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壁上观?
话没有继续下去。
李虎不再认为燕青对自己隐瞒这件事有什么错误,这笔财富要想拿到手,麻烦太多,即使是李虎也感觉无从下手。
这笔财富并不是堆在屋子里的金银绢帛,它是存在于各地的田地、作坊、园林等不动产,它需要有皇权这样只手遮天的强大实力为后盾才能产出丰硕的钱财,如果李师师的背后没有皇权,那么她即使还能控制这些财富,但产出已经非常有限,尤其在蔡京、朱这些人纷纷倒台之后,一面巨大的保护伞已经消失,具体运作上出现了相当大的困难,很多地方的财富可能已经灰飞烟灭,比如幽燕、河北、山东这些陷入战火荼毒的地方,任何人的财富都保不住。
李师师显然对这笔财富的未来不抱希望了。太上皇和太上皇身边的近臣都成了历史,而北虏频繁入侵,藩镇更是雄起于西北,汴京‘混’‘乱’不堪,地方上的官僚富豪正在陷入掠夺大宋财富的疯狂之中,可以想象,这笔见不得光的财富还能保存下来吗?这世上所有东西都是过眼烟云,假李师师和佛家有缘,有超逾常人的慧根,那么她有理由放弃这笔财富。
财富和实力是一对孪生兄弟,财富多了就能拥有实力,而实力强大了才能获得更多的财富。就这笔财富来说,它的存在是因为太上皇,李师师的显赫是因为太上皇赋予她权力果想让李师师继续拥有这笔财富,那么就要继续给李师师以强悍的权力。李虎若想得到这笔财富要站在李师师身后给她以支持,那么,李虎最好能进入汴京,主掌权柄是,李虎进了汴京,主掌了权柄,他还需要李师师需要这笔财富吗?显然他不需要了,他现在正是因为要即刻雄踞西北,要保住汴京而严重缺乏钱财,所以才需要李师师、需要这笔财富以解燃眉之急。
“你安排一下。”李说道,“晚上我和李师师见一面。”
“到帅府吗?”燕青问道。
李虎眉头微皱。燕青急不可了,不过他的考虑也有道理。如果李虎深夜到燕府易引起其他人的“遐想”,李师师的事可能泄漏,而直接把李师师送到帅府则可以掩人耳目。但这是一个‘诱’‘惑’,一个拥有惊人财富的美‘女’,一个曾经被太上皇宠信十年的美‘女’李虎的‘诱’‘惑’力太大了。李虎一旦把持不住,把这个‘女’人搞到手,接下来的事李虎就要全部承担了。
李虎觉燕青很危险个人在汴京待了几年后,‘阴’谋阳谋玩得得心应手阱一个接一个,而李虎却偏偏毫无办法非常被动。这让他想到了童贯,童贯也是这样的人,但手段比燕青高明太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李虎只能甘拜下风。
“送到帅府来。”李虎想到李师师那我犹怜的样子,心里不禁涌过一丝热流。这种绝‘色’如果放过,岂不是暴殄天物,但问题是,吃下去噎死了怎么办?而且此事一旦泄漏,对自己的声誉不好。目前自己迫切需要赢得关洛士人的支持,这种事传开了对自己非常不利。
“总帅打算何时见赵明诚?”燕青又问道。“需要我安排吗?”李清照至今还住在燕府。按照燕青地想法。如果李虎要亲自登‘门’拜访。那他可以乘着李虎回来地时候。把李师师一起送过来。
“先让他们夫‘妇’团聚一下。
”李虎笑道。“先生有不少事需和赵明诚商量。等到赵明诚愿意见我地时候。我再去拜访吧。”
=
送走燕青。李虎马上赶到了议事堂。
董小丑、黄涉、柴云、原野、耶律马哥、高龙、胡家勇、楚逍遥等人正在议事堂讨论河北战局。
义胜军全军覆没,姚古被围,而岳飞被阻挡在元氏和高邑之间。从地图上看,岳飞所处的位置正好处在元氏、高邑、栾城和平棘四城的包围之中,假如他没有及时后撤的话,现在他大概已经陷入了金军的包围。
李虎原先的设想是利用岳飞和宋江等人的军队死守真定,给自己稳定西北赢得时间,但形势太快,转眼间金军就越过了~沱河一线,而且把姚古和岳飞都困住了,宋军在河北战场处于绝对劣势,姚古和岳飞都有可能全军覆没。
目前黄河一线还有折可求、杨可世的十二万西北军,张师正的两万胜捷军,辛兴宗的两万京东军,汴京还有三万卫戍军,如果折可求和杨可世把十二万西北军全部拉到河北战场,那这一仗即使没有胜算,最起码可以帮助岳飞和姚古突围,还能守住葫芦河一线,确保邯郸和大名府的安全。
但是,大元帅府接到的最新消息是,折可求带着五万大军渡河北上了,而且还是兵分两路,一路是折可求和张思正,一路是王和张|:,主要是河东的军队,而杨可世、杨惟忠、刘光世、赵明和杨志的西北
则依旧屯兵于黄河南岸。
从河北战场的兵力部署和攻击态势来看,岳飞和姚古突围无望,而折可求和王则有可能被金军各个击破,河北战场已经呈现出一边倒的不利局面。
李虎进来之后,大家停止了议论。
“我们是不是马上进入河北战场?”李虎问道。
“现在不能进去。”董小丑说道,“汴京和西北人的矛盾快要‘激’化了,我们现在进入河北战场,肯定会被他们拖累。”接着他手指地图,摇头说道,“西北人内部也出现了问题。折可求既然北上救援,那么他应该集中兵力,要么到深州救姚古,要么到赵州救岳飞他竟然兵分两路。两路兵力都严重不足,一个也救不出来。”
“你是说师道折可求之间出现了问题。”李虎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否则如何解释这件事?”董小苦笑道,“折可求有什么理由要兵分两路?我们并没有要求他坚决救出岳飞,他完全可以会合种师道,竭尽全力救援姚古。”
“还有一可能。”柴云说道“河北战场的指挥权在汴京,李纲和种师道向汴京求援,汴京要求折可求兵分两路北上支援,其用意是利用战场来打击西北军弱西北人的实力。西北人不行了,那么我们就不得不进入河北战场,如此汴京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这一仗打败了,汴京就有理由和金和,然后和金国划河而治。”黄涉接着柴云的话说道,“汴京如果强行要求折可求分兵以西北人现在的处境来说,折可求不得不答应,否则矛盾‘激’化,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李虎连连摇头,“么说北人不得不放弃姚古,而岳飞全军覆没,必定‘激’怒于我样西北人就可以‘逼’迫我诛杀童贯。”
议事堂内陷入沉默,大家神凝重不说话。
西北军此仗受损,那么汴京和西北的矛盾势必‘激’化而李虎如果继续作壁上观,那西北人走投无路,只要和童贯大打出手了。汴京内‘乱’,黄河防线形同虚设,金军必定一泄而下,汴京危在旦夕。
“如果我们现在进入河北战场,可以调动多少兵力?”李虎问道。
“不超过十万。”董小丑说道,“目前虎烈军在大同有十万,太原有三万,长安有两万,南下川蜀两万,南下荆湖两万,洛阳这里还有八万。如果我们进入河北战场,洛阳至少要留守一万,以兼顾西北、京畿和荆湖三地,这样一来,我们可以从太原调两万,从洛阳调七万,大约九万大军。假如岳飞可以成功撤到邯郸一线,那么他手上至少还有两三万人马,加在一起就有十二万左右。这是我们可以投入河北战场的所有兵力了。”
“进入河北战场之前,总帅必须从汴京拿到钱粮和武器。”黄涉说道,“我们现有的钱粮和武器只能支撑一个月,假如我们过了黄河,汴京切断军需,那我们就完了。”
“李纲和种师道数次来信,说汴京严格控制河北战场上的钱粮和武器,希望总帅给汴京施加压力,加大军需供给,但最近折可求告诉我们,汴京不但没有增加军需,反而以各种理由拖延和扣减。”原野补充说道,“汴京的目的,我们都知道,所以总帅如果打算马上进入河北作战,必须先让汴京给足我们三个月的军需,否则我们不能参战。”
“我们为什么要参战?”耶律马哥看到李虎有意进入河北战场,马上劝阻,“虎烈府现在的处境非常困难,仓促进入河北作战极有可能拖垮虎烈府。当务之急是稳定西北,是从川蜀和荆湖搞到钱粮,否则不要说保住汴京了,就连我们自己的生存都有困难。”
“总帅,还是先把西北稳下来吧,没有西北,我们到哪扎根?”胡家勇跟着说道,“现在大宋形势如此恶劣,我们也没有办法力挽狂澜啊。如果去年我们没有攻打西夏,二十万大军雄踞代北,金军就不敢南下入侵,无论是大宋还是虎烈府,都不会陷入今日的困境。”说到这里他看看李虎,担心李虎发脾气。他并不知道李虎和虎烈中枢发动西征的目的,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
李虎笑笑,伸手拍拍胡家勇,“谁能想到,大宋如此不堪一击?在我们的心中,大宋非常强大,一个蛮荒小国根本不是它的对手,但结果……”
这句话说到大家心里了。在胡家勇看来,李虎要打西夏,是为了拓展疆土,发展实力,也没有错误,而且差点成功了,如果不是大宋人不堪一击,虎烈军现在就在贺兰山欢庆胜利了。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大宋的错。
第五章 打造天下第一富豪
虎和众人议定,董小丑、耶律马哥、高宝龙、胡家勇河,进入河北怀州,随时准备支援大名府,而楚逍遥留守洛阳。虽然虎烈军暂时不能进入河北战场作战,但无论如何不能让金军杀过黄河,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要出手,否则局势就失控了。
李虎再告太原,请罗青汉、董仲孙、阿巴顿、海拉苏率军进驻隆德府,以便随时支援河北战场。
李虎书告汴京,向汴京提出一系列要求,皇帝必须御驾亲征、必须给虎烈军调拨三个月的钱粮和大量武器,并授予大元帅府管领西北各路财政大权,授予柔福公主为川蜀、京西、荆湖三地监当使臣的特权。
监当使臣就是朝廷派驻各地监督收税的官员。从太宗皇帝时开始设置,并成为固定制度,每三年一换。早期由京官出任,后来改由本地知府、知州、通判出任。自己监察自己,其结果可想而知。
李虎向朝廷要西北财权,并染指川蜀、京西和荆湖三地的赋税,事实上等于威胁汴京,我要割据一方了,而且势力范围要拓展到川蜀、荆湖和京西一带,这对汴京来说,是个可怕的噩耗。李虎这是在乘火打劫,是无耻的讹诈,但汴京自顾不暇,现在金军距离汴京越来越近,哪里还顾得上遥远的川蜀和荆湖?
=
耶律马哥、高宝和胡家勇告辞离去,火速集结军队北渡黄河。
李虎留下董小丑等人吃晚,席间谈到了李师师的秘密。黄涉马上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他不待李虎说完,当即提出警告“总帅,这个‘女’人你不能碰,无论如何不能碰。你把她救出来把火烧了她,香销‘玉’殒这并不代表你可以收入囊中。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师师的身份又非常特殊,如果你碰了她,汴京肯定要和你翻脸,这不仅仅是颜面问题关系到那笔皇家的财富,更重要的是,你的声誉受到了严重损害,你这种行为无告诉大宋人,你是个野蛮无耻的蕃虏,你想得到关洛士人的支持本就是痴人说梦。
柴云深同感。虎烈府到目前为止,尚不能明确提出推翻大宋,夺取大宋国祚,将来就算占据了赵氏大宋的江山,也要善待赵氏一族。中国历代历朝都是以仁义治国礼仪治天下,对这种表明上的道德看得很重。
董小丑则不以为然。成者为王败者寇。亡国皇族哪里还有地位可言?你黄涉地‘女’人不就是耶律淳地贵妃嘛哪有资格指责李虎?
“关键问题是。我们现在离成功还非常遥远时这种表面文章一定要做足。否则就是自取败亡。”黄涉看到李虎地表情也是不以为然地样子马上加重了语气。
“好。好。你即使不说。我也不敢染指。”李笑道。“我很想得到那笔财富。但若想得到那笔财富就要尊重李师师地选择。从目前地形势来看。太上皇还在。汴京地未来也不明朗。李师师还不至于下贱到现在就出卖自己。自荐枕席吧?”
“当然。这种‘女’人不是一般人。对:己地身体看得很重。不会轻易出卖。”黄涉说道。“她能赢得太上皇地宠信。独自替太上皇打理财富达十年之久。可见这个‘女’人地心计有多深。”
“你们看。她有没有借此机会。独吞这笔财富地可能。”柴云忽然问道。“燕青地身份暴‘露’后。李师师其实可以估猜到自己地结局。但她一直没有主动说出这笔财富。直到总帅下令把她销毁后。才由燕青说出来。”
“你地意思是。燕青出卖了李师师。是吗?”李虎问道。“在你看来。如果燕青不说。李师师可以找个机会南下。然后做大宋第一富豪。是吗?”
“你的想法不对。”黄涉对柴云说道,“燕青和李师师的关系非同一般,燕青‘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把李师师救出来,李师师肯定要报答他,如果李师师有意独吞这笔财富,她会主动和燕青达成密约,燕青也就不会告诉我们这个秘密了。以我的观点来看,这笔财富过于庞大,李师师失去太上皇这个倚仗,未必还能控制,所以李师师在失去太上皇这个靠山后,需要重新找一个强大的后台,而总帅显然是唯一的选择。”
“是啊,西北现在就是我们的,而西北对钱粮的需求非常大,如果李师师能和我们做成‘交’易的话,她不但可以保住西北甚至包括川蜀、荆湖和京西一带的财富,甚至有可能把两浙、江南一带的财富也牢牢控制住,从而获得巨大的收益。”原野接着黄涉的话说道,“就凭这些财富衍生出来的收益,就足以让李师师成为大宋第一富豪了,所以她完全没有必要冒险吞掉这笔财富,相反,她可以借助我们的力量,让这笔财富变得更加庞大。”
“太上皇还活着
这笔财富势在必得,这时候李师师突然被一把大太上皇和皇帝肯定知道这里有‘阴’谋,而且和我们肯定有关系。”黄涉说道,“李师师无力独吞全部财富,而李师师仅靠总帅这个靠山,也只能控制西北,最多加上川蜀、荆湖一带的财富,但整个东南的财富却丢掉了。东南是大宋最富庶的地方,皇室在那里的财富肯定也是最多的,而产出的收益肯定也是最高的,对我们来说,目前也是最迫切需要的,所以,我们不如顺势推一把,帮助李师师控制这笔财富,把李师师打造成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富豪。”
李虎恍然大悟,笑了起来。看来,李师师也罢,燕青也罢,最终的目的还是控制这笔财富。李师师可以借助这笔财富得到她想要的生活,而燕青则可以借助这笔财富获得自己的青睐,赢得自己的信任。
“李师师离开洛阳,继续打理这笔财富,给我们提供钱粮,帮助我们发展西北,而我们给她所需要的一切。”黄涉继续说道,“至于汴京那里,暂时还顾不上寻找李师师,而总帅身边没有燕青,也没有李师师,汴京即使怀我们也找不到证据,这样双方还能维持目前的局面,不至于撕破脸。”
“这笔财富之所以可以衍生出巨大的收益,主要得益于李师师背后的太上皇。现在太上皇倒台了,李师师还能得到各方面的照顾继续赚钱发财吗?”柴云对此表示怀,以他看来,不如叫李师师乘着太上皇还活着,各地还不知道她葬身火海的情况下,以最快的速度把东南一带的财富全部变卖成钱粮,免得将来全部丢掉了。
“你太小看这个‘女’人了。”黄涉笑道,“汴京是个什么地方?她在那么复杂的环境里赢得太上皇十年的宠信,不难想像她的本事。”
李虎脑海里不浮现出李师师那张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凄婉之态。直娘贼,老子给她骗了。
=
晚上,燕青带着李师师悄悄了帅府。
出乎燕的预料,见面的地方是书房,而书房里不但有李虎,还有董小丑、黄涉、柴云和原野四位虎烈中枢。
李师师特意打扮了一番,长发如云、衣胜雪、肌若凝脂、如岚似麝,几个男人都有惊‘艳’之感。能把太上皇‘迷’住的‘女’人,的确需要超常的资本。李师师或许因为重生的关系,看上去神采飞扬,眼眸流转间千娇百媚,格外添加了‘诱’人的魅力。几天前的悲伤绝望早已不翼而飞,在李虎看来,这根本就是两个人。
李师师其实做好了献的准备,李虎这种屠夫岂肯放过眼前的美‘色’?但等她走进书房,看到屋里几个身份显赫的男人,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李虎能有今天的地位和成就,岂能用屠夫两个字来形容?他其实应该是一个枭雄,他身边的‘女’人不是公主就是出自将‘门’世家,像自己这样的风尘‘女’子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李虎请李师师和燕青坐下,几个人:坐于案几四周,随意闲聊。黄涉和柴云出使汴京的时候,曾和李师师有一面之缘,这坐下来之后,当然要叙旧了。李师师见过的大人物太多了,现在心态又完全不一样,所以李师师优雅而从容,笑语连连。
李虎望着李师师脸上动人的容,心里十分不快。他还是第一次给一个‘女’人骗了,而且事先毫无知觉。假如那天在燕府不是看到李师师泪流满面,假如那天不是茂德公主和柔福公主突然闯到燕府“兴师问罪”,他不会当机立断,叫燕青一把火把李师师“烧了”。现在好了,李师师摆脱了汴京,自由了,主动权都给这个‘女’人抢去了。
李师师的眼睛不是瞟向李虎,暗自打量他。她知道李虎肯定恼怒不已,但其实这里面有很大的误会。首先燕青把她救出汴京,这是她根本想不到的事。出了汴京,她最起码保住了生命。其次是她知道燕青的真实身份,以及李清照和李虎那神奇的关系后,理所当然会改变想法,她当然要利用李清照和燕青为自己争取到更好的出路,为此她当然要耍些手段接近李虎。其三,她根本想不到李虎会一把火把她“烧了”。既然自己“死了”,彻底逃出了汴京,那她就要安排好自己的人生,她总不至于就此隐姓埋名,孤老一生。
正是因为以上原因,她和燕青商定,把自己的秘密卖给李虎,争取得到李虎的支持,为自己开创一个全新的未来。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手里又掌握着惊人的财富,就凭这两点,她就可以找到机会摆脱李虎,从此遨游天下。李虎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她没有理由‘浪’费。
第六章 只要给我钱粮
我们来说说正事吧。”李虎打断了黄涉那张卖‘弄’的死子看到漂亮‘女’人眼睛都睁不开了,一个劲地在哪里胡扯八道,搞什么名堂。
李师师总算等到李虎说话了。这么长时间,茶都喝了好几杯,李虎却一言不发,这让李师师忐忑不安,不知道李虎的要价有多高。
“在未来两个月里,你能给我提供多少钱粮?”李虎问道。
李师师犹豫了片刻,看看坐在身边的燕青。燕青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尽可能满足李虎,否则后面的事没办法说。现在这场面明摆着,李虎对李师师的身体没兴趣,也不想‘私’下解决这事,他要抢钱了,而且是公开的抢,根本不给李师师任何藏‘私’的机会。李师师的未来如何,就看李师师能给李虎多少钱。
“两千万贯。”李师师动人的声音犹如之音,让李虎、董小丑等人喜出望外,兴奋得差点惊呼出声。两千万贯,基本上可以让虎烈府支撑到今年年底。
“金银财宝、粮食、帛、盐茶……”李师师樱红的嘴‘唇’轻轻嚅动着,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让李虎等人心动不已。
李虎强自忍住‘激’动的心情,无表情地问道:“两个月内就可以送到洛阳?”
