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国富？民富？
王安石变法，司马光反对，变革派和保守派的争论焦点就是“国富”还是“民富”，就具体策略而言，就是“抑兼并”还是“不抑兼并。”
王安石变法的核心就是“抑兼并”。
历来“抑兼并”者都有两大理由，一是道义方面的，即削富益贫为的是百姓均平；一是财政方面的，即“利出一孔”为的是富国足用，其实际动机则多是出自财政理由，即通过经济垄断以充实国库。
历史上历次大规模的抑兼并运动，都是在王朝财政危机的背景下发动的，而“抑兼并”的直接结果则是国家财政尤其是中央财政的“汲取能力”极度膨胀，从而形成所谓“国富民穷”的局面。
从商鞅、桑弘羊、王莽直到王安石，都是打着平均主义的旗号来扩充国库。
但贫苦百姓对这样的“右贫抑富”毫不领情，他们纷纷投到富民那里去反抗官府，比如王小‘波’、李顺，还有宋江，都是富人，都是庄主带领庄客造官家的反，所以说，多数王朝的崩溃都是朝廷“汲取能力”过分强化而使民间不堪忍受所致。
王小‘波’、李顺造反，其真实原因就是国家和百姓的利益之争，某种意义上也是一场反对统购统销的大变‘乱’。当时朝廷在四川设置“博买务”，实行博买政策，就是茶丝帛由官府统一购销，官府低价强购，不卖给官府不行。这样一来，茶丝帛商就赚不到钱了，农民卖的价格也很低。四川茶商茶农非常多，他们利益损失最大，于是就‘激’起了四川茶农一致反抗。李顺就是四川青城有名的茶叶贩子。
宋江造反的原因是一样的。朝廷增设了西城刮田所，西城刮田所是当今皇帝和蔡京等人搞出来地新政，一般老百姓只准有多少多少土地，其余的土地一律归公，然后派出很多人去刮田，这些多余的土地、山林、湖泊统统收归国有。
这个政策听起来也很不错。但贪官污吏太多了，他跑到一个地方，你不给他贿赂，那你即使土地很少。他也说你是大地主，于是土改扩大化了。很多中农，甚至是下中农，因为贿赂太少。或者没有贿赂，他就把你的土地给拿走了。当然了，如果你是大地主，有钱贿赂，他也不会没收你的地。
宋江是梁山泊边的一个庄主，因为梁山泊“公有”了，大家日子过不下去了，没有活路了，于是造反了。而起因就是国家搜刮百姓，与民夺利。
类似于博买务。西城刮田所地国家搜刮机构现在很多。比如造作局、苏杭应奉局造作局、苏杭应奉局等等。它们在南方。是为搞‘花’石纲而设地。
司马光“不抑兼并”地道义理由则是所谓“官不与民争利”。然而真地实行起来就大有奥妙了。
“官”与“民”是一对对立范畴。有双重含义。“民”可以表示与国家或朝廷相对地‘私’人或“臣民”之意。司马光所谓“天地所生财货百物。……不在民。则在官”即指此义。另外。“民”也可以表示与权贵势要相对地下层平民或“庶民”、“下民”之意。
显然。司马光所谓“在官”实指在官府或“公家”。除此以外地一切‘私’有财产。从平民百姓到权臣、贵戚和强藩大将之‘私’有者。都算是“在民”地。也就是说。国家不与‘私’人争利。
他为什么反对“抑兼并”？实际上就是害怕权贵与老百姓一同被“抑”。而反对“官与民争利”实际上是害怕国家妨碍了权贵地利益。因此他们常常公然要求凌驾于“齐民”之上地‘私’人特权。也就是说。他们主张“不抑兼并”。说白了就是要求国家放手让权贵们攫取‘私’人财富。
如果说。“抑兼并”导致了“国富民穷”地话。“不抑兼并”地结果则通常是“国与民俱贫。而官独富”。
什么人称之为官？权臣，贵戚，近幸，强藩大将……官富了，“上则府库殚乏，下则民力穷悴。”其极端后果就是王朝崩溃，就是天下大‘乱’。比如东汉末年，群雄逐鹿，就是典型地例子。
今天的情况也是如此。
“不抑兼并”导致权贵‘私’家势力恶‘性’扩张，而“抑兼并”又导致朝廷“汲取能力”恶‘性’膨胀，于是朝廷轮番用‘药’，在“抑兼并”与“不抑兼并”的‘交’替循环中陷入“一管就死，一放就‘乱’”的怪圈，直到危机日重而濒临崩溃。
看看本朝历史，你就知道官与民为了争夺财富，厮杀到了何种惨烈的地步。
自熙宁以来，以王安石为首的“新党”和以司马光为首的“旧党”几度易位，忽而“变法”，忽而“改制”，忽而“更化”，忽而“绍述”，忽而“建中”，忽而又“崇法熙宁”，来来往往，不亦乐乎，然而，大宋的危机却没有得到任何改善，相反，越来越严重了。
自蔡京主政后，旧党一派因“元党人案”被镇压，至今没有翻身，“新党”因此得势十几年，大肆实施“抑兼并”之制。有人说“新法变质”，说王‘门’后学如蔡京之流扭曲了改革的原意，其实，从王安石那种“人主擅‘操’柄”、“取予皆自我”地“利出一孔”思想发展到后来西城刮田所、苏杭应奉局式的“汲取”之政，本意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搜刮民财以充国库，何来“变质”之说？
只是，以蔡京为首的新一轮改革同样没有化解大宋的危机，反而让危机愈演愈烈了。行，“抑”与“不抑”‘交’替试之还是不行？
说白了，“抑”与“不抑”表面上是经济问题。实质上却是个国政问题，深层次看，却是儒学之争。
自汉以后，“独尊儒术”一直与“汉承秦制”互为表里，儒学已成为杂糅诸家的‘混’合体，而纯儒、纯法都已消失。
王安石虽然师法商君、申韩，但更尊崇孔孟，他实际上是一位带有法家‘色’彩地儒，而司马光的放任主张与其说源自孔孟，不如说更多地来自“清静无为。顺其自然”地黄老道家传统，他可以说是带有道家‘色’彩的儒。所谓儒法斗争，从汉代以后，已经演变为儒家内部的“法儒”与“道儒”之争。
法儒主张“抑兼并”。就是要求强化朝廷的经济垄断，坚决制止所谓的“贱人”发展强大的民间经济，道儒主张“不抑兼并”，反其道而行知。
这两者的主张归结到经济政策上。就是法儒坚持“统制经济”，而道儒坚持“放任经济”，也就是自由经济。把话说回来，王安石变法地根由是什么？在王安石变法之前，大宋实行地是“放任经济”，但由此造成了吏治腐败，“三冗二积”，继而国力孱弱。当今皇帝主政后，以蔡京为相。再实新政，按道理用“统制经济”应该可以充实国库了，为什么危机反而越来越厉害？
原因就是变法，变法导致政争，党争。自王安石变法失败后，新旧两党互相厮杀。几十年下来，大宋国库不但没有充盈，“三冗”等积弊却发展到了极致，蔡京即使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他也无力回天了。
为什么官多？一是科举取士越来越多。科举是文人安身立命的唯一途径，你敢改？二是按照“恩荫”法，恩荫授官的人数量极大，这些人包括皇族宗室和大官僚的子孙、亲属、姻亲乃至‘门’客。这个你敢改？
本朝初年。朝廷内外官员不过数千人。到真宗朝。官员大约万人。到了仁宗朝，增加到一万七千人。到现在。你可以估算一下，大宋有多少官员。还有，正官以外等候官缺地人数同样非常多，这些人也是拿俸禄过日子的。另外，受禄的宗室吏员有好几万人，不受禄而以贪污受贿为生的吏员更是不计其数。
本朝高、中级官员地待遇比较优厚，有俸禄、职田、祠禄、恩赏等。俸禄又分为正俸、添支、职钱、禄粟、衣赐，甚至包括随从们的衣粮，等等，还有酒茶、厨料、薪炭、饲刍之给等。待遇最高的宰相、枢密使，月俸三百贯，月禄粟百石，‘春’、冬衣共赐绫四十匹、绢六十匹，冬绵一百两，人的衣粮七十人，另外每月给薪一千二百束，每年给炭一千六百秤、盐七石。这样，一个高级官员一年的开支总有万贯以上。
官多了，朝廷付出的不仅仅是俸禄和相关待遇，还包括他们的职务消费，这是一个无底‘洞’。据估计，目前所有官员、官署，每年的开支大约在千万贯以上。
至于“冗兵”，那就不要说了，禁军加厢军，一百多万人，每年的军费开始大约在四千万贯以上。
如此同时，皇室地耗费也日益增大。真宗皇帝朝，举行大享明堂礼的时候，一次就耗费一千两百万贯。至于当今皇帝，那就更不要说了，穷奢极侈，耗费之巨，难以计算。
苏辙曾经在上奏中说过，本朝内有养官养兵的费用，外有给契丹、西夏人的奉赠，如今皇帝又给自己挖了个大坑来耗费其余。这种情况如果得不到根本‘性’改变，国库若想盈余，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而国库之所以空虚，都是因为“三冗”，“三冗”问题不解决，根子不解决，这个危机永远没有扭转的时候，但“三冗”又直接关系到国祚利益，皇帝利益，新旧两党的利益，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两派都不愿意在这方面实施大地变革，于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大家都拼命在经济政策上做文章，试图用更多的钱来解决问题，尤其到了蔡京手上，更是把“统制经济”发挥到了极致，然而事与愿违，新政实施的结果和他那些前辈们的初衷根本就是背道而驰了。
至此，大宋内部的危机终于走到了足以威胁到国祚危亡的境地。
李纲说了很长时间，末了，问了一句：“使相，这个理由可以吗？”
李虎沉默良久，叹了口气，“西瓜已经烂了，还能吃吗？”
李纲微微一笑，非常自信地回道：“大宋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虽然树根已经烂掉一半，但只要细心呵护，它会长得更加高大。”所实行的新法的继承。
建中、崇法熙宁：宋徽宗地第一个年号叫建中靖国，倾向‘性’很明确：“建中”就是在新旧之间不偏不倚，做到大公至正；“靖国”就是强调安定团结是压倒一切地头等大事。倘真长此以往，其后政局恐怕另是一番气象，可惜他转眼就改初衷。次年即改元崇宁，表明将崇尚熙宁之政。他与宰相蔡京尽管还打着新法的旗号，但所作所为，与熙宁新法已了无关系，诚如王夫之指出，王安石‘精’心擘划地新法“名存而实亡者十之八九”。
人：qian人即随从。
第十五章 骑墙
正月十八，金国使者到了润州，杨朴和无颜再次联袂而至。
这次杨朴的态度不一样了，他的使命还是联姻，不过这次联姻的内容除了谈婚论嫁，商定迎亲日期外，最重要的是招抚。
金国皇帝赐封李虎为汉王，就是辽东汉族王。这个汉王和奚王、室韦王、渤海王的称呼是一个意思，部族王某种意义上其实就是藩镇，拥有自己的军财政三大权。也就是说，金国正式承认了李虎的王者身份，并将他的军队和地盘收入囊中。
一般来说，部族王的王妃都是本族人，这样一来，金国公主嫁给汉王不能为正妻的理由就有了，金国皇帝的面子也有了。
‘女’真人用一个公主就换取了辽东义军十几万大军和辽西、平州两路州县，这个‘交’易太划算了。不谈了。
杨朴和无颜苦笑无语，来之前，他们就知道结果了。金国皇帝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毫无道理，他也不想想，世上有这么捡便宜的吗？‘女’真人如果****了大辽，取而代之，对李虎有绝对的优势，当然可以用这个条件来招抚，但事实上不是这样，目前金国还一口吃不掉辽东义军，双方都需要对方，这么做只会把李虎推进辽人的怀抱。
金国皇帝为什么敢于这么做？很简单，辽东义军的敌人是契丹人，李虎绝不会背信弃义，再投入契丹人的怀抱，做契丹人的狗。不过李虎现在的处境不好，地盘大了，人口多了，军队多了，他地生存有困难。李虎现在的处境就和当初‘女’真人击败渤海人占据东京一样，需要时间来稳定一切，但可惜他没有时间。现在契丹人也罢，‘女’真人也罢，都在想方设法击败对手，而做为足以影响辽东命运的李虎。无法置身事外，所以他唯一的办法就是答应金国的条件，成为金国的汉部落
金国皇帝和勃极烈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大宋人正在援助李虎。
黄涉留了下来。
帅府经过议定，为了自身的生存和发展，义军在未来一段时间采取的外‘交’策略是“骑墙”，说白了就是做墙头草。在宋、辽、金三国之间往来周旋，争取利益最大化。我现在有本钱了，我可以给自己明码标价，哪个愿意买，请拿钱来，否则，免谈。
“骑墙”之策的本质就是生存，为了生存而左右逢源，谁都不得罪。所以黄涉留了下来，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好象既不愿意反目成仇，也不愿意把自己贱卖了。
“你们地二皇子和我们地总帅一直保持书信往来。”黄涉说道。“去年年底。他们还在显州见了一面。当时二皇子说得很明白。要联姻。而条件是我们保持对燕京地攻势。帮助金军占据上京。怎么过了一个年。你们就出尔反尔。变卦了？”
杨朴一看有‘门’。黄涉用这种语气说话。显然事情还有商量地余地。他随即撇开联姻一事。直接谈双方地合作条件。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双方议定。除了保持边境榷场回易外。金国完全放开东京大市。从而让义军获得部分战争物资。而义军则保持对燕京地攻势。伺机攻击。从而有效牵制辽军主力。
杨朴很满意。虽然联姻和招抚都失败了。但好歹得到了义军攻击燕京地承诺。这样金军在开‘春’后就可以向上京展开攻击了。-
这次辽国使者除了韩外。还有两个人。一个是耶律淳地长史李爽。一个是南府宰相李处温之子李。
辽国地皇帝还在西京。迟迟不愿归返燕京。所有国事皆托付于耶律淳。但耶律淳因为兵败平州路。置燕京于险境。不得不引咎请辞。皇帝答应了。不过他没有罢免耶律淳地官职。只是拿去了耶律淳地摄政之权。至于国事。他则托付于南北两府地宰相。
南府宰相是张琳和李处温，他们两位力主招抚，而北府宰相是萧德恭和萧乙薛，萧德恭在中京主持军事，而萧乙薛考虑到东南路的现实状况，也同意了招抚之议。
上次招抚义军，皇帝开出了一系列空头承诺，而李虎也虚与委蛇，阳奉‘阴’违，并乘机夺取了平州路。这次皇帝的头脑清醒了一点，知道李虎越来越厉害了，继续和他打下去，对大辽有百利而无一害，所要他接受了几位宰相的建议，给出了丰厚的招抚条件。
辽国皇帝赐封李虎为汉王。
这个汉王不是虚号，而是部族王，汉族之王。在辽东，汉族人口多，汉人有南面官系管理，所以没有王，也没有王府，这次皇帝迫于事实，无奈之下仿照管理诸蕃的办法，封李虎为汉王，建汉王府，汉王府所在地就是锦州。至于辽东义军所拥有地州县都隶属于汉王府，有汉王府管理。
“陛下说，如果汉王能收复东京，那么将来汉王府可以迁到东京，而且东京附近的州县都隶属于汉王府。”韩说道，“这个条件已经是陛下能给予总帅的极限了，请总帅慎重考虑。”
李虎一听来气了。直娘贼，‘女’真人要捡便宜，而契丹人则把辽东汉人当蕃族，岂有此理，“辽东是汉人的辽东，在这块地方汉人是正统，而契丹人才是蕃族，请你们把这个问题搞清楚了，然后才来和我谈。”李虎一甩手，又走了，不谈了。
黄涉还是留下来继续谈。
“这个条件的确很好，足见陛下招抚的诚意，但是，我们汉人就是正统啦，这一点绝对不能拿来做‘交’易。”黄涉义正严词，接着话锋马上一转，“不过，就目前地形势而言，我们的确希望找到一条出路。”
