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一剑封喉 第九十九章 瞻前顾后
董小丑和铁鹰都同意罗青汉的判断,决定即刻展开攻击。
现在义军的形势非常好。
总帅李虎已经和‘女’真人达成约定,金军马上就要攻打上京道了。黄龙府的军队攻打长‘春’,可以拖住上京方向的辽军,而咸州路的粘罕攻打龙化,可以拖住耶律余睹,迫使他从中京道方向‘抽’调援军。
金军一旦展开进攻,‘女’真人和义军再度联手攻辽的意图便完全暴‘露’,如此一来,中京道的萧干两面受敌,在兵力有限的情况下,他只能死守中京和兴中府,根本不敢冒险攻击大灵河一线的义军。
“总帅正带着虎烈军第二军、第三军急速赶来。”铁鹰指着地图说道,“阿巴顿的选锋军已经到了隰州,再过一两天就能和我们会合了。高浩的黑山军两个将暂时驻防锦州,以便随时支援宜州的董仲孙。只待接到金军攻击上京道的消息后,黑山军的这两个将就可以赶赴平州路战场了。”
“张高儿和楚逍遥带着阎王军和虎烈第五军已经返回,目前驻扎在润州。*”
“三天后,榆关一线将有虎烈五个军,怨军,武勇军,阎王军,神龙军,雷霆军,总共二十九个将,七万两千五百人。”铁鹰看看董小丑和罗青汉,高兴地说道,“我们的兵力已经超过了辽兴军。”
董小丑眉头紧锁,手抚三绺长须,沉默不语。
“你担心什么?”罗青汉问道。
“燕京方面有没有兵变,兵变导致的‘混’‘乱’程度有多大,这些我们都不应该考虑。更不能把它做为南下之战的致胜因素。”董小丑慢条斯理地说道,“对于我们来说,初期的攻击肯定有胜算,我们或许可以顺利攻克平州、营州和滦州,但问题是,辽军马上便会反扑,我们能否守得住平州路?只有守住了平州路,这一仗我们才算打赢了。”
平州路无险可守,这是义军南下面临的最大难题。
“大宋军队要到明年冬天才能北伐,距离现在还有一年时间。这一年时间我们很困难,若想守住平州路,唯一地办法就是以攻代守,打燕京。”董小丑叹道,“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兵力。”
罗青汉和铁鹰互相看看。同时想到了渤海军。
张高儿和楚逍遥按照预定计策,及时返回了辽西,但董小丑并不高兴,因为他们未能完成任务,不但没有把渤海军救出来,反而把他们丢在了辽东半岛,一件好事变成了一件坏事。
不过,张高儿河楚逍遥遵从军令。无可指责。该指责的是大宋人。大宋人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撤回大海舶,导致渤海军陷入绝境。目前云海军的很多船只都在进行海路回易,海舶严重不足,而大宋人的水军近在咫尺,大海舶完全可以再跑几趟,有必要找个借口,非要把所有的大海舶全部撤回去吗?
很明显,大宋人这么做。一方面是确保义军能够及时南下作战,另一方面也想遏制义军发展。几万渤海人到了辽西,可以让义军实力得到明显增长,尤其是马军,人数上至少可以增加一万。侯概咬紧牙关,非要把渤海军全部撤出来,这也是理由之一。而马扩和李纲听到这个理由后。更不会再派出大海舶了。
“我已经和马扩、李纲谈过了。”罗青汉叹道,“他们的态度很坚决。说皇帝担心北伐之策暴‘露’了,大海舶只能借用一次。”
“但他们白跑了一趟,一个人没接,原路返回了,这也算借用?”铁鹰忿忿不平。
“此事我已急告总帅,他正在日夜兼程赶来。”董小丑说道,“等他来了之后,看看能不能说服马扩和李纲,再借用一次。”
“算了,渤海军能不能活着回来,看他们自己的运气吧。”罗青汉挥了挥手,转身下令,“急召各军主帅,大帐军议。”
李虎听说未能救出渤海军,非常吃惊,带着铁卫营日夜飞驰,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润州。
“陛下在手诏中说了,这段时间内,我可以随时借用大海舶。”李虎盯着马扩和李纲,杀气腾腾,“请你们告诉我,陛下什么时候说只能借用一次?”
“使相,请你冷静一点。”马扩说道,“我刚才说了,陛下有陛下的担心,他地难处你也知道,而且根据你的要求,的确只需借用一次,但你的人擅自改变计策,导致此趟救援无功而返,这不能怪我们。”
“使相用人不当,这种事关生死的大事,竟然让一个海盗出任军队主帅。”李纲直言不讳,“如果让宝帅或者鬼帅统领军队,就不会出现这种事。”
李虎勃然大怒,他不能容忍外人指责自己的手下,“你们了解云帅吗?虎烈川会盟地时候,他就是三十六义军首领之一了,在这支军队里的,有几个人和他相提并论?此趟的任务就是救人,就是把渤海军救出来,他的命令没有错误,如果他丢下一半渤海军,那他就不是风卷云,他就不是我义军的云帅。”
李虎不但护短,还理直气壮,这让马扩和李纲很无奈,不过,再次调用大海舶,危险‘性’太大,两人坚决不干。
董小丑出面打圆场,详细述说了南下之战可能发生的各种状况,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义军兵力不足。马扩和李纲并不知道李虎已经带着军队从显州撤回来了,他们以为李虎匆忙赶来,是要亲自指挥义军南下作战。
“以我们目前的兵力,即使打下了平州路,也守不住。”董小丑说道,“如果把渤海军救出来,我们至少可以增加两万兵力,而且还都是打了好几年仗地渤海‘精’锐。使相当初之所以决定向陛下借用大海舶,一次‘性’把渤海军全部救出来,目地正在如此。”
罗青汉也劝道:“宋军北伐要到明年冬天,还有一年时间,这一年时间我们若想守住平州路,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攻代守,这同样需要兵力。请两位上使仔细权衡一下,不要因小失大。”
马扩和李纲犹豫不决。
大宋人这种瞻前顾后的心态让李虎和罗青汉等人非常反感。大宋皇帝既然决定北伐,又有辽东义军为内应,那还怕什么?朝中反对意见大,很多大臣担心打败仗,那难道就要放弃北伐?这世上做任何事情都要承担风险,都有可能失败,靠投机取巧取得胜利的便宜事不是没有,但如果一心一意捡便宜,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没有时间了。”李虎问道,“借,还是不借?”