李师师眉微皱,低声说道:“有些麻烦。你知道,现在汴京正在想方设法从各地征缴钱粮,突然间有这么一批庞大的物资从荆湖运抵洛阳,肯定逃不过沿途官府。过去我们朝廷有人,地方官府也是我们的人,这天下对于我们来说通无阻,但现在不行了。
“荆湖?”李虎和董小丑、黄涉等人互相看,各人眼里都掠过一丝喜‘色’。柔福公主和‘毛’军应该到了襄阳着就要南下荆湖,凭借‘毛’军手上的军队完全可以保护这批物资的安全。
“你哪来地这笔物资?”李有些不相信。问道。“两千万贯地钱粮。那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筹集完毕。你有什么办法在两个月内筹集到这么多物资?”
“这笔物资早在今年二月就筹措齐。放在长沙、江陵和汉阳三地。”李师师解释道“这是为太上皇到东南重建朝廷准备地。但太上皇离京后。我就被软禁了。无法和外面取得联系。导致太上皇在东南陷入困境。不久。太上皇被骗回汴京到东南重建朝廷地计策宣告失败。这笔物资也就放在了荆湖。至今没有调用。”
“这笔物资为什么会藏在荆湖?”涉好奇地问道。
“两淮这几年水灾不断。赈灾是头等大事。所以钱粮有限。两浙和江南因为方腊造反|多地方遭到了严重破坏。至今没有恢复。而长达十几年地‘花’石纲也让东南百姓陷入了极度困境着河北山东叛‘乱’迭起。朝廷横征暴敛东南形势愈发危急。叛‘乱’随时可能爆发以我们也不敢在东南肆无忌惮。这样一来。只有川蜀、荆湖和江南西路一直保持着稳定。在这些地方我们可以筹措到更多地钱粮。我们把筹措到地钱粮放在长沙、江陵和汉阳。这些地方水路便利。运输方便。钱粮物资可以沿着长江直接送到东南。”
“这么说。太上皇知道这事?”李虎马上想到了要害之处。急切问道。
李师师点点头。“太上皇当然知道了。不过。太上皇非常信任我。这些事一直‘交’给我处理。而这些事见不得光。我一直做得很隐秘。像这么庞大地物资。我必须亲自赶到荆湖才能调运。当然了。如果太上皇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当今皇帝。那荆湖一带地形势就不一样了。我们在运输过程中会遇到非常大地麻烦。”
“以你估猜,太上皇会不会泄漏这个秘密?”李虎追问道。这世上了解太上皇的人不多,但李师师肯定是寥寥可数中的一个。
“应该还没有。”李师师非常肯定地说道,“如果太上皇说出来了,皇帝会派人来找我,把我押到荆湖去。另外……”李师师迟了片刻,继续说道,“汴京形势‘混’‘乱’,太上皇虽然被幽禁在龙德宫,但对外面的事也不是一无所知,以他的个‘性’,他不会服输,估计他还要想办法东山再起,所以他暂时不会说出这笔财富的秘密。”
李虎暗自吃惊。董小丑等人也是微微变‘色’。
这是个全新的消息。假如老皇帝图谋东山再起,那么他现在唯一的帮手就是童贯,而童贯偏偏主掌大宋权柄。童贯会不会抛弃赵楷?虽然当初老皇帝有意抛弃童贯,但那也是为形势所迫,而童贯二十多年来忠诚于老皇帝,这份君臣的感情或许会给汴京带来新的危机。
书房内突然安静下来。李虎在想心事,董小丑等人也在想。
=
过了一会儿,李虎把童贯和老皇帝的事暂时丢开了。
“如果我把荆湖的事解决了,你确保两个月内可以把这笔钱粮运到洛阳吗?
觉得这事玄乎,李师师好象有些夸大其辞。她跑到一去不复返,那虎烈府这次算是栽到家了。
“这么庞大的物资,我不可能放在一起,当然要化整为零了,不过屯放的地方基本上都在长沙、江陵和汉阳一带,主要是为了运输方便,而运输也要慢慢来,积少成多,如果一次‘性’运输,需要大量的民、船只和马车,那势必暴‘露’,而且耗费太大。现在地方官员都换人了,就算没有换,还是过去那帮人,他们看到动静这么大,也要出面阻止。”李师师望着李虎,一脸难‘色’,“按照我的估计,全部运完的话,大概需要好几个月,不过,两个月内,我肯定可以把第一批钱粮运到洛阳。”
李虎微微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现在主动权都握在李师师手上,即使怀疑也没用而要确保李师师能把这些钱粮运过来,只有等价‘交’换,给李师师无法拒绝的好处。
“这样吧们也要拐弯抹角了,你直接告诉我需要什么条件来‘交’换。”
正如李虎等人所料,李师师需要那些位于河东和陕西等地的财富。在她眼里,李虎肯定有野心,但有野心未必有实力,以李虎目前的实力能把西北占住,能做个西北王也就不错了,而李师师也只敢在李虎的庇护下占有这些财富,其它地方的财富她想都不敢想,不管是太上皇的还是她本人的,她都只要放弃。
李虎笑着摇摇“西北贫瘠之地,能有多少财富?就算我给你大开方便之‘门’,你也发不了大财。”
“我如果在其它地方‘露’面,消很快便会传到汴京,那结果可想而知。”李师师无奈摇头“把皇室的财富据为己有,那个罪名不是我能承担的。”
“太上皇时出不了汴京,而皇帝暂时也没有‘精’力处理这些事你已经被化为灰烬的消息短期内也难以传遍天下,所以你有足够的时间处理东南那边的财富。至于川蜀、京西和荆湖……”李虎望着李师师已经怦然心动的样子微一笑,“虎烈军正在进入成都和襄阳信几个月后,这些地方就是我的了。”
李师师骇然变‘色’,美眸内尽是恐惧,做梦也没有想到,李虎不仅仅有夺取大宋国祚的野心,而且他已经开始行动了。
“那汴京呢?”她情不自禁:问道,“你要打进汴京吗?”
“你认为我现在可以打进汴京吗?”李问道。
李师师心跳剧烈,几乎窒息了,;涨红,冷汗透体而出。这世上的事变化太快,她突然间感觉自己陷进了一团‘迷’雾,再也无法看到现在和将来。
“我如果控制了汴京,那么赵家的这笔财富就是你的。”李虎笑道,“这笔财富只有你清楚,如果你出了意外,那么就便宜了别人。你帮助了我,我要回报你,我为什么要便宜别人?”
这是个无法拒绝的条件。李师师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烧毁埋藏在尼庵里的帐薄,然后竭尽全力帮助李虎打天下,只要赵家的人完了,那么这笔惊人的财富就是自己一个人的,自己将成为天下第一富豪。
“财富是你的,由这笔财富衍生出来的收益也是你的,你只要给我钱粮,给我所需要的一切物资,那么,等我打下了这片天下,我会把过去的所有欠账全部还给你。”李虎郑重问道,“这个条件是否满意?”
李师师感觉自己在做梦,非常虚幻的一个梦。
=
接下来的谈判基本上由李师师主导。
李师师非常兴奋,她所表现出来的营商上的天赋让李虎等人惊叹不已。这方面,李师师的确太强,十年来,她代替太上皇经营这笔巨大的财富,从中所积累的经验根本不是一个普通富豪地主或者专营那个行当的商贾可以相比。只要是赚钱的行业,李师师全部涉足,这个‘女’人本身就是笔财富。
李虎对李师师也不再隐瞒。要想让李师师尽力,就要把她拉到一条船上来,大家利益相连,那事情就好办了。
虎烈府未来一段时间主要还是经略西北,虽然虎烈军正在进入川蜀、京西和荆湖,但能否占据,还要看汴京的形势发展。按照李虎的策略,是抰持天子而号令天下,但皇帝和童贯已经准备南迁江宁,假如汴京形势失控,李虎未能挟持天子,那么大宋极有可能一分为三,群雄‘混’战。
大宋一分为三,李虎雄踞西北西南,三面受敌,不管是军事上还是经济上都将陷入困境,所以此刻虎烈府能否控制形势发展,首要条件是虎烈军必须得到充足的钱粮支撑,为此李虎希望李师师竭尽全力予以援助。
第七章 我太冤枉了
师师一口答应,但对她而言,难度也非常大。
以李虎的估计,虎烈军进入河北战场,将要和金军持续作战,但汴京肯定要背后下黑手,而汴京唯一能钳制虎烈军的就是钱粮。虎烈府只要把钱粮解决了,虎烈军就能在河北战场坚持下来。
“汴京呢?汴京的问题怎么解决?”李师师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她也希望李虎可以控制形势,顺利解决汴京的事,“你为什么不能先进汴京?”
“我要先击败金军,然后再进汴京,这个顺序绝对不能错。”李虎说道,“我是北方汉人,虎烈军是由北方汉人组成的军队,如果我先进汴京,事实上和金军入侵没有太大区别。我以武力挟持皇帝和朝廷,必将引来皇帝和大臣们的反抗。我肯定要到河北作战,虎烈军主力一旦离开汴京,汴京即使不‘乱’,也会有人逃离,然后我就成了大宋的敌人,地方上的军队就会勤王,纷纷杀向汴京。我腹背受敌,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我必须先击败金军,一则我得到了大宋人的认同,二则金军撤离后,我再进入汴京抰持皇帝,就可以获得充足的时间稳定地方,即使地方上要勤王,我也不会腹背受敌。”
“但是,现在汴京势非常‘混’‘乱’,假如你在河北作战,而汴京却大‘乱’,皇帝和童贯带着朝廷逃到东南,并议和金人,联手夹击你,你怎么办?”李师师担忧地问道。
“所以我现在不急于进入河场。”李虎说道,“皇帝和童贯之所以急于南迁,关键是西北人‘逼’得太狠我又在一旁虎视眈眈,假如西北人在河北战场上遭受重挫,我又到了河北战场说皇帝和童贯还会不会急于逃离汴京?”
李师师‘色’骤变,吃惊地望着李虎象看到一头嗜血猛兽一般,娇躯因为过度恐惧而轻轻战栗。
“你要杀西北人?”
“不是我要杀西北人,而是皇帝和童要杀西北人。”李虎笑道,“此刻只要汴京给我钱粮,我马上就能杀奔河北战场皇帝会给我吗?皇帝嘴上催促我支援,却不给我钱粮,其用意太明显了。”
“你要杀西北人。”李师师常肯定。李虎抰持皇帝和朝廷。最大地阻碍不是童贯。而是西北人。“如果我现在就给你钱粮。你会不会到河北战场上救援西北人?”
“问题是地钱粮要到两个月后才抵达洛阳。”李虎没有正面回答。但这已经足以说明他地险恶用心。
“两个月?两个月后。金军已经杀汴京城下了。”李师师愤怒地说道。“西北人遭此重击。必定对汴京恨之入骨时候汴京如果爆发兵变。你如何控制局势?”
李虎笑了起来。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我知道了原来你地目地就是要西北人发动第二次兵变。是不是?”李师师蓦然醒悟i着李虎地鼻子骂道。“你……你简直不是人。”
“扑哧……”李虎忍俊不禁口茶全喷了出来。呛得连声咳嗽。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李虎站起来,一边擦拭衣服上的茶水,一边笑道,“我做了什么吗?我什么也没做啊?你这样指责我,我太冤枉了。”
李师师气得面红耳赤,那愤怒的眼神恨不得化做利剑刺穿了李虎。
李虎太狡猾了,他知道自己即使进了汴京,挟持了皇帝和朝廷,也无法控制整个大宋。大宋立国一百六十余年,赵氏皇族在大宋人心中有崇高的地位,想马上代宋自立,根本不可能,这种情况下挟持皇帝和朝廷,必然引来地方上的反抗,内战和分裂不可避免,而李虎没有根基,失败是必然的。从历史上来看,抰持皇帝而号令天下,首先要有自己的根基之地,根基打牢了,再做这种事就简单了,所以李虎根本无意进汴京,他就希望汴京‘乱’,希望汴京毁灭,希望大宋分裂。大宋分裂了,他在西北就能稳定下来,然后发展壮大,然后统一中国。
李虎根本不是人,他是一头吃人的恶虎,他要活活撕裂大宋,让大宋在痛苦中死亡,然后再安心享受这顿丰盛的大餐。
“你不要生气。”李虎冲着李师师摇摇手,“你也不要冤枉我。我问你,我虎烈军这几年打了多少仗?我去年冬天还在贺兰山,但今年二月,我的军队就到了河北,你能说我没有尽力吗?郓王要做皇帝,我答应他了,帮他做了皇帝,但他翻脸不认人,马上就要来对付我,你说这能怨我吗?我做错了什么?”
李师师给李虎说得哑口无言。
“我虎烈军军队多,这我承认,但我虎烈将士不是牲畜,不是喂饱了就愿意卖命的奴隶,我必须给他们钱,我是用钱买他们的生命和血汗,你说这钱我如果不给,还有谁给我卖命?谁听我的指挥?朝廷不给我钱粮,我自己也是一贫如洗,你说这支军队拉到战场上能打仗吗?没有士气没有战斗力的军队到了战场上,不是送给敌人做午餐吗?”
“洛阳有
队你知道吗?我告诉你,八万。我可以带七万军队还能从太原‘抽’调两万军队。河北还有三万军队。十二万军队,一个月的军饷就是四十万贯,加上粮食、武器的消耗,十几万民的消耗,一个月的仗打下来,至少需要五百万贯。如果连打四个月,就是两千万贯。”李虎望着李师师,问道,“你说我这仗怎么打?”
“汴京没有钱吗?我不相信。二月的时候,汴京议和金国,给了金国五百万两黄金,五千万两白银,一百万匹绢,这些钱从哪来的?汴京宁愿把这些钱给金狗,也不愿意犒劳二十万勤王大军。如果汴京把这些金绢帛赏赐给大宋将士他们打不过金狗?你叫汴京现在给我五百万两黄金,五千万两白银,一百万匹绢马上带着军队进河北。”
“你再看看你手上那笔财富?那有多少钱?你不告诉我,我也能估计出来恐怕是个匪夷所思的数字。这些财富怎么来的?当金军入侵的时候,太上皇宁愿逃到东南重建朝廷,也不愿意把这笔钱财拿出来保护自己的江山。这样的皇帝,这样的大臣,还能给大宋带来福~吗?还能让大宋国富民强吗?”