韩、李爽和李顿时听出了‘门’道。李虎和叛军显然有生存上的困难，他们希望招抚，但如何招抚，什么时候受抚才能获得最大利益，这也是他们在考虑的问题。
黄涉继续说：“陛下招抚，我们受抚，按道理很简单，但目前形势下，我们缺乏招抚和受抚的最基本条件，那就是信任。陛下不信任我们，我们也不信任陛下，所以，我们当务之急是建立信任。”
韩急忙问道：“‘药’师兄有何建议？”
“你不打我，我就不打你。”黄涉笑道，“我们保持一种默契，这种默契可以帮助我们建立信任，然后我们再谈招抚，那就简单多了。”
三位使者闻言大喜。他们此趟的目的就是试图通过招抚来阻止叛军继续攻打燕京。未来一段时间内，辽军和叛军如果能保持默契，彼此互不进攻，那么辽军随即可以集中力量对付‘女’真人，避免两线作战。
黄涉的建议正和符合大辽利益，正是大辽求之不得的事，但是，李虎是一头狡诈而贪婪地大虫，他既然提出这个建议，当然是有条件，如果不能满足他地条件，后果不言自明。
“我们保持默契是为了建立信任，但信任仅靠默契显然不够，它需要利益‘交’换。”黄涉笑道，“你们也知道，凡事都有利有弊，我辽东义军虽然有地盘了，军队也很多，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手头越来越拮据，所以，希望陛下能对我们开放中京和燕京大市，允许商贾自由出
黄涉看看三人，继续说道：“我们有海路回易，这条海路如果和中京、燕京连到一起，不但可以帮助我们缓解危机，也可以增加大辽地财赋，这对双方都有利，何乐而不为？”
这是互利互惠的‘交’易，大辽完全可以满足，所以韩一口就答应了。
双方随即商议细节。
韩要求义军做出保证，绝不主动攻击中京和燕京，而黄涉则坚持要做出攻击态势。
黄涉有理由，目前我们还没有信任，为了防备万一，义军肯定要做出攻击态势，“等到你们开放了中京和燕京的大市，双方有回易往来了，都在回易中得到利益了，然后才能有信任。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黄涉之所以坚持做出攻击态势，那是唬‘弄’‘女’真人的，同时也是对大宋皇帝的一个‘交’待，你给了我二十万贯援助，我则做出攻击态势，等价‘交’换。
辽国使者很满意，此趟目的达到了，只要双方建立回易，幽燕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就不会爆发战事了，而回易对辽人来说也是个意外之喜，因为大辽国库早就空了，如果能通过回易增收一些商税，也是一件好事。
唯一感到担忧的事，回易会让叛军获得财富，而财富可以帮助叛军增加实力，那将来叛军可能尾大不掉，成为大辽的一个巨大祸患。
第十六章 欺骗
这一年的二月，宋、辽、金三国使者频繁进出总帅府，都试图利用辽东义军的力量改变辽东形势。
大宋当然希望李虎率军攻打燕京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大宋一‘门’心思要做个捡便宜的渔翁。
金国同样希望李虎攻打燕京，从而迫使辽国两线作战，这可以让金军顺利占据上京。
辽国则是竭尽全力保证幽燕的稳定，想方设法暂时和义军停战，从而集中力量应对金军，保住上京。
大宋皇帝答应了李虎的条件，但前提是，在今年六月之前，李虎必须攻打燕京。
“我想确定一件事。”李虎说道，“陛下在九月之前，能否完成北伐的所有准备？”
马扩呆了片刻，脑海里掠过很多事，心里非常烦闷。
去年底，京西大饥，淮东大旱，京东贼宋江聚众造反，主持苏州应奉局的朱因为‘花’石纲肆意盘剥百姓造成东南‘骚’动，凡此种种，都要耗费巨资予以处置，于是，内外廷为了钱财的事吵了起来。
这时候，皇帝要北伐，那就要更多的钱，为此皇帝要求蔡京想办法。蔡京拿出了几个增加财赋收入的办法，结果‘激’怒了朝堂上下，以尚书右丞王安中为首的一帮大臣纷纷上奏弹劾。
蔡京有句口头禅，如果有人质问他经政方面的事，他就说这是皇帝的意思，我是奉旨行事。这次他也一样，也把矛头转到皇帝身上。但大概因为太老的缘故，他的头脑不够灵活，面对大臣们地诘难，他突然说漏了嘴，把北伐的事说了出来。
这下捅了马蜂窝，大臣们一窝蜂地跑到皇帝面前，苦苦哀求，无论如何不能北伐，有的持联辽论，有的持坐观论。总而言之，从现实状况和道义思量出发，就是不能北伐。
皇帝气得两眼‘乱’翻。他当然不会承认了。一张嘴。把责任全部推给蔡京了。说北伐都是蔡京地主意。
蔡京当然不敢说实话。他只能扛着。一个人面对整个朝堂上地大臣。而皇帝和童贯等人则在暗地里继续实施北伐之策。
目前情况下。因为财力严重不足。北伐之策又遭到强烈反对。想在九月之前完成北伐地准备显然不可能。所以皇帝想来想去。又想到金国了。李虎地实力显然有限。而且皇帝不信任他。担心他阳奉‘阴’违。因此。皇帝打算做两手准备。能用李虎就用李虎。不能用李虎就用‘女’真人。反正要确保大宋收回燕云。
二月中。赵良嗣奉旨去金国。商谈联合攻辽一事。而马扩到辽东义军。督促李虎尽快攻打燕京。以消耗辽军实力。
马扩把大宋面临地困难说了一下。其余地事全部隐瞒了。“目前国库有些紧张。而朝堂上为北伐地事争论‘激’烈。不过陛下决心北伐。正在竭尽全力做准备。你放心。九月底。十月初。宋军肯定会发动北伐。”
李虎相信了马扩地话。因为李纲已经把大宋面临地危机说得很清楚了。在李纲看来。解决这个内部危机不但难度大。而且需要相当长地时间。但辽东局势变化很快。此时此刻。大宋又面临外部危机。为此大宋必须把燕云收复。重建中原屏障。确保国祚安全。然后才能一心一意解决内部危机。所以。大宋地北伐是势在必行。
马扩接着又说了一件事。
过去李虎曾说到过大宋有反贼，还提到宋江和方腊的名字，现在宋江真的出现了，那方腊呢？或许马上也要出现。赵良嗣回去禀奏皇帝后，皇帝对此很重视。李虎的老爹是天师道地大神，李虎有这种未卜先知的本事也不以为奇，所以皇帝派人到有盗贼出没的地方去搜寻，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马扩说这话的时候，对李虎超乎寻常的本事很钦佩，而李虎却给马扩勾起了一件心事。集几位主帅和帅府官员商议事情。
大宋要如期北伐，义军则要乘着这个机会夺取燕京。义军若想很好地生存下去，必须攻占燕京，占据了燕京，义军才有和大宋讨价还价的本钱，否则，义军和李虎的这个藩镇迟早都会被大宋吞噬。
经过一番商议，帅府拿出了一个未来策略。在宋军北伐之前周旋于宋、辽、金三国，保存实力。宋军北伐后，予以配合，并抢在宋军之前攻占燕京。拿下燕京后，则和大宋讨价还价。义军的最终目标是，辽东义军的这个藩镇包括整个幽燕，这是义军生存发展地基本条件。
以义军的实力，攻占燕京的难度很大，所以义军从现在开始就要做好准备，务必一击而中。
众人在商谈细节的时候，李虎把铁鹰请到了后帐，“大叔，马上派人回大山，把我老爹的宝贝拿来。这次打幽燕，胜算太小，如果能拿到那个宝贝，我们或许可以顺利攻占燕京。”
这件事铁鹰几乎忘了，一年来时时刻刻为生存而努力，根本想不起来。
“好，我马上派人去办。”铁鹰说道，“但愿老天保佑，但愿你老爹保佑，那件宝贝还完好无损。”
五月，完颜阿骨打亲自率军攻打上京城。上京留守挞不也献城投降。
完颜阿骨打大喜，随即南下打中京。
耶律余睹率军阻击，双方‘激’战。金军损失较大，完颜特虎等数名大将阵亡，而辽军损失也很惊人。金军无力再战，随即罢兵。
辽东义军自始至终没有发动攻击，这是辽军得以集中兵力击退金军的重要原因。
金国为此非常恼火，认为李虎背信弃义，不过，完颜阿骨打和勃极烈们也因此知道李虎地生存策略改变了，他现在要帮助辽人维持目前的辽东格局，继而为辽东义军的生存发展赢得空间和时间。
此刻在润州，李虎同样怒气冲天。
他得到了三个消息，一个是诸夏派出的斥候从宋辽边境送回来的，到目前为之，大宋并没有在河北边境集结军队，也没有任何北伐的迹象。一个是龙竹大仙派人送来的，大宋使者到达燕京，一再向辽国皇帝保证，大宋绝不会背盟。一个是无颜送来的消息，大宋使者赵良嗣到达金国，和金主商谈联手攻辽一事，其中盟约细节已经草拟完毕，赵良嗣很快就要返回汴京了。
宋金结盟，这在李虎意料当中，但双方无视辽东义军的存在，坚决不让辽东义军参予瓜分未来地辽东利益，这是李虎绝对不能容忍地事。其次，大宋从皇帝到使者，一起欺骗辽东义军，把辽东义军当白痴，让辽东义军去送死，更是一件令人极其愤怒的事。
这件事让李虎和义军几位主要人物彻底失去了对大宋皇帝和大宋地信任，他们决定实施自己的生存发展之策。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北伐时间推迟了，估计要到明年开‘春’了。他再一次催促李虎攻打燕京。
李虎冷笑，问马扩，“原因是什么？”
“蔡京被罢相，致仕回家养老了。”马扩苦叹，“陛下以牺牲蔡京为代价，来换取朝中大臣们对北伐的支持，但蔡京一去，很多国策就会修改，陛下能否筹集到足够的钱财以发动北伐，目前无法确定，所以，北伐只能推迟。”
这话放在过去，李虎听不懂，但自从李纲详细解说了“统制经济”和“放任经济”之后，李虎一听就明白了。
“统制经济”虽然可以为国库增加收入，但严重损害了权贵官僚们的利益，所以蔡京是众矢之敌，他的下台，意味着“统制经济”要松动了。皇帝为了让朝堂上下都支持他的北伐，势必要让这些权贵官僚们获得利益，但这样一来，国库收入就要有所减少北伐要动用几十万军队，要‘花’费好几千万贯军资，在国家财政入不敷出的情况下，这几千万贯的军资将从何而来？
“既然北伐推迟了，我为何还要打燕京？”李虎嗤之以鼻，“你回去告诉陛下，现在辽东形势变了，‘女’真人攻占了上京，为了阻挡‘女’真人继续南下的脚步，我目前要联辽遏金，我已经没有能力攻打燕京了。”
第十七章 利益至上
马扩不同意李虎的说法。\\大宋的目标是收复燕云故土，重建中原屏障，若想达到这个目标，必定撕毁与辽国的盟约，攻击甚至消灭辽国。现今辽国已经失去东京道和上京道，五京已失其三，再加上年年征战，实力损失严重，正是乘势予以重创的良机。
“使相，联辽遏金，不利于大宋北伐，更不利于大宋收复故土。”马扩恳求道，“请使相以大局为重，体谅陛下和大宋的难处，竭尽全力攻击燕京。燕云若能收复，受益最大的是大宋千千万万的百姓啦。”
这句话让李虎很反感。马扩拿百姓的生死来欺骗和要挟自己，忍无可忍了。
“当初陛下与我曾有约定。”李虎强忍怒火，慢慢说道，“为了配合宋军北伐，我在攻击燕京的同时，还要拖住中京道辽军，还要阻挡金军南下。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我继续攻打燕京等于帮助金军南下，除非两线作战，但凭义军的实力，凭我现在的财力和物力，根本没办法两线作战。”
李虎盯着马扩，问道：“请问，陛下一而再再而三要求我攻击燕京，到底目的何在？到底是为了北伐还是要置我于死地？假若我败亡了，而宋军又未能实行北伐，那‘女’真人灭亡辽国后，大宋又将面临怎样的局面？难道我的存在对大宋没有任何好处？难道我做为藩镇，为大宋戍守幽燕边境，抵御金军，对大宋有百害而无一利？”
马扩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李虎的不满，他则更加不满。
“使相。你似乎把自己的位置‘弄’错了。虽然你是藩镇，但陛下是君，你是臣，陛下叫你攻击幽燕，你不听，或者阳奉‘阴’违，那就是抗旨。再说，陛下对你恩宠之致，不但赐你高官厚爵，还想尽办法给你以援助。你一匹战马卖四百贯。陛下为什么答应？还不是想给你更多的援助。但你呢？你又是如何报答陛下的？早在三月陛下就叫你进攻，但你阳奉‘阴’违，没有任何动作。现在‘女’真人拿下了上京，契丹人岌岌可危，正是攻打幽燕地好机会，结果你更过份。直接抗旨。”马扩气愤地质问道，“我真的不明白，你投奔大宋，到底是想实现祖祖辈辈的夙愿回归天朝，还是想‘蒙’骗大宋借机壮大自己在辽东称王称霸？”
双方把话说到这份上，场面就显得很难堪了。
黄涉马上出来打圆场。大宋是义军的财神爷，这位财神爷的行事方法属于那种典型的商贾风格，绝不做没有利润的投资，更不会任意施舍，即使这样。义军在双方的回易中也赚取了惊人的利润，所以，这位财神爷无论如何不能得罪。要小心伺侯着，以便继续赚钱。
“上使，陛下有难处，我们也有难处。”黄涉笑道，“对于我们来说，生存是第一要务。虽然我们有满腔的报国热忱，不惜为大宋抛头颅洒热血，但前提是必须要活着，假如死了，那还报什么国？更不要说配合宋军北伐收复故土了。”
马扩听到这话更气。暗自怒骂。你们这帮汉虏狡诈贪婪。手上有十几万大军还说什么生存问题？简直是笑话。你们所谓地生存问题。不是能不能活下去。而是如何活下去。如何想办法称王称霸。想到未来地形势。他不禁忧心忡忡。李虎陈兵东南。养‘精’蓄锐。实力会越来越强。将来尾大不掉。肯定是个祸害啊。
“我们从金国得到一个不确定地消息。”黄涉继续说道。“听说陛下正在和‘女’真人商谈联手攻辽地事。”
马扩早有准备。当即予以否决。
这件事绝不能承认。很明显。抛开李虎。和‘女’真人联手攻辽。说白了就是不信任李虎。既然不信任李虎。那大宋现在就是利用李虎。等到时机合适地时候。必定还要解决李虎。由此可以想象。李虎会做出何种‘激’烈地反应。现在李虎没有公开翻脸。仅仅是拒绝攻打幽燕。主要还是想维持和大宋地亲密关系。继而从回易中获得钱财和粮食。发展和壮大自己。只是这样一来。双方好不容易建立地信任基础转眼毁于一旦。
马扩暗自苦叹。陛下为了北伐。殚‘精’竭虑。想尽了办法。内部问题要解决。外部问题也要解决。可惜。内部问题还没有解决好。外部问题又惹出了大麻烦。北伐真是难啦。
“陛下要和‘女’真人联手攻辽。这我们能理解。”黄涉笑道。“我们义军地实力太有限了。即使是配合宋军北伐。也很难确保成功。所以。我们支持陛下地联金攻辽之策。只是……”黄涉拖长腔调。两眼望着马扩。直言不讳地说道。“我们义军也是辽东地一股势力。和辽东未来利益紧密相关。把我们抛在这份盟约之外。是不是有些不妥？”
马扩不说话，他也没办法说话。
大宋之所以决定再度派出使者结盟于金，一方面是出于义军实力不足的考虑，另一方面也是担心义军迅速崛起，将来尾大不掉，酿成藩镇之祸，所以，这份盟约绝不允许义军参予。
义军如若参予，事实上等于和宋、金两国平起平坐，这对未来辽东格局的影响之大可想而知，因此，大宋也好，‘女’真人也好，在商谈这份盟约的时候，彼此都有默契，提都不提辽东义军，其背后的意思很明显，两国的第一目标是辽国，而第二个目标就是辽东义军，不论是宋还是金，都绝对不会让这股汉虏存在。
