱罪的借口。李虎和虎烈军主力到河北参战直接影响到了金国的攻击策略,关系到了河北整个战局翻发展,如果没有十成把握,这两位皇子断然不会十万火急送来书信。
“汴京的那帮‘奸’人是不是一直在骗我们?这帮无耻的南蛮子根本不值得信任。”完颜~懒冷嘲道。
“不可能们在京的消息渠道有很多,所有的消息都证实大宋皇帝无意御驾亲征,而李虎忙于抢占西北无意带主力进入河北作战。”刘彦宗说道,“虽然我们没有汴京的最新消息,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烈军主力根本到不了冀州。”
前几天,刘彦宗配合宗翰西路军围歼岳飞失败后,随即从赵州返回加围杀姚古的战斗。他不相信李虎带着虎烈军主力到了信都城下,“在我看来,这是北上救援姚古的西北军,黄河南岸的西北军或许全部赶到了冀州。”
不管李虎是是到了冀州有一点可以肯定,现在救援姚古的宋军兵力超过了先前的预计,金军要改变攻击计策了。
“以我们现有的兵力,若想全部吃葫芦河北岸宋军,需要时间,但宋军救援军队陆续到达了葫芦河南岸宗辅、宗弼未必能挡住他们,即使挡住了失恐怕也十分惊人。”宗望考虑良久,决定利用葫芦河这个天然险阻葫芦河北岸平原地带发挥马军优势,最大程度地消灭宋军。
“虽然宋军可能会逃一部分我们赢得了时间,而宋军再一次遭到重创,士气全无,根本挡不住我们,这样我们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杀到大名府,占据大名府,继而和宗翰的西路军齐头并进,杀过黄河,第二次攻打汴京。
完颜~懒、完颜母等人一致同意。现在李虎屯兵洛阳。坐山观虎斗。一旦给他抓住机会攻占了汴京。横扫中原。那他就捡了个天大地便宜。但‘女’真人不想让李虎捡便宜。相反。‘女’真人要占据中原。要把李虎赶到西北去。所以。‘女’真人要把握好任何一个机会。一步也不能走错。
“急告宗辅、宗弼。请他们务必在葫芦河岸挡住宋军。以帮助我大军主力全歼葫芦河北岸宋军。”
=
初三日。河北磁州。明阳镇。
明阳镇位于邯郸城正北方向三十里。
午夜,宗翰赶到了明阳镇,召集完颜斡鲁、耶律余睹、宗贤、宗等各部主帅商议攻击之策。
这两天的攻击非常顺利,势如破竹。本来宗翰以为在水有一场苦战,谁知宋军一直撤到了,显然是想据城坚守,把金军挡在郸城下。
“邯郸距离大名府两百余里,中间只有一条漳河,我想在围攻邯郸的同时,派一支军队直杀大名府。”
宗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目前西路军已经杀到了邯郸、大名府一线,告急,大名府的宋军必定救援。邯郸城下的宋军越多,金军攻击难度越大,这时候派一支军队攻击大名府,可以有效牵制大名府方向的宋军,有助于金军攻占。
“宗望的东路军正在葫芦河北岸围杀姚古,而大宋的援军也‘逼’近了葫芦河,此刻我们攻打大名府,等于切断了这支援军的退路,可以迫使这支援军后撤。”宗翰说道,“深州的宋军失去救援,必定全军覆没,这样宗望就可以挥师南下,与我们东西夹击,直杀黄河。”
各军
宗翰言听计从。
当夜,宗贤、耶律佛顶、霍石带着两万马步军进入州,向大名府推进,而完颜幹鲁、耶律余睹等人则准备天亮后攻打城。
=
八月初四日,河北深州。
清晨,王从睡梦中醒来,看到扈从们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正在吃着干粮。远处,将士们也陆续从地上爬起来,开始做出战的准备。没有人高声喧哗,偶尔可以听到战马的嘶鸣,整个原野上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昨夜大军越过葫芦河后,就地休息,将士们席地而卧,随时准备作战。从安全方面考虑,昨夜大军应该在葫芦河南岸扎营,但王担心金军半夜毁了浮桥,延误了救援时间,所以连夜渡河,冒着被金军偷袭的危险在北岸休息。
一夜平安。斥候方圆十里之内没有遇到金军。这种诡异的情形让宋军将士愈发恐惧。金军明明就在这里,但无声无息,不难想像金军一旦出动,其攻势之猛烈。
张|:从人群里跑了过来。位温文尔雅的统制官是张孝纯的儿子。张孝纯帮助赵楷登基后,赵楷并没有把他留在汴京,而是任命他为河东宣抚使,把他赶到太原去了。赵楷大概觉得亏欠了张孝纯,于是提拔他的儿子张|:做了河东军的统制。张孝纯在河东出任帅司长官的时候,受到西北将‘门’的挚肘,于是把在淮南做文官的儿子调到了西北军。张孝纯的本意是想和儿子联手,有效控制河东禁军,谁知形势变化太快,儿子的官是做大了,人却到了河北战场,而且深陷绝境。
张|:三十多,长相俊雅,温恭知礼,在军中‘混’了两三年之后,多了几分武人的英气,但他没有什么作战经验,也没有什么战绩,在军中没有威信。这支军队的统帅就是张,但靠张|:打仗肯定不行,所以副都统王临时代替张率军救援。
王出身西北将‘门’,十六岁从军,打了三十年的仗了,在西北也是声名显赫,不过,今天他和普通士兵一样,闻到了强烈的死亡气息,他甚至有一种预感,预感这一仗将是自己的最后一仗,而眼前这些将士都将陪着自己一起战死在这块土地上。
“王帅,折都统来信了。”张坐到王的身边,笑容满面地把书信递了过去。
王一手拿着水囊,一手捧着干粮,正在狼吞虎咽,头都没有抬,“什么消息?”