“所以说只要汴京存在,只要皇帝和那帮无耻的大臣存在,大宋的军队就永远击败对手。只有摧毁了汴京,大宋才能涅磐重生,大宋才能中兴,才能再度崛起。”
李师师给李虎说服了。
大宋的**这上比她更清楚的人不多,她也知道大宋危机重重,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大宋涅磐重生。或许李虎就是一代天骄,能够重建大宋,能够重建汉唐盛世。自己机缘巧合:够赢得李虎的信任,成为开创这个宏伟大业的一员,也许注定就是天意。
=
几个人一直商讨到凌晨。
以未来最坏的结果为出发虎烈府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存在严重的财政危机。只要战争不结束,只要李虎没有实际占据整个黄河南部疆域么李虎就需要源源不断的钱粮。
最坏的果就是大宋分裂,中原陷入‘混’战时候,整个东南、荆湖和川蜀就成为支撑战场的大后方,而李虎要想把势力范围延伸到东南,估计很难做到,他雄踞西北,三面受敌,战场太多,战争也太多,财政危机是必然的。
虎烈府拿到荆湖和川蜀,实施什么的政策极其重要,而李师师更是一再告诫李虎,不能再推行大宋那一套政策了,这只能让虎烈府的财政危机越来越严重。
就李师师个人来说,她有的财富在荆湖、川蜀这些没有战‘乱’的地方,可以衍生出丰厚的收益,但相比虎烈府的庞大支出来说,这些钱粮如同杯水车薪,只能救急,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若想解决根本问题,必须从政策上着手,必须即刻变法,利用这个‘乱’世的机会,用武力为后盾,强行推行新政,以此来增加赋税,同时确保百姓的生存,说白了,就是对既得利益团体,对那些特权阶层下手。
李师师的经营范围涉足各行各业,子雄厚,‘门’路也广,等到虎烈军实际控制川蜀和荆湖后,她还能得到官府的保护,所以她在川蜀、荆湖、东南等地可以通过非官方渠道,利用各种手段,获得粮食等各种物资。
战‘乱’年代,有时候不是缺金银宝,而是缺粮食布帛,黄河北部已经进入战争状态,田地逐渐荒芜,作坊逐渐倒闭,商贾日渐稀少,财富急剧减少,这时候,长江以南没有遭到战火荼毒的地区就会迅速繁荣起来。战争虽然摧毁一切,但战争消耗极大,战争不但需要军队武器,更需要钱粮和各种物资,这将带动和平地区各行各业的繁荣。
虎烈军来自北方,在大宋没有根基,对大宋不熟悉,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些北方人到了南方,连个方言都不会说,还做个什么生意?而大宋南方人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接受这些来自北方的汉人,他们短期内恐怕不敢到虎烈军所控制的地区做生意。另外,虎烈府在自己的控制地区肯定要推行不同的政策,那么不同地区不同政策的差异,也会影响商贸往来。
这时候,李师师的出现,帮助虎烈府解决了这方面的难题。这些难题虎烈府很快就会遇到,而且会严重阻碍虎烈府的发展,李虎‘花’费很大力气把李师师拉到自己这条船上,也算是末雨绸缪。
李虎叫燕青辅佐李师师,并请谢一刀带着三百名虎卫保护李师师,而诸夏则带着二十名‘精’锐斥候随同李师师南下,利用李师师在各地的庄园酒楼扩充斥候队伍,刺探各地的消息。
这个强悍的力量配备虽然让李师师觉得很安全,但也有一种被李虎牢牢控制的感觉。
第二天清晨,李虎亲自把李师师、燕青、诸夏和谢一刀送出了洛阳城。
第八章 少帅罗兰
月二十六日,河北,赵州。
岳飞的救援攻击严重受阻,但他并没有被包围。金军在完成对姚古的包围后,加固了葫芦河一线的防守,随后宗翰‘抽’调了大量‘精’锐人马进入赵州战场,准备围杀岳飞。
宗翰从耿守忠的嘴里知道岳飞手上的真正‘精’锐并不多。耿守忠的义胜军投降了,宋江戍守井径一线,岳飞手上只有虎烈第七、第八和第十军,即使加上折可存的河东军,也不过三万余人,金军完全可以一口吃掉这支军队,但岳飞背靠太行山,随时可以撤走,若想包围他,只有把他‘诱’过寝水河。
二十六日,岳飞率军‘逼’近平棘,距离寝水河只有三十里了。与此同时,邢州方向的折可存、罗兰率军北上,猛攻高邑一带的刘彦宗。刘彦宗遵照宗翰的部署,率军撤过寝水河。罗兰随后追击,于宁晋方向渡过水河,直‘逼’寝水。
宁晋城里的官员已经逃亡,百姓自发组织起来戍守城池,看到虎烈军出现在城外,城内百姓欢呼雀跃,纷纷出迎。
罗兰远远看到从城内跑了出来,急忙驻马停下,冲着身后的扈从连连招手。
号角响起,正在疾驰的军;缓缓停下。
赵仁彦催马前,“少帅,我们要进城吗?”
罗兰回头看看他,摇了摇头,然后着他胳膊上的伤口问道:“怎么样?严重吗?”
“没事。”赵仁彦的情绪看去很低沉,说了两个字后就没了声音。
“和辽兴军作战。和日地兄弟对阵。你是不是很难受?”罗兰知道他情绪低沉地原因。有心想劝几句看到赵仁彦脸‘色’愈发难看。只好把嘴巴闭上了。
赵仁彦出自辽兴军来是张觉地下。张觉死后。金军占据了平州路。这时候张觉地部下张敦固举旗造反。试图把金军赶出平州。但被宗望剿杀。赵仁彦带着几百人逃到山上做了土匪。金军南下攻占幽燕后仁彦和一帮幽燕义士奋勇抗金。但势单力薄。南逃河北。
此时卢俊义、罗兰带着虎烈军第七军进入河北作战。嘉山大战后烈军退守真定。坚持反击。按照岳飞地部署。各部化整为零真定、中山一带频繁出击。罗兰在一次偶然地机会和赵仁彦相遇。赵仁彦于是带着队伍再次投奔虎烈军。此后幽燕义士纷纷聚集到罗兰麾下。其中包括刘里忙、刘宴、任雄翔这些有名地抗金义士。罗兰地队伍渐渐扩充到五千余人。而且基本上都是幽燕汉人。虽然这支队伍依旧隶属于虎烈第七军。但实际上已经**成军。罗兰就是这支幽燕军地统帅。
放弃真定府之后罗兰奉命在邢州一带活动。伺机阻击金军。姚古被围和折可存奉李纲之名。北上会合岳飞深州攻击前进。他地对手是刘彦宗。而刘彦宗地军队就是以辽兴军为班底地幽燕汉军。两军‘交’战幽燕汉人杀幽燕汉人。大家心里地滋味可想而知。
“我看到卫甫地战旗了。”赵仁彦嘴角‘抽’搐。嘶哑着声音说道。卫甫过去也是辽兴军地大将。李虎西进代北地时候。卫甫曾一度追随李虎作战。如今却已成为生死仇敌。
罗兰掀起兜鍪。一边擦拭着兜鍪上地血迹。一边暗自叹气。
=
城内的百姓蜂拥而至,一帮手执木棍的壮汉冲到了罗兰和赵仁彦的马前,‘激’动得又叫又喊,兴高采烈的邀请虎烈军进城。
现在河北的百姓都知道,大宋目前只有两支军队在河北作战,一支是虎烈军,一支是西北军。几天前,城内的官吏一窝蜂地逃了,百姓们知道金军杀到了,很多人弃家而逃,但有一部分百姓不愿放弃家园,他们坚信自己的军队会击败金军,会保护他们,所以他们自发地组织起来,保护自己的家。终于,他们盼到了自己的军队,看到了虎烈军,这一刻,他们‘激’动的热泪盈眶,那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让整个宁晋城都***起来。
罗兰的心却在滴血,他抱着兜鍪,望着手舞足蹈的百姓,‘欲’哭无泪。
目前的战局对宋军非常不利,如果金军全歼了姚古和王渊,那么虎烈军只有撤到,也就是说,河北只剩下大名府了。土地丢了,城池丢了,可怜的百姓成了亡国奴,这将来的日子怎么过?要么逆来顺受,给‘女’真人做牛做马,任由宰割,要么南下逃亡,生死由天。
“你们的知县、都监在哪?”罗兰举起右手,一边示意百姓们安静下来,一边大声问道。
“知县、都监逃跑了。”一个满脸横‘肉’的虬须
着嗓子回答道,“我叫秦大山,是个卖猪‘肉’的,现人都听我的。”
罗兰盯着他看了一眼,觉得这个人不仅是个买猪‘肉’的,搞得不好还是这座城里的土霸王,否则在知县、都监逃跑后,城里这么多百姓不会都听他一个人的指挥,但不管怎么说,这个人能留下来,还能组织百姓戍守城池,这份勇气和胆量实在令人钦佩。
秦大山也在打量罗兰。这位兵帅太年轻了,最多不过十七八岁,而且白白净净的很英俊,这样的人一看就是出自世家豪族,否则凭什么做这么大的官?如果这时有人告诉他,罗兰已经在战场上拚杀了七八年,打死他都不会相信。
罗兰把目光从秦大山身上移开,抬头望向湛蓝‘色’的天空。他必须告诉宁晋城的百姓,这座城守不住了,还是马上逃命吧,但这句话无法说出口。现在城里城外数万百姓都眼巴巴地看着虎烈军,指望虎烈军保护他们,这句话如何说出口?
=
秦大山和百姓们热烈邀请虎烈军进城,欢呼声此起彼伏。
罗兰保持沉默,仁彦也不说话,从后面赶上来的刘里忙、刘宴、任雄翔等人也是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候,斥候飞马而。金军正在渡河。
“急速前进。”罗当即下令,“杀奔寝水河,攻击金军。”
鼓号冲天而起,虎烈将士高举战,向寝水河方向飞奔而去。
罗兰策马急行,走了几他又停了下来,圈马而回,冲着秦大山叫道:“你认识路吗?”
“知道知道。”秦大山喜,连声叫道,“愿意给帅爷带路。”
罗兰叫扈从腾出一匹马,带着秦大疾驰而去。宁晋城的百姓看到虎烈军要去攻打金军,更是群情‘激’奋,叫喊声冲天而起,更有胆大者,跟在军队后面往前跑。
=
罗兰一路上和秦大山闲聊,大概了解了一些宁晋城的情况。这位秦大山在宁晋城也算是有些资产的人,父母兄弟妻儿一大家子人,舍不得离开啊。
“你回去吧。”罗兰突然勒马停下,正‘色’说道,“我请你来,就是想告诉你,宁晋城守不住了,你带着城内的百姓尽快撤到去。”
秦大山异常吃惊,接着他愤怒地说道:“你有军队,你可以保护我们……”
“现在的局势非常严峻。”罗兰打断了秦大山,“我知道你不愿意弃家南下,不愿意丢弃现在的一切,但事实是,如果你继续留在这里,后果不堪设想。”
“虎王呢?虎王为什么不救我们?虎王为什么任由蕃虏入侵大宋?”
“虎王正在代北作战。”罗兰很有耐心,不紧不慢地说道,“金军正在攻打大同,如果大同丢了,太原就危险了。太原一旦丢失,关洛‘门’户大开,京畿形势就更加危急。另外,西面还有党项人,那帮狗东西对我们大宋虎视眈眈,不能不防啦。”
“西北军呢?除了你们还有西北军。我大宋有这么多军队,为什么守不住河北?”秦大山‘激’怒攻心,嗓‘门’越来越大,他实在不想离开这里,一旦沦为难民,那一大家子人就没有活路了,但是留在这里,做蕃虏的狗,他更不愿意,他宁愿死,也不愿做蕃虏的狗。
“西北军被包围了。”罗兰知道若想让宁晋城的百姓尽快撤离,必须说实话,“我现在正在去救援西北军。”
西北军就算救出来了,也是损失惨重,大部队还是要全线后撤,河北整个北部疆域算是彻底丢失了。这时他想到了李虎,他觉得李虎应该带主力到河北作战了,如果再迟延一段时间,金军势必饮马黄河,‘逼’近汴京,那形势更可怕了。
罗兰极力劝说,秦大山当然相信他,这位年轻的帅爷能告诉他这个机密,叫他赶快逃跑,已是天大的恩赐了。秦大山感谢了罗兰,跳下马,然后飞一般向城池跑去。这一次,他要带着全城的百姓果断撤离了。
=
当罗兰在扈从的簇拥下飞马赶到寝水河时,赵仁彦、刘宴带着一位浑身血迹的武将跑了过来。
“少帅……”那员武将猛地拽下兜鍪,冲着罗兰惨声大叫。
“傅帅……”罗兰骇然惊呼,飞身下马,三两步冲到了傅秀国身边,一把抱住了他,“你还活着?你逃出来了?耿帅呢?义胜军还有多少人?”
第九章 逃离陷阱
这是个陷阱。”傅秀国厉声说道,“马上告诉岳帅,迟恐不及。”
陷阱?罗兰吃了一惊,正待细问,傅秀国已经手指寝水河东岸,“对岸有十几万金军,宗翰设了一个陷阱,就等着你们一头扎进去了。”
罗兰汗‘毛’倒竖,霎时惊出一身冷汗。虎烈军只有三万余人,虽然岳飞手上还有好几万河北义军,但那些人缺乏武器,又没有经过严格训练,嘉山大战损失惨重就足以证明这些人不具备上战场的条件。假如岳飞指挥这三万多人渡过寝水河,那势必全军覆没。没有救出来西北军,反而把虎烈军搭进去了,河北将尽数沦陷。
“消息准确?”罗兰急切问道。
“耿守忠带着义胜军投降了。”傅秀国怒声说道,“当时我势单力孤,只能跟着他一块投降。今天耿守忠奉命在此接应刘彦宗,我乘机带着几百人冲了过来。如果你来迟一步,我就给耿守忠杀了。”
“耿守忠投降了?”兰顿时惊呆了。耿守忠投降,虎烈军的很多机密也就泄漏了,而河北战场上的宋军部署更是全部暴‘露’。怪不得姚古和王渊被包围了,原来是耿守忠出卖了他们。
“快,急报岳帅。”罗兰不再犹,当即书告岳飞,请他马上撤军。
“传令刘里忙、雄翔,带着步军即刻进入宁晋城,阻击金军,确保主力安全后撤。”
=
二十六日中午,平棘城。
平棘城距离宁晋大约六十多里。马疾驰。很快就到了。
岳飞接到罗兰地急报。犹豫。当即决定放弃救援。全速后撤。十几万金军就在对岸。转眼就能杀过来果宗翰衔尾追杀。那虎烈军虽然逃出了陷阱。但也必将遭到重创。
“急告卢帅、林帅。请他们先撤到高邑。确保我大军撤到济水河。”
“告折帅他火速撤到柏乡。于济水河一线布阵。我大军能否撤进邢州。就要看他能否守住济水河了。”
“急告宋江。我军救援姚古受阻。金军以主力围杀不得不放弃赵州。南撤邢州。已经无力予其以支援他不惜代价确保井径地安全。”岳飞略略思索了片刻。又补充道。“金军攻克真定府后。为阻截太原援兵有可能分兵攻打井径。如若井径守不住。则退守承天军寨。务必牢牢守住太行要隘。危急情况下。可向太原求援。”
“急书。告诉李宣抚、刘宣抚军于寝水河一线遭遇金军主力反攻。不得不放弃救援姚古。二十六日午时军开始后撤。金军势必尾随追杀州肯定失陷。若想守住邢州必须向汴京请求援兵。”
岳飞连续下达命令,帅营内气氛极度紧张。
王贵、张宪、董宪、牛皋等人先后飞马而来,看到岳飞正在下达命令,随即安静地站在一边,但各人脸上的神情极度不安。十几万金军就在对岸,假如姚古支撑不住,几万西北军崩溃了,那么将有更多的金军转入赵州战场,虎烈军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岳飞走到地图前,抬头望着王贵和董宪,“你们两个带着步军撤离。此去柏乡一百余里,一路狂奔,子夜时分必须渡过济水河。”
“那你呢?”王贵问道。
“我带着马军留在这里,守着这座空营以麻痹金军。”岳飞说道,“天黑之后,我就撤离。”
王贵和董宪躬身领命,匆忙而去。
“你带着五百骑去宁晋城。”岳飞对张宪说道,“告诉少帅,请他先让步军撤到济水河,天黑之后则带着马军撤离。”
张宪领命,但‘惑’不解,这件事派个传令兵就行了,为什么要自己带着五百骑跑一趟?沿河来回飞驰,麻痹金军?