“当然了，这个消息还未经证实，只是一种传闻而已。”黄涉哈哈一笑，捋须说道，“不过，无风不起‘浪’，既然我们听到了这个传闻，我们就不得不预作准备，免得被人卖了还傻乎乎地帮人算钱，所以，我们商议之后，随即决定联辽遏金，并把主力调到锦州一线。”
“早在二月地时候，辽国皇帝就已经派人来招抚了，条件非常优厚，其后辽国使者频繁来润州，特使韩有段时间干脆常驻润州，条件一次比一次好。”黄涉指指李纲，“这件事李上使已经禀奏陛下，相信你也知道，而联辽遏金也符合陛下最早的北伐策略。把‘女’真人挡在中京道之外，这也是确保宋军北伐成功的条件之一嘛。”
“陛下对这件事一直没有表态，显然他默许我们这么做，但突然间，陛下变计了，在宋军没有做好北伐准备地情况下，叫我们继续攻幽燕，和辽人作战，而不是挡住‘女’真人南下的步伐，这太奇怪了，而且严重不符合大宋利益。”黄涉问道，“请问上使，陛下真的派人和‘女’真人签订了联手攻辽的盟约？否则怎有这种自损利益的计策出现？”
马扩无言以对，只好以回奏汴京来予以搪塞。
黄涉这几句话已经把义军的需要说清楚了。第一，辽人招抚条件优厚，封王建藩，允许辽东汉人独立成府，建立自己独立地小王国，相反，大宋皇帝至今连个王都没有封，而藩镇更是一句空头承诺。相比起来，辽东义军改弦易辙，投奔大辽，在利益上绝对划算。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义军要以独立的身份，参予瓜分未来的辽东利益。李虎要在辽东这个大锅里分一杯羹，若想不给他，后果就是前者，李虎可能要转投大辽了。
汉虏骑墙，卑鄙无耻，背信弃义，地地道道的小人，实在不足以相信，更不足以与之为谋。
马扩临走前，和李纲长谈了一次。
李纲在义军待了大半年了，对李虎和辽东义军有一定的了解，他认为辽东汉人向往回归天朝，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感情，真诚而感人，“请你回去禀奏陛下，辽东的汉人和天朝不过分割了一百五六十年，他们也是中国人，身体里流淌着和我们一样的血液，请陛下拿出诚意来，认可他们，承认他们，接纳他们，信任他们。”
“信任是互相地，需要双方一起给予，以陛下现在地态度，不但无法赢得辽东汉人的信任，反而适得其反，让辽东汉人失望沮丧以致于绝望，最后不得不为了自己地生存而奋起抗争，其结果是不言而喻的，既不利于北伐，更不利于未来的大宋安全。”
“就目前形势而言，义军联辽遏金对大宋非常有利，只待时机成熟，即可北伐燕云，完全没有必要联金攻辽。”
马扩心内怨愤，根本听不进去，反而认为李纲在义军待长了，被义军洗脑了，“现在蔡京下台了，你是不是写份奏章给陛下，请回汴京？”
第十八章 被掏空的大树
马扩走了，金国使者来了，其后辽国使者也来了。
金国的使者依旧是杨朴和无颜。这次杨朴发飙了，破口大骂，说李虎背信弃义，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
“去年你们南下平州路，我们先是主动后撤东京，帮助你们欺骗契丹人，其后又主动攻打上京，并且在关键时刻攻打兴中府和川州一线，帮助你们牵制了契丹人的兵力，但你们是如何回报的？在我们攻打上京的时候，你们按兵不动，当我们南下中京的时候，你们还是按兵不动，由此导致我大军南下攻击失败，损失惨重。”
李虎一句话就把他了顶回去，“我大军在南京道至少牵制了二十万辽军，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助，你们能顺利攻占上京？如果说无耻，完颜阿骨打尤甚于我，请问他当年是怎么夺取东京的？”
杨朴被哽得面红脖子粗，半天没说出话来。
无颜急忙转移话题。金国使者这次来的目的还是结盟攻辽。这次南下攻击失败，让‘女’真人意识到李虎的生存策略已经改变了，假如李虎改弦易辙，联辽攻金，那辽东形势将对金国不利。
杨朴老调重弹，又是联姻。
李虎生气了，“狗娘养的蕃虏，你没有记‘性’啦？你以为完颜星星是天上的月亮啦？告诉你，老子要她是给你‘女’真人面子，但现在老子不要了，不给你‘女’真人这个面子了。你马上给我滚，你回去告诉完颜阿骨打，他要想联宋攻辽，那也要看我答应不答应，老子要是不答应，你们和大宋人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什么得不到。给我滚……”
杨朴和无颜当然不会滚，这事情还没有谈出个名堂，回去没办法‘交’差啊。
李虎走了。黄涉留下继续谈。对付‘女’真人，他懒得转弯抹角。直奔主题，“你们和大宋结盟，联手攻辽，这直接关系到我辽东义军未来的利益，所以我们不但要参加这次结盟，还要从中分一杯羹，该我辽东义军应得的利益。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至于联姻一事，直接表明了你们的诚意。如果你们有诚意，那就把金国的公主送来，然后我们去参加会谈，三方共议联手攻辽，否则，我们不但不参加这次结盟，反而要和契丹人联手，联辽遏金。”
杨朴和无颜大吃一惊。虽然已经预料到这次谈判会很艰难。但谁能料到。李虎乘着金军大败之际。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了。至于金国公主。更是成了双方结盟地一个信物。不给也得给了。
“大辽使者就在这里。几个月来我们一直在谈这件事。”黄涉继续说道。“以大辽皇帝地意思。如果我们攻克东京。那么东京就是汉王国地治府。东京附近地州县都隶属于汉王府。而辽西也依旧是我们地。这个条件极其丰厚。我们总帅正在考虑这件事。假如大辽皇帝有足够诚意地话。他可能会接受招抚。”
这种大事杨朴和无颜无权做主。只能匆匆返回黄龙府禀奏皇帝。一次李虎。询问他真实地意图。因为他从完颜宗望那里听到一个消息。说大宋使者告诉金国皇帝。李虎已经投奔了大宋。并得到了大宋皇帝地援助。这件事让黄龙府意识到金国对李虎和辽东义军地判断出现了错误。他们不得不重新评估李虎地实力和由此所带来地一系列变化。最后他们决定派出使者。试探一下李虎地想法。
李虎承认。自己确实投奔了大宋。并把有关北伐地事具体说了一下。但大宋皇帝撇开义军联金攻辽一事让自己极为愤怒和失望。自己为了生存不得不另寻他路。
“我对你说过。不要回归大宋。更不要相信大宋地皇帝和那帮无耻地臣僚。”无颜愤怒地说道。“我了解大宋。更清楚那位皇帝。虽然赵良嗣地平燕之策地确完美无缺。可惜他不该在这个时候返回大宋。并献上这个计策。以大宋皇帝和那帮臣僚们地本事。北伐成功之日。也必是大宋败亡之时。”
李虎吓了一跳。他最怕地就是这件事。他之所以决定依靠自己地力量攻占幽燕。也是担心老爹地故事变成现实。在他地内心深处。天朝就是他地家。他地根。他即使粉身碎骨。也要保护自己地家。保护自己地根。
“为什么？”李虎问道，“你有什么理由说北伐成功之日必是大宋败亡之时？”
“你想知道吗？”无颜苦笑，眼‘露’悲‘色’，显然内心里也是痛苦不堪，“这件事说起来要很长时间，你如果有耐心的话，我可以说给你听。”
无颜首先说到了藩镇之祸，由藩镇之祸说到大宋建国后所设置地一系列律法制度，这些律法制度的最终目的是集中皇权，以避免藩镇之祸。
继而说到澶渊之盟，由澶渊之盟说到了大宋律法制度所带来的一系列弊端。因为这些弊端，才有了王安石变法。因为王安石变法，大宋的政争、党争才骤然剧烈，最后出现了“元佑党人案”。
“元佑党人案”牵连甚广，党争之祸对国祚的摧残一时到达极致，大宋至今还没有从这场党争中恢复元气。
因为元佑党人全部被赶出朝堂，旧党一扫而空，这随即造成元丰党人一家独大，新党独霸朝纲，于是官员地腐败骤然‘激’化。大宋富裕，官员贪污受贿不足以影响到国祚稳定，但官员一旦腐败到极致，利用权柄和国策来腐败，那就足以摧毁国祚了。
现今的大宋就是这种状况。
“北伐的阻力为什么这么大？很简单，北伐是皇帝和其亲信大臣发动的，而北伐需要耗费惊人的钱财，这些钱财的一部分将落入这些人的腰包。北伐是卫国大计，同时也是官员集体腐败和敛财大计。”
“这笔巨大的钱财从何而来？靠权柄和国策来横征暴敛，这必然要损害百姓和大部分臣僚权贵的利益。臣僚权贵利益受损，必然想方设法捞回来，这笔钱最后还是摊派到百姓头上。百姓不堪重负，必然要造反。百姓造反会让国家和臣僚权贵们地损失更大，于是他们继续利用权柄和国策来敲诈盘剥百姓，最后恶‘性’循环，国将不国。”
“蔡京为什么下台？说得简单一点，就是皇帝要平衡臣僚权贵们地利益所得。钱不能总是由你蔡京一个人赚，到了需要大家出力的时候，还是让大家一起赚比较好。”
“如此一来，北伐成了大家敛财地工具，臣僚权贵们就象牛虻一样肆无忌惮地喝着大宋的血，由此可以想象，北伐不论成功与否，它都将对大宋百姓造成巨大的伤害，对大宋国祚造成严重的打击。北伐之后的大宋就象一颗被掏空的大树，只要一阵大风吹来，大宋就会轰然倾覆。”
李虎骇然心惊。难道老爹的故事是真的？
大宋内部的事，李纲已经对自己说过一次，但他是从国穷民富，是从变法，从经济角度来说的，他最终的意思是大宋民富，但国穷，经不起大风大‘浪’，所以他希望李虎能配合大宋北伐，收复故土，继而让大宋变得更加强大。
今天无颜则是从大宋律法，从政争、党争，从政治角度来说的，他最终的意思是大宋早已被蛀虫掏空了，没有北伐尚能支撑，一旦北伐，等于遭受重创，马上败亡。
“不要回归大宋。”无颜劝道，“如果你能占据幽燕，在大宋和金国之间形成一道坚实的屏障，你同样可以生存，同样可以保护大宋，时机合适的时候，你同样可以实现回归大宋的梦想，但现在，你无论如何不能回归大宋。”
李虎没有完全听明白。占据幽燕，虽然可以隔开大宋和金国，但也处在两国的夹击之中，如果这两个无耻的皇帝联手对付自己，那自己如何生存？所以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投奔大宋，乘着大宋北伐之际发展壮大自己，最后以强藩的形势生存下去，这是最现实的生存之策。至于大宋会不会败亡，好象不是自己应该考虑的事情吧？再说，如果大宋‘乱’了，造反者此起彼伏，自己岂不正好得到逐鹿天下的机会？
蓦然，李虎想到了靖康之耻，想到了岳飞……不对，老爹的故事肯定是虚构的，‘女’真人怎么可能强大到那种地步？完颜阿骨打就算是天神降世，他也没有本事在短短时间内把金军打造成一支无敌天下的军队。
李虎考虑再三，没有接受无颜的建议。
第十九章 海上之盟
无颜急了，他突然‘激’动地说道：“我是大宋人，我在大宋遭受了不白之冤，我被大宋的皇帝和蔡京等人百般凌辱，我仇恨大宋的皇帝和蔡京那帮‘奸’佞，但我爱大宋，大宋是我的家，是我的根，我不愿看到大宋轰然倾覆，请你务必相信我一次。”
李虎无法相信。不管是李纲说的国穷民富，还是无颜厉声痛斥的腐败，都让他无法相信大宋这个强大的王朝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大宋太强大了，它每年有近万亿贯的财赋收入，它有一百多万军队，它有取之不竭用之不竭的财富，大宋绝不会败亡。
“那好，我问你，既然大宋如此强大，为什么自澶渊之盟后，大宋再也没有发动北伐？既然大宋如此强大，在辽东战‘乱’连绵、契丹人岌岌可危的情况下，大宋为什么还要求助于你，还要联金攻辽？大宋为什么不能独自完成北伐？”
这个……李虎想了一下，说道：“这是策略考虑吧？如果让辽军陷入两线作战的窘境，宋军当然更有把握了。”
无颜嗤之以鼻，“你知道宋金盟约的草案是什么吗？”
这份草案规定，宋金各按商定的进军路线攻打辽国，金军攻取辽国的中京大定府，宋军攻取辽国的南京析津府和西京大同府。宋答应灭辽后，将原来输给辽的岁币转输给金。金则答应将燕云还于宋。双方均不得单独与辽讲和。
“你从这份草案里看出什么名堂没有？”
李虎一眼就看出了名堂，顿时怒不可遏，破口大骂，“狗娘养的杂种，我已经投奔了大宋，我也已经占领了平州路，为什么大宋没有它们收回去？”
“不，这不是重点。”无颜说道，“宋金两国要利用你，要消灭你。但大宋显然不好动手，所以把消灭你的事‘交’给‘女’真人了。但这不是我要告诉你的东西。我要告诉你的是，大宋为什么要把输给辽的五十万岁币转输给金？为什么要金国答应，必须把燕云十六州还给大宋？如果大宋顺利攻占了南京析津府和西京大同府，燕云十六州事实上已经收回，它还需要金国做出这样的承诺并答应给金国五十万岁币吗？”
李虎想不明白，找不到答案，只有听无颜继续说。
“这是因为。大宋皇帝很清楚，他没有能力同时攻打南京析津府和西京大同府，但为了收回燕云十六州，他宁愿用这种不平等的盟约给自己预留一条后路，假如宋军北伐失败，他还能用每年五十万岁币买回燕云十六州，换言之，他还是占了一个大便宜。”
无颜笑了起来。笑得很无奈很悲哀。“你想知道原因吗？”虎迫不及待想知道原因。因为这份盟约在他看来。简直太荒谬了。宋军既然攻占了南京析津府和西京大同府。收复了燕云十六州。那还用得着每年给金国五十万岁币吗？大宋皇帝地脑袋是不是给‘鸡’踩了。坏了？
“因为大宋吏治腐败到了极致。不论是官署还是军队。只要有官地地方。就有令人瞠目结舌地腐败。”
“大宋地军队。其实根本就没有一百多万。据我地估计。大宋地禁军和厢军加在一起有八十万就算撑破天了。”
“在军队。吃空饷是司空见惯地事。当官地虚报军队人数。然后冒领军饷。中饱‘私’囊。其次。肆无忌惮地克扣钱粮。当官地有钱。就在军中放‘私’债。另外。他们还差使士卒从事酒垆、‘药’局、回易、房廊等各种赢利活动。军中弊政地严重不仅影响到军队地数量。更影响到了军队地士气和战斗力。”
“澶渊之盟有一百二十多年。河北边境百年无战事。造成地最可怕后果就是军备松弛。军队更是有名无实。屯驻河北地军队都是武将们用来发财致富地工具。人员不足。战斗力就更不要提了。河北军队根本不能用来打仗。”
“当今大宋。可用之兵只有西北军。这还得感谢西夏人。正是因为他们地寇掠才让大宋保留了一支可以用来打仗地军队。”
“去年，西北军大将刘法阵亡，十万‘精’锐全军覆没，西北军遭受重创，但西北军还有三十万，还可以调用一半军队参加北伐。十五万军队，同时打南京和西京，能取得多大的战果，你自己想想就知道了。”累，他勉强还能接受，但无颜说，大宋只能调用十五万军队北伐，这实在让他不能接受。一百多万军队，最后调到北伐战场上的只有十五万人，这怎么可能？
“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李虎警觉地望着无颜，右手不由自主地握上了刀把。
“几年前，我在汴京，出任尚书省兵部员外郎。”无颜叹道，“不过你放心，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了。”
李虎晕乎乎地想了半天，总算明白大宋皇帝的北伐之策为什么遭到了朝堂上下地强烈反对，知道大宋皇帝为什么既想利用自己又想灭了自己，为什么要联金攻辽，为什么要和金国签订这份看上去极不平等的盟约了，说到底一句话，大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自己没实力，只好低声下气了。