“昨天他们和金军打了一天。”张把书收进怀里,恭敬地说道,“昨天下午,金军增兵,双方打得很惨烈,我们损失很大。黄昏时分,岳都统带着援军到了。金军不明情况,主动撤退了。”
“岳飞?”王眼里顿时‘露’出一丝喜‘色’,“他带来多少人?”
“他把虎烈军全部带来了,折可存也来了。”张|:喜滋滋地说道,“至少有十万吧。这下我们可以救出姚帅了。”
“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将士们。”王急切说道,“就说虎王来了,虎烈军主力来了。”
张|: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王的用意,急忙点头,“好,我这就去办。”
=
虎王来了,虎烈军主力来了,这个消息迅速传开,将士们‘激’动不已,欢呼雀跃,笼罩在人们心头上的恐惧霎时不翼而飞。
河东将士都知道李虎的厉害,这个神一般的人物到了河北,到了冀州,战局必将扭转。
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
集结的战鼓擂响了,悠扬的号角吹响了,鲜‘艳’的战旗高高举起,在风中猎猎作响。
王飞身上马。张和几员正将紧随左右。扈从们列阵于后,策马跟随。
王穿行在将士们中间,望着一张张坚毅而自信的脸,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岳飞的到来让这一仗充满了希望,心里的‘阴’霾渐渐被金‘色’的阳光所驱散,那个不想的预感也变得荒诞起来。
“兄弟们,拿出你们的勇气,举起你们的战刀,把金狗赶出去……”
王挥动着手臂,冲着将士们大声呼喊。
“今天,我们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来保护我们的土地,保护我们的家,保护我们的兄弟姊妹……”
“今天,我们为大宋而战,为皇帝而战,为西北人的荣耀而战……”
“今天,我们一往无前,誓死血战……”
“誓死血战……”张|:高举双臂,‘激’动地面红耳赤,纵声狂呼。
“血战……”将士们振臂高呼,如雷般的声音汇成了一道道惊天动地的‘浪’涛,在金‘色’的朝阳下熠熠生辉。
第三十一章 至死方休
四日上午,巳时初,白鹿镇。
平原上,金军摆下了一个巨大的战阵,人海如‘潮’,旌旗如云,气势如虹。
宗望驻马高坡,手搭凉篷,望着逐渐接近的宋军,脸上慢慢地‘露’出了笑容,“有勇气,这才是真正的军队,和这样的军队作战,才能‘激’起我们的斗志。”
完颜挞懒、完颜母、郭‘药’师、刘彦宗一字排开,神‘色’凝重。很久以来,他们的对手表现非常糟糕,糟糕得让他们忘记了大宋曾经拥有过强悍的武力,曾经把鼎盛时期的辽军阻挡在黄河以北。今天,他们从这支军队身上再度看到了大宋曾经的辉煌。
对宋军来说,这一仗必败无,而且是必死无,但这支军队没有退缩,没有犹豫,甚至没有恐惧,义无反顾地杀了过来。这份赴死的勇气和决心,让金军主帅们敬佩不已。
“知道这支军队统帅是谁吗?”宗望回头看看刘彦宗,郑重问道。
刘彦宗摇摇头,“汴京那边,这支西北军由折可求、杨可世和王统率。现在折可求在信都城下,这支军队的统帅不是杨可世就是王。”
宗望微微皱,目光从四个人的脸上缓缓扫过,“我们用十万人发动围攻,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将他们全歼?”
“两个时辰足够了。”完颜~懒说道,“这是‘诱’饵,没有这个‘诱’饵,静安城内的宋军未必敢强行突围,所以,我们要慢慢打城内宋军出来了,我们再发力。”
宗望稍加迟疑,目光向了郭‘药’师。
“先把他们吃掉。”郭‘药’师毫不地说道“这个‘诱’饵已经来了。城内地大鱼肯定要上钩。没有必要再瞻前顾后以免出现意外。”
宗望微笑点头。他也是这个想法。今天一仗大宋人要拼命。整个战斗未必有想象地那么顺利所以该出重拳地时候一定不能手软。
“我给你们两个时辰。”宗望严肃地说道。“两个时辰后。不要再让我看到这支军队。”
“传令完颜才。烧掉葫芦河上地浮桥断宋军地退路。”
“传令各军。四面围杀。”
“咚咚咚……”几百架战鼓同时擂响。一时间地动山摇。天地为之变‘色’。
=
王打马冲进战阵,直奔中军。
中军有九辆堆满了木柴的马车,它们分布在九个方向。
王驻马停于大下冲着扈从们挥了挥手,“点火。”
马车点燃烟滚滚而起,很快道狼烟扶摇直上,直冲蓝天。
“擂鼓战……”王一声大吼,战鼓擂动,惊天动地。
=
金军从正面攻击而来,将士们像‘潮’水一般,掀起阵阵惊涛,杀声震耳‘欲’聋。
宋军箭阵发动,密集的箭矢冲天而起,团团黑云在空中飞速移动,发出令人惊栗的叫啸。
金军士卒盯着盾牌,撒‘腿’狂奔,但惨叫声此起彼伏,一排排的士卒中箭倒下,很多人甚至被强弩‘射’穿倒飞而起。
“轰……”两军相撞。
金军猛烈冲击宋军战阵,双方将士‘激’烈厮杀。
金军第一‘浪’攻击尚未结束,第二‘浪’风生水起,两千人同时冲了过来,声势惊人。