“李宣抚从汴京要来一批武器,其中一部分给了少帅,但没有给我。”岳飞面无表情,眼里掠过一丝怒‘色’,显然对这件事非常不满。
岳飞的军队人数众多,但大部分都是河北义军,而义军严重缺乏武器,但不管是汴京的君臣,还是种师道、刘,都不相信这些义军,更担心岳飞实力强了尾大不掉,养虎为患,所以既不给岳飞编制,也不给岳飞补充武器。没有编制也就没有军资,更谈不上军需了。可怜河北义军为了抗击金军,不惜抛头颅洒热血,但结果却是如此不堪。
岳飞为此曾向李虎求助,也向虎烈府请求援助,但虎烈府已经难以为继,而李虎在洛阳更是一筹莫展,好在罗思南顾全大局,想方设法给岳飞调拨了两批战马武器,但岳飞的军队太庞大,这两批战马武器如同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大问题。李纲这次从汴京要了一批钱粮武器,但数量太少,正好罗兰和折可存的军队就在附近,于是就给了他们。
“我
掩护,需要大量的弓箭。”岳飞对张宪说道,“你些给我们,越多越好。”
张宪听到这事也是一肚子火气,当即答应一声,转身就走了。
人比人,气死人。大家都在河北战场上抗金,岳飞这支军队打仗最多,战绩最大,但他麾下的河北义军竟然没有编制,也没有给钱粮武器,死了都是白死。罗兰就不一样,他是虎王的小舅子,从汴京到河北,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他收拢的幽燕汉人不但有五千人的编制,而且钱粮武器一样不少。这事想起来就让人怒不可遏。
=
宗翰接到禀报,义胜军的副帅傅秀国叛逃了,金军‘诱’敌围杀岳飞的计策暴‘露’了。
宗翰当机立断,下令全军即刻渡河,攻击虎烈军,拖住虎烈军,重创虎烈军。
下午申时初,金线渡河。从平棘到宁晋,几十里长的河面上,密密麻麻全部都是‘女’真人的羊皮筏。
岳飞留在平棘的马军只两千多人,本来由他统率的两千虎卫军早在五月的时候就返回了太原,现在他手上只有这么两千多骑。罗兰的马军更少,只有一千余骑。三千多骑阻击金军,根本就是螳螂当车。
太阳西斜之,宗翰渡河。此刻河面上已经架好了几十道浮桥,一队队的金军象长龙一般呼啸杀进。
金军的马军开始发动攻击,一时,地动山摇,气势如虹,挡者披靡。
岳飞急速后撤。罗兰比跑得还快,虽然他想在宁晋多挡一下,但实力差距太大,能逃出金军的追杀就不错了。
=
虎烈军撤退的速度够快岳飞在第一时间下令后撤,但宗翰变计的速度更快,几万‘女’真马军在大平原上高速飞驰,其攻击之坚决,速度之快,让虎烈军肝胆俱裂,魂飞魄丧。
昏时分,岳飞的步军率先崩溃,所有辎重全部丢弃,几万将士撒开双‘腿’,亡命狂奔。
卢俊义、林冲此刻已经撤进了高邑。高邑城的北面是槐水河。王贵、董宪带着逃兵越过槐水河,也不进城,直接南下,继续逃奔柏乡。几万逃兵大逃亡,那个场面非常惊人。虎烈第七、第八军的士气受到重创。卢俊义、林冲当即决定,弃守高邑,全速后撤。
岳飞没有撤往高邑,而是带着马军直接撤往柏乡。金军跟在岳飞后面紧追不舍。
罗兰距离济水河最近,撤退最快,但金军衔尾穷追,打得他叫苦不迭。
入暮时分,罗兰总算到了柏乡。柏乡在济水河南岸,槐水由此会合济水,所以河面很宽。罗兰赶到时,折可存带着两千骑在北岸列阵以待。
=
“折帅,可曾见到刘里忙和任雄翔?”罗兰打马冲到折可存面前,气喘吁吁地问道。
折可存神情冷峻,抬头望着远方滚滚而来的巨大烟尘,微微点头,“已经撤到了南岸。”
罗兰松了一口气,冲着赵仁彦和刘宴连连挥手,“左翼列阵,准备攻击。”
号角连天而起,人喊马嘶,‘精’疲力竭的幽燕骑士纷纷调转马头,重整队列。
“可有岳帅的消息?”傅秀国策马靠近折可存,大声问道。
折可存觉得声音很熟,不禁仔细看了一眼,这才看清对面的人是傅秀国,当即又惊又喜,“你还活着?义胜军呢?耿帅在哪?”
“他投降了,带着义胜军投降了。”傅秀国拿下兜,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愤怒地骂道,“直娘贼,老子一定要杀了他。”
折可存呆了一下,眼里‘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其实耿守忠就算没有投降,岳飞也无力援救,义胜军还是要全军覆没。
对于耿守忠还和他的部下来说,投降是最明智的选择,他们毕竟不是大宋人,不能苛求他们一定要为大宋而死,而现在河北的大宋人正在整批整批地投降,大宋人自己都投降,还能指望别人为戍守大宋而战?
“岳帅还没有消息。”折可存伸手拍了拍傅秀国的肩膀,关心地问道,“你受伤了,还能坚持吗?”
“老子一定要杀了耿守忠。”傅秀国咬牙切齿,指着从暮‘色’里冲出来的金军,厉声叫道,“他就在那里,老子一定要杀了他。”
折可存看看天‘色’,转头望向罗兰,“少帅……”
“现在不能撤。”罗兰苦笑道,“也许岳帅、卢帅和林帅正在赶过来,如果我们撤过河,他们就全完了。”
“那我们就不能站在这里无所事事。”折可存的手握上了刀柄。
“攻击……”罗兰高举右手,纵声狂吼,“吹号,攻击,攻击……”
第十章 冲破重围
把点燃,篝火冲天而起,耀眼火光照亮了济水河。
折可存一马当先,带着五百悍卒迎着金军打马狂奔,杀声如雷。
慕容夏寒带着三百骑护在折可存的左翼,如肆虐狂飙,一往无前。
罗兰飞马冲到本阵,紧勒马缰。战马痛嘶,直立而起。“兄弟们,跟着我,紧紧跟着我,杀,杀……”罗兰一拳砸到马背上,战马昂首狂嘶,四蹄腾空而起,如旋风一般卷向战场。
“兄弟们,今日死战,不死不休……”傅秀国高举长枪,声嘶力竭,带着手下悍卒迎着敌军呼啸而去。
赵仁彦、刘宴和百幽燕义士放声狂呼,跟在罗兰和傅秀国的后面,一路呐喊,气势如虎。
金军铺天盖地而来,声势骇,但阵形很‘乱’,各军将士狂奔四五十里,虽然势如破竹,不过人马尽显疲态,大汗淋漓。这时突遭宋军反攻,一时措手不及,双方立时陷入‘混’战。
折可存寒霜,手上长枪如跃空蛟龙,上下飞舞,吞吐之间,把迎面杀来的金军纷纷挑落马下。身后悍卒以锋矢列阵,两侧刀枪如风厉啸,中阵弓弩更是密如暴雨,箭矢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诡异光芒。
慕容夏寒长刀如虹,身后扈从两翼进,刀枪箭矢如同张开血盆大嘴的猛兽,尽情吞噬着敌人的生命。
罗兰、傅秀国带人马在右翼攻杀些人两三个时辰没有休息了,从寝水河到济水河几十里路,边打边撤,体力消耗殆尽,虽然鼓足力气杀了上去几个会合之后便难以支撑,好在金军也是‘精’疲力竭,双方勉强打了个旗鼓相当。
很快。金军地大队人马赶到号鼓声越来越密集旗更是如云招展。一队队地士卒在各自将帅地指挥下。迅速重整队列。准备围杀宋军。
金军选锋军开始向两翼后撤。只要们让开正面。宋军必将遭到雷霆一击。
折可存一枪挑飞对面地敌人过‘混’‘乱’地战场向远处眺望。他一眼就看到了金军地帅。看到了一列列蓄势待发地金军。当即纵声高呼。“吹号叫两翼紧紧粘着敌人。攻上去……”
“举旗。叫折可致攻上来。快……”
号角响起昂地号鼓声穿透了厚厚地夜幕。随着血腥地夜风传遍了战场。
河堤边上可致张开双臂。凌空挥动拳头。嘴里发出了一声清越长啸。啸声刚起。五百悍卒霎时起动。紧跟在折可致后面。直扑战场。
济水河对岸,刘里忙、任雄翔带着数百名将士冲上了浮桥,他们高举着火把,疯狂地叫喊着,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战场。
柏乡城楼上,一堆堆篝火点燃了,如同一条熊熊燃烧的火龙。数百名战鼓同时擂响,震耳‘欲’聋的鼓声撕裂了黑夜,震撼了天地。
数千名宋军将士奋勇鏖战,无畏无惧。
金军发动了更为猛烈的攻击,一队队的马军冲进了‘混’‘乱’的战场,一场血腥的围杀开始了。
=
槐水河两岸,人喊马嘶,密集的火把就象银河里璀璨夺目的星星,异常美丽。
西岸,虎烈第十军的几万步卒正在逃亡,虎烈第七、第八军的将士跟在后面,急速撤离。
东岸,岳飞带着马军亡命狂奔。在他的背后,几万金军如同决堤洪流,浩浩‘荡’‘荡’的呼啸而下。
=
济水河北岸,几万人‘混’战在一起,杀声震天。
宋军以河堤以依托,几百人一个战阵,拼死反击,而金军太多,虽然无法展开阵势,但局部战场上却逐渐取得了优势,不惜代价杀伤宋军。
折可存很快成为目标。金军几队人马对他围追堵截,打算将其分割包围。金军越来越多,折可存的部下接二连三地坠落马下,形势万分危急。罗兰、慕容夏寒马上从两翼掉头向中阵攻击,而折可致、刘里忙、任雄翔则带着马步军拼死向前,试图突破金军的阻击,救出折可存。
战斗骤然‘激’烈,双方杀红了眼,以命搏命。
金军调集了一批弓弩手,对准折可存的帅旗密集‘射’击。弩箭厉啸,挡在折可存前面的几名扈从躲无可躲,中箭倒毙。折可存眼明手快,翻身滚落马下。战马中箭,一侧瞬时被‘射’成了蜂窝。
金兵兴奋地齐声欢呼,十几名悍卒打马向前,刀枪棍戟象下雨一般砸了过来。
折可存鱼跃而起,怒吼声里,长枪如电,划空而过,当即砸开两柄长刀,三支长枪,与此同时,左手拽出了背后战刀,凌空掷出。一名金兵纵马‘挺’枪正飞驰而来。战刀厉啸,‘洞’穿了金兵的‘胸’腹,巨大的惯‘性’带着金兵的尸体倒飞而起。战马电挚而至。折可存长枪倒撞于地,矫健的身躯腾空而起,正好落到了马背上。
金兵快如电闪,长枪大斧从两侧雷霆劈下。长枪再起,折可存大吼一声,一枪‘洞’穿了执斧金兵,但他顾左顾不到右,另外一侧的金兵已经举枪刺下。千钧一发之刻
飞来一柄长枪,惊鸿一瞥间,穿透了金兵。折可存凄厉惨嗥,霍然回头,只见罗兰从天而降,那名金兵带着一抹喷‘射’的血液飞向了远处。
“折帅,撤,快撤……”罗兰浑身血染,一边拼死护住折可存,一边连声大叫。
折可存拨转马头,转目四顾。自己的扈从已经所剩无几,而罗兰的身边也没有几个人了,从战场上的叫喊声里可以隐约分辨出来己方的将士越来越少,这一仗不能再打了,岳飞能否逃回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撤……”折可存一枪砸飞杀来的敌兵,厉声怒吼“撤回去。”
=
岳飞杀到。
距离柏乡越近,越是绝望,眼前到处都是金军,虽然乘着黑夜中的‘混’‘乱’可以不停地向前突进如果没有人接应,或者济水河上的浮桥已经焚毁,那么他和一帮部下随即深陷绝境,死路一条。
然而出乎他的意外,他距离乡越近,夜风里的血腥味越浓,而隐隐约约的厮杀声更是越来越密集,等到他冲上一座高坡,看到前方的冲天火光到震耳‘欲’聋的号鼓声,他知道自己得救了,柏乡城的宋军正在济水河北岸鏖战,正在不惜一切代价接应自己安全撤离。
霎时间,飞和部下们士气大振热血在身体里***,一千余骑以锋锐列阵,风驰电挚狂飙一般卷进了战场。
战场上,金军已经占据绝对优势前方的几支军队正在痛宰宋军,而后方的军队已经懈怠备找个地方安营扎寨了。此刻天‘色’已晚,金军将士非常疲惫,前方又有济水相阻,今天的战斗算是紧接尾声了。
突然间,黑暗里出来一支嗜血猛兽,打得金军措手不及。金军象‘潮’水一般迅速躲开,以避锋芒。
金军后阵遭到偷袭,阵势被零八落,很快影响到了中军。中军不明所以,匆促间也只能下令各军让开一条道路,任由偷袭敌军飞越而过。
报警的号角声此起彼伏,金更是天响起,正在前阵厮杀的金军闻金而退。
岳飞和部下们一路狂奔,一路厮杀,挡者披靡。金军虽然没有坚决围杀,但密集的箭阵一直追在后面‘射’击,越是接近济水河,箭阵越是猛烈,这让岳飞的马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折可存、罗兰等人看到金军突然后撤,而且其阵势动摇,报警声更是由远及近,马上意识到岳飞终于突围而至,于是毫不犹豫,鼓起最后一丝力气,再度杀了上去。
两军会合,急速撤离战场。
=
宗翰下令停止进攻,不要再实施围杀了。今天这一仗虽然‘诱’敌失败,但一路追杀,给了宋军沉重一击,战果足够了,没有必要在这小小的柏乡城下纠缠不休,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损失。
“让将士们休息一夜,明天早上,我们渡河攻击。”
“一直打到邯郸吗?”完颜斡鲁问道。
在他看来,金军应该先把深州的宋军解决掉,然后再南下攻击大名府,但现在宗望在深州围而不攻,而宗翰则有意直杀,‘逼’近汴京,这显然不利于金军的后期作战,因为李虎就在洛阳,虎烈军主力还没有进入河北战场,从整个战局出发,金军应该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歼灭河北战场上的宋军,然后再和李虎决战。宋军不堪一击,阻碍金军攻占汴京的对手其实只有李虎一个,击败了李虎,或许整个大宋都是‘女’真人的了。
宗翰理解完颜斡鲁,在他身边的将帅中间,和完颜斡鲁抱着同样想法的人很多。
“李虎的目标和我们一样,都是汴京,都是大宋的江山。”宗翰笑道,“李虎现在好不容易占据了西北,他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西北,而不是匆忙到河北与我们作战。这里面的利弊关系,我不说相信你们也能想到。由此不难估猜到李虎的策略,短期内他不可能到河北作战,但是,如果我们打得太狠,‘逼’得太紧,严重威胁到汴京的安危,威胁到李虎的生存,那么他就要出手了。他出手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只要他不出手,河北战场就是我们的天下,我们就可以一口一口地吃掉西北军。”
“据我们所知,大宋现在能打仗的军队就是这支西北军,而且西北军主力全部到了河北。西北军和李虎的关系非常好,如果我们不能在李虎出手之前尽可能消灭西北军,那将来我们想击败李虎就有些麻烦了。”
“这么说,你想用深州的宋军做‘诱’饵,把更多的西北军‘诱’到河北战场,逐一歼灭?”完颜斡鲁问道。
宗翰笑了笑,点点头,“我的目标是整个中国,如果这一仗打好了,那么,我们就能创造奇迹,在短短数年内占据整个中国,建立一个庞大的大金国。”
第十一章 未来更黑暗
军烧毁了济水河上的浮桥。
在冲天火光中,岳飞、折可存、罗兰等人率军撤进了城内。
柏乡城的气氛非常压抑,悲伤和绝望弥漫了整座城池。将士们神‘色’凝重,百姓们惶恐不安,所有人都聚集在街道两边,迎接从战场上归来的勇士。
没有人说话,夜风中不时传来轻声哭泣。马蹄敲击着坚硬的石头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响声渐渐汇聚到一起,震撼着人们的心灵,让人感觉悲怆而痛苦,有一种英雄末路般的绝望。
“高邑方向有消息吗?”岳飞受不了这种极度压抑的气氛,忽然转头问身边的罗兰。
罗兰摇摇头,“我到这里时,折帅已经在河岸列阵,而金军已经尾随追来,我们马上展开了反击。”
“虎烈第十军的步卒先期撤了高邑。”岳飞嘶哑着声音说道,“高邑有卢帅和林帅坚守,应该没有问题。”他看看街道两旁的百姓,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些人必须连夜撤走,我们守不住柏乡,也守不住邢州。”
“直接撤邯郸?”折可存眉头深皱,脸‘色’很难看,“我们不救姚帅了?”
岳飞眼‘露’愧‘色’,脸颊不由自主地‘抽’了几下。
“岳帅,宣抚司给的命令是去深州救出姚帅。”折可存厉声质问,“难道你要违抗命令?”几万西北军被围在深州果不及时把他们救出来,那西北军遭此重挫本上就完了。
岳飞沉默半晌。低声说道:“责我来承担。”
“你来承担?”折可存勃然大怒。“几万人生死。你承担得起?”
“折帅……”罗兰急忙摇手“十几万金军就在对面。而我们只有两三万人……”罗兰扭头看看身后。痛苦地说道。“折帅们就这么多人了。能保住就不错了。”
折可存知道岳飞救不了姚古和那几万西北军。但他心里太痛了。痛彻入骨。痛得让他忍不住要怒声咆哮。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宋军打一仗败一仗?种师中和秦凤路地将士全军覆没了。难道姚古和熙河诸军地将士们也要步其后尘?
=
罗兰摘下兜‘露’出白净英俊地面庞。黯然垂头。他想安慰折可存。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望向路边地百姓。映入眼帘地是一张张无助、悲痛而绝望地脸得他心弦颤栗。
“虎王在哪?虎王为什么不到河北救我们?”
突然,人群里有人扯着嗓子叫了起来。罗兰霍然望去,竟然是秦大山。
秦大山这一嗓子惊醒了陷入绝望的百姓们跟着喊起来,越来越多人想到了代北的虎王到了虎王那战无不胜的神话。绝望时刻,人们忘记了虎王是个汉虏忘记了虎烈军是一支蕃军,忘记了虎王和虎烈军对大宋的威胁。在死亡面前,人们梦想着抓住救命稻草,而虎王现在就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叫喊声越来越大,很多人掩面哭泣。
岳飞神‘色’冷峻,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怨恨,大哥就在洛阳,距离河北不过六七百里路,急速行军,十天就能赶到,他为什么不来?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金虏荼毒生灵?