靖康之耻？靖康之耻难道是真的？这不可能，这简直像天方夜谭一样不真实。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大宋一朝，有两次变法，一次是范仲淹地庆历新政，一次是王安石变法，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可以详细和你谈谈，或许，你能从中领悟到一些东西，也能明白大宋为何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接着，无颜躬身为礼，郑重说道：“总帅，请你好好想想，目前形势下，联辽遏金，确保辽东三分天下，维持鼎足格局，才是总帅和义军的真正出路啊。”
李虎送走了无颜，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了很久。
老爹的故事，靖康之耻，李纲的国穷民富之论，无颜的惊天秘密……自己到底应该做出何种选择？
辽国地使者在润州等了三天，心急如焚，他们一直没有看到李虎，而罗青汉、董小丑和黄涉等人也是避而不见，这让他们非常惶恐。
这天深夜，李虎突然出现，连夜商谈。
韩、李爽、李忐忑不安，把辽国皇帝的意思详细转达。
辽军先是由耶律余睹击败了金军，接着又从大漠传来好消息，耶律大石平定了阻卜人的叛‘乱’。辽国皇帝和宫帐大臣们欢欣鼓舞，继而信心大增，把耶律大石调到了中京战场，想马上反攻，夺回上京，这时候，招抚李虎就成了头等大事。
半年来，双方保持默契，李虎信守承诺，没有发动攻击，而辽国也信守承诺，对义军开放了燕京和中京大市，任由义军通过商贾购买各种物资。半年来，双方算是建立了一定的信任，但李虎一直拒绝受抚，这令辽人非常头痛。
这次，辽国皇帝开出了更丰厚的条件。李虎如果受抚，可以以汉王身份出任都元帅府副元帅，兼领东南路都统。说白了就一句话，你给我卖命，替我杀‘女’真人，要什么有什么，当然了，要我大辽的国祚那是万万不行的。
谈完了赐封，接下来就要谈要求了。辽国皇帝希望李虎能出兵威胁东京，继而帮助辽军收复上京。
“你们什么时候发动攻击？”李虎问道。
韩迟疑了片刻，试探着问道：“总帅的意思是……”
“如果可以的话，请大石来一趟锦州，或者我亲自去见见余睹、萧干，我们坐在一起，具体商量一下攻击之策。”
韩大喜，马上问道：“总帅愿意接受印绶？”
李虎笑着摇摇手，“时机未到。你回去告诉陛下，现在我不受抚，对大辽更有利。”
这句话韩听懂了。李虎野心大，一个汉王和一个藩镇满足不了他，他还要看辽东形势地发展，如果辽军节节胜利，李虎受抚不过是迟早地事。换言之，如果辽军又输了，又被金军打败了，李虎的立场随即就会转变，这是一个典型地“骑墙”策略，风吹两边倒。
韩暗自叹息，感觉未来一片黑暗。李虎是决定辽东形势发展的一粒重要棋子，举足轻重，但他以“骑墙”之策应对局势，这令未来充满变数，扑朔‘迷’离。境。
南京析津府：今北京。
西京大同府：今山西大同。
第二十章 李虎之计
李虎的要挟令大宋非常愤怒，大宋的皇帝和几位宰执们认为李虎反复无常，唯利是图，是个贪婪而无耻的蕃虏。
你在落难的时候主动投奔大宋，大宋接纳了你，给你以帮助，现在你活下来了，养好伤口了，马上翻脸，活脱脱就是一条忘恩负义的中山狼。你要参予宋金联盟会谈，要和宋金瓜分未来的辽东利益，那言下之意就是要和大宋皇帝平起平坐了，你这还有君臣之分吗？你这不是背叛吗？
不过，考虑到辽东形势，考虑到北伐迫在眉睫，大宋又不得不把李虎尽可能控制在自己手上，否则麻烦就大了，为此，大宋皇帝和宰执们商议良久，决定还是答应李虎的要求。
李虎既然贪婪，那就满足他，贪婪者一般都有野心，所以又要防备将来养虎为患，这对大宋来说也是个两难之局，但是，在大宋没有收复燕云之前，这头虎必须养着，等到大宋收复了故土，再慢慢想办法。能驯服就驯服，不能驯服就杀了。杀人的办法有千千万，而杀李虎的办法其实也很简单，无非借刀杀人而已。‘女’真人要想在北方崛起，李虎是绊脚石，这对虎狼迟早都有一场生死决战，到时候大宋只要顺势推一把，李虎这个祸患也就灰飞烟灭了。
皇帝命令马扩再赴润州，先把李虎稳住，千万不能让他和契丹人走到一起。又命赵良嗣第三次赶赴黄龙府。
在这之前，赵良嗣为了盟约的事，已经跑了两趟了，双方争论的焦点是西京。‘女’真人要打西京，但大宋坚决不愿意。
大宋有自己的考虑，就目前大宋能调用的军队来说，很难两路出击同时攻打燕京和西京，但西京一旦给‘女’真人拿去了，山后九州的归属问题必然有麻烦。‘女’真人是辽东大蕃，非常强悍。他们击败契丹人后，绝不会仅仅满足于占据北方的大漠和森林。他们会像历朝历代的北方强虏一样，觊觎中原，伺机南下，所以西京绝不能给‘女’真人抢去。
大宋自己没有实力拿，又不想让‘女’真人占据，于是他们试图通过盟约来约束‘女’真人，从而给宋军攻打西京赢取时间。按照大宋的北伐方案。宋军先取燕京，然后出居庸关，和从太原出发的军队实施前后夹击。这种攻击之策所需时间较长，而‘女’真人都是马上勇士，随时都有可能杀到西京，所以盟约中必须约定，西京由宋军攻打。为此，大宋不惜忍气吞声，把本来输给辽国地岁币转输于金国。
‘女’真人并不是鼠目寸光之辈，他们当然知道西京的重要‘性’。拿下西京。‘女’真人地疆域就在长城以内，而失去西京，他们就被挡在了长城之外。能否拿下西京。直接关系到金国未来的发展，所以他们寸步不让，坚决要求打西京，实在不行的话，那就约定，谁先杀到西京。谁先攻占西京，那西京就是谁的。
大宋当然不干了，据理力争，想方设法要把疆域拓展到长城，从而确保北疆的安全。
这次赵良嗣三赴黄龙府，还是和‘女’真人商讨西京归属问题，另外就是试探一下‘女’真人，是否考虑把李虎纳入盟约之中。毕竟他手上控制着辽西路和平州路，而这两地一个隶属中京道。一个隶属南京道。和大宋、金国未来版图都有直接关系，把他排除在盟约之外。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炎炎烈日下。驿马飞驰在幽燕大地上。
辽国皇帝地答复很快送到润州。联手攻金。大辽给义军五万大军一个月地钱粮。如果战事延迟。大辽将持续供应粮草辎重。
李虎马上下令。调虎烈第二军、第四军、第五军。渤海军、怨军、飞云军共二十五个将火速赶赴锦州。从水陆两道同时运送军队。
罗青汉、张关羽率武勇军、神龙军、阎王军、雷霆军、辽兴军屯驻平州路。
与此同时。大辽北府宰相萧德恭、东路都统萧干、东北路都统耶律余睹、南路都统耶律大石也渡过大灵河。出黔州。于松岭北麓一个僻静地山林扎下营寨。
六月二十三。双方见面。
这些人都在战场上互相厮杀过，彼此久闻大名却从未谋面，此刻相聚，气氛非常微妙。
耶律大石给李虎介绍了萧德恭、耶律余睹和萧干。当李虎向萧干伸出大手的时候，萧干的神情很尴尬，蒺藜山一战的耻辱实在太深了，那种刻骨仇恨让他难以自持，两手相握之际，李虎甚至可以感觉他的满腔愤怒。
李虎也给辽人介绍了义军将帅。董小丑原来是萧德恭的直属部下，此番见面，别有滋味。董小丑问到了耶律淳，也问到了郭‘药’师。郭‘药’师现在是常胜军的都指挥使，而常胜军则由原来的怨军改编而成。当介绍到侯概和高宝龙的时候，几位辽军统帅都很惊讶。侯概是大名鼎鼎地反贼，而高宝龙却是渤海大反贼，这些人销声匿迹之后，竟然都到了李虎的麾下，由此可见李虎的实力增长之快。大石马上解说攻击之策。
辽军此仗志在收复上京，所以其主力大军都在中京北部地高州和丰州一线，而中京东南一线则是牵制战场。
在中京东南一线，萧干的东路大军攻击成州和蒺藜山一线，而李虎的东南路大军一部随同萧干攻击成州，一部则从锦州方向攻击显州，威胁东京。
耶律大石说完之后，萧德恭马上问道：“总帅，你对此策有何看法？”
李虎笑笑，没有说话。
“我们从东京得到一个消息。”董小丑说道，“完颜阿骨打已经做好了亲征准备，屯重兵于上京，估计在七月下的时候，向中京发起攻击。”
萧德恭和余睹等人互相看看。脸显惊‘色’。完颜阿骨打亲征，屯重兵于上京。那么，此番反攻，必定是一场血战，胜负难料。
董小丑站起来，走到了地图前，手指潢河一线，“你们以主力北上反攻。正好和金军主力相遇。说句不客气的话，你们想夺回上京，根本不可能。”
耶律余睹浓眉紧皱，问道：“消息准确？”
“准确。”李虎说道，“据我们所知，‘女’真人对你们的反攻之策了如指掌，如果你们以主力北上攻击，必定掉进‘女’真人地陷阱，此仗必败无疑。”
萧德恭眼‘露’慌‘色’，沉‘吟’半晌后。缓缓说道：“这么说，我们要改变攻击之策了？”
李虎点点头，“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反攻上京的目标无法实现，我们最好的战果也就是把金军挡在中京道之外，所以此仗以防御为主，攻击为辅。”
董小丑详细解说义军制定的防守策略。
完颜阿骨打的目标是中京，他要发动攻击，如果在他预定地攻击时间内。辽军没有展开反攻，金军必定要主动南下。
此刻，辽军以一部人马死守丰州、高州一线，把金军主力牢牢牵制住。同时，辽军集结主力，猛攻成州和蒺藜山一线，做出攻击东京之势。这是“围魏救赵”之策，完颜阿骨打必定不为所动，他会从东京‘抽’调援军。死守蒺藜山。
等到东京援军赶到蒺藜山一线后。义军则尽起主力，集结大约七万军队。同时从水陆两道向东京发起攻击。
如此一来，蒺藜山一线的金军必定后撤，急速回援东京，辽军则可乘机越过蒺藜山，尾随追杀。
当辽军杀进东京道之后，即可攻杀懿州、龙化一线，威胁上京道金军主力地侧翼。完颜阿骨打出于安全考虑，必定后撤上京。
“如果我军能在最短时间内攻克东京，那么你我两军就能在辽河一线围杀金军，迅速扭转辽东形势。”董小丑手指地图上地辽河，停了一下，又说道，“如果我军无法攻克东京，那我们只能竭尽全力，想方设法重创金军，收复闾山附近地卫州、显州、懿州等州县，从而重建蒺藜山防线，直接威胁东京。”石和萧干四人互相看看，明白了李虎的心思，他这次之所以愿意联手攻金，目地不是帮助辽军收复上京，而是要辽军帮他攻打东京。拿下了东京，李虎受抚，封汉王，立汉王府，建藩镇，从此他就是辽东一大霸主了。
那么，他说完颜阿骨打要在七月的时候率军亲征，到底是真的还是假地？如果是真的，李虎这个计策无可挑剔，对他而言是一举两得，对辽国而言，也是求之不得的事。攻克东京后，就算李虎不受抚，完颜阿骨打也要和他拼命，当年‘女’真人和渤海人互相厮杀的一幕将再次在东京上演，而辽国将因此获得反攻的时机，一举扭转当前的不利形势。
如果他的消息是假的，他成心要欺骗辽人帮助他打东京，那辽人就不能答应了。对辽人而言，守住中京是第一要务，如果中京再丢了，大辽国祚基本上也陷于崩溃状态了。
“十天之后，给你答复。”萧德恭说道，“另外，你大灵河一线的兵力能不能减半？这一仗若想打赢，我们彼此要非常信任，否则……”
“好。”李虎笑道，“你把粮草武器送过来，我马上削减戍军数量。”
第二十一章 盟约就是一张纸
李虎回到锦州的时候，大宋使者马扩和金国使者杨朴都到了。
李虎先约见了马扩，李纲陪同在座。
大宋皇帝在手诏中好言安慰，承诺很多，对宋金秘密结盟一事也给予了解释。皇帝诚恳的态度让李虎愤怒的心情稍稍平息了一些，但因此也更加相信了无颜的话，也更加坚定了先行拿下燕京的想法。
拿下燕京，占据幽燕，义军首先有了立身存命的本钱，有了讨价还价的资本，如此一来，进，可以越过居庸关攻打西京，确保大宋收复故土，而退则可以坚守幽燕，确保藩镇之强大。李虎想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接受了无颜的建议，利用宋辽金三国逐鹿辽东的机会，不惜代价，迅速崛起。伐？具体的北伐时间是哪一年哪
马扩无法回答，因为皇帝没有告诉他，“西北军正在调整防区，估计陛下很快就要下令调拨军队了，而河北东、西两路正在募军，这也是为北伐而做的前期准备……”
“我要的是具体时间。”李虎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马扩的敷衍，“陛下和你们对待北伐的态度实在令人齿冷，你们到底想不想北伐？想不想收复故土？难道你们看不到辽东形势的发展远远超过了你们的预料吗？”李虎的骄横态度让马扩十分不快，他也毫不客气地说道：“使相既然清楚辽东形势的发展，为何还要违背陛下地圣旨？难道你参予了宋金会谈。就能帮助大宋迅速收复故土吗？”
“你太自以为是了。”李虎冷笑，摇了摇头，对马扩的好感大打折扣，“你们瞧不起蕃虏，也瞧不起‘女’真人，你们根本不知道‘女’真人的厉害，你们以为‘女’真人和契丹人一样，会遵守这份盟约？你以为在‘女’真人的眼里。大宋是一个无可匹敌的天朝？简直是笑话，幼稚到了极致。”
马扩忍不住了，怒声问道：“那么在使相的眼里。‘女’真人无可匹敌了？怪不得使相要娶完颜阿骨打的‘女’儿，原来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李虎勃然大怒。张嘴就想骂人，但旋即又忍住了。目前自己的目标是燕京，为了攻占燕京，自己还需要宋军地配合，现在无论如何不能和大宋闹翻了。
“我得到消息，下个月，完颜阿骨打要率军亲征，攻打中京。”
马扩当即愣然。完颜阿骨打要打中京？盟约还没有谈好。他就要攻打中京？那如果他攻克了中京，这份盟约还怎么谈？先前的所有约定岂不都要****？更严重的是，金军一旦攻克中京，他们就可以去打西京了。有宋军在河北边境牵制辽军主力。‘女’真人应该可以攻克西京，如此一来，山后九州将全部落入金军之手，而这份盟约谈不谈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女’真人已经完全控制了形势，大宋人即使拿下了燕京，也只能仰金人之鼻息了。
“‘女’真人‘奸’诈狡猾，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女’真人五月拿下上京，然后乘势攻打中京，从策略上来说没有任何错误，错误的是大宋，大宋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还瞻前顾后，甚至幻想捡便宜和金国结盟。辽东的形势发展太快了，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所以大宋应该放弃一切杂念，竭尽全力，克服一切困难，马上发动北伐，否则，必将错过收复故土的最佳时间。
李纲也很吃惊，情急之下他来不及过多思考局势，而是下意识地替大宋辩护，“使相，我曾对你解释国，大宋国库……”