宋军箭阵再起,箭矢如蝗,半空之中,全部都是黑压压的箭云。“嗡嗡嗡……”箭云如一条条咆哮的蛟龙,张牙舞爪,一头‘射’向地面,发出惊心动魄的吼叫。
“轰轰……”战阵前沿发出声声巨响,一队队的金军撞了上来,他们就象一群群饥饿的野狼,张开血淋淋的大嘴,疯狂地撕咬着,吞噬着。前面的狼群倒下了,后面的狼群踩着尸体继续冲,那种悍不畏死的凛冽杀气让人魂为之夺。
第三‘浪’开始了,人更多,‘浪’头更大,咆哮声愈发惊人。
=
“两翼马军出击。”王果断下令,“给我杀,把金狗给我杀下去。”金军攻势如‘潮’,一‘浪’高过一‘浪’,连续撞击宋军战阵,不给宋军任何喘息的机会,如果一直这样打下去,宋军将士紧张得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那要不了多长时间,宋军将士就会被金人活活拖垮。
号角连天而起,两队马军从战阵东西两侧飞速杀出。
金军的马军动了,他们就象一只只蹲在密林里的猛兽,终于看到了猎物,等到了出击的时机。他们咆哮了,开始奔跑,加速,然后就象一支支厉啸的箭矢,腾空飞了起来。尘土飞扬,蹄声如雷,“轰隆隆”的响声震撼了战场,大地剧烈颤抖了。
王骇然变‘色’,强壮的身躯情不自禁地打了几个冷战。实力差距太大了。
宋军两翼马军加在一起不过两三千骑,而金人的马军第一
就铺天盖地,排山倒海一般的磅礴气势让人魂飞魄~
打,只有打,咬牙也要打,打不过也得打,今天这一仗就是拼命,至死方休。
“擂鼓,给我擂鼓,让马军迎上去,杀,给我杀……”王手握双拳,凌空挥舞,声嘶力竭地叫着喊着。
=
金军的第四‘浪’冲击开始了,这次是惊天大‘浪’,‘浪’涛翻滚之间,整个战场都陷入了疯狂。
“轰轰轰……”‘浪’头狠狠撞了上来,金军强硬的盾阵一次次砸在宋军血‘肉’模糊的身躯上,第一道战阵瞬间崩溃,双方数千将士‘混’战在一起,舍命砍杀。
王窒息了,瞪大了血红的眼珠子,像笼中的困兽一般拼命的吼叫。
张|:面无人‘色’,他打过仗,从来没有打过这种血腥的仗,他知道金军厉害,但不知道金军厉害到如此恐怖的地步。这才多长时间,宋军就完全陷入了被动,陷入了绝望。此刻的宋军就象汪洋中的一条船,随时可能被擎天大‘浪’砸得粉碎。
“王帅,怎么办?们怎么办?”张看到前阵将士一批批地倒下,看到断肢残臂漫天飞舞,恐惧顿时侵袭到了心灵深处,他极度绝望,极度害怕,他突然像发疯一般叫起来,“王帅,我们撤吧,撤,快撤。”
“你给我闭嘴。”王大怒,手中马鞭高高抡起,一鞭‘抽’在了张的脸上。张惨叫一声,抱着脑袋坠落马下。
“传令各将,各指挥,给死战,谁敢后退一步,老子砍了他。”
=
静安城。
城楼上,姚古、王渊、刘镇、吴、张俊等各军将帅和数千将士看到了腾空而起的狼烟,看到了“九星连环”,这是西北军特有的联络方式,援军来了,援军终于来了。
“援军来了……”静安城***了,欢呼声冲天起。
“姚帅,突围吧,我们杀出去,和援军会合。”王渊‘激’动不已,连声叫喊。
姚古面如止水,脸上没有任何喜‘色’,但眼里的杀气却层层翻涌。他早就想突围了,但前面有一道葫芦河,如果没有接应,突围就是死路一条,就会被‘潮’水一般的金军赶到河里去活活淹死。现在援军来了,城里的这支军队若想死里逃生,只有突围一条路,但是,十几天来,金军围而不攻,显然是在城外挖好了陷阱,就等着自己跳下去了。
“城里还留人吗?”刘镇走到姚古身边,低声问道。他和姚古并肩作战十几年了,他明白姚古的心思。姚古不论是打仗还是做事,都喜欢谋定而后动,喜欢留一条后路。姚古太谨慎,这是优点也是缺点。在西北战场上,他的资历和种师道、折可适相差无几,但战绩却无法和他们相提并论,其中最重要一个原因就是姚古太谨慎了,不愿意冒险。
姚古犹豫着,不说话。城外肯定是陷阱,如果城里留人,那么即使突围失败了,还能再杀回来,还能等到第二次突围机会,反之,把几万将士的‘性’命押在这一次突围上,太危险了,这就是赌博,拿五万将士的生命做赌注,姚古下不了这个决心。
“姚帅,城里不能留人了。”吴就站在姚古的身后,听到刘镇的话,他马上知道姚古犹豫不决的原因,当即进言道,“我们有五万多人,金军即使在城外挖了陷阱,若想吃掉我们,至少需要三到五倍的兵力,但我们的援军已经来了,金军一面要阻击我们的援军,一面要围杀我们,兵力肯定不够。姚帅,不能犹豫了,马上突围吧。”
“姚帅,金军在葫芦河一线屯有重兵,援军杀过葫芦河势必付出了惨重代价,他们未必还能挡住金军的猛烈攻击,假如我们的动作慢了,没能及时和他们会合,那他们极有可能全军覆没,而我们也丧失了唯一的突围机会。”张俊看到姚古一言不发,急了,扯着嗓子就叫了起来,“城内没有粮草了,我们只有这一次突围机会,请姚帅下令吧。”
姚古咬咬牙,用力点了点头。的确,城内没有粮草了,五万人的‘性’命只有拿来赌博了。
“传令,突围。”
“升狼烟,告诉援军,我们突围了,请他们拖住金军,我们马上赶去会合。”
“刘帅,你带蕃军五千骑,率先杀出城外,给大军杀出一条血路。”
刘镇躬身领命,飞奔而去。
“吴正将,你带步军紧随马军之后,先行开道。张正将,你率军断后。”姚古转头望向王渊,“王帅,你我带着中军,马上突围。”
第三十二章 我怎么救他们?