折可存郁积在心里的愤怒忽然被这阵阵喊声冲散了。做为折家的核心人物之一,折可存对李虎还是一定程度的了解。李虎肯定要到河北来,不管李虎想在大宋干什么,他最后必须要到河北,必须击败金军,否则他很难达到目的。只要李虎来了,‘女’真人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只是,李虎暂时还不会来,也不会匆忙赶到河北援救姚古,因为他要防备汴京在背后下黑手。汴京不止一次算计李虎,而此刻形势不一样,李虎如果在河北大败,他就完了。说一千道一万,大宋走到今天这步绝境,都是因为汴京的关系,如果汴京不换天,如果汴京还是由童贯那个‘奸’佞控制权柄,那大宋支撑不了多久。
=
罗兰催马走到路边,冲着秦大山招招手,把他喊到了身边。
“宁晋城里的百姓都撤了?”
秦大山摇摇头,“只有一小部分撤了出来。”
“你只顾自己逃命?”罗兰剑眉微皱,不满地说道。
“你误会我了。”秦大山急忙解释道,“我告诉他们了,我四处张贴了告示,但百姓们不相信,他们认为虎烈军到了,城池就安全了,他们不愿离开家。”
罗兰苦笑,不知道那些留下的百姓将来会怎么样。
“其实,留下来也没有关系。”秦大山显然舍不得离开家,更舍不得把家里的财产全部抛弃掉,“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击败金狗,再把城池夺回来。”
罗兰心里一窒,眼里‘露’出一丝愧‘色’。
再打回来?什么时候才能再打回来?就他看来,即使再打回来,也要很长时间。
大宋人没有认同虎烈军,而虎烈军也没有把自己当作大宋人,像罗兰这些北方汉人绝不会为了戍守大宋的疆土而把虎烈军拼个一干二净。李虎是怎么想的,罗兰不知道,但罗兰相信,虎烈军大部分将帅,尤其契丹、渤海那些
,他们绝不会为大宋献出自己的生命。就算不久之到河北战场上来,他也是为了虎烈军的生存,而不是为了大宋的生存。现在虎烈军到了太原、长安,基本上控制了西北,虎烈军总算找到了一块非常不错的生存发展之地,这时候有多少虎烈将帅愿意到河北战场上,把自己的军队拼光?除非脑子进水了,疯了。
大宋的军队:打仗的都来了,不能打仗的还在各地逍遥快活而仅靠这支西北军想击败金军,收复河北,太难了。
“你相信我吗?”罗兰犹豫了片刻,低声问道。
秦大山看到罗兰一脸严肃里害怕,连连点头。
“那你就继续南下,马上走,连夜走。”罗兰急切说道“不要停,一直南下,过黄河。”
过黄河?秦大山惊地望着罗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黄河?难道他们要放弃河北?难道他们要丢弃大宋的江山?
=
罗兰打马走了。
秦大海呆呆地望着他的背,浑身冰凉,恐惧霎时间侵入到他的身体。此刻他不是担心河北丢失是担心自己一家人的未来。
从柏乡到黄河南岸,大约五六百里路。他丢弃了所有的财产,带着一家人逃难,这一路上的吃喝怎么办?到了黄河南边,如何生存?他越想越害怕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哥,那个人说了什么?”秦大山的弟弟到他害怕得浑身颤抖,急忙抓住他的手臂问道。
“他叫我赶快逃直逃到黄河南边。”秦大山嘴‘唇’哆嗦着,窒息难当难吐出几个字。
兄弟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了半天忽然,两人转身就跑,不顾一切推开人群,向载着一家老小的马车撒‘腿’狂奔。
“哥,我们要不要买些粮食?”
“这里还能买到粮食?”秦大山喘着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车上还有一些,我们省着吃。过了黄河再说。”
兄弟两人的身影很快没入了漆黑的夜‘色’,而他们的未来比这夜‘色’更黑暗。
=
深夜,斥候传来消息,虎烈第十军逃回来了,正在柏乡西北方向渡河而来。
槐水河由北南下,而济水河是东西走向,两河在柏乡这里‘交’汇。虎烈第十军现在位于槐水河西边,而金军在这条河的东边,所以虎烈军渡河的时候并没有危险。
接着,斥候又送来消息,虎烈第七、第八军放弃了高邑,也撤回来了。
岳飞仰天长叹。
本来他打算在济水河一线阻击金军,以等待方向的援军,但现在这一设想不再成立。此役虎烈军遭受重创,士气受到严重打击,根本不可能挡住金军,只有继续后撤。后撤还能保住现有的军队,而继续作战则可能全军覆没。
折可存、罗兰只有接受事实,两人和岳飞商议了一下,随即通告柏乡城的官员,连夜组织百姓撤离。现在坚壁清野是不可能了,只能撤离百姓,能撤多少算多少。
“我们坚守一天。”岳飞说道,“明天天黑之后,全军撤离。”
“要不要派人急告邢州府,请邢州官府马上组织邢州百姓撤离?”罗兰问道。
“来不及了。”岳飞摇头苦叹,“派人急告邢州府,尽尽人事吧。”
=
七月二十七日,河北磁州,邯郸。
李纲接到岳飞的书信,骇然变‘色’,心口如遭重击,痛得脸‘色’煞白,额头上马上就是一层汗珠。
岳飞救援失败,意味着姚古和他的五万大军全军覆没,这样一来,河北北部的真定、定州和河间三路尽数丢失,只剩下一个大名府了。
刘也傻了。河北形势急剧恶化,金军势如破绣,宋军节节败退,汴京危矣。
“马上奏请汴京,请陛下督请汉王,即刻统率虎烈军主力进入河北战场。”磁州知州宗泽当即提出建议。
李纲和刘相视无语。两人都知道汴京现在是什么状况,这时候李虎根本不敢到河北来,但面对六十九岁高龄的宗泽,李纲和刘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宗泽是两浙义务人,世代务农,家境贫寒,三十一岁的时候参加科举,因为对策力陈时弊,被考官抑为“同进士出身”,然后一直做县尉、县令级别的小官。宣和年间,听说朝廷要联金攻辽,上奏反对,结果被贬,其后更因为得罪了权贵而被罢职软禁镇江两年。复出后还是继续做通判之类的小官,直到太子赵恒登基,才得到重用,到磁州出任知州,这时候他已经六十九岁了。
“朝廷正在议和,听说皇帝有意割让河北,和金国划河而治。”李纲担心宗泽那耿直的脾气给他带来麻烦,只好说了实话,“汴京认为,对大宋威胁最大的是汉王,所以宋金一旦议和,必定联手对付汉王。试想这时候汉王到河北,不是找死吗?”
宗泽哑然无语。
第十二章 都是我杀的
“现在的问题不是我们能不能守住河北,而是汴京是否愿意守住河北。”
李纲这句话说到底了,不管是西北军也好,虎烈军也好,实力都还可以,两军联手,绝对可以挡住金军,甚至可以击败金军,但现在汴京的策略变了,不是主战,而是主和,皇帝把李纲和种师道赶出汴京,就是一个例证。
当初废帝赵恒就是在主战与主和之间摇摆,先是主和,然后主战,仗打败了又主和,导致朝廷一片‘混’‘乱’。赵楷在西北军和虎烈军的帮助下,很轻松地就夺取了皇位,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主和不得人心。如今赵楷的皇位还没有坐热,他又改弦易辙了,也要议和,甚至有意割让整个河北,和金国划河而治,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子吗?
西北军现在对皇帝和朝廷非常有意见,而汉王李虎更是一肚子怨气。李虎和西北人好不容易把赵楷推上了皇位,结果他一转脸不认人了,把李虎和西北人踢到了一边,转而信任童贯和张邦昌这些人,其结果可想而知。
皇帝和朝廷既要议和,那就没有决心打仗,而议和就不能‘激’怒金人,那么在战场上自然就缩手缩脚,对前线将士也是百般挚肘,而挚肘的后果就是前线屡战屡败,而屡战屡败导致皇帝和朝廷更不信任军队,更加决心议和。如此恶‘性’循环下去,汴京势必要‘乱’。
“汴京要‘乱’?”宗泽虽然年纪大,但一直都是做小官,连京官都没有做过,他对汴京的认识很浅薄,对朝堂上的复杂斗争也没有什么清晰概念,所以他很难相信宋到了这步险境了,汴京还会‘乱’,还要自相残杀。
“汉王要***?”泽下意识地认为,如果汴京要‘乱’,那肯定和李虎有关系。
李纲和刘同时摇头。
这件事解释起来很复杂,皇帝、童和西北人之间的矛盾,主战和主和之间的矛盾臣和武将之间的矛盾,还有李虎居心叵测在一旁虎视眈眈……等等等等,总之汴京的事错综复杂即使是李纲也无法说清楚,更无法预测接下来的形势如何发展,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果汴京坚持议和,如果汴京继续挚肘西北军,不断地把西北军送上绝路,如果李虎迟迟不愿到河北战场么汴京肯定要‘乱’,而且是大‘乱’。
“你在汉王身边待了几年。你应该了解他。”宗泽说道。“难道你就没有办法说服汉王。请他火速增援河北?只要河北地战打赢了。那么汴京议和地声音自然就小。汴京之所以坚持议和|大原因也是因为我们地军队在战场上节节败退。如果击败了金军。收复了河北和幽燕京还会议和吗?”
李纲苦笑。刘更是觉得荒唐。这位宗泽倒是耿直直得近乎天真了。
把金军击败。虎烈军和西要付出多大地代价?虎烈军和西北军损失惨重实力大损。汴京还能留下李虎?还能让西北人耀武扬威?今天这位皇帝是用非正常手段夺取了皇位。他不可能容忍李虎和西北人据此威胁国祚。李虎和西北人既然能把他扶上皇位。自然也能把别人扶上皇位。皇帝不可能不防备。当然是把他们杀了干净。以免后患无穷。但是。李虎和西北人既然敢冒着祸‘乱’国祚地危险帮助赵楷夺取了皇统。当然会小心防范赵楷卸磨杀驴。他们绝不会白痴到自取败亡地地步。
汴京现在就是一盘死棋。必须要弃子。皇帝要弃子。李虎和西北人也要弃子。三方谁都不能退让。谁退谁死。
这话李纲和刘都不敢说。考虑良久。李纲决定叫刘跑一趟洛阳。设法说服李虎。指望李虎出兵河北显然不可能。但可以说服李虎尽快“弃子”。把汴京地事解决掉。然后上下齐心。和金军决一死战。这样拖下去。大家一起完蛋。相信李虎不愿意看到这种结局。
“这几个月。我在磁州、相州、卫州一带招抚了很多义军。大约有十万人马。”宗泽看到李纲、刘都是坚决地主战派。于是又提出了一个建议。“两位能不能奏请汴京。给这些义军将士调拨一些钱粮武器?”
李纲真的笑不出来了。宗老爷子,岳飞带着河北义军打了那么多的仗,但朝廷一概不认账,你就更不要想了。
=
二十七日,河北,大名府。
折可求、王、张思正、张|:等人匆忙赶到宣抚司拜见种师道。四员将帅意见一致,绝对不能分兵,分兵必败。
种师道‘阴’沉
脸,坐在案几后面,一言不发。
他能说什么?汴京打定主意要杀西北人,而西北人面对金军的攻击,只有硬着头皮冲上去。现在不能放弃姚古和五万将士,更不能放弃河北。虽然明知这是汴京的借刀杀人计,但除了把头伸进铡刀,还能怎么办?总不至于现在***,调转马头杀进汴京吧?现在杀进汴京,把童贯、张邦昌一帮‘奸’佞杀了,但姚古和五万将士也就完了,河北也就完了,甚至汴京都完了,而西北军将从此成为大宋的罪人,遗臭万年。
宁愿战死沙场,也不能丢弃国祚,更不能背负亡国的罪名遗臭万年。
“遵从陛下的圣旨。”种师道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然后他脸‘色’铁青,感觉自己就象被长剑‘洞’穿了一般,接着‘胸’口一阵剧烈痛疼,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
“种帅……”折可求等人大惊失‘色’,蜂拥围上。
“都是我杀的……”种道躺在折可求的怀里,两行老泪凄然落下,“我有罪啊,我杀死了端孺,我杀死了姚帅,我还要杀死你们,杀死那些无辜的西北将士,我有罪啊……”种师道痛声惨呼,张嘴再喷鲜血,当即昏厥过去。
=
种师道为了自己的忠诚以牺牲自己的手足兄弟,牺牲自己的种家军,牺牲自己的袍泽,但并不是所有的西北将‘门’都像种家一样。
西北将‘门’是复杂的群体,每个将‘门’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而折家就是其中的一个突出代表。折家在西北存在了四百余年,如果都像种家这样愚忠,把自己家族和追随家族的勇士们当作可以随意牺牲的祭品,那么折家早就灭亡了。
折家可以为大宋而战,但折家绝会屈从于赵氏大宋的‘淫’威做出毫无意义的牺牲,甚至把整个家族和折家军都赔进去。
折可求坐在种师道,默默地望着那张苍老而痛苦的面孔,望着那一道道因为过度‘操’劳而深陷的皱纹,心里在滴血。
这些年,西北将‘门’在汴京发动的一场战争里,在童贯一次又一次的指挥下,为了满足老皇帝和一帮大臣们的‘私’‘欲’,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多少西北将‘门’因此而没落?多少西北勇士因此而埋骨沙场?但西北人得到了什么?大宋得到了什么?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死亡,西北人在痛苦中哭号,大宋在痛苦中呻‘吟’,而汴京却在累累白骨上荒‘淫’奢侈,一次次饱饮着西北人的鲜血……够了,西北人对得起赵氏皇家,对得起赵氏大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既然赵氏要在疯狂中自取灭亡,那就随他去吧,但西北人绝不做赵氏的陪葬。
种师道缓缓睁开眼,看到可求眼里的凛冽杀气,看到了他脸上的愤怒和决绝。折家做为西北最大最强的地方豪强,四百余年来屹立不倒,其中最重要一个原因就是每到关键时刻,折家都能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替折家做出正确的选择。
这次,折家是折可求,而折可求也做出了选择,种师道可以感觉到那种选择的痛苦,但折可求义无反顾,把利剑‘插’进了身体,忍受着锥心的痛苦,不是在痛苦中死亡,就是在痛苦中重生。
“向虎王……求援……”种师道吃力地抓住折可求的手,低声哀求道。
折可求摇摇头,嘴角轻轻‘抽’搐了几下,“汴京要为西北人的死付出代价。”
种师道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从这一刻开始,折家终于和汴京走向了决裂,而折家是西北人的大旗,折家和汴京的决裂将在短短时间内影响整个西北将‘门’,西北人和汴京的决裂已经不可避免,再无挽回的可能。
“救出姚帅,救出他们……”种师道感觉自己心力‘交’瘁,油尽灯枯,身体越来越冷,渐渐支撑不住了。
折可求曲膝跪下,咬牙说道:“我向你发誓,我一定救出姚帅,即使粉身碎骨,也一往无前。”
种师道颤抖着手,指向了自己的战刀。
折可求趴伏在地,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种叔,保重。”
折可求一跃而起,抓起种师道的战刀,一头冲了出去。
屋外,王、张思正、张|:等一众将领看到折可求拿着种师道的战刀杀气腾腾地走了出来,纷纷站直身躯,肃然而立。
折可求缓缓举起手里战刀,厉声说道:“北上,救出西北兄弟。”
第十三章 国是
月二十七日,洛阳。
这天上午,李虎登‘门’拜访赵明诚、李清照夫‘妇’。
赵明诚四十多岁,身材削瘦,三绺长须,风神俊朗,儒雅温恭,一看就是个做学问的,和那种整日‘混’迹官场的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因为两家之间颇有渊源,赵明诚夫‘妇’和李长浩又是至‘交’好友,所以见面之后,彼此感觉很亲近,谈话的气氛非常融洽。
坐下来之后当然要叙叙旧。赵明诚对李长浩逃离汴京之后的事非常关心,问得很仔细。李虎真真假假,把十几年的逃亡生涯大概讲述了一下。赵明诚唏嘘不已,而李清照更是泪水涟涟。接着赵明诚又问到了李虎这些年的经历。李虎从巧遇马扩说起,层层展开,最后赵明诚夫‘妇’才知道,当今世上知道李虎身世的人已经不少了,而且都是相当有份量的人,当今皇帝,两位公主,李纲和宇文虚中位居宰执,而折家更是西北柱石,现在又多了赵明诚夫‘妇’,但因为李虎的身份太特殊了,这件事距离公开的时间还很遥远,或者根本就不可能公开。
李虎请赵明诚元帅府帮助自己,赵明诚一口答应了。
“前些天,我曾对先生说过,望你们能帮我招揽一些人才。”李虎把西北形势、虎烈府和元帅府当前面临的困境详细说了一遍,“虎烈府和虎烈军的基础是北方汉蕃,若想让北方汉蕃融入大宋,让大宋认同和接受北方汉蕃,需要一个过程,而在这个互相融合的过程中,西北的稳定至关重要。从目前形势来看,要想让西北稳定下来,发展起来先要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政策而这套政策的拟制必须依靠大宋人,所以对我来说,当务之急是选择和征募合适的人才。”
赵明诚点点,指指坐在身边的李清照“我们商量了很久,觉得你在朝廷没有解禁元佑党人的情况下,把元佑党人的后代请到西北非常不合适。”
李虎目‘露’‘惑’之‘色’,认真聆听。
“你的出现影响到了大宋的未来。”明诚继续说道,“你是北方藩镇,而现今大宋危机重重中兴已经成为共识,但中兴的前提是稳定,稳定需要武力,而你的武力恰好可以帮助大宋中兴,所以藩镇必然要介入国政,但这是大宋祖制所不允许的宋绝不允许藩镇干涉国政,祸‘乱’国祚。”
李虎想了片刻然醒。眼里不禁‘露’出感‘激’之‘色’。
赵诚夫‘妇’把李虎当作了他们地孩子心对待。所以才说了真心话这句真心话却让李虎获益匪浅。
大宋地策是以文制武。李虎请来地人都是大宋世家名臣之后。这些人一旦联手。实力很强大。当他们借助李虎地力量重新控制权柄之后。第一个要对付地人就是李虎。藩镇在大宋是不允许存在地。李虎这个藩镇威胁到了大宋地安全。而事实证明李虎确实有威胁大宋地实力。那么可以想象。大宋地君臣还能留下李虎?