“不要说了。”李虎用力一挥手，阻止了李纲的辩解，“大宋是不是只有西北军可以一战？西北军去年在对夏作战中损失了十万，如今大约还有三十万人，这三十万人一半要用来戍守西北，所以只能调十五万大军北伐，而其中太原方向至少要部署五万，如此一来，你们用来北伐的大军只有十万西北军，是不是这样？”
马扩骇然变‘色’。李纲眼‘露’惊‘色’，张口结舌。
“河北军呢？大宋有六十万禁军，其中西北部署了二十万，那么河北至少也有二十万。告诉我，河北地二十万禁军在哪？他们为什么不能作战？大宋为什么要不远万里从西北调兵？河北军难道凭空消失了？”
李虎看到马扩和李纲地表情，心里最后一丝疑虑终于消散，一时间窒息难当，脑海中突然冲出来一幅幅可怕的画面，老爹地故事，靖康之耻，东京保卫战，岳飞抗金……无颜的话竟然是真的，大宋真的是一个空架子，没有钱，也没有军队，只剩下一副巨人的身躯。
“告诉我？”李虎怒睁双目，拍案而起，纵声狂吼，“告诉我，大宋的军队在哪？以大宋的国力和军力，组建一支二十万人的北伐大军，在三个月内发动北伐，有什么困难？皇帝就是皇帝，他是天下之君，他说要北伐，谁敢不听？今年十月如果发动北伐，正是金军和辽军在中京‘激’战之刻，有我辽东义军的帮助，宋军可以轻松攻占燕京，为什么要白白放弃这样的机会？”
马扩低下头，黯然无语。李纲悲愤难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你以为我愿意参加宋金盟约？你以为我参加盟约是为了瓜分辽东利益？笑话。”李虎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说道，“我李虎已经投奔了大宋，我李虎已经发誓愿意为大宋粉身碎骨，我即使瓜分了辽东利益，这些利益将来也是大宋的，你们难道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盟约有我的参加，利益有我的一份，就能最大程度地确保大宋的利益，这是显而易见的事，难道你们瞎了眼，看不到？”
“因为你们的无知，因为你们的短视，因为你们的无能，造成了如今这种被动局面，也迫使我不得不重新调整部署。”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到锦州吗？我刚刚和辽国的北府宰相萧德恭见了一面，为了阻挡金军攻打中京，我只能和辽军联手，实施联辽遏金之策。这是我不愿意做的事，我本想蓄积实力配合宋军北伐，攻打幽燕，但这仗一打，我损兵折将，哪里还有实力攻打幽燕？”
“不过，凡事都有利弊，凡事都有得失，我仔细考虑后，觉得辽金这一仗打得好，正好送给我们一个收复燕云的机会，我们只要改变一下先前的攻击之策，就能在预定时间发动北伐。”
第二十二章 请君北伐
李虎站了起来，打开案几上的地图。地图上划了很多粗大的线条，标注了北伐的进攻方向。
马扩和李纲俯身细看，随即面‘露’喜‘色’，沮丧失望的心情骤然为之一变。
“七月，完颜阿骨打率军亲征，攻打中京，辽军和我大军在中京道御敌，这是一场决战，不出意外的话，双方都要投入最大兵力，战斗时间应该很长，至少要延续到冬天。因为我已经和契丹人联手，并且把主力大军从平州路调到了辽西，所以大战开始后，辽国皇帝会从南京道陆续‘抽’调军队北上增援。与此同时，因为耶律大石已经平定了阻卜人的叛‘乱’，西南路的辽军也会陆续增援，如此一来，南京道、西京道兵力空虚，正是我们发动北伐的最佳机会。”
“按照预定计策，宋军北伐时间是十月。这时候，辽金两军已经鏖战三个多月，正是‘精’疲力竭的时候。”
李虎手指地图上的太原，“为了节约时间，同时也为了隐藏北伐意图，西北军不要到河北了，直接从太原北上攻打西京，收复山后九州。=”李虎看看马扩和李纲，“十五万西北军攻打西京，应该不成问题吧。”
两人互相看看，点了点头。西北军直接从太原出发，北上打西京，既能出敌不意，又能兵贵神速，而且还可以把西北军的威力发挥到极致，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攻击之策。
“我则集结主力，从海路把军队送到平州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打燕京。”
李虎手指地图上地燕京，“辽军主力会急速回援，但他们来不及回援西京了。只要我在燕京拖住他们，大雪一下，宋军不但有足够时间攻占西京，更有充足时间收复山后九州。待到明年开‘春’，宋军可以从居庸关、紫金关，白沟三个方向进攻燕京。而我则能从平州路方向予以配合，如此燕京旦夕可下，山前七州可以顺利收复。”
李虎抬头望向马扩。郑重说道：“你立刻回去，告诉陛下。中京一战一旦打响，辽金两国和我的军队都将损失惨重。中京‘激’战正酣之时，也就是宋军发动北伐之日，这是攻打幽燕最好的机会了，请陛下即刻发动北伐，不要再有丝毫的犹豫。”停了片刻，李虎又说道，“另外。马上把二十万贯援助送到辽东，给我粮食武器，并且准备三百艘大海舶，随时由我调用。”
马扩不敢耽搁。急忙返回汴京，他要把辽东最新的形势发展禀奏皇帝，并且督请皇帝即刻发动北伐，因为李虎不知通过什么途径获悉了大宋最高机密，这对大宋来说，太危险了。李虎再见杨朴。
金国皇帝答应了李虎的要求，先联姻，然后把李虎纳入宋金盟约。这是形势的需要。因为一个月后，完颜阿骨打要率军亲征。要攻打中京，这一仗显然不好打，需要时间，更需要李虎的配合，但是，‘女’真人绝不会向一个汉虏低头，所以，杨朴地使命就是拖。
拖的确是一个办法，但你要看对象是谁，以李虎的实力来说，一旦辽金两军在中京‘激’战，他肯定要有所动作，你想拖是绝对不可能地，因此，金国打算下点本钱，把公主嫁个李虎。用一个‘女’人换取中京，换取金国在辽东的绝对优势，这笔‘交’易非常划算。
“这份盟约当前正在商谈当中，金国单方面把你列为盟约地第三方显然不合适，必须先征询大宋的意见。”杨朴笑道，“所以，请总帅再耐心地等一等，只待大宋皇帝同意了，我们三方就可以坐在一起仔细商谈辽东的未来。”
李虎嗤之以鼻，“我刚刚见过了大宋的使者，你们具体商谈的内容我大概也知道了一些。有件事我想不明白，我就在辽东，我手上有十几万大军，你们为何舍近求远，不与我商谈辽东的未来，却和大宋人商谈？难道你们想远‘交’近攻？想和大宋人联手，把我从辽东赶到大海里去？”
杨朴愣了一下，没有听明白。李虎太狡猾了，倚仗手上的实力，周旋于宋辽金三国之间，从中捞取最大利益，三国迫于形势，不得不和他虚与委蛇，但三国中，辽国恨其入骨，双方缺乏信任，没有合作的可能，而大宋既想利用他，又担心将来尾大不掉，所以首鼠两端，唯有金国目前是一心一意要利用他，将来是一心一意要杀了他，因此决策很明确，每一步都算计好了。这次金国要打中京，完颜阿骨打吸取了攻打上京地教训，也不指望李虎帮忙，只求李虎不要帮倒忙，不要在背后下黑手就行了，所以，咬咬牙，下了点本钱，把‘女’儿嫁给李虎，试图通联姻来稳住李虎。谁知一转眼的功夫，李虎的价码又提高了。
“总帅，你的意思是……”杨朴不得不问清楚了。
“很简单，辽东地事和大宋有什么关系？辽东的事就是契丹人、‘女’真人和我们汉人之间的事，和大宋的中国人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和大宋搞什么盟约，谈什么联手攻辽？难道大宋收复了燕云十六州后，就能和你金国也签订一个百年的和平盟约？大宋养‘精’蓄锐一百二十多年，国富民强，这种时候竟然纡尊降贵，主动和一个刚刚建国五年的蛮荒小国结盟，联手攻辽，你不觉得这里面大有名堂吗？”
李虎哈哈一笑，一语双关地说道：“黄鼠狼给‘鸡’拜年，目的是吃‘鸡’，而不是拜年。阿骨打那个老家伙整天‘射’鹰，自以为是，只怕他一不小心，给一只黄鼠狼咬断了脖子，像只瘟‘鸡’一样死了，哈哈……”
这个问题‘女’真人当然考虑到了。
早在马政、马扩父子第一次出使金国的时候，完颜阿骨打和勃极烈们就已经估猜到了大宋地心思。大宋太过强大，当辽东局势如此纷‘乱’，契丹人岌岌可危之际，大宋人却要联金攻辽，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唯一地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宋试图做个渔翁，先利用金国消耗契丹人，让双方打得两败俱伤，然后他出来捡便宜，先灭辽收复故土，后越过长城打金人，实现中外一统，建立一个庞大的王朝。
所以，当金国使者回到黄龙府，完颜阿骨打听说大宋皇帝趾高气扬，视金国为大宋藩属地时候，当即断定大宋人不怀好意，于是毫不犹豫地断绝了‘交’往。
今年，大宋使者又来了，还是谈联金攻辽。金人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了，没有相信的理由啊。你大宋要钱有钱，要军队有军队，国力军力在当今天下都是举世无双，你独自北伐收复燕云十六州就可以了，为什么非要把我拽上？‘女’真人的脑袋就算是铁蛋做的，也知道大宋没安好心，居心叵测，成心要算计自己，不过人家实力强，纡尊降贵来结盟，也不好一口拒绝，于是一边打上京，一边和大宋使者胡扯淡。
胡扯淡的结果让‘女’真人很不安。大宋给的条件太好了，‘女’真人只要打下中京，然后啥事不要做，就能拿到一年五十万的岁币，这种便宜就象天上掉金蛤蟆，做梦都不敢想的事。要知道当年契丹人可是打了三十多年的仗，耗费了几十万生命才挣到这五十万岁币，而金国却不费吹灰之力就挣到了五十万岁币，这个便宜占得太大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金国本来就担心大宋人要渔翁得利，这下更不安了，于是他们断然决定先行拿下中京。假如大宋突然发动北伐，两路进击，同时攻占西京和南京，那很显然，接下来大宋就要打中京，打东京了，金国极有可能再次沦落为藩属，成为大宋人的一条狗。
五月，金国南下攻击失败，损失惨重，但为了防止大宋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进辽东，完颜阿骨打和一帮勃极烈们仔细权衡得失后，还是决定在七月第二次攻打中京，无论如何要抢在大宋人的前面夺取中京，以确立金国在辽东的稳固地位。
这个时候，已经投奔大宋的李虎成为他们的心腹大患。‘女’真人一直不知道李虎投奔大宋了，这个机密还是大宋使者自己说的，而大宋使者之所以说出这个机密，以‘女’真人的估猜，是李虎的要价太高了，引起了大宋人的愤怒，想借刀杀人。‘女’真人当然要杀了他，这个人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严重影响到了‘女’真人在辽东的生存，非杀不可。
第二十三章 各取所需
“总帅有何高见？”杨朴隐约猜到一些李虎的心思，但他不敢确定，于是又问了一次。
李虎微微一笑，“辽东形势发展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我联手的结果，我们为什么不能继续联手？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商谈一个盟约，规划一下未来的辽东？为什么要把辽东的一部分白白送给大宋？大宋如果杀进了辽东，你‘女’真人也罢，我也罢，都不是对手，我们还是要联手，但那时候联手，已经迟了。大宋太强大了，它就象一头凶猛的老虎，逮谁吃谁。”
杨朴神情微变，半晌没有说话。这个要价非常高，以李虎目前的实力，没有开出这个价码的资格。
“你好好想想。大宋突然派出使者到黄龙府，主动提出结盟，主动提出联手攻辽，这里面有很多疑问？第一，大宋怎么知道遥远的辽东有个金国？第二，大宋为什么纡尊降贵，和一个刚刚立国正在为生存而苦苦挣扎的蛮荒小国结盟？第三，当金国断绝了和大宋的往来后，大宋为什么还不顾脸面，继续派出使者结盟攻辽？可见大宋一直在密切关注大辽，并且早就有了北伐之策，而这个北伐之策显然不是收复故土那么简单，以我看来，大宋真正的意图是攻占整个辽东，倾其积蓄了一百二十年的国力，开疆拓土，建立一个庞大的王朝。李虎手指杨朴，笑着问道：“‘唇’亡齿寒的故事知道吗？我们灭了大辽，但我们自己也伤痕累累。元气大伤，而且立足未稳，这时候大宋百万军队如果呼啸而进，请问，你‘女’真人挡得住吗？请问，你和大宋的这份盟约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李虎拿出一份文卷，递给了杨朴，“这份盟约是关于辽东未来地盟约。这份盟约的议定者是我们，至于大宋，它是我们的敌人。而不是朋友。”
杨朴迟疑片刻，。打开了文卷，低头细看。
李虎的目光望向了坐在杨朴身边的无颜。无颜目‘露’赞佩之‘色’，冲着李虎微微点头，对他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感到非常高兴。
李虎的盟约很简单。
你打中京，我打燕京，我们联手共击，辽军必定首尾难以兼顾，败逃西南路。其后。我越过居庸关打西京，长城里面的辽军我来打，你则直扑大漠，长城外面地辽军你来打。谁打下的地盘就归谁。无须争论。
将来，大宋军队如果北伐，我必首当其冲，那时我们要遵从盟约，联手共阻，不能背盟弃义，以免遭受‘唇’亡齿寒之祸。
“我即刻回禀陛下。”杨朴不敢拖延时间。
金军马上要发动攻击，李虎在这个时候漫天要价。时机选择得非常好。不答应的后果很严重。另外，从盟约地内容来看。对金国非常有利。击败契丹人后，金国需要时间稳定州县，需要时间恢复元气，这时候有李虎在燕云一带做为缓冲，挡住大宋人，可以给金国赢得宝贵的时间，相反，和大宋签订盟约，等于与虎谋皮，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变成老虎嘴中地猎物。京，大宋皇帝召集太傅童贯，尚书左右丞张邦昌和王安中，御史中丞王黼（fu等一帮主战派宰执商议此事。
马扩详细述说了李虎的北伐之策，“李使相对辽东的事了如指掌，尤其在其攻占平州路后，更是控制了辽东形势的发展，所以臣和李副郎认为，他的这个建议非常实用，可以帮助宋军轻松拿下西京，率先取得北伐初期的胜利。有了这场胜利，陛下既可以赢得大臣们对北伐的支持，同时也可以减少在北伐上地惊人损耗。”
皇帝看向童贯。在军事上，童贯拥有绝对的权威，皇帝信任他。童贯六十六了，头发‘花’白，因为常年在西北率军作战，他脸上的皱纹就象西北黄土地上的沟壑，‘交’错，好在他身材魁梧，两眼有神，虽然老态龙钟，尽显油尽灯枯之态，但依旧让人感觉他那犀利地锋芒和凛冽的气势。