安东城‘门’打开了,吊桥放下来了。
城外的辽军吹响了迎战的号角,一队队的士兵从各个方向向东城集结。
“咚咚咚……”城楼上,战鼓擂响。
一杆大旗冲出了城‘门’,马上骑士打马狂奔,风驰电挚,直奔平原。紧接着,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士高举战旗,像旋风一般冲过吊桥,然后骤然散开,如同一柄打开的折扇。
蹄声如雷,马军出城了,小小的城‘门’就象大堤上的决口,骑士们如同呼啸的洪水,一路咆哮着,直冲战场。
短短时间内,五马军就全部杀出了城池,他们紧紧跟在战旗后面,一边驱马疾驰,一边逐渐形成了雁行阵列。
辽军没有扑上来,马步军阵而立,严阵以待。
“轰……”两军相遇,声骤然爆响,‘激’战开始了。
=
白鹿镇。
金军四面围杀。宋军结阵死守。战空前‘激’烈。
宗望端坐在战马上。全贯注地望着战场。仿若石雕。‘挺’直地背影仿佛蕴含着惊人地力量。让人感受到强大地力量和自信。
刘彦宗从远处策马而至。“副。静安城内地宋军开始突围了。”
宗望抬头看看天‘色’。然后招手把彦宗叫到了身边。“告诉完颜~懒。叫他一边阻击一边后撤。把宋军全部‘诱’出城池。然后再包围他们。”
“要不要先行分割?”刘彦宗说道。“宋军有好几万。如果结阵死守。我们强攻地话损失会很大。不如先行分割。然后一口一口吃掉他们。”
“分割五万大军并将其逐个包围。需要好几倍地兵力。但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军队。”宗望微微摇头指前方战场。“还是先集中兵力把这里地敌人吃掉。”
刘彦宗迟良久,‘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担心我们顾此失彼?”宗望笑着问道。
“副帅,眼前这股敌人气势很足,人人抱着必死之心,两个时辰未必能吃掉他们。”刘彦宗脸显忧‘色’,语气很谨慎,“姚古率军突围已经没有退路,所有人都豁出去了,这种情形下,我们未必能挡住他们。如果这里的敌人没有吃掉,又让姚古冲了过来支敌军会合,士气大振,我们再想全歼就难了。”
“全歼难度的确很大。”宗望笑道“好在我们还有葫芦河这道天然屏障,即使不能全歼,也能予其以重创。歼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我不愿意做不能做。
我们要想拿下河北,守住河北,和大宋划河而治,必须拥有足够的兵力,所以这一仗,我的要求是须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利益。”
刘彦宗连连点头,“完颜才已经把葫芦河上的浮桥烧掉了人‘插’翅难飞。”
宗望想了一下,说道:“告诉完颜才他在葫芦河南岸部署五千弓弩手,这样大宋人即使杀到了河边休想逃过河去。”
=
冀州,信都城。
折可求没有选择,摆在他前面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进攻。
凌晨时分他接到王的书信,军队过河了,太顺利了,甚至没有遭到金军的阻击,这足以说明一件事,葫芦河北岸是个陷阱,金军正张开学血盆大嘴,准备饕餮一餐。他不知道王能否救出姚古,更无法预测王和姚古的命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进攻,就是竭尽全力牵制一部分金军。
天‘色’刚刚放亮,折可存、折可致、折可同、杨陵、韩世忠就各自集结了队伍,做好了攻击准备。
折家军连战两天,损失近万,如果在正常时期,这支军队基本上丧失了再战之力,要后撤,要休整,但今天不行,今天必须继续作战,即使把军队打光了,也要坚持战斗。
将士们情绪高涨,依旧保持着高昂的士气。他们知道李虎来了,虎烈军主力到了,这一仗有胜算了,他们对接下来的战斗充满了信心。
折可求召集各指挥,告诉他们今天要攻打衡水城,牵制金军,而虎烈军主力则赶赴武邑,会合王、张|:部,杀到静安城救援姚古。他不能说实话,更不能泄漏李虎和虎烈军主力根本没有抵达冀州的消息,他必须维持这个谎言,利用这个谎言‘激’励将士们的士气,带着他们继续战斗。
两万将士出发了,沐浴着朝阳,大踏步走向战场。
所有人在离开之前,都把希望的目光投到了虎烈军大营。那里很安静,战旗招展,但将士们知道,他们马上也要起程了,赶赴深州战场,和金军‘激’战。
折可求曾幻想着看到岳飞集结军队,看到岳飞带着军队跟随自己一起杀向衡水城,但他失望了。
折可存、韩世忠等人也满怀希望,但虎烈军大营里静悄悄的,
何出战的迹象。
折家军义无反顾,直奔葫芦河。
=
岳飞站在辕‘门’处,脸‘色’‘阴’沉,他没有想到,折可求竟然带着折家军去送死。王渡过葫芦河,基本上可以宣告他完了,而折家军以重伤之躯攻打衡水城,势必再遭重创,甚至全军覆没,西北这帮人疯了,被汴京‘逼’疯了,完全失去了理智,个个变得不可理喻。
罗兰、傅秀国、牛皋、董宪等人沉默无语,他们默默地望着折家军,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金‘色’的阳光里。
“岳帅,我们就这样看着他们去送死?”傅秀国忍不住了,他心痛,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激’动地冲着岳飞大声叫道,“如果虎王在这里,他绝不会见死不救。”
“我不是虎王。”岳面如寒霜,瞪着傅秀国,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岳飞。”
“折家军全军覆没,虎王饶了你。”傅秀国勃然大怒,“他们全完了,都死了,我们如何戍守河北?河北丢了,你如何向虎王‘交’待?”