“请叔父指教。”李虎恭恭敬敬地说道。
“大宋地现状摆在这里。国内动‘荡’不安。皇统频繁更替。汴京权威受到了严重打击。大宋国祚更是岌岌可危。这时有能力力挽狂澜地也就是你这个藩镇。”赵明诚说道。“你帮助大宋镇戍了江山。那么你这个西北王也就成了事实。汴京不承认也得承认。这样一来。你就有实力干涉国政。以强权和武力推行变革。中兴大宋。”
赵明诚这句话地意思其实就是推测李虎可能要挟天子而号令天下。不过他没有说得那么直白而已。
汴京之所以认为李虎对大宋的威胁最大,其实也是基于对当今形势的预测。明摆着的事,李虎和虎烈军已经占据了西北,进入了中原,能否保住大宋国祚,就要看李虎了。因为‘女’真人正在入侵,李虎暂时还不敢吞灭大宋,以免让‘女’真人渔翁得利,所以他肯定要先抗击外寇,然后控制汴京,挟天子而号令天下。哪个皇帝愿意做傀儡?赵氏皇帝做了傀儡还能保住天下?所以汴京全力防备李虎没有错,议和金国打击李虎也没有错,当然了,汴京也可以创造奇迹,那就是信任西北军,全力支持西北军,在河北战场上击败金军,可惜大宋的君臣至死都要守着以文制武之策,对所有的武人都不信任,他们宁愿把江山送给别人,也不愿意把权力分享给武人,于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
李虎皱眉沉思。以强权和武力进行变革?那么,采取何种政策?政策由哪些人制定?政策出错了怎么办?
“元佑党人案之后,以蔡京为首的新党把持朝政,推行新政达二十多年之久,但结果非但未能国富民强,反而把大宋推进了败亡的深渊。”李虎问道,“叔父认为,现在应该由哪些人出来主持变革?”
赵明诚笑笑,指着李虎说道:“在变革这个问题上,你必须换一种思路,否则必定要重蹈蔡京之覆辙。”
“大宋变法从仁宗皇帝景、庆历年间开始,围绕着变法的争论也就随之展开
场持续几十年争论的核心则是‘国是’的理念问题。
国是?李虎头一次听到这两个字,非常好奇。国是和变法理念有什么关系?
国是并不是一般的国事,而是指治国的大政大策,而在国是的背后,却是权力分配问题,也就是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共定国是。皇帝和上大夫们对于什么是真正的“国是”,皇帝应该怎样与士大夫们共定国是,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甚至有着严重分歧。
皇帝决定变法,但文臣中间有革新与守旧之争,变法者之间也有如何变法的争论,所以这时候“定国是”就成为首要解决的问题,否则无法开始变法。“定国是”如何解决?“国是”制度化。
国是如何制度化?很简单,比如新法,它不再是王安石个人的变革设计,而是神宗皇帝和士大夫们共定的“国是”。国是就是最高国策变法和皇帝、士大夫们的政治生命合为一体容“异论相揽”,由此也成了士大夫之间党同伐异的一个重要依据。
国是制度化了,了最高国策,那么无论是皇权还是相权合法‘性’都可以由“国是”提供,否则名不正言不顺。一切政争、党争也皆来源于“国是”,如果“国是”不能确定么政争和党争也就不会停止。
=
“现在你明白了吗?”赵明诚道,“大宋的党争就是来源于‘国是’,‘国是’不定,新、旧两党势必为了争夺决策权而大打出手。‘国是’为什么定不下来?士大夫们只能鼓吹变法不能发动变法,他们仅仅是思想领域的原动力。变法只能由皇帝发动,皇帝是政治领域的原动力,只有这两股原动力合二为一,变法才能开始,而‘国是’才能制定并将其制度化。”
“看看我大宋代变法,不管是庆历变法还是熙宁变法终都以失败而告终,归究其原因是皇帝和士大夫们无法‘定国是’,说简单一点就是无法合理分配权力。”
“变法最终都要以强权来推行法的具体实施则由宰相和一帮文臣们来‘操’作,相权如果过度集中到变法的新党手上,这显然会影响到皇权,影响到国家的稳定和发展。蔡京就是一个例子,他和新党人士最终主掌了权柄,权势倾天,结果权力失去了制约和监督,贪污**横行天下,新政迅速蜕变,国祚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败亡。”
“皇帝和士大夫们在‘国’理念上有‘激’烈的矛盾,这很正常。仁宗皇帝、神宗皇帝、哲宗皇帝和范仲淹、王安石、司马光、吕惠卿、蔡确这些大臣在‘国是’理念上各有看法,结果导致变法反反复复,党争愈演愈烈。当今太上皇和蔡京在‘国是’理念上也有矛盾,蔡京四上四下就很能说明问题,每当太上皇的变法思路和蔡京的变法思路产生‘激’烈冲突的时候,蔡京就下台,所以新政蜕变的责任不是蔡京一个人的,太上皇、蔡京和大臣们都有责任。”
李有些明白了。
变革不请一帮上大夫们拟制一套行之有效的策略就行了,它需要皇帝和士大夫这两股原动力的结合,而变法若想成功,必须要解决“国是”,而解决“国是”的核心是权力分配,也就是皇权和相权的合理分配。从大宋变法失败的教训来看,必须让相权进一步扩大,直接主导变法。
就李虎来说,挟天子而号令天下,未尝不是以强权推行变法的一个好办法。
“叔父,刚才你也说了,蔡京和新党人士主掌权柄后,权力失去了制约和监督,导致新政迅速蜕变。”李虎问道,“这个问题不解决,如何保证变革的成功?”
“这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二个问题。”赵明诚笑道,“大宋新旧两党之争,表面上是治国策略之争,但归结到根源,却是学术之争,也就是儒家各学派的思想之争。”
=
注释:
国是:源出于南朝范的:
昔楚庄王问孙叔敖曰:“寡人未得所以为国是也。”叔敖曰:“国之有是,所恶也,恐王不能定也。”王曰:“不定独在君,亦在臣乎?”对曰:“君骄士,曰士非我无从富贵;士骄君,曰君非士无从安存。人君或至失国而不悟,士或至饥寒而不进。君臣不合,则国是无从定矣。”庄王曰:“善。
愿相国与诸大夫共定国是也。”
“国是”并不是一般的国事,而是治国的大政大策。
“是,则也”,而“则,常也”,“法也”。“愿相国与诸大夫共定国是也”中的“是”即为则也,常也,法也,是国家长治的大政。“共,同也”,即齐心协力的意思。这样看来,共商国是,即可解释为“齐心协力地商定国家大事”的意思。
第十四章 儒家学派
宋立国一百六十余年,儒学有了很大发展,其中早思想上有个鲜明特点,那就是儒、释、道三教并存,当时因为外有王朝政治的宽容环境,内有三教内容的靠拢兼容,所以自然形成了以崇奉黄老之道为主的儒、释、道三教同设并存的局面。
其后周敦颐援道入儒,创立学。周敦颐晚年定居于庐山,筑书堂讲学于莲‘花’峰下。莲‘花’峰下出一溪,从书堂流过,他便以家乡溪一水命名,称此溪为溪,书堂为溪书堂。后世称他溪先生,称其学派为学。
“周敦颐虽然创立学,但并不为人们所推崇,学术地位也不高。一般人只知道他政事‘精’绝,宦业过人,尤有山林之志,‘胸’怀洒脱,有仙风道骨,而没有人知道他在儒学思想上的高超成就。”赵明诚说道,“大宋有两个人非常了解周敦颐,并对其推崇备至。一个是南安通判程太中,他知道周敦颐在儒学上的造诣很深,将两个儿子程颢、程颐都送到他的‘门’下学习。一个就是你的父亲李长浩。周敦颐的学就是在你父亲和程氏兄弟的极力推崇下,才广为天下儒士所知。”
周敦颐这个人李虎听老爹说过,之所以印象深刻来自于周敦颐写的一篇文章,“……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这篇文章李虎自小就背得滚瓜烂熟,但没想到的是,它的作者竟然是大宋有名的大儒。
“你父亲在太学、国子监授学的时候,曾做了一件轰动天下的事,那就是把周敦颐、邵雍、二程和张载并列为大宋五大鸿儒,而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周敦颐霍然列于五大鸿儒之首。”
赵明诚说到这里的时候,想起了昔年往事,眼里‘露’出一丝哀伤之‘色’。
“这五位大儒在儒学上不但有惊人的成就,而且各自开创学派。”
“二程在学术思想上承继了周敦颐的学,其后出入佛老,返求于儒家之六经,并传圣人之学,创天理论,自此有了二程的洛学。二程长期在洛阳讲学,故其学派称洛学。二程在政治上极力反对王安石新法,也反对作为王安石新法理论基础的新学。在学术思想上,二程的洛学与王安石的新学更是直接对峙。”
“邵雍创立象数学。邵雍的思想结合了佛、易、儒三家,倾心于研究,并以易学为中心,构建了象数学。象数学侧重于宇宙发生论,且有方术倾向,故而不居主流地位。邵雍在政治上与司马光为首的旧党有着相同的见解,对王安石新法多有讥评。”
“张载创关学。张载出生长安,后居陕西凤翔府县横渠镇讲学,世称横渠先生,故称其学派为关学。张载对新法的态度不同于政治上连结旧党的二程,他采取的是比较温和的保留立场。张载一方面主张改革,另一方面则主张循序渐变,不同意新法的‘顿革’。王安石变法之初,曾希望得到张载的支持,但张载在肯定其变法方向的同时,反对其变法的方法,于是二人相处默然,语多不合。”
洛学、关学在大宋归属道学,在这之外,尚有两大学派,那就是王安石的新学,苏洵、苏轼和苏辙父子三人的蜀学。
苏氏父子是蜀眉山人,故称其学派为“蜀学”。
提到新学,自然就要提到变法,提到变法就要提到党争。赵明诚一说到党争,心里就极度难受。几十年的党争,两派互相厮杀,最后搞出来一个元佑党人案,总算暂时停止了两派的纷争。
“在大宋,元丰党人又叫新党,新党是变革派,其变革的理论基础就是新学,而新学在元丰党人主持变革之际,更是成为官学,并延续至今。”
“元佑党人是守旧派,又叫旧党,而旧党在党争中逐渐分成了三派,就是司马光的朔学,二程的洛学和苏氏父子的蜀学。元学术其实就是指这三种学术。司马光是陕州人,;故其学说叫朔学,朔学以史学为重点,洛学以道学为重点,而蜀学兼采佛老,偏重于文学。在这三种学术中,尤以蜀学屡禁不止,最为新党所忌。”
赵明诚不厌其烦,把大宋儒家学派逐一说明。
李虎对儒家学说不感兴趣,他从赵明诚的话里得出一个结论,新党用新学做为锐意改革的理论基础,而旧党用洛学、朔学、蜀学做为因循守旧的理论基础,也就是说,任何一种国策,不管是变法还是不变法,都需要用一种学术思想做后盾。
未来的根基在西北,西北的士人主要是洛学、关学子,而这三种学术理论除了正统关学支持温和变法外,洛学和朔学都是反对变法,如此说来,如果自己要推行变法,那么可供选择的学术理论只有新学和关学。
“叔父,你认为,未来大宋变革的学术理论应该是何种学派?”李虎等到赵明诚把各家学派的理论大致说完之后,马上问道。
“当然是新学。”赵明诚不假思索地说道,“大宋要坚持变革,当然要以新学为学术理论基础。”
李虎沉默不语。
这种深层次的东西,他需要时间消化和理解。
“大宋当然要变革,这是毋庸置疑的事。”赵明诚正‘色’说道,“大宋原有制度造成的弊端严重危及到国祚安危,如果不变革,哪有出路?蔡京主持的变革虽然导致新政蜕变,但这并不代表新政是错误的,变法是错误的。”赵明诚指着李虎说道,“你不是一直坚持要变法吗?既然要变法,当然就要坚持‘新学’,否则新政用什么学术理论做支撑?”
李虎惊讶地望着赵明诚,而李清照也从赵明诚这番话里听出了其它东西,她也十分吃惊。
“元佑党人案不能翻,元佑党人不能解禁,是吗?”李虎问道。
“是的。”赵明诚的口气非常坚决,“元佑党人案是错误的,这个案子迟早要翻过来,但不是现在。”
“什么时候?”李虎追问道。
“变革成功之日。”赵明诚严肃地说道,“变革没有成功,大宋没有富强,这个案子就不能翻,元佑党人更不能解禁。”
李虎晕掉了,这个结果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学派之争、学术之争,反映到政治上就是国策之争,就是变革之争。”赵明诚的语调有些高,情绪有些‘激’动,“你用元佑党人,用元佑学术,那么只能因循守旧,没有可能进行大刀阔斧地改革。退一步说,你可以用元佑党人,但你要坚持改革,则必须用元丰党人,如此新旧两党共同执政,那么党争势必爆发,两党人士为此互相倾轧,大打出手,变革如何继续?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几十年的党争给大宋造成了巨大危害,我们绝不能重蹈覆辙。”
李虎低头沉思。
李清照忍不住了,她生气地质问道:“太上皇和蔡京发动了元佑党人案,把元佑党人赶出了朝堂,党争是没有了,变革是大刀阔斧了,但结果呢?结果大宋富强了吗?新政成功了吗?”
“太上皇和蔡京的做法没有错误,把元佑党人赶出朝堂,把守旧派驱逐汴京,定国是,全力推行新政,没有任何错误。”赵明诚指着李虎说道,“将来他若想变革成功,也要走这一条路,而且只有走这条路才有希望。”
李清照气得杏目圆睁,差点要和赵明诚翻脸了。赵明诚的父亲赵‘挺’之是新党,而赵‘挺’之是元佑党人案的发动者之一,赵明诚支持变革,支持驱赶旧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夫妻两人在一起生活十几年了,赵明诚隐藏得很好,从来没有***自己真正的心思,但今天赵明诚终于吐了真言。
“你一直在骗我?”李清照气极了,面红耳赤,腾地站了起来,“你竟然骗了我十几年。”
“你不要只想着你李家的事,你要顾全大宋的利益,要为大宋千千万万的百姓想一想。”赵明诚正‘色’说道,“对于大宋来说,若想长治久安,只有变革一条路,对于千千万万的大宋百姓来说,只有变革才能让他们安居乐业,而要变革,只能用强权为后盾,只能用一个声音说话,否则变革必定失败。”
“朝堂之上,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声音说话?”李清照厉声说道,“旧党人士有朔学、蜀学和洛学之分,新党不也是派系林立吗?”
“正因为如此,正因为要吸收党争的教训,吸收新政蜕变的教训,在未来的变革中,我们才要确保变革的两个原动力和过去完全不一样。”赵明诚‘激’动地说道,“在未来的变革中,我们不但要保证发动变革的皇帝始终如一坚持变革,而且要确保实施变革的大臣们不再陷入党争之祸,所以,无论是新党还是旧党,我们统统都不要了,他们都已经成为历史了。”
李清照骇然变‘色’。李虎吃惊地望着赵明诚,忽然明白了赵明诚的变革思路,那是一种全新的变革思路。
第十五章 变革新思路
你们想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吗?”赵明诚看看李清照虎,问道。
李虎笑笑,摇摇头。彻底放弃旧党,放弃元佑党人,当然是为了变革,但彻底放弃新党,放弃元丰党人,对变革又有什么好处?