“此策绝妙，可行。”童贯的口气很坚决，没有丝毫的犹豫，对于他来说，活在这个世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北伐未能实现，故土还在契丹人的脚下，留芳千古的功名还遥不可及，他迫不及待地需要北伐，需要收复故土。
“本月下令调拨军队。八月，陕西四路和河东各路军队向太原急进。九月，十五万大军可以集结完毕。十月，大军可以发动攻击。”童贯转头望向马扩，眼神异常凌厉。马扩暗自惊骇，不敢与其对视。
“此策的关键是，汉虏能否在预定时间内向燕京展开攻击，牵制住辽军主力。”童贯地声音苍老而嘶哑，语气冷肃，咄咄‘逼’人，“马舍人，你可以确保汉虏能在十月攻击燕京？”
马扩地官职是阁‘门’宣赞舍人，这个阁‘门’宣赞舍人是个“贴职”，不是实职，一般由武臣带领。皇帝欣赏马扩的才智，引为亲信，托以重任，为避人耳目，暂时给个贴职。马扩虽然害怕童贯，但这话他不能不回答，“去年李使相在差不多地情形下，声东击西，夺取了平州路，以我的估计，李使相这次要故伎重施，还是声东击西，所以我以为，他有绝对的把握在十月攻击燕京，但是……”马扩偷偷看了一眼皇帝，小心翼翼地说道，“李使相一再‘交’待，宋军务必先行发动攻击，从而迫使辽军顾此失彼，自‘乱’阵脚，否则，他即使打到了燕京，也很难牵制住十几万甚至二十多万辽军。\”
皇帝再次看向童贯，征询他的意见。
“宋军当然要先行发动攻击了。”童贯说道，“如果汉虏先打燕京，辽东形势就完全变了，我军将失去先机，战局难以预料。”接着他目视张邦昌和王安中，“从现在开始，到十月，有三个月时间，请两位竭尽全力，把粮草武器运到太原。”
张邦昌和王安中显然有些忌惮童贯，连连答应。
“和金人的谈判是否继续？”皇帝问道。现在北伐之策变了，他也不想再和蕃虏谈那个忍气吞声的盟约了。
“还是继续谈为好。”王黼急忙说道，“汉虏始终是个心腹大患，一旦我们北伐成功，首先之务就是铲除汉虏对我们的威胁，那时尚需借助蕃虏之力。另外，我们收复燕云之后，需要时间稳定故土，安抚百姓，如果能和‘女’真人维持友好关系，有助于我们重建北疆防御。”
皇帝觉得此言有理，随即拟旨，叫马扩再赴辽东。辽人通过自己的途径，证实金军的确要进攻了，但他们担心李虎出尔反尔，像上次突袭平州路一样，再次声东击西，突袭燕京。这次形势和上次形势迥然不同，如果大辽再给李虎突袭一下，那极有可能连丢中京和燕京，五京失其四，大辽国祚必定不保，所以耶律余睹亲赴锦州，和李虎具体商量攻击部署。
辽军在南京道部署了十五万大军，由都元帅耶律淳亲自坐镇指挥。中京道则部署了二十万大军，这其中包括从西京道、西南路、西北路调过来的各路‘精’锐。这样一来，李虎想故伎重施，突袭燕京，就非常困难了。
在中京道战场，萧德恭、萧遐买、耶律和尚奴率军在丰州、高州一线阻击金军主力。耶律余睹、耶律大石、萧干、耶律韩福奴率军攻打成州、蒺藜山一线。李虎则率辽东义军从锦州方向奔袭东京。
双方商谈了细节，约定了书信暗语，耶律余睹随即告辞。他确信，当李虎知道耶律淳领十五万大军坐镇燕京之后，肯定不敢再打燕京的主意了。
李虎则急召李纲，叫他书奏汴京，现今辽西京空虚，辽西南路和西北路也是无兵可调，请陛下务必在预定时间内发动北伐，攻打西京。这次使团的规格很高，国主长子完颜宗干，次子完颜宗望，南路副都统完颜斡鲁和杨朴、无颜等，一行大约十几人。
商谈的内容除了确定李虎迎娶金国公主的具体时间外，就是如何联手灭辽，瓜分辽东。金国皇帝和勃极烈们基本上认可李虎的结盟方案，你打下来的地盘就是你的，我打下来的地盘就是我的，多劳多得，不劳不得，没有必要争吵，干净利落。对于‘女’真人来说，由李虎这头疯狂的老虎替他们挡住强大的大宋，他们随即可以抛弃一切顾虑，集结全部的力量，猛攻契丹人。等到李虎和大宋人打得两败俱伤之际，‘女’真人也在辽阔的北方站稳辽脚跟，可以和大宋相抗衡了。学士等职名及三馆职名者称贴职。宰执资格者带观文、资政、端明诸殿学士，‘侍’从资格者带诸阁学士、‘侍’制，卿监资格者带修撰、直阁，京官带直秘阁，武臣带‘门’使、宣赞舍人。
第二十四章 不要忘记大宋
双方约定，李虎于八月十七迎娶金国公主。
关于辽东未来的盟约也顺利签订。
‘女’真人迫于形势，正式承认李虎的独立地位，不过，一山不容二虎，‘女’真人在签订这份盟约的时候，也下定决心要把李虎从辽东抹去，即使不能把他杀了，也要把他赶到中原去。当年石敬瑭就是一个例子。契丹人得到燕云十六州后，随即给其以帮助。石敬瑭灭了后唐，建立了后晋，一定程度上也帮助契丹人稳定了辽阔的北方，从而确立了和中国抗衡一百五十多年的强大王朝。
今天的‘女’真人如果能击败契丹人，灭绝大辽国祚，统一北方，将面临和建国初期的契丹人一样的局面，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稳定北方。大宋太强大了，虎视眈眈，宋金盟约就是一张纸，对它而言没有任何约束力，它随时可能越过长城，杀进大漠和森林。为此，‘女’真人在攻克上京后，皇帝和勃极烈们在思考未来的同时也不断地修正国策，最终他们决定承认李虎的独立身份，让他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成为‘女’真人和中国人之间的缓冲，更希望李虎成为第二个石敬瑭。不一样了，但是，李虎太狡诈了，他不是那种老实本分讲信用的人，他是一个利益至上、唯利是图的人，所以‘女’真人对他非常戒备，时刻防备他在背后下黑手。
在讨论攻辽之策的时候，双方因为互不信任，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女’真人的攻击之策是，金主完颜阿骨打率主力大军从上京方向南下，全力攻打中京，而完颜宗望、完颜斡鲁则率南路金军攻打兴中府、川州一线。形成两路夹击之势。从这个计策出发，‘女’真人要求李虎兵分两路，一路攻打燕京。以为牵制，其主力则配合完颜宗望攻打建州，从而完成对兴中府的包围。一旦攻克兴中府，中京的东路‘门’户随即失守，如此金军和李虎的大军可会师中京城下，完成对中京地包围，并将其攻占。
这个计策的意图很明显。‘女’真人要先拿中京。中京一失，燕京随即处在金军和义军的夹击之下，然后金军就可以配合义军，攻占燕京。随后，金军向西北大漠展开进攻，而义军则越过居庸关，攻打西京，两路同击，必能在最短时间内彻底击败契丹人。
李虎坚决反对。
反对地理由有两个。第一，契丹人是不是不堪一击了？很明显。不是，契丹人依旧还有一战之力。如今耶律大石已经平定了西北阻卜人的叛‘乱’，带着西北各路大军进入了中京道。这时候金军攻打中京。而且是三路攻击，等于伸出一个巴掌打拳头，不但硬碰硬，损失惨重，而且极有可能无功而返。
‘女’真人轻松打下上京，头脑发热了。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可以横扫天下了，但事实上不是这样。‘女’真人当真已经具备和契丹人决战的条件吗？骄兵必败，哀兵必胜，这一仗是决战，打得不好，将成为契丹人扭转辽东局势的关键‘性’一战。
其次，‘女’真人仅从辽东局势考虑，而没有抬头看看天下大势。大宋那只大老虎雄踞一侧。虎视眈眈。‘女’真人难道看不到？
从今年开始。大宋使者屡屡出使黄龙府。低声下气。忍气吞声。甚至接受了一个屈辱地盟约。为什么？很简单。大宋审时度势。已经做好了北伐地准备。他们要动手了。而最佳地攻击机会无疑就是现在。就是你‘女’真人和契丹人在中京决战之刻。
这场决战。无论胜负。无论结果。‘女’真人和契丹人都将损失惨重。试问。这个时候大宋几十万大军如果气势汹汹地杀进来。契丹人还能挡得住吗？契丹人败逃大漠。宋军继续攻打辽东。‘女’真人挡得住吗？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辽东人自相残杀。打得血‘肉’横飞。最后却便宜了大宋。这岂不是一个天大地笑话？李虎拟定地攻击之策是。金主完颜阿骨打率主力大军从上京方向南下打中京。完颜宗望则率南路金军在兴中府和川州一线实施夹击。而李虎则佯装和契丹人结盟。率义军主力乘机打东京。
东京一旦告急。金主完颜阿骨打率主力大军后撤上京。而完颜宗望则率军后撤。把辽军主力‘诱’到东京方向。继而和义军实施夹击包围。全歼或者重创辽军。
辽军损失惨重。中京道戍守兵力骤减。金主完颜阿骨打随即再率主力南下攻击。完颜宗望则乘胜杀到兴中府一线。和金军主力再度夹击中京。与此同时。义军主力则飞驰幽燕。向燕京发动攻击。牵制南京道辽军。
这样一来。中京一鼓可下。而燕京岌岌可危。契丹人无奈之下。只有退保西京。以大漠为依托。伺机反扑。
这时候，宋军的目标肯定是幽燕，而不是西京。他们极有可能答应契丹人的求援，并以此为要挟，收回燕云十六州。宋军和契丹人联手反扑，而我们有足够的兵力予以阻截，一番苦战之后，辽东必能形成三分格局。
三分格局不管是对大宋还是对我们来说，都可以接受，短期内我们都能得到喘息的机会。只待时机成熟，我们再发动攻击，把契丹人彻底击败，把他们赶到遥远的大漠深处。
李虎的这个计策名义上是从天下大局出发，但实际上是从他本身实力和利益需要出发。
李虎实力弱，利益需求大，他要想在辽东立足，目前必须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联手金军，最大程度地歼灭辽军，从而为自己攻占燕京赢得条件。燕京他非常想打，但又不想损失惨重，如此才有了这个计策。
‘女’真人能理解，在攻克上京之前，他们采取的也是这个计策，即在确保生存地情况下最大程度地歼灭辽军，如今这个计策给李虎捡去用了。
不过，李虎的话对他们的冲击很大，让他们发热地头脑不得不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首先，金军现在的实力可以和辽军决战吗？可以不计损失，用强攻的方式攻打中京吗？其次，‘女’真人在辽东作战的时候，目光不应该只盯在辽东，必须要看到遥远的中国。大宋实力强悍，他们对辽东局势的影响是决定‘性’地，假如契丹人败亡在即，大宋以帮助盟友的借口果断北伐，‘女’真人还能控制辽东局势的发展吗？
宋军背弃盟约，独自北伐，和宋军维系盟约，信守承诺，帮助契丹人挽救国祚，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前者可能遭遇到来自国内和契丹人的巨大阻力，而后者不但名正言顺，还能轻松收回燕云十六州，这样宋人既能洗雪前耻，又能名利双收，并且还能乘机讹诈，把昔日的耻辱强加给契丹人，如此一举多得的事，大宋何乐而不为？
完颜宗干、完颜宗望、完颜斡鲁和杨朴、无颜等人仔细商量后，马上急报黄龙府。
李虎在这个关键时刻推断契丹人要联宋攻金，而大宋从自身利益考虑，十有八九会答应，由此再推想到大宋对联金攻辽的不可思议的热情，不得不让‘女’真人对大宋地这份“热情”产生怀疑，从而迫使他们重新思考当前局势，即刻调整策略。局势的判断，同意李虎对中京大战地设想。
如果宋辽联手攻击，金军和义军务必保持足够实力，由此中京大战的目标就要改变，这一仗不是打中京，而是把辽军主力引出来，以歼灭辽军兵力为首要目标。辽军兵力一旦受损，再打中京、南京就要轻松很多，而尤其重要的是，到了那个时候契丹人肯定要向大宋求援，金军和义军因此有足够兵力联手阻敌，以确保辽东三分格局。
完颜宗干等人随即和李虎具体商量了攻击细节，约定了书信暗语，然而告辞而去。
皇帝在手诏中对李虎大加褒赞，承诺北伐将在预定时间内展开。
“陛下同意了使相的北伐之策。”马扩把大宋的北伐方案大概说了一下，“太傅童贯将亲自到太原指挥大军北伐。另外，为了防备契丹人向西夏求援，陛下已经派使者急赴兴庆府，确保西夏皇帝遵守两国盟约。”
“给我的援助何时调拨？大海舶是否随我调用？”李虎问道。
马扩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河北戍军有多少？关键时刻能否北上相助？”
这个问题汴京已经讨论过了，一则无兵可用，二则京东贼宋江正在黄河两岸攻城掠地，烧杀掳掠，为了阻止宋江进入河北，新近招募的军队都部署在大名府一带，因此无法满足李虎的需要。
李虎沉思半晌，又问道：“最近有辽国的使者去汴京吗？”
马扩点点头，“现在辽国使者几乎常驻汴京，唯恐大宋趁火打劫。”
“可曾向大宋求援？”
马扩摇摇头，笑道：“契丹人哪敢求援？那不是引狼入室吗？再说，陛下为了收复故土，也绝不会答应求援。”
李虎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大宋要是答应了契丹人的求援，那就麻烦了。
第二十五章 锦州策略
七月二十四，先期奉命赶到锦州的各路主帅于总帅行辕议事。
义军四大统帅，李虎、董小丑、罗青汉和铁鹰。
总帅府六大官员：黄涉、霍六哥、柴云、胡涂、原野、马亮。
义军两路都总管：张觉、田颢。
义军十二军主帅：虎烈军‘毛’军，怨军副帅胡家勇，黑山军董仲孙，飞云军侯概，武勇军张关羽、渤海军高宝龙，辽兴军副帅卫甫，阎王军张高儿、神龙军独孤风、雷霆军李锦、云朔军赢秦、云海军吴撞天。
义军老营主帅罗思南，副帅洪云。
李虎站在地图前，亲自解说和部署此次大战。
这段时间里，和各方的谈判都是李虎一手控制。和辽国的接触关系到义军的军心，所以这事很机密；和金国的接触牵扯到无颜这个内应的安全，所以李虎从来不让别人参加；和大宋的接触更是绝对秘密，李虎更不会让其他人参予谈判了。
“本月底，金军将向中京发动攻击，辽东形势将由此发生惊人转变。”
“在风云变幻的辽东，义军若想生存发展，必须抓住任何一个机会。这次就是一个机会，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通过各种途径，我们了解到各方势力的最新动态。金主完颜阿骨打将在本月底率军攻打中京。辽国已经平定了西北阻卜人的叛‘乱’，耶律大石率军赶到中京道，将在八月发动反攻，试图夺回上京。大宋将在十月发动北伐，主攻目标是西京。西夏和大宋经过数年苦战，实力消耗严重，据说契丹人曾向西夏求援，但被西夏皇帝婉言拒绝了。”
这番话说完。大帐内地义军将帅们除了几位知情者。其它人无不暗自惊骇。
李虎拥有神奇地力量。他常常语出惊人。大家不以为奇。只是这次说大宋要北伐。而且非常肯定地说目标是西京。这令大家地目光顿时从小小地辽东转移到天下。大宋这头猛虎终于出动了。而他地出动。将马上改变辽东局势。义军如何生存？
“我曾经说过。我们要回归天朝。但天朝有天朝地规矩。一旦回归。辽东义军必将被折散。这显然是大家不能接受地事。所以我们回归是有条件地。也就是以藩镇地形式回归。或者说简单一点。就是做大宋地藩属。”
“为此。我们辽东义军要有自己地地盘。要有自己独立地小王国。我们可以尊奉大宋和大宋地皇帝。但大宋管不到我们。辽东义军不受大宋地任何约束。”