“我怎么救?”岳声问道,“你告诉我,我怎么救他们?我陪着他们一起去送死吗?葫芦河北岸有几十万金军,我们这点人马打过去,还不够塞金狗的牙缝。
西北人疯了,姚古已经赔进去了,们还要把折家军赔进去,把河东禁军赔进去。此仗过后,西北军基本上算完了,河北战局已经无力扭转,就算虎王来了,也无法力挽狂澜。”
岳飞这句话让众将暗:惊骇。岳飞的本事,大家看在眼里,大半年来,他在河北捭阖,几乎每天都在打仗,顽强支撑着河北北方三镇,但现在他不得不后撤。从他的话里听得出来,他对形势很悲观,他看不到河北的未来。如果连他都绝望了,虎王还能创造奇迹吗?
=
“鹏举,不能放弃他们。”罗兰走了岳飞身边,低声劝道。
昨夜他把种师道的战刀‘交’给了飞,他看到岳飞的眼眶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知道岳飞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但岳飞是河北战场虎烈军的统帅,岳飞要为虎烈军将士的生命负责,要竭尽全力守住河北,有些时候,岳飞为了顾全大局,不得不狠下心肠。
“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出他们。”岳飞叹了口气,“等卢帅和林帅来了再说吧,如果有机会,我不会放弃。现在对于我们来说,当务之急不是营救西北军,而是守住大名府。大名府如果丢了,皇帝的御驾亲征也就是失败了,而虎王也只能于黄河一线设防,确保汴京,但河北就此落入金狗手中,他们划河而治的设想极有可能实现。”
罗兰无奈摇头。岳飞是个极有主见的人,而且‘性’格刚烈,他绝不会盲目遵从在他看来完全是错误的命令。在别人眼里,岳飞这种做法可谓骄跋扈,但在罗兰看来,岳飞这是顾全大局,无可厚非。或许这也是李虎信任岳飞,喜欢和欣赏岳飞,并把戍守河北的重任托付给岳飞的重要原因。
“卢帅和林帅要到下午才能赶到信都,今天我们帮不了西北军了。”罗兰指着远处的信都城说道,“但我们可以帮助信都城内的百姓。乘着金军还没有过河,叫城内的百姓赶快撤离吧。”
岳飞摇摇头,“他们留在这里,生存的机会更大。”
罗兰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傅秀国、牛皋等人也无法接受岳飞的决定。现在金军的河北策略已经改变了,这种改变表现在金军对河北州县的完全占据上,也就是说,金军攻打河北,不再是掳掠财物,而是实际占有,这是大宋人无法接受的事实,但河北的百姓不知道,他们不知道自己要成为亡国奴,不知道自己即将步燕云和辽东汉人的后尘,沦为蕃虏的奴隶。
罗兰、傅秀国在北方饱尝亡国之恨,而牛皋、董宪等人更不愿意看到同胞深陷苦难,所以他们的想法非常一致,想方设法要让河北百姓撤走,撤到安全的地方去。
“今天这些人不撤,明天他们就会成为金狗的奴隶,成为金狗的财物,任由金狗宰杀。”罗兰厉声问道,“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坠入地狱?”
“百姓需要什么?需要的是一口饭,一件衣,一间遮风挡雨的茅草屋,但我们能给他们吗?我们给不了,他们就会死,就会死在逃难的路上。”岳飞仰天长叹,“如果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看着他们饿遍野,那你就去信都城,叫城内的百姓撤离吧。”
岳飞看看身边的将帅们,痛声说道:“我不会下这个命令,绝不会。”
第三十三章 杀虏卫国
冀州,衡水城。
衡水城在葫芦河南岸,位于信都城正北方四十里处。金军昨天黄昏急速后撤,连夜返回到衡水城,并在葫芦河南岸建下了防御阵势。
初四日上午,斥候急报宗辅、宗弼,宋军来了。
这一仗怎么打?是在葫芦河北岸据城坚守,还是在葫芦河南岸正面迎战?
宗望已经在静安城和白鹿镇之间摆下了一个方圆几十里的围歼战场,现在宋金两军正在激战。宗望胃口大,不但要吃掉救援宋军,还要全歼姚古的五万大军,所以他命令宗辅宗弼,必须在葫芦河南岸迎战,拖住信都城方向的救援宋军,但是,李虎带着虎烈军主力到了,如果金军在葫芦河南岸迎战,损失肯定很大。
“二哥的想法是正确的。”宗弼对宗辅的犹豫非常不满,“三哥,如果我们退守葫芦河北岸,宋军攻击难度大大增加,他们势必要分兵,极有可能从武邑方向渡河。”
宋军的另外一支救援军队昨夜就从武邑方向渡河了,不出意外的话,这支军队要派人守住渡口,以确保退路,同时他们会和信都城的宋军取得联系。假如李虎在衡水攻击受阻,势必转向武邑,以便迅速赶到葫芦河北岸。