“旧党派系复杂,蜀学灵魂人物苏轼一直饱受打击就是一个明证,但他们在元佑党人案之后已经没落,这里就不说了,我们来说说新党。新党的派系同样太多太杂,这也是导致新政蜕变的重要原因之一。”赵明诚娓娓道来。
“王安石在变法过程中,遭到了朝中守旧派大臣们的阻挠和反对,为此他不得不从中下层官吏中选拔有才干的人出任府署要职,比如吕惠卿、曾布、韩绛、李定、谢景温等人。守旧派随即把以王安石为核心的这批变革人士指为“党人”。
“‘新党’是王安石变法的产物,但在不同时期,‘新党’的构成和内涵是有区别的。比如在熙宁变法的初期,新党专指王安石***。到了王安石和吕惠卿‘交’恶之后,又有‘王党’和‘吕党’两派。元丰年间,蔡确主持变法,于是又有了蔡确***。绍圣以后,变法魁首章、曾布、蔡、蔡京等人互相争斗倾轧,各结党羽,派系更多。”
“你祖父李清臣也是变法魁首之一,他的势力也非常大。”赵明诚对李虎说道,“你祖父和蔡京结仇,就是因为新党内部的斗争。蔡京这个人非常圆滑,司马光主政的时候,他摇身一变,跟着司马光做事,所以你祖父非常不齿他的为人,痛恨他,联合一帮人把蔡京打击得抬不起头来,最后不得不去修国史。蔡京上台后,自然要报复,所以你祖父就变成了元佑党人,只不过曾经是变法魁首的李清臣竟然变成了旧党核心,这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虎面‘色’冷凛,一言不发。太上皇和蔡京联手打击李清臣,为此不惜颠倒黑白,这是李虎心中最大的伤痛,也是他一直想翻转元佑党人案的原因,他要利用自己的实力还李家一个清白,恢复祖父的声誉。
赵明诚一眼就看穿了李虎的心思,他微微一笑,低声说道:“你祖父本是新党魁首,他之所以被打成元佑党人,完全是新党内部斗争的结果。蔡京要主政,要铲除异己,不但要对付旧党,还要把新党内部的对手****,这很正常,权力斗争向来就是这么残酷。李清臣这个案子是冤假错案,在元佑党人案中是个特例,只要机会合适,完全可以翻过来。”
李虎略加思索,轻轻点头。
看样子,自己要把李家的案子和元佑党人案分开来处理了。等到自己控制了权柄,马上就把李家的案子翻过来,指望赵家皇帝恢复李家和祖父的声誉是不可能的了。
赵明诚解决了李虎心结,但也得罪了李清照。李清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碍于李虎坐在当面,而赵明诚又拿大宋百姓的大帽子来压她,无力反驳,只好气呼呼地坐在一边。
李虎当然知道李清照不高兴的原因,所以顺着赵明诚的话对李清照说道:“先生的母舅王家并没有被列入党藉,而王家在大宋又非常显赫,凭借这层关系,你父亲和你的家族完全可以解禁。先生,等我实际掌控大权,我首先就把你我两家的事彻底解决了。”
李清照大喜过望。李虎的实力太过强悍,正如赵明诚所说,他很快就能入朝主掌权柄,这是大势所趋,谁也无法阻挡,所以赵明诚今天才和李虎开诚布公地探讨变法一事。只要李虎主掌了权柄,那这些事就不值一提。其实现在朝廷已经解禁了元佑学术,解禁了司马光和张商英,再继续解禁一部分党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赵明诚看到夫人转怒为喜,稍稍松了口气,继续往下说正题。
“王安石变法之所以遭到旧党人士的‘激’烈反对,从根源上来说是新旧两种思想的冲突,也可以说是变革和守旧两种政治理念的冲突,而这两种截然不同直接对立的治国理念,又表现在南北地域的区分上。新党人士大多为南方人,锐意改革,支持变法,而旧党则大多为北方人,墨守成规,反对变法。”
党争和南北地域的区分有关系?这个说法,李虎还是第一次听说,觉得非常新鲜。
“不同时期的新党核心人物,几乎都来自自东南地区。比如王安石,他来自江西的临川,曾布来自江西的南丰,而陈升来自福建的建阳,吕惠卿来自福建的晋江,章来自福建的蒲城,蔡确来自福建的泉州,蔡、蔡京兄弟来自福建的仙游……仔细看看那些有名的新党人士的原籍,不难发现他们基本上来自东南地区。”
“再看看旧党,司马光是陕州人,文彦博是汾州人,范纯仁、范纯礼兄弟是陕西彬州人,
是河北相州人,吕大防是京兆蓝田人……旧党的党是北方人。”
“你祖父李清臣很特殊,他是河北相州人,一个出来北方的变革者,由此不难推测,他和这些来自东南的新党魁首,有着天生的来自地域政治的矛盾,所以他和蔡京有生死之仇,完全可以理解。”
“另外,新党人士之间很多是亲故关系,如王安石的姻亲谢景温,入台谏重地,王安石的另一个姻亲曾布也得到重用。王安石还将子、婿亲故引入府署重要机构。比如荐举朱明之为崇政殿说书。这个朱明之先是王安石的妹婿,后来续弦王安石的侄‘女’,两人关系可谓亲密。”
“王安石还与儿子王、‘女’婿蔡、妹婿沈括、侄婿叶涛及‘门’生曾布之弟曾肇、陆佃、龚原等人商议变法大计,研究儒学经文,又同王、蔡、沈括共撰,为变法提供理论依据。”
“因此,最早作为变法产物的新党,主要是以王安石为核心、以亲戚、乡党和其‘门’生故吏为主干而集结成的政治群体,具有十分鲜明的区域‘性’和裙带化的特征。”
“随着形势的变化,党争越来越‘激’烈,而新党内部的矛盾也越来越‘激’化,一些新党魁首人物对变法态度也有所变化,始终如一地坚持王安石变法者固然有之,但更有那么一些人或出或入、或同或异、或敌或友,呈现出复杂的政治变化。”
“熙宁、元丰年间,吕惠卿和蔡确执政,主张‘守其成规’;绍圣以后的章、曾布、蔡、蔡京登台,倡导‘绍述’;不管是‘守其成规’还是‘绍述’,这两种政策都和王安石以富国强兵为目的变法有所密切联系,当然,也有一定的程度的背离,但在旧党人士看来,这些派系都是同一类,都是新党,都可以统称为新党的核心。”
“正因为新党派系复杂,导致新党在长达五六十年的党争中,始终没有形成一股稳定的强有力的占据绝对优势的力量,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声音,继而也没有形成一个牢固的‘国是’,这是大宋变法最终失败的重要原因。”
李虎至此大概理解了赵明诚的变革思路。
变革需要两个原动力。首先皇帝要坚持变革,不要患得患失,三心二意,但从过去的变革历史来看,这个非常困难,所以赵明诚希望自己能控制大宋权柄,削弱皇权,确保变革可以长时间持续下去。其次大臣们要坚持变革,要统一思路和方向,不要频繁地改变政策,但过去因为党争,因为同***内的派系林立,导致国策频繁改动,导致朝堂不稳定,国力日渐衰弱。
两个原动力结合了,那么就要“定国是”。“国是”一旦确定,党争和政争就可以得到有效缓解,这有助于变革的成功。
第一个原动力,就是发动变革的原动力,赵明诚解决不了,只能指望李虎。李虎如果能抰天子号令天下,以强权和武力推行变革,那变革的持续进行就可以得到保障。
第二个原动力,就是实施变革的原动力。赵明诚以新党派系斗争对变法的破坏,以新旧两党的党争和南北地域政治群体的对立,来告诫李虎,若想变法成功,首先不能有党争,而要想避免党争,首先就要放弃新旧两党人士,重新用一帮锐意变革的士人。
李虎沉思良久,觉得太上皇和蔡京的合作与赵明诚的变革思路基本上差不多,但变革最终还是失败了,为什么?
“叔父,太上皇主政后,锐意变革,他起用蔡京为相,驱赶元佑党人,推行新政,事实上确立了‘国是’,也避免了党争,但为什么大宋还是走到了今天这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归究起原因,和几十年的党争有直接关系。”赵明诚说道,“几十年的党争让大宋陷入严重危机,尤其是财政危机,所以太上皇和变法大臣们非常急切,要马上扭转财政危机,于是新政迅速蜕变,继而一发不可收拾。”
“我们现在变革,首要解决的还是财政危机。”李虎继续问道,“那我们采取什么办法变法?”
注释:
绍述:
宋哲宗恢复神宗时各项新法的事件。元八年,神宗母高太后死,宋哲宗赵煦亲政。他对反变法派的专横无君久已不满,因此亲政后召见新党,任章为宰相。并以“绍述”神宗成法为名,于次年改年号叫“绍圣”。在此期间,神宗时期的新法逐一恢复,反变法派被贬官流放。史称这一时期为“绍圣绍述”。
第十六章 危机的根源
“不管用什么办法变法,首先要解决两个原动力的问题。”赵明诚笑道,“皇帝的问题,我们暂时不考虑。”他颇有深意地看了李虎一眼,接着往下说道,“现在我们来谈谈士大夫的问题。”
“士大夫变革,首先来源于思想领域,一些士大夫心忧天下,志在变法强国,于是提出了变法的理论和变法的策略。从过去几十年的变法历史来看,大宋只有文荆公的新学和张载的关学在学术思想上有强烈的变法强国的愿望,而新学在变法策略上较为激进,我们称之为‘顿革’,关学的变法理念则相对比较温和,讲究循序渐进。”
“新学是新党人士变法的理论基础,不管新党内部有多少派系,在这一点上却保持一致,这也是新学成为大宋官学的原因。”
“我们如果继续变法,继续以新学做为变法的理论基础,继续坚持文荆公的变法策略,那么我们就要用新党人士,而新党人士大多为南方士人,基本上和蔡京一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太上皇下台后,蔡京一系遭到杀戮和驱赶,但其基础太过庞大,不管在汴京还是在地方,都有着强大的势力。现今蔡京一系承担了大宋陷入深重危机的全部责任,其变法策略和新政政策正在陆续废弃和修改,由此牵连到了文荆公,他的新学理论和由他提出来的新政策略也遭到了质疑。”
“这种情况下,我们继续以文荆公的新学为官学,继续推行文荆公的新政,显然不合时宜,不但得不到汴京的支持,也得不到北方士人,尤其是元佑党人的后代以及他们的门生故吏的支持。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我们这么做也等于是在为蔡京辩护,为蔡京恢复名誉,为蔡京的新政辩解,这是逆流而上的行为,必将遭到全天下人的反对,其后果可想而知。”
“至于旧党,不管是元佑党人还是元佑学术,都是坚决反对变法,或者反对王安石的新政,所以,元佑学术和元佑党人更不能用。”
“我们要坚持变法,不变法就没有出路,就没有发展,就没有中兴之期,但反对变法的元佑党人和元佑学术不能用,新党人士和新学也不能再用,我们必须起用一种全新的学术理论和以此种学术理论为基础的变法策略。”
=
李虎眼前霍然一亮,顿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赵明诚的变革思路果然与众不同。
“叔父,你刚才不是说,要坚持以新学为官学吗?”
“我说的新学,不是文荆公的新学,而是一种全新的学术理论。”赵明诚笑道,“即使要用文荆公的新学,那也只能是借鉴,或者干脆改头换面,用文荆公的新学为内核创造一种全新的学术。”
“当年文荆公为了推行变法,创立了新学,而更早的大汉王朝,董仲孙更是创造了新儒学以配合汉武帝的变革。从过去的历史来看,凡变法必须以学术思想为基础,并以此学术思想培养实施新政的人才,这是变法成功的不二法则。”
“从目前形势来看,我们继续用文荆公的新学和他的新政来变法,显然不行了,前有党争之祸,后有蔡京之败,文荆公的新学和新政在大宋人的心目中一落千丈,强行推行势必引来巨大的阻力,即使那些有心变法的人,也会因为昔年的仇怨而抵制变法。”
李虎连连点头,非常同意赵明诚的说法,但虎烈府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为变法创造一种全新的学术思想吗?这显然不可能。
=
“叔父,你的学术思想是什么?”李虎望着赵明诚,心想你在这件事如此用心,是不是想把自己的学术推出来?如果你有自己的学术思想,那我不惜代价也要让它成为官学。
“我?”赵明诚略感惊讶,随即明白了李虎的用意,和李清照相视而笑。李清照在得到李虎的承诺后,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也逐渐接受了赵明诚的说法,的确,目前情况下若想尽量避免党争,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新旧两党全部排除在朝堂之外。
“我学的也是文荆公的新学。”赵明诚说道,“不过,我主要从事古经文的研究,多年来,我也有一些心得。”
赵明诚虽然学的是文荆公的新学,但主要搜集金石铭文,研究古代文字,从事考释古铜器,整理竹简,记述古迹等工作,说白了就是一个考古工作者,偏重于铭文的著录和考证,以证经补史。
大宋自立国以来就奖励经学,提倡恢复礼制,对古物的收集、整理和研究出现了热潮,前有欧阳修的《集古录》,今有赵明诚的《金石录》,都是这方面的佼佼者。
正因为如此,赵明诚对古经文有很深的研究,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而大宋历代皇帝尤其是当今的太上皇,对恢复礼制非常热衷。其实恢复礼制是个借口,某种程度上是大宋统治者对儒学的一种改造愿望,希望儒学能更好地为政治服务,能为大宋国策的修正提供理论依据,继而帮助大宋用更好的国策发展强大。
赵明诚把自己多年来对古经文的研究、对新学理论的研究和对变法得失成败的总结,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文荆公的变法侧重于财经改革,疏忽了政治改革。大宋变革从文荆公的熙宁变法到蔡京主政,新法断断续续、前前后后实施了五六十年,最后以失败而告终。
=
赵明诚把自己对新政的看法说完之后,李虎有些疑惑了,变法的目的不就是要解决财政危机嘛,为什么还要注重政治改革?
“大宋的危机从表象上看,主要是财政危机,其实往深层次看,财政危机产生的根源则是来源于中央权力过度集中。”赵明诚说道,“变法不去解决危机的根源,却一门心思想从表象上解决问题,那变法不可能成功。”
这话有道理。这就象一个人生病,治标不治本,甚至舍本逐末,那病当然越治越重。李虎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说法,当即对这种观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叔父可以详细说说吗?”
“王荆公的变法思想叫权时之变。”赵明诚解释道,“荆公在地方上做了二十多年的父母官,对权贵官僚们疯狂兼并土地,对中小富豪地主的破产,对百姓在赋税重压下的困苦有非常深刻的了解。大宋财政危机爆发后,要求变革的思潮开始在朝野兴起,其后韩琦、范仲淹、欧阳修等人发起了庆历变法,而荆公也由此产生了变法强国的想法。”
“记得当时荆公写了一份奏章《上仁宗皇帝言事书》,在这份奏章里,他虽然没有提出具体的变法措施,但他明确指出了当时国政和社会危机的严重性,变法的必要和变法的基本原则。他认为当时的危机是‘顾内则不能无以社稷为忧,外则不能无惧于夷狄。天下之财力日以困穷,而风俗日以衰坏’,是以变法势在必行。他认为变法的目的在于富国强兵,而关键在于增加财力。他后来推行的一系列变法措施都是以此为目标。”
“为说明变法的合理性,荆公提出了‘权时之变’的‘先王之政’说。”
“所谓权时之变,就是根据时代变化而修正先王之礼法,这是先王礼法中原有之意,而先王之政在则于运用礼治与法治两种手段治国,缺一不可,但是先王所用礼法都是根据当时需要制定的,随着时代的变化,礼法也会产生弊端,不合时世,后人应当‘讲先王之意,以合当时之变’。如果不敢逾越古人一步,以为这样就是遵从古人礼法,那就错了,恰恰背离了先王之政。”
“汤、武生于桀、纣之世,如果‘暗于君臣之常义,而不达于时事之权变’,哪里有所谓的汤、武?孔子同样‘有时而用权’,如果孔子只知固守常礼而不知权时而变,哪里有所谓的孔子?圣人为政之道,在于审时度势,根据时代需要制定礼和法,这恰恰是遵先王之道、合先王之政。”
“由此可见看到,文荆公所要‘权时之变’的,所要变革的,是中央权力过分集中所造成的种种弊端,还有就是废弃均田后出现的土地过度兼并,而不是要削弱中央集权,更不是恢复均田制。”
“文荆公明确主张‘操纵之权,上之所专’的皇权集权思想,在他看来,国家的政治、军事、经济、教育大权,必须掌握在皇帝手中,不可旁落。他认为历史上的尧、舜、禹、汤、文、武各代之盛,正因为‘人主擅操柄,如天持斗魁’,所以他在变法中,不仅没有削弱中央集权,反而处处为加强中央集权而努力。”
“中央权力过分集中,表现在财经制度上就是国家垄断,这严重触犯了官僚贵族和大富豪们的利益,所以熙宁变法以失败而告终。到了蔡京主政,把元佑党人全部赶走了,一系列的以国家垄断为基础的财经制度实施了,但后果是中央权力过分集中的弊端却无限制放大,最终新政还是以失败而告终。”
“现在我们回头去看一看,大宋的财政危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是中央集权制度,也就是大宋的基本国策,大宋所有制度都是以‘中央集权’来制定的,中央权力越大,皇权高度集中,必然产生弊端,而任何变法如果不在这个根源上想办法,那么弊端就一直存在,无论怎么变法,最终都是失败。”
=
=
=
第十七章 未来的大宋官学
虎听懂了。在赵明诚看来,荆公的变法治标不治本,而创建的学术理论也失去了支撑作用,所以,必须要创建一种全新的学术思想,以这种全新的学术思想来支撑新的变革策略,而新的变革策略首先就是改变大宋的基本国策,在中央集权的基础上实施变法,既不要过度集权也不要权力失衡,因此需要重新分配皇权和相权、中央权力和地方权力,继而制定和实施新的官制,新的财经制度,既治标又治本。
赵明诚的改革思路完全符合李虎和虎烈府的改革思路。以李虎和虎烈府的想法,中兴大宋就是推倒重来,但这种办法目前看来不现实,大宋中兴还是要以大宋原有的礼法为基础,但不能修修补补,必须动一个大手术,既治标又治本。
李虎很兴奋,也很‘激’动,他总算找到了一条看上去比较正确,也很符合虎烈府利益的治国策略,急切间,他非常想知道赵明诚所有的完整的变革构想,“叔父,那么在你看来,我们是不是要即刻构思一个全新的学术思想,创建一个全新的学派?”