“目前。我们辽东义军没有完整地地盘。没有自己独立地小王国。没有可以拿来和大宋讨价还价地资本。所以。此次大战地目标。就是攻占燕京。就是夺取幽州。就是把析津府完整地拿下来。从而建立自己地小王国。辽东汉人地王国。”
这句话掷地有声。李虎终于在义军将帅面前第一次说出了辽东义军未来地目标。未来生存发展地策略。
张高儿、独孤风等人率先鼓掌叫好。总帅在辽西折腾一年半了，总算折腾出一句大家喜欢听的话。流血流汗干什么？当然是图谋王霸之业了。大宋是中国的大宋，辽东是汉人的辽东，我们虽然没有实力逐鹿天下，但逐鹿辽东还是可以的。
“既然是独立王国。为什么还要做大宋地藩属？”张高儿直言不讳地问道。拥有了幽燕。你李虎称王，我们都是文臣武将。我们有自己独立的王国，为什么还要做人家的孙子，看人家地脸‘色’？
“幽燕乃四战之地，是一块死地。”李虎手指地图，解释道，“诸位请看，在我们的东北面是‘女’真人，西北面是契丹人，西南面是大宋人，我们若想生存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投奔大宋，做大宋的藩属，如此我们在帮助大宋戍守北疆的同时也可以得到大宋的援助，将来可以在大宋地帮助下，向东北攻打‘女’真人，向西北攻打契丹人。”
“自汉唐以来，长城以外的辽阔疆域就是我们汉人的，那曾是我们的故土，如果能打下这片万里疆域，我们不但可以实现祖祖辈辈的愿望，同时也能建下万世功业，将来……”李虎手指帐内诸将，“我们的王国有万里疆域，有惊人的实力，我们可以和天朝平起平坐，和天朝一南一北，统御天下，而诸位也将成为留芳千古的英雄人物。”
大帐内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李虎地藩镇之策不过是权益之计，目地还是先生存后发展，等待风云化龙，鹰翱九天，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攻打燕京，夺取幽燕，建立王国，继而在辽东形成三分格局。”
李虎在地图上划了三大块，“我们的地盘最小，实力最弱，而且处在三国夹击之中，所以三分格局虽然可以维系我们地生存，但限制了我们的发展，唯一的解决途径就是做大宋的藩属，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继续维持辽东的三分格局，从而给我们赢得发展的时间。”
说到这里，李虎拿出石敬瑭做为例子。
石敬瑭以出卖燕云十六州，做契丹人的儿皇帝来赢得生存、发展，继而南下中原，消灭了李氏后唐，建立了自己的大晋。综观石敬瑭和后晋的历史，从中可以看到，辽东义军若想建立自己的王国，做大宋藩属是必需经历的一段过程。
说到这里，张觉说话了，“大宋北伐，意在收复故土，我们抢占幽燕，必将和大宋发生冲突。大宋有先见之明，早早和金国建立了盟约，如今大宋看到我们攻占了燕京，必定联合‘女’真人，前后夹击。请问总帅，如果大宋担心养虎为患，不愿接纳我们，执意要收复幽燕，我们将如何处置？”
“率先攻打幽燕，在辽东形成三分格局，正是为了迫使大宋接纳我们。”李虎手指地图上的西京，“诸位请看，宋军把北伐的首要目标定为西京，肯定是宋金盟约发生了作用。宋金两国一个打中京，一个打西京，一个吸引辽军大部主力，一个则乘着西京空虚之际一鼓而下。如果此刻我们再乘机拿下燕京，契丹人就被赶进了大漠。”
“契丹人虽然五京俱失，但依旧拥有一定的实力，他们退居大漠，肯定要反攻，而反攻的首选目标就是西京。”
“如此一来，大宋在西北不但有夏人与其为敌，还有辽人屡屡南下寇掠，如果再和我们为敌，那就是三线作战。”李虎看看众将，微微笑道，“可以想见，大宋皇帝这时候会做出何种应对之策？”
很简单，大宋会全力对付契丹人，然后和西夏保持和平，同时接纳李虎为藩属。
未来的问题解决了，眼前的问题又如何解决？如何打燕京？
李虎故伎重施，还是声东击西，还是老一套。
“辽国使者频繁招抚，尤其在上京失陷后，他们给了我们丰厚的招抚条件。”李虎把辽国皇帝赐封汉王和允许建立汉王府的事大概说了一下，“辽国皇帝的条件是，配合他们反攻，收复上京，并要求我们攻打东京。”
“我很高兴地答应了这个条件，因为我正好需要声东击西。”
“‘女’真人现在形势大好，打下了上京又想打中京，完颜阿骨打甚至愿意用三分辽东来换取我们的配合进攻。”李虎笑道，“我也答应了，不过我提醒他们，这可能是一场苦战，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划不来，所以我建议他还是用老办法，以打中京为‘诱’饵，把辽军主力‘诱’过蒺藜山，然后集结主力，全歼或者重创辽军，如此则可轻松拿下中京。”
“辽军和金军的攻击之策都需要我们攻打东京以予配合，我们则在配合过程中，瞒天过海，把主力悄悄运到平州路，等到辽金两军在中京、东京‘激’战之时，等到宋辽两军在西京大战之际，我们则出敌不意，直杀燕京。”
“这其中有三个关键的地方。“第一，东京大战要拖到十月，最好是拖到宋军北伐之后。宋军北伐的消息一旦传到前线，辽军必定求战心切。我们瞒天过海，主力撤走。金军兵力不足，和辽军定有一番血战，如此双方兵力俱损，对我们非常有利。”
“第二，我们攻打燕京的意图不能过早暴‘露’。宋军北伐西京，西京道兵力空虚，辽国皇帝必定从南京道‘抽’调兵力予以支援。南京道的援军一旦越过居庸关，则马上展开攻击。”
“第三，宋军北伐的时间可能提前，也有可能推后，我们因此要做好两手准备。如果宋军北伐时间推后了，我们的目标就不是幽燕，而是东京大战。在东京大战中，同时攻击辽金两军，给他们以重创，为我们攻打幽燕，三分辽东打下基础。”
李虎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我信任大家，也希望大家信任我。今日议事乃义军绝对机密，关系到义军存亡，关系到辽东未来命运，所以请大家务必保守机密，上下同心，一战成功。”备不时之需。请大家多多谅解。
第二十六章 一种情感
七月二十五日，中京大战爆发。
金主完颜阿骨打率十万大军南下，向辽军发动了猛烈攻击。丰州首先告破。辽军统帅萧德恭率军于松山州、高州一线奋力阻击。七月底，双方在距离中京仅有三百里的松山馆展开了血腥‘激’战。
与此同时，耶律余睹率十万大军向成州发动了攻击。七月底，辽军攻占成州治府同昌。金军南路都统完颜宗望率军于蒺藜山阻击，双方血战。京战场和蒺藜山战场的情况。这些军情都是由萧德恭和耶律余睹派人送来的。双方为了确保在战局配合上不会出现重大失误，特意在中京、兴中府和锦州之间设置了临时驿站。中京的消息，两天之内就能送到锦州。
“中京之战是这场大战的关键，各方能否取得预期战果，都要看中京战场。”董小丑听完原野的禀报后，低声轻叹，“萧德恭如果守住了中京，那辽金汉三军才有可能会战东京，其后完颜阿骨打要持续攻击，我们才有可能发动燕京大战。”董小丑看看沉默不语的李虎，问道，“萧德恭守得住吗？完颜阿骨打会一直攻击吗？”
“萧德恭肯定要守，不管东京大战结果如何，他都要死守中京，对他而言守住中京就是胜利。”霍六哥担忧地说道，“完颜阿骨打是否持续攻击就难说了。这些年来，‘女’真人打仗都是利用马军的速度在野战中消灭对手，包括攻陷东京都是这样。不过，现在‘女’真人的攻击方法正在改变，因为辽军越打越少，由进攻转为防御了，如今都是以守城为主。‘女’真人也只能由野战转为攻城战。五月打上京就是强行攻城，‘女’真人大获全胜，尝到了甜头。完颜阿骨打头脑一热。或许以为自己可以和契丹人一较高下了，会发疯一般地持续攻击。攻城的都是步军，都是汉人、渤海人、契丹人、奚人等蕃族诸种，又不用他们‘女’真人冲锋陷阵，不管死多少，完颜阿骨打都不会心痛。”
李虎笑笑，说道：“中京战场拼得是消耗。打得时间越长，消耗越大，完颜阿骨打显然拼不起。如果他久攻不下，东京大战结束后战场形势依旧不利于金军，他肯定要撤兵，所以，我们的时间很少，能否如期攻打燕京，一则要看中京战场，二则要看宋军北伐。宋军北伐对契丹人是个毁灭‘性’打击。辽军失去的不仅仅是最大的盟友，还陷入南北夹击之中，不得不两线作战。这种情况下，辽军有可能瞬间崩溃。”
“怎么？总帅也想捡便宜？”黄涉笑了起来，比划了一下颌下的短须，“总帅现在连胡子都没长齐，黄孺小子一个，你想捡人家地便宜。还早着呢。”
李虎‘摸’‘摸’脸上的浅须，笑着摇摇头，本想开几句玩笑，但心里沉甸甸的，实在没有心情。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上，日夜‘操’劳，脑子里地烦恼事太多太多，肩上的重负也太重太重，整个人都处在高度紧张当中。疲惫不堪。坐下来就不想动，连话都不想说。至于开玩笑，他似乎都忘记了。这和他当初所设想的奢侈生活简直是天壤之别，这哪里王侯？根本就是一个累死累活的奴隶嘛。
“燕京和黄龙府可有什么消息？”
原野简要说了一下，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事。凭义军派出去的那些暗探要想获知高层机密的确很难，他们能把消息传回来就算不错了。这些年，辽东烽烟不断，各方军队不停地打仗，大小道路上除了运送粮草辎重地车队和民外，最多的就是商贩了。仗打得越多越频繁，商贩们也就越活跃，尤其让人惊讶的事，最近几年很多商贩的车队都由军队护送，原因很简单，各取所需嘛。义军的暗探就是通过商贩把消息送回辽西。
“我叫你派人到登州打探宋江的消息，最近可有回报？”
原野点点头。一边翻找文卷。一边好奇地问道：“总帅。你为什么关心一个大宋地反贼？他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董小丑、黄涉、柴云等人都望向李虎。他们也抱着同样地想法。因为自从李虎知道宋江造反后。对其有一种超乎寻常地关心。三番两次督令原野到登州打探消息。宋江是大宋地反贼。远在中国。和义军能扯上什么关系？但李虎行事一向有深意。他既然念念不忘宋江。那说明这个人和义军应该有所牵扯。
李虎笑而不语。
宋江和义军什么关系也没有。之所以关心。主要是好奇。强烈地好奇。一种探知未来地好奇。
老爹故事里地宋江非常强悍。手下有一百零八将。高俅和童贯都曾率军围剿。但都大败而归。现实世界里也有一个宋江。也在梁山泊起义。不过他手下只有三十六个强寇。只有一两万兵马。而且一直转战于河北、登州一带。说白了就是一股流寇。故事里地宋江和现实中地宋江除了在梁山泊起义是一样外。其它都不一样。那么。结果是不是一样？
中地宋江受抚投降了。还去打方腊。死伤惨重。活下来地一帮好汉最后也被皇帝和高俅一帮人害死了。这事对自己地印象太深刻了。过去逃难地时候。常常幻想自己将来要做一个英雄好汉。也要造反起义。但发誓决不投降。决不做宋江。自己今天能咬牙坚持。决心建王霸之业。说到底都是受地影响。受宋江地影响。
但毕竟是故事，现实中的宋江正在为生存而苦苦挣扎，高俅和童贯肯定不会带十万大军去围剿他，至于方腊更是无影无踪。
宋江，那是一个伴随自己长大的英雄。过去不理解，认为他是个投降派，害死了一帮忠心耿耿的兄弟，非常憎恶他，痛恨他。现在自己也是反贼头子，再回头看宋江，理解了宋江的无奈和悲痛。一切都是为了生存，“投降”也是为了生存，只不过，做为弱势的宋江和他的一帮兄弟，“投降”之后不过把自己的生命延长了一段时间而已，所以自己从中感悟到，要想生存，“投降”不行，必须发展壮大，必须拥有实力，即使身边地兄弟死光了，即使追随自己地将士和百姓也死光了，但只要这个代价能为自己换来生存的实力，那就是正确地生存方式。
方腊也是一个英雄，不过他比宋江更强悍，他和他的一帮兄弟们至死不降，宁愿粉身碎骨，也绝不低头。这种刚硬的风骨令人赞叹，但相比起来，宋江的才智要高出一截，只不过宋江失败了而已。自己要做就做一个成功的宋江。所以，当自己听到宋江这个名字后，当心目中的英雄出现在现实世界里后，梁山好汉们成为自己的一个心结，由这个心结了一个愿望，一个强烈的控制和改变命运的愿望。
故事中的宋江“投降”了，而现实中的宋江正在生死边缘挣扎；故事中的宋江是自己心目中的英雄，而现实中的宋江和自己一样，都是反贼。如果现实中的宋江宁死不降，那不管出于何种理由，自己都应该伸以援手。
这是一种情感，一种发自内心的自小就蕴藏在心灵深处的情感，无法忘却，也无法抹杀。
原野从登州买到了关于宋江的所有消息。
从去年年底开始，宋江率义军离开梁山泊，攻打河朔、京东东路，然后转战于青、齐至濮州，攻陷了十余座城池，惩治贪官，杀富济贫，声势日盛。数万官军围追堵截，但宋江谋略过人，屡战屡胜，宋军莫敢撄其锋，任其，无力抵挡。
“因为大宋要北伐，为确保河北东西两路的安全，围剿宋军的军队奉旨把宋江向京东东路的南方驱赶。”原野摊开一张地图，竟是大宋京东东路的军事部署图。原野在地图上把宋江四处转战的路线大致划了一下，“据我的分析，未来几个月，宋军主力将在青、齐、兖、一带对宋江形成包围，迫使他南下沂州，从而远离河北。”
李虎盯着地图，若有所思。一带。
京东东路：治青州，今山东省益都。
齐：今山东省济南。
濮州：今山东省鄄城北。
第二十七章 寻找宋江
董小丑则指着地图，惊讶地问道：“这东西从哪搞来的？”
“‘花’五十贯买来的。”原野轻描淡写地说道。
“五十贯？”董小丑忍不住惊呼道，“这么便宜？这可是大宋的最高军事机密。谁的胆子这么大？这可是叛国之罪。”
“我连汴京防御图都能买到。”原野笑道，“大宋人为了钱，什么都敢卖。以我看来，如果哪一天有人杀到了汴京城下，估计城里的人连皇上都敢卖。”
董小丑觉得匪夷所思。大宋，天朝，富甲天下，既然人人都很富裕，应该很爱国才对，怎么会有人为了区区五十贯就叛国？就出卖大宋最高军事机密？
李虎不关心地图的事，他只关心宋江的出路，“如果宋江南下沂州，他能在‘蒙’山一带站住脚吗？”
“他在京东一带名气很大，追随者比较多，据说发展很快，有好几万人马，如果占山为王，宋军四面封锁，他们会饿死，所以以我看，他们可能要一直向南打，找个地形好又能养活人的地方做地盘。”原野的手指向了地图上的淮河，“在淮河以北有淮阳军和海州，这地方据说都是鱼米之乡，很富裕，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可能在这里打地盘。”
梁山泊距离汴京只有三四百里，宋江当然无法立足，只能向河朔、京东东路方向发展。过去跟随老爹逃难的时候，这些地方都去过，印象中‘蒙’山一带大山连绵，适合占山为王，而江淮一带河道密布，水田一望无际，无险可守，以宋江的实力根本站不住脚。
“想办法找到宋江。”李虎沉‘吟’良久。对原野说道，“我们的人都在京东东路、淮南东路、两浙路的沿海郡县做回易，如果宋江进入淮南东路的话。应该有机会找到他。”
原野略感吃惊。李虎关心宋江也就算了，还要找他，为什么？