“乌塔和耶律丑和尚已经率军赶赴白鹿镇战场,衡水这里就我们兄弟俩,军队不足四万,士气也不高,如果到南岸和李虎正面对阵,结果可能……”宗辅说到这里停住了,结果可能惨败,甚至丢掉衡水城,这将影响整个战局。
“李虎这个家伙就是一头狡猾的狼,鼻子太灵了,出击的时机抓得非常好。”宗弼一想到李虎就恼火,两人认识八年了,在战场上屡屡交手,但金军自始至终就没有占到李虎的便宜,相反,还几次弄得灰头灰脸。
“或许,李虎已经赶赴武邑了。”杨询卿忽然插了一句。
宗辅、宗弼不约而同地望向杨询卿,接着互相看了一眼,同时低头望向地图。如果李虎已经赶赴武邑,打算从武津渡河,那么战局必将改变,宗望无法全歼宋军。
“李虎估计我们要坚守衡水城,在葫芦河北岸一带设阵阻击他,所以他极有可能派一支小规模的军队展开攻击以做牵制,而其主力则从武邑方向赶赴葫芦河北岸战场展开救援。”杨询卿继续说道,“为了配合副帅的围歼大战,我觉得我们应该到北岸迎敌,而且要击败对手,再次杀到信都城。只要我们占据了信都城,切断了宋军的退路,那整个战局随之再度改变。李虎为了确保安全,必定后撤,如此可确保副帅最大程度地围杀宋军,给宋军以致命重创。”
这是一种猜测,而李虎太狡猾了,一旦上了李虎的当,那就麻烦了。这时斥候连续急报,所有的消息都证实正在赶来的宋军是折家军,没有看到李虎的战旗,更没有看到浩浩荡荡的虎烈军。
“出战,到北岸杀敌。”宗辅再不犹豫,当即下令。
=
巳时正,宋金两军在河谷平原上摆下战阵。
这两支军队连续恶战,今天是第三次交手了,双方将士彼此仇恨,这股冲天怒火一定程度上减轻了身体上的疲劳,也激起了双方的斗志。
宋军行军四十里,到了战场时,金军已经严阵以待。宗辅的目的只是阻击,他不想和眼前这帮疯子打个两败俱伤,他还要留着力气攻打信都城,所以他并没有乘势发动攻击,而是耐心等待。等到宋军结阵完毕了,他还是没有动,他想让宋军先攻,金军则利用人多的优势结阵防守,消耗宋军的兵力和体力,等到宋军精疲力竭的时候,再发动致命一击。
折可求没有时间耗下去,他必须发动进攻,必须用强有力的攻击威胁金军,给突围的西北兄弟争取更多的机会。
折可求高举战旗,打马冲到阵前,一边纵马飞驰,一边摇旗高呼,“兄弟们,越过这条河,再向前攻击七十里,就是静安城,我们的西北兄弟就困在那座城里。”
“我们要救出西北兄弟,我们都是西北人,我们绝不能放弃……”
“血战……”折可存、折可致和韩世忠等各军将帅驻马立于阵前,举臂狂呼。
站在前排的将士们高声附和,喊声越来越大,渐渐两万余名将士都喊了起来,巨大的声音犹如半空中炸响的惊雷,一声接着一声,震撼天地。
“这是我们的土地,我们的家园……”折可求挥舞着大旗,声嘶力竭,“杀死金狗,保护我们的土地,保护我们的家……”
“杀虏卫国……”两万将士热血沸腾,齐声高呼。
“兄弟们,今日粉身碎骨,用我们的鲜血戍守大宋,用我们的生命戍守这片美丽的国土……”
“杀虏,杀虏……”
战鼓擂响了,号角吹响了,战马在嘶鸣,大旗在空中飞扬,杀虏的吼声在蓝天白云间飘荡。
折可求突然勒紧了狂奔的战马,战马痛嘶,前蹄高举,直立而起,“兄弟们,今日痛宰金狗,保家卫国,杀……”
“杀……”两万将士仰首向天,用尽全身的力气放声狂呼,恐惧和绝望随着吼声烟消云散,勇气随着沸腾的热血在身体里奔腾,所有人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杀,杀死金狗,保护自己美丽的家园。
=
折家军主动攻击,他们在兵力占据劣势,在急行四十里之后,竟然向以逸待劳的金军发动了猛烈攻击。
折可同带着一千步卒在战场上撒腿狂奔,杀声震耳欲聋。
金军的弓弩手开始射击,箭阵如同狂风暴雨,密集覆盖。折家军的勇士们夷然不惧,他们高举着盾牌,奔跑着,叫喊着,踩着袍泽的尸体,瞪着血红的眼珠子,一往无前,虽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宋军越过了箭阵,距离金军越来越近。
“长矛手……攻击……”金军战阵里,数百名强壮的悍卒掷出了手中长矛。长矛厉啸,直奔宋军而去。
此刻双方相距不足四十步,箭阵已经无法覆盖,宋军士卒随即忽略了对空中的防护,全力向前推进。突然间,几百支长矛从金军战阵里射了出来,疾如闪电。宋兵措手不及,几十名士卒发出凄厉惨叫,被长矛洞穿而过,钉死于地,更多人被长矛击伤,但这无法阻止宋军的攻击,数百名悍卒还是撞上了金军的盾阵。一面面盾牌猛烈撞击,金铁交鸣声像层层浪涛掠过战场上空。双方将士刀枪并举,一个个像发疯的猛兽,舍命相搏,贴身缠斗,一时间血雨腥风,血肉横飞。
“攻击,攻击……”折可求挥舞着血迹斑斑的战旗,连声叫喊。今天对于折家军来说,只有拼命,拼得越凶,越能激发将士们原始的血性,激起他们心里的斗志。只要折家军一直保持这样高昂的士气,就能把对方的士气打下去,把对方杀得肝胆俱裂,也只有这样,折家军才有存还的希望。