赵明诚和李清照面面相觑,哭笑不得。这个孩子自小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若论行军打仗还是不错,但说到做学问却是一窍不通,竟然闹出这么大的笑话。
“使相,这做学问,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构建一个学术思想更需要多年的积累和研究,至于创建一个学派,那不但需要一帮志同道合的大儒和‘门’生弟子年复一年的努力,更需要有超绝的天赋和独特的创新,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李清照笑了起来,慢声细语地说道,“你不要急,这方面你叔父和我已经有了个大概的想法们慢慢告诉你。”
李虎尴尬不已实这话说出来之后他就后悔了,太无知了。
赵明诚的眼神有些恍惚。想起了李长浩,还有自己和李长浩在太学的日子。李长浩在自己的心目中地位很高,亦师亦友谁能想到,李长浩的命运如此乖,而他在逃亡的过程中竟然没有把超绝的学识传授给李虎。难道说李长浩从逃亡那一刻起,他就放弃了一切?那李虎为什么又有今日不可思议的成就?李长浩永远都是一个‘迷’一般的存在。
=
“变革是大宋唯一的路,你要承担大宋中兴之责,自然就要变法若想变法成功,你必须有一帮忠诚、坚定的支持者,这一点至关重要。”
赵明诚这时想到了王安石,当年重用亲故,并被台谏大臣斥之为堵塞贤道,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变法阻力之大中之艰险,岂是一般人所能想象。
“你起自辽东于代北。烈府目前地班底都是北方汉蕃大多数文臣来自于辽国。依靠这些人根本无力推行新政多只能立足于西北。”赵明诚一针见血。李虎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就地形势来说。你尚未在西北立足。也没有进入汴京。更无法确定你掌控大宋权柄发起变革地时间。所以。现在正是你为下一步地变革做准备地最好时机。
“要变法。先要推动变法地人。你原来地班底算一部分。而今你到了西北。要在西北扎根。那么西北地文士肯定也要算一部分。我说过。在变法这件事上。政治群体有南北地域之分。新党基本出自南方。旧党基本出自北方。我们现在既不要新党。也不要旧党。那么把这两部分文士除掉之后。你在西北只能重用支持变法地非旧党文士。”
“当今大宋。在学术思想上。并立三大学派。一王安石地新学。二是二程地洛学。三是张载地关学。除此之外。还有温公地朔学和苏氏父子地蜀学。这两个学派在学术思想上无法和上述三大学派并列。又都是反对变法地守旧派。是元佑党人。而且蜀学还远在西南。所以这两个学派地文士。我们不考虑。”
“二程地洛学同样是反对变法地守旧派。虽然在北方。但同样不考虑重用他们地弟子。”
“这样就剩下两个锐意改革的学派,新学和关学。”
“王荆公的新学,我们肯定不能用,元丰党人,更不能用。现在新学、新政就是皇帝和汴京用来推托责任的工具,谁沾上了谁倒霉。你在北方,却公开用王荆公的新学做为学术理论来推动变革,其阻力太大可想而知。另外,元丰党人大都来自南方,这次蔡京一系又遭到血洗,而吕惠卿、蔡确、章、曾布、蔡等新党派系在这十几年里陆续被蔡京排挤完了,尤其曾布,更是被蔡京列入了元佑党人藉,他和你祖父一样遭受了不白之冤,家人‘门’生弟子被一扫而空。可以这么说,自蔡京一系遭到血洗后,元丰党人尤其是南方的元丰党人已经所剩无几了,也就是说,新学就此走向了没落,而新党步旧党之后尘,就此成为了历史。”
“这样就很清楚了,北方只有关学是支持变法的学派,关学的学术思想又是当今大宋三大学派之一,而你的根基又要扎在西北,那么你不用关学用什么?你不用关学的弟子你还能用哪个学派的弟子?”
=
李虎恍然大悟,喜笑颜开。
运气,我的运气太好了,谁能想到,长安的关学就是未来大宋变革的思想理论基础,这也太神奇了。李虎连连摇头,感觉不可思议。世上的事巧合者多,但像今天这样巧合的也未免太少了。
看到李虎高兴得手舞足蹈的样子,赵明诚和李清照相视而笑。本来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李虎不知道,他竟然要李清照出面,帮他把元佑党人都请到西北来,其实元佑党人的魁首级人物大部分都在西北,如果把他们的子孙后代请出来,那不要说变法,李虎能不能西北立足都难说。
“叔父张载先生是否在长安?”
“哦早就去世”李清照笑道,“算起来,他去世已经快六十年了。”
“那他的弟子呢?是不是都长安?”李虎追问道。
“他的弟子怎可能都在长安?”赵明诚笑道,“不过有几个弟子非常出名,其中最出名的就是蓝田吕氏四贤和水先生李复,而水先生李复就在陕西为秦州知州。”赵明诚捋须而笑,“说起来,他还是你的下属啊。”
还有这样的好事?李虎嘴都笑开“那蓝田的吕氏四贤呢?”
“这四位兄弟名气太大”赵明诚摇头道“你一个都请不到。”
啊?有些傻眼。
“不要对子胡说八道。”李清照瞪了赵明诚一眼,然后对李虎说道,“吕氏四贤,最出名的是老二吕大防,他曾官至右宰相,和范纯仁共掌国事。后来章主政党复出绍述,这位章公报‘私’仇把吕大防一贬再贬,活活把他气死了。吕大防的哥哥叫吕大忠他的两个弟弟吕大均和吕大临更了不起,尤其吕大临吕氏兄弟把关学洛学化的核心人物。”接着李清照叹了口气,“不过,这四兄弟都不在人世了。吕大防最后一个去世,距今也快三十年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赵明诚说一个也请不到。吕大防是元佑党人,是旧党,反对变法,那么吕氏四兄弟是不是都反对变法?关学既然支持变法,那吕大防为什么反对变法?吕大防为了反对变法,所以把关学洛学化了?
“吕氏兄弟反对变法?”李虎问道。
李清照知道李虎误会了,急忙解释道:“吕氏兄弟都是当代大儒,关学洛学化主要是指他们在关学的学术思想里融合了洛学。至于在变法这件事上,吕氏兄弟的分歧很大,老大吕大忠和老三吕大均就支持变法,而老二吕大防和老小吕大临就反对变法,不过他们属于旧党中的温和派,就像新党的曾布一样,曾布也是温和派,变法温和派。”李清照看看李虎,郑重其事地说道,“变革是件改天换地的大事,你不仅需要变革派,需要坚定的盟友,同时也需要旧党中的温和派,需要一些朋友。”
赵明诚用力咳嗽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有些僵,显然不同意李清照这句话。
“张载去世后,关学出现了两大趋向,一个是以吕氏兄弟为代表的关学洛学化,一个是以李复为代表的关学之正传。所谓关学之正传,是指以水先生李复为首的关学弟子禀承关学学风,独传太虚即气之说,坚持关学之正流,而所谓关学洛学化,是指吕氏兄弟在张载死后,转而师承二程洛学,以洛学的义理心‘性’学说影响和同化关学核心思想。”赵明诚说到吕氏兄弟转学洛学的时候,眼里多了些轻蔑之‘色’。
李虎稍加沉‘吟’,问道:“叔父,如果我们以关学为变革的学术思想理论,那要不要承认关学洛学化?”
“当然要承认。”赵明诚毫不犹豫地说道,“学派之间互相学习,取长补短,这是好事,这也表明了儒学博大的‘胸’怀。”
“张载是二程的表叔,关学和洛学本来就有很深的渊源。”李清照在一旁补充道,“洛学就在洛阳,它的‘门’生弟子非常多,而洛阳的西京国子监和嵩阳书院又是各学派集中之地,如果你打算把关学做为未来变革的学术理论,那你就要走关学洛学化这条路,不但要让关学吸收洛学的‘精’华,还要吸收新学、朔学、蜀学的‘精’华,甚至包括象数学的优点,这样博采众长,关学才能发扬光大,才能给大宋国策以强有力的理论支撑。将来关学如果成为官学,朝廷以关学取士,你还怕没有人推行变法?”
李虎连连点头,接着问道:“叔父,接下来我们干什么?”
第十八章 黑暗中的明灯
接下来,我们需要讨论未来大宋变革的方向,它的策具体政策,然后改造关学,而改造关学最重要的一个步骤就是把新学的变革思想融合到关学里。”赵明诚说道,“改造传统儒学是变革最重要的内容,儒学不改,我们就无法为变革提供理论根据。”
“关学的新学化?”李虎好奇地问道。
“不,是新关学。”赵明诚的口气非常坚决,“以后关学洛学化可以提,但最终我们的目标是新关学。”
“那我们是以水先生李复的正传关学为主,还是以吕氏兄弟的洛学化关学为主?”
“吕氏兄弟都不在了,尤其吕大防还是元佑党人,而他们的后代又没有特别出‘色’,所以,这个重任只能‘交’给水先生李复。”赵明诚说道,“水先生李复是张载晚年收的一个弟子,无书不读,犹钻横渠气学,以博学称著关中,是世所公认的关学正传之人。神宗熙宁十年公元1年,李复登进士第,后来入仕为熙河转运使、中大夫、集贤殿撰,现为秦州知州。这个人经常在长安大学堂和横渠书院讲学,‘门’生弟子遍及西北。”
赵明诚看着李,非常严肃地说道:“李复今年七十有四,是关学硕果仅存的第二代弟子,由此可见他在西北的地位。假如他能辅佐你,愿意帮助你推行变革之策,中兴大宋,那么近期,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稳定西北,并在西北迅速扎根。你拥有了西北,成了大宋的西北王,你什么事不能做?你什么事做不成功?”
李虎心‘潮’澎湃啊‘激’动他可以想象的出来,一旦李复公开支持自己,那么西北各的关学的‘门’生弟子马上就会响应,而李复的这些‘门’生弟子大多在西北各地府署供职,如此一来,自己在西北就能迅速立足扎根,在西北推行的一系列变革措施也会迅速得到落实,展壮大的日子指日可待啊。
不过李复七四岁高龄了,说死就死了,没多少年活头,要利用的话趁草,否则就迟了。
“叔父……”李虎迟道“水先生一直坚持关学之正传,他愿意改造关学?”
“关学地核心思想不会动。这是毋庸置疑地这也是李复地底线。越过了这个底线。你就是杀了他。他也不会干。”赵明诚笑道“关学地变革思想较为温和。而荆公地变革思想非常‘激’进。我们称1⑹k小说手机站wap.⑴⑹k.CN整理之为顿革。但这次我们地变革步伐更大。变革思想更‘激’进。所以我们必须对关学做出改造而我们所要改动地。就是张载在关学‘太虚即气’和‘天人一气’地学术思想上所提出来地一系列政治思想和变革思路地保留。不好地废弃有地我们就加上去。”
“比如关学提倡‘学贵以致用’思想。这个很好和‘坐而论道’地洛学、蜀学有质地区别。风格上和王荆公地新学几乎一模一样。这显示出了关学独树一帜地在实践上地理‘性’思考。这个我们要保留。”
“比如张载极力提倡恢复西周典制度地宗法制。所谓宗法。就是封建世族地继承法与继统法。宗法制就是周代创地典章制度中最核心地内容。张载论宗子法。基本上可以说是一种复古主张。而朝廷则一直宣扬要恢复礼制。正好。两不谋而合。我们姑且不论是否要恢复宗法制度。也不管宗法制是否着重于从观念上强调以宗法意识统人心厚风俗。我们只要求恢复礼制。有了这个改革思路。我们就可以着手修改官制。重新分配皇权和相权。调整中央和地方之间权力。尽可能解决或缓解因为过度中央集权而造成地一系列弊端。”
“张载还提倡研习兵法和恢复井田制。这两点提得好。这符合我们地变革思路。
我们可以从研习兵法出。修改兵制。可以从研究田制出。修改赋税制度……等等等等。诸如此类。我就不一一例举了。”
“总而言之。只要我们告诉李复。只要他能用关学来给我们地变革提供理论依据。将来关学就是官学。就是大宋唯一地官方正统儒学。这个‘诱’‘惑’太惊人了。李复根无法拒绝。而由此带来地巨大影响力和惊人利益。更是李复和关学所不敢想象地。所以。李复一定会答应。关学一定可以为我们地变革大计而服务。”
李虎呆呆地望着赵明诚那张兴奋的脸,惊叹不已。
很长时间以来,李虎对大宋几十年的变法没有一个深层次的认识,对未来大宋的变革也没有一个清晰而完整的方案,但今天赵明诚给了他一个惊喜,不但让他更加全面地了解了大宋过
法,也给他提供了一个未来变革的思路和策略。
李虎非常‘激’动,有了这个变革的策略,他就找到了走向未来的路,找到了虎烈府展壮大的方向。
赵明诚夫‘妇’给黑暗中的李虎点亮了一盏耀眼的明灯,这份恩情太厚太重,李虎不知道如何报答他们,一时间感‘激’涕零,情绪有些失控。
李清照明白李虎的心思,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我们是你的亲人,我们愿意为你做一切事情。”
李虎心里一酸,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从未谋面的母亲,泪水霎时盈满了眼眶。李清照眼圈一红,当即把李虎揽进了怀里,“孩子,我们就在你身边,我们不会再离开你。”
李虎心弦颤栗,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顿时滚了下来。
赵明诚和李清照相视无,想到过去的事,想到二十多年来的坎坷,两人也是黯然伤痛。他们这么做,某种程度上是为了自己,但更多的是把李虎当作了他们的孩子,为了这个孩子,他们可以牺牲一切,甚至不管对与错。
良久,李虎稳下来情绪,问道:“叔父,我是不是陪你一起去秦州拜见水先生?”
“不,你暂时不要去,汴京的形势错复杂,而河北战局更是瞬息万变,你哪里都不要去,就待在洛阳,以便应对局势。”赵明诚笑道,“我和你婶娘去秦州,多则两个月,少则一个月,一定回来。”
“叔水先生?”
“我有绝对的把握。”赵明诚说,“但是,在离开之前,我必须知道大宋未来的变革方向,或,你心里大概的一些想法。”
李虎稍加沉‘吟’,说道:“我们最早的法是推倒重来,也就是要,颠覆大宋的基本国策,重建礼法制度,但这几个月到了洛阳后,我们对大宋有了更详细的更直观的认识,我们意识到推倒重来的危险‘性’非常大,难度更是极其惊人,于是打算在大宋礼法制度上的基础上做出修改,继续走文荆公的变革之路,不过相比他的改革思路和策略,我们的步伐要更大一点,不但要在财经制度上进行矫正,还要在官制上做出修改。”
赵明诚赞许地点点头,问道:“能具体的说说吗?”
“我们和西北人结盟的时候,就有一个明确的思路,那就是坚决废弃‘以文制武’之策,未来的大宋不但要提高武人的地位,更要文武并重,文武共理朝政,共享权柄。”李虎说道,“文武并重是未来的大宋国策,我们要在此国策上修改大宋官制。”
赵明诚略感吃惊,愣了半天。在他的变革思路里,‘以文制武’这个国策还是要贯彻执行的,这是确保中央集权的一个不可或缺的手段,谁知李虎第一个要废除的就是“以文制武”之策,这让他措手不及,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赵明诚可以估猜到李虎要挟天子而号令天下,但将来怎么展,赵明诚不知道,李虎可能会篡国,也有可能做个中兴名臣。在赵明诚看来,大宋只要坚持“以文制武”的国策,坚持“不杀大臣”这个祖制,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赵氏皇帝还是有很大机会掌控权柄,而李虎可以做个类似于周公、霍光或郭子仪那样的中兴名臣。但是,现在李虎要坚决废弃“以文制武”之策,让武人共享权柄,其实也就是给他抰天子而号令天下披上合法的外衣,只是这样一来,李虎得到武人的绝对拥戴,“黄袍加身”不过是时间问题。
赵明诚略加思索后,决定不再考虑这些未来的问题。未来的问题未来解决,自己只要做到以变革中兴大宋、以变得强国富民的目的就可以了,有些事不是自己这种人物应该思考的或有能力去解决的。
“还有呢?”赵明诚问道。
“守内虚外、将从中御这些基本国策必须废弃,这些东西不放弃,兵制就无法革新,即使了革新也达不到目的。”李虎说道,“对于大宋来说,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都要打仗,所以兵制的改革迫在眉睫。还有就是财经制度要改革,现在大宋的财政已经崩溃了,要马上推出新的制度,要即刻改善财政状况,否则军队拿什么打仗?”
李虎说了很多,都是当前最为迫切要解决的问题,必须要实施变革才能解决的问题。
赵明诚一一记下,并承诺李虎,在他返回洛阳之前,一定拿出一个完整的具体的变革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