“找到他之后，给他援助，尽可能帮助他活下去。”李虎继续说道。
这句话让众人大吃一惊。黄涉当即劝阻。“总帅。这事不能做。我们已经投奔了大宋。总帅也是大宋地使相了。如果暗通反贼。等于和大宋皇帝为敌。大宋皇帝本来就不信任我们。假若这事给他知道了。后果很严重。”
“有什么严重后果？”李虎冷笑道。“大宋皇帝不信任我们。利用我们。将来北伐成功。我们就是祸患。必定要杀之而后快。看看宋金盟约都写了些什么？上面根本没有我们。摆明了就是要兔死狗烹。这次马扩带来了大宋皇帝地手诏。这位皇帝迫于形势。假惺惺地答应了我们地要求。允许我们也参加宋金会谈。但只有承诺。没有任何具体地东西？我们以什么身份参加会谈？会谈中我们应得地利益是什么？都没有。根本就是糊‘弄’老子。”李虎忿忿不平地骂了几句。“相比起来。‘女’真人地皇帝就很爽快。有气度。大家各凭本事。抢到多少算多少。盟约很快就签订了。契丹人地皇帝也很不错。该给地都给了。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这个道理他明白得很。我们再看看大宋地皇帝。收复故土。重建中原屏障。这不仅仅是建功立业地事。更可确保大宋国祚。但他给了我们什么？连个王都舍不得封。给个藩镇还藏着掖着。估计也是个空头承诺。这也是泱泱大国地皇帝？比他娘地‘奸’商还‘奸’。老子如果不是顾及到千千万万汉人百姓地生死。老子会投奔他？会帮他北伐？老子要灭了他。”
黄涉不敢再劝了。董小丑、铁鹰等人互相看看。也不敢说话了。
当日在军议上。李虎已经把义军地未来策略说得很明白了。先以幽燕为地盘建汉王国。然后再发展壮大。在北方开疆拓土。也就是说。李虎根本不愿意臣服于大宋。他要和大宋鼎足而立。平分天下。如果把他地话想得更远一点。那么。将来李虎必定要和大宋逐鹿天下。
从李虎这个心思出发。不难理解他为什么要暗中帮助宋江。很简单。既然他有心逐鹿天下。那么他当然要利用一切机会打击对手。
众人明白李虎为什么那么关心宋江了。他根本没安好心。
“这件事你具体‘操’办。”李虎对原野说道，“‘抽’个时间，请云海军副帅杨华来一趟，我和他详细谈谈寻找宋江的事。”
原野面有难‘色’。宋江是大宋的反贼，是中国人，而辽东汉人在中国人眼里是蕃虏，这种对血脉认知上的差别势必会增加双方沟通的难度。
“这世上其实没有难事，关键看你是不是用心去做。”李虎说道，“一般来说，我们在大宋找宋江的确非常非常难，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用心去做，必能成功。”
这时李虎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老爹。我现在名气这么大了，整个辽东都知道我，为什么老爹还没来找我？难道老爹升天了？随即想到了老爹的宝贝。老子一旦拿到那个神器，还怕打不下燕京？
“另外……”李虎补充了一句，“在大宋到处打听打听，看看可有方腊这个人。”
“方腊是谁？干什么的？”原野好奇地问道。
“反贼，大宋反贼。”李虎笑道，“如果这个人在大宋出现，你马上就会知道。”李虎把铁鹰叫到书房，询问他找“宝贝”地事。找“宝贝”的人已经离开辽西四五个月了，按道理早该回来，但至今都没消息。
“大叔，你当初是怎么嘱咐他们的？”李虎问道，“你不会吓唬他们，说如果找不到就不要回来了吧？”
铁鹰也很疑‘惑’，难道途中出了什么事？“要不要再派一批人？”
“算了。”李虎摇摇手，“马上要打东京了，这事暂时放一放，回头再说。”接着他又问道，“我托你地事办了吧？那个丫头最近一直给我脸‘色’看，十有八九都是为了完颜星星的事。直娘贼，老子不就是找个蕃‘女’睡睡觉嘛，她吃什么干醋？难道我这辈子就抱她一个‘女’人睡觉？那我不亏大了，我还做什么男人，不如挥刀自宫算了。”
铁鹰看到李虎一副气恼的样子，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哎，大叔……”李虎沮丧地叹了口气，“你到底问了没有？那丫头有什么话都对你说，我看你干脆做她亲爹算了。”
“问了，问了。”铁鹰亲昵地拍拍李虎的脑袋，“你小子，都做大王了，脑子还是不灵光。思南那丫头怎么会吃一个蕃‘女’的醋？当然了，因为她哥哥死在完颜宗望和完颜宗弼手上，心里的怨恨肯定有一点，不过她不是因为这事不高兴，而是因为一直没有孩子。”
“没孩子？”李虎恍然大悟，“她才多大个人？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会养得出来孩子？再说，这事能怨我吗？是她自己肚子不争气，怎能摆脸‘色’给我看？”
“瞧……”铁鹰白了他一眼，“你说话能不能好听一些？你这话谁愿意听？‘女’人要哄，尤其那个丫头吃软不吃硬，你当然要哄了，要安慰她。”说着他把腰一弯，把李虎当罗思南，一板一眼地说道，“你不要着急，孩子会有地，没有孩子之前，我绝对不和别的‘女’人睡觉。那个蕃‘女’来了后，我把她放在一边先搁着，如果你看着不顺眼，可以随意使唤她，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打死都没关系。”
啊？李虎头皮一麻，瞪着铁鹰，小声问道：“这话是你说的，还是那丫头说的？”
“当然是我说的了。”铁鹰笑道，“那丫头现在一‘门’心思想孩子，担心蕃‘女’比她先生个小子，那她的脸往那搁？以后在蕃‘女’面前怎么抬头做人？”
直娘贼，这么麻烦？他娘的，这要是‘女’人多了，老子后院还不天天要起火？李虎头大如斗，连连抓头，“大叔，那丫头要是一直不生，或者一个劲地生丫头，我这辈子岂不完了？只能和她一个‘女’人睡觉了？”
“你要是有办法让别的‘女’人不生孩子，那你想娶多少都可以。”铁鹰笑道，“不过，我郑重告诉你，这子嗣的事不能开玩笑，你若想将来没麻烦，最好等到丫头生下第一个男孩后，你再和别地‘女’人同房。对我们汉人来说，嫡子和庶子那可是天壤之别。”
这个李虎懂，以自己现在地身份，子嗣问题直接关系到将来的承继，确确实实不能开玩笑。
“以我看，你就叫丫头安安心心做夫人，先把孩子生下来，老营地事暂时不要管了。”铁鹰说道，“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来兼任老营主帅。”
李虎答应了，为了未来的幸福，自己要努力造人了。
第二十八章 怀璧其罪
造人大计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李虎太忙，常常通宵达旦。此战关系到义军未来，不能出任何差错，但此战又牵扯到三四个战场，形势错综复杂，而李虎又是唯一控制全局的人，所以他承受了重压，殚‘精’竭虑，身心俱疲，很难挤出时间来陪伴罗思南。
罗思南为此很忧郁，李虎知道她的心思，却也无可奈何，不知如何安慰她。
这天，铁鹰告诉他，去大山寻宝的人终于回来了，那个箱子带回来了，安然无恙，完好无损。李虎大喜，匆匆赶到书房。
铁鹰郑重其事的从层层包裹中取出了那个箱子。
这东西不大，一尺见方，大约一指厚，通体银灰‘色’，看不到丝毫缝隙，准确地说，它应该是个盒子。铁鹰很早就看到过，但拿在手中还是第一次。他轻轻抚‘摸’了一下，然后掂了一下份量，感觉也不是很重，最多三四斤。他左看看，又看看，没有看到锁，也没有看到任何类似于锁的东西。
爷儿俩大眼瞪小眼，傻了。这玩意怎么开？铁鹰把盒子举在耳边摇了摇，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你知道怎么开吗？”李虎问。
铁鹰傻里吧唧地看着他。你都不知道怎么开，我当然更不知道了。“你和你老爹背着这玩意逃难了十几年，竟然不知道怎么开？”
“我当然不知道。”李虎理直气壮。“我老爹从来没有当我地面打开过，说它是神器，不能拿出来显摆。小时候我好奇，有时还‘摸’‘摸’，后来听说是神奇，万人敌。我连‘摸’都不敢‘摸’了，生怕这里面的神器跑出来把我打死了。你和我老爹情同手足，常常凑在一起咕叨个没完没了，你应该知道啊。”
“我怎么会知道？”铁鹰哭笑不得，“这是你老爹的宝贝，影形不离，我好奇。问过他两次，他随口敷衍了几句，我当然不好再问了。至于这盒子里装了什么东西还是你告诉我的，否则我还不知道是神器呢。”
爷儿俩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然后一齐望向盒子。晕啦。这是宝贝。神器啊。不能让外人知道。更不能拿出去显摆。所以若想打开。要么靠自己。要么找一个懂得机关地高手来瞧瞧。但问题是。打开后。会发生什么？神器就是法宝。应该有咒语或者控制地办法。但两人谁都不知道。一旦打开。“轰”一下炸了。把帅府炸上天。那岂不一起玩完？
当初想到这个宝贝地时候。以为拿来就能用。美滋滋地想了一两年。等到真地拿到手了。结果难题纷至沓来。宝贝变成烫手地山竽了。“怎么办？”李虎问道。
“还能怎么办？想办法找人打开。”
“打开后出了事怎么办？这可是万人敌。你我都不会控制。如果它见光就发威。一个劲地杀人。不但我们爷儿俩玩完。可能天下都要遭殃。”
铁鹰将信将疑。“不会有这么大威力吧？你是不是神话故事听多了？以我估猜。这个神器如果没有咒语或者其它什么法术。应该不会发威。”
李虎想想也是。记得老爹手里地那个小神器可以随意拆卸。装好后才能用。盒子里地神器或许也是这样。所以。正确地办法应该是先把盒子打开。
李虎敲敲了盒子，听了听声音，“这是什么玩意做的，不像是铁啊？”
铁鹰也一直在嘀咕这事。看样子，这个盒子是用特殊材料做地，然后用一种类似机关的东西把它锁上了，要想打开，非得找天下数一数二的‘精’通机关制造的工匠。
“老营里有没有这样的工匠？”
李虎想到了罗思南，旋即想到了一个安慰罗思南的办法，顿时眉开眼笑，一溜烟的跑了。
罗思南都听傻了，世上还有这样的宝贝？人间真的有神器？不信不行，李虎他老爹李弘就是老君转世的神仙，飞升之前留给儿子一个神器，帮助他杀虏复汉，这很正常。
“这神器叫万人敌，听我爹说，用一次就能杀一万人，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李虎一本正经地说道，“老爹说，这神器不能‘乱’用，只有在生死绝境之刻才能拿出来用，否则必遭天谴。”
罗思南抱着宝贝盒子，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自己地怀里，笑靥如‘花’。
“这件事就我们一家人知道。”李虎指指铁鹰，又指指罗思南，“千万千万不能告诉第四个人，否则我们的麻烦就大了，天下人都会来抢这个东西。”
这还用得着嘱咐嘛，谁敢把这事说出去？罗思南‘激’动啊，有了这个宝贝，自己在李家的地位固若金汤，再也没人可以和自己争正妻地位置了。
“神器由你保管。”李虎看到罗思南忽然就象喝了仙‘药’一般容光焕发，沮丧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现在打不开，或许是因为自己不需要它，老天不帮忙，等到哪一天我深陷绝境的时候，或许奇迹就会发生，老爹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从盒子里取出神器，然后把我从绝境中解救出来。
李虎随即打消了找工匠开箱子的想法。没有必要，自己目前有足够的实力自保，不到绝境之刻这个万人敌千万不能拿出来用，否则必定带来血光之灾。这世上的人都很贪婪，一旦看到有捷径走向成功，势必不惜代价，或许哪一天自己地脑袋就不翼而飞了。
罗思南抱着宝贝盒子，欢天喜地地走了。
李虎把自己的想法对铁鹰说了，铁鹰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自己也是贪婪啦，一‘门’心思想利用万人敌取得成功，却没有想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此事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不要打开，千万不要打开。”铁鹰连声说道，“这件事就我们三个人知道，无论如何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我们有神器。当务之急是把你老爹找回来，只要他来了，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李虎抓抓头，十分担忧地说道：“我老爹到底在哪？现在辽东哪个不知道我的大名？难道老爹不在辽东？”
“是不是回家了？”铁鹰忽然想到什么，急忙说道，“我记得你老爹说过，只要仇人死了，他就可以回家。是不是你老爹在途中听到仇家已死的消息，匆匆赶回去打探消息了。”
李虎眼前顿时一亮。对，对，这个话老爹也对自己说过，这个可能非常大。在没有证实仇家已死之前，他把我留在大山是最安全的办法。我有大叔照顾，有部落族人的照顾，有大山庇护，不用受苦，也没有死亡的威胁，这样他就毫无牵挂，可以全心全意回家打探消息了。
“我马上派人回河北。”
李虎急召原野。
“你派一队斥候，伪装商贩，以最快的速度到河北相州找一个人。”
“找谁？”
“找一个叫李长浩地人。”李虎说道，“他是相州治府安阳城地人，他的家族在安阳非常有名气，是个官宦大族。十几年前，他地家族遭到仇家陷害，家破人亡。你的人到了安阳后，小心打探，务必竭尽全力寻找李长浩。”
原野对李虎的奇异举动已经司空见惯了，没有任何惊讶和疑‘惑’，随口问道：“如果找不到呢？”
“那就把李家的事查清楚。”李虎说道，“李家的仇人是谁？因为什么事遭到陷害以至于家破人亡？李家还有些什么人？你叫他们全部查清楚，然后再回来禀报。”
李虎说到这里的时候，眼‘露’浓烈杀气，让原野暗自惊骇，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关系重大？”到大宋找人比较复杂，尤其还要打听这种官宦大族的仇怨就更加麻烦了，派辽东汉人去肯定不行。辽东汉人不熟悉中国，口音也不对，所以要‘花’钱委托一个大宋人。如果事关重大，那就要下本钱，反之，随便找个大宋商贩带着几个斥候跑一趟就行了。
“关系重大。”李虎郑重说道。现在自己在辽东也算是个人物，将来回归大宋也是个宰执级强藩大将，也到了要探寻家族秘密的时候了。虽然老爹不在，但李家的仇怨犹在，做为李家子孙，当然要报仇雪恨。等我把事情查清楚了，不管仇人是谁，我都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凡加诸在我身上的苦难，我必还报于他。
原野心领神会，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