宋军第二拨攻击士卒冲了上去,紧接着韩世忠带着第三拨士卒也冲了上去。
两翼,折可存、杨陵各带一支马军,风驰电挚,直杀金军战阵。
短短时间内,战场沸腾了,激烈的厮杀声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穿云裂石,震荡天穹。
=
“疯了,疯了,这帮人疯了。”宗辅目瞪口呆,原以为采取守势可以消耗对手,谁知宋军乘势一拥而上,反而把金军打得抬不起头来,士气剧降。
“三哥,把预备军投上去,把敌人的士气打下去。”宗弼睚眦欲裂,冲着宗辅大声吼道,“这样打下去,我们的战阵就要破了,要被南蛮子打过葫芦河了。”
“快,叫马军出动,对准宋军两翼发动猛攻,把他们的士气打下去。”宗辅不敢犹豫,即刻下令。
“吹号,马军全部出动。”宗弼拨转马头,向马军战阵急驰而去。
宗辅望着前方战场,连连摇头。宋人拼命了,逼得自己不得不拼命,只是这样一来,双方以命搏命,一命换一命,损失之大可想而知,最后就算自己把这支宋军击败了,金军也伤痕累累,再也无力攻打信都城了。
“急告副帅,我军在衡水城与宋军激战,但没有发现虎烈军,估计李虎从武邑方向渡河北上,请副帅早作防备,以免措手不及。”宗辅意识到今天这一仗已经演变为两军之间的决战,他只有把折家军彻底击败,这一仗才算结束,但愿二哥能在葫芦河北岸战场上全歼宋军。
=
宗弼、罗子韦各带马军,从左右两翼发动了攻击。
近万马军铺天盖地,如同决堤江河,势不可当;战马奔腾,巨大的轰鸣声瞬间淹没了战场;马蹄猛烈地踩踏着地面,整个平原仿佛都在马蹄下抖动起来。
折家军的马军无论在人数上还是实力上都无法和金军马军抗衡,折可存和杨陵只得抱着与敌同归于尽的想法,指挥骑士们正面迎战,给步军结阵赢取时间。
宋军突前步军闻金而撤,各部以最快的速度密集结阵,以抵挡金人马军的冲击。
战场形势骤变,金军利用兵力上的优势迅速扭转了不利局面,但同时也把自己所有的兵力投进了战场,最惨烈的一场厮杀开始了。
=
=
=
第三十四章 河北义士
四日,河北磁州,城。
上午巳时初,金军抵达城,完颜宗翰、完颜斡鲁、耶律余睹、高庆裔、时立爱等人齐聚城下,遥望那座巍峨耸立的千年古城。
这座古城太有名气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它渐渐失去了河北第一镇的位置。今日河北第一镇是大名府,是河北的防御中心。大宋人在建设大名府的同时,完全忽略了城,这导致它迅速没落,不但没有了日的辉煌,就连城墙都变破不堪。但是,城的荣耀不容抹杀,即使它老朽了,即使它耀眼的光环褪‘色’了,它的身躯依旧提拔,它依旧雄踞于太行山下,成为戍守河北的一道不可替代的屏障。
“城占地较广,有七道城‘门’,道城‘门’都有瓮城相辅。”时立爱给宗翰介绍邯郸城的防御情况。这些事情他是从大宋投降官员那里打听来的,这些官员们一致认为,城并不难攻,相比起来,大名府才是最难攻的城池。金军果攻占了大名府,基本上就算拿到了河北。
“邯郸城年久失修,城墙损毁严重,听说有几段城墙曾经倒塌过,后来也就随便修缮了下,内夯泥土,外贴土砖,纯粹糊‘弄’人。(手机浏览〕”时立爱手指前方大城,一脸不屑之‘色’,“副帅,我们十几万人同时攻击,可以轻松拿下这座城池。”
宗翰没有说话,有些心不在焉。他倒不是担心攻打邯郸城的事,而是担心自己的后方。昨夜真定府的婆卢火急报,金军至今未能攻克真定城,这导致井方向的虎烈军有恃无恐,频繁偷袭军道。粮道被袭击,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真定城拿不下来才是大事。太原方向的虎烈军果越过太行山,击败围攻真定城的金军,占据真定府,切断金军道,那对宗翰来说,就是一个噩耗了。
现在宗翰只能把牵制太原虎烈军的希望寄托于代北战场。只要代北的完颜昱持续攻击大同,只要夏国的李察哥持续威胁杀虎口偏头寨,那太原方向的虎烈军就不敢进入河北战场。
“副帅,们是不是开始攻击?”高庆裔看到宗翰半天没反应,于是问了句。(全格式电子书下载〕
“攻击吧。”宗翰挥了挥手,对耶律余睹大声说道,“你指挥步军,攻打城池。”
=
宗泽站在瓮城的城墙上,重铅。
他知道金军来势凶猛,对城势在必得,他没想到金军兵力此之多。没有看到金军之前,他觉得拍‘胸’脯保证守住城是件很容易的事,现在他后悔了,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劝阻李纲,请他留下几千人守城。如今岳飞带着所有的军队去救援姚古,邯郸城就剩下河北义军,凭这些人,守得住吗?
宗泽转头望向四周。在他的周围,在瓮城城墙上,在瓮城城里,在后方高耸的城楼上和数里长的城墙上,全部都是河北义军。这些人没有铠甲,甚至衣不蔽体,没有犀利的武器,大部分人的手里就是一根木棍。这其实不能算是军队,说它是一支难民大军更为贴切。这支军队里有青壮年,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十几岁的少年更是随处可见。(手机浏览.〕就是这些人,在过去的两年多时间里,揭竿而起,攻城掠地,和官军连番作战,把河北闹尘四起,‘鸡’犬不宁。现在,金军来了,蕃虏来抢占他们的家园,他们随即调转矛头,转而投诚官府,和官军联手抗御外敌。
河北的叛‘乱’因为金军的入侵突然消失了,所有的义军都开始攻打金军,他们的实力太弱了,根本不是金军的对手。由此可以想象,这两年河北官军都在干什么?如其说他们在平定叛‘乱’,还不如说他们在利用这场叛‘乱’大发国难财。叛‘乱’需要打仗,需要钱财,果不打仗,那钱财就可以‘私’吞,而不打仗叛军就一直存在,这些官军和河北各级官府随即可以一直以此为借口,大肆侵吞钱财。
有时候事实很残酷,匪夷所思,让人瞠目舌,事实就是事实,大宋走到今天这一步,军队和官府的**在其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宗泽感觉‘胸’口窒闷,长长叹了口气。(更多新章节请到、/〕当这些昔日的“叛逆”拿着木棍抗击金军的时候,当这些人衣不蔽体饥肠辘辘,只能拿双手和敌人作战的时候,汴京的那些大臣们在干什么?他们在争权夺利,在积极议和,在‘花’天酒地,在荒‘淫’奢侈的生活中赃枉法,他们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智慧灭亡生他养他们的大宋王朝。
宗泽想哭,极度的绝望让他痛苦不堪。他记得自己之所以能以六十九岁的高出任河北磁州知州,主要是因为汴京没人愿意到河北做官,因为这里危险,随时有‘性’命之忧,结果自己占了个“天大的便宜”,在行将就木的时候竟然升官了。出京的时候,跟在自己后面的人只有十一个,而当时磁州州府和辖府的官
逃亡或者受到惩处,至少需要几十名官吏以做补充,官吏以各种借口拒绝赴任。这就是今日大宋的官僚,今日大宋的文士,在他们的心里没有国家和忠,只有利益,为了利益,他们可以抛弃一切,甚至不惜投降卖国。(最新最全电子书下载〕
侥幸的是,大宋还有这些爱国的百,还有这些忠的“蝼蚁”,还有这些愿意为戍守大宋而死的“‘乱’世狗”,还有一帮愿意赤手空拳保护家园被大宋官僚称之为“叛逆”的义士们,这些人才是大宋真正的忠魂。
=
金军的战鼓擂响了,惊天动。
金军开始移动,一队队的人马迅速‘逼’近瓮城。
“宗知州,金狗来了,狗开始攻击了。”义军首领刘大麻子转身抓住了宗泽的手,冲着他大声叫道,“宗知州,你赶快回城,这里就‘交’给我们。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宗知州,你回去吧。”义军另一个首领房山子跟着叫起来,“金狗除非踩着我们的尸体进来,否则休想接近城。”
“不,我要留在这里。”宗泽用力推开了刘大麻子,“我是磁州知州,我奉旨戍守城,我绝不会离开这里。”
“知州,你要是出了事,谁来管我?这么多人,跟在谁后面讨口饭吃?”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突然“扑嗵”跪下,声泪俱下,“我们求求你了,你回去吧,这里就‘交’给我们。(手机浏览.〕”
“知州,回城吧。”一群人跟着跪下,接着整个城墙上的人都跪下了。
宗泽心痛不已,泪水顿时涌了出来。几个月来,他招抚了近十万义军,这些人都跟在他后面‘混’饭吃,果他死了,谁来照顾这些人?谁给他们一口饭?眼前这帮人不怕死,也愿意为大宋而战,为大宋而死,那些活着的人怎么办?他们的亲人,他们的兄弟姊妹怎么办?
“送知州回城。”刘大麻子冲着几个手下招招手。几个人上前扶住宗泽,恭恭敬敬地请他走下城墙。宗泽没有再坚持,那个老人的话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责任远比戍守城池更重要。
他的任务不仅仅是保住城,还要带着这些人收复河北,稳定大宋,让这些义士和他们的亲人,还有天下的百,都能安居乐业,都能活下来。
宗泽走进了城‘门’,他转身望着瓮城里的人,他知道这些人都将死在这里,他们在用自己的生保护这座城池,保护大宋。
城‘门’关闭,眼前一团漆黑。宗泽趴在冰冷的城‘门’上,泪如雨下。
=
金军发动了攻击,两万弓弩手对准瓮城肆意‘射’击,一时箭矢如雨,遮天蔽日。
瓮城里的义军将士只有很少的弓,他们要留到敌军攀城的时候再用,保证每一箭都能‘射’死一个人;他们也没有盾牌,他们从城里运来数百块木板,这些‘门’板就是他们的盾,而钉在木板上的箭将成为他们击杀敌人的犀利武器。
金军突击士卒抬着云梯,在箭阵的保护下,向瓮城飞奔。
箭阵停止。金兵靠近了城城墙。
=
“弓弩手,‘射’击,‘射’击……”刘大麻子把头顶上的‘门’板扔到了地上,翻身跃起,扯着嗓子连声喊叫。
义军弓弩手站了起来,对准城下的金兵连续‘射’击。
金军突击士卒一手举盾,一手抬着云梯,速度不减,而紧随其后的弓弩手则在盾牌兵的掩护下,向城墙上的义军飞速‘射’击。金军的弓弩手‘射’术‘精’良,箭阵更是密集,义军弓弩手连续中箭,死伤惨重。
金军冲到城下,架起云梯,‘激’烈的攻城战开始了。
义军防守单一,没有更多的杀敌手段,这导致金军在第一轮的攻击中就爬上了城楼。接下来就是惨烈的厮杀。义军将士拼命了,舍命攻击,杀一个人都要付出数条生,他们至死不退,用尽一切手段杀敌。
刘大麻子倒下了,金兵的长枪穿透了他的身体,金兵的战刀砍下了他一条手臂,他临死之前,硬是把半支长箭‘插’进了兵的小腹。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被长箭‘射’中,他竟然拔出了长箭,扑到了那名金兵身上,一口咬住了兵的脖子,抱着金兵跳下了城墙。房山子武技高超,他从城墙上杀到城墙下,当军撞开瓮城城‘门’的时候,他还组织数十名义军将士发动了次反攻,最后所有人都死了,就他一个人还在厮杀,虽然伤痕累累鲜血淋漓,他无畏无惧,挡者披靡。金军被他的神勇所震骇,调集了几十名弓弩手,把他活活‘射’死,钉在了城墙上。
半个时辰后,瓮城失守,八百名义军将士全部阵亡。
金军没有休息,继续攻击,目标直指北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