“这事我们必须禀奏陛下。”马扩说道。
李虎气得两眼一翻,“我没有时间。”
“使相可以继续借用一百艘大海舶。”李纲终于做了个决定,“使相先期曾向陛下借了一百艘大海舶。陛下确实说过,这批大海舶可以任由使相随时调用。至于后期调用的三百多艘大海舶,绝对不能再借了。”
这一百艘大海舶刚刚把义军送回来,还在润州附近的海面上待命。
李虎闻言大喜,马上命令柴云带着这批大海舶急赴镇海府运送渤海军。李虎亲自把柴云送出了大帐,到了大帐外面,他把自己和完颜宗望的约定说了一遍,“你告诉云帅,金军主力暂时无法支援镇海府,叫他不要着急,尽可能把所有地渤海军都接出来,然后尽快赶到辽西整军,重建飞云军。”
李虎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白了,他不但接受渤海军,还打算让侯概重建飞云军。
“总帅……”柴云稍加迟疑后,低声劝道,“重建飞云军的事,你是不是再仔细考虑一下?”
“我自己如果没有实力,谁会跟我‘混’?”李虎指指大帐,“你看大宋人,他们为什么要卡我的脖子?”李虎捏紧一只拳头,在柴云眼前晃了几下,“实力决定一切。”
十月二十八,埋伏在青龙河附近的义军接到了董小丑的命令。要开始攻击了吗?”独孤风急不可耐地问道。
张关羽仔细看完书信,点了点头,“总帅已经到了润州。”
“总帅到了?”独孤风惊喜地问道,“北面的仗打完了?总帅就是厉害,‘女’真人根本不是他地对手。他一来,这仗就赢定了。”
张关羽看看他,笑道:“怎么?你认为董帅不行?”
“他打过什么胜仗?”独孤风不屑地撇撇嘴,“我这几天晚上都做噩梦,梦到我地脑袋挂在卢龙城的城楼上。直娘贼,你看我这次是不是要死在卢龙城?”
张关羽一笑置之。
第三卷 一剑封喉 第一百章 南下榆关
十一月初一。
平州路,安喜城。
城‘门’大开,一队队的义军将士走进城池。
独孤风驻马而立,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他以为到了安喜城会有一场血战,谁知一箭未发,张关羽就把城池拿下了。
“刀帅……这个,这个……”独孤风抓抓脸,很‘迷’‘惑’,不知道张关羽用了什么神奇的法术。
“这是我的地盘。”张关羽神情倨傲,挥动马鞭指指前方城池,一脸得意。
这是你的地盘?独孤风嗤之以鼻,这要是你的地盘,你还用得着在山里躲着吗?
“你不相信?”张关羽大笑,“青龙河这条小路是从北方进入幽燕的十八条小径之一,过去我贩‘私’的时候,经常从这里运货北上,所以安喜城里到处都是我的朋友。等下到了城‘门’附近,你看看有多少人出来接我。”
这么一说,独孤风倒是信了几分。张关羽在辽东贩‘私’算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他家世代就是做这个行当的,人头当然熟了,朋友遍天下。不过他的朋友大多是利益之‘交’,由此可以想象他为了兵不血刃拿下安喜城,‘花’费了多少钱财。
“你‘花’了多少钱?”独孤风问道。
“我买座城池还要‘花’钱?”张关羽对独孤风的质疑大为不满,他指指自己的脸,大言不惭。“我这张脸就是钱,我小刀这个名字就是钱。你只要把我伺侯好了,要多少钱都行。”
嗬,口气好大啊。独孤风不禁侧目而视。嘿嘿一笑,心想你小刀名气虽然不小,但如果没有虎王在背后撑腰,你算个屁啊,在这里狐假虎威搞什么嘛。想到这里他有些明白了,张关羽肯定对安喜地地头蛇许诺了什么,总之以后义军到了平州路。这些人贩‘私’有张关羽罩着。大家有财一起发,赚翻了。
他也不想问了,这都是小刀的‘私’事,心里有算就行了,反正小刀为人豪爽,不会缺了自己那份钱。
“刀帅,你神人。”独孤风冲着他连连抱拳作揖,“服了,服了。”
张关羽愈发得了。“走,我们进城,今天酒有得喝。‘女’人有得玩,金银财宝随你拿。”
独孤风美得骨头都酥了,“刀帅,安喜有多大油水?你老人家还是尽快想办法把卢龙拿下来,那我们就发了。”
张关羽笑容一僵,差点要破口大骂。你个狗娘养的铁匠,成心损我啊?卢龙是平州治府,安喜不过一座偏远小城。两者能比吗?老子要是能兵不血刃拿下卢龙。还用得着跟李虎‘混’?他娘的,看不出来你大狗熊一个。心眼而还不少,老子要提防了一点,不要‘阴’沟里翻船,被你摆了一道。
“急告董帅、罗帅,我已攻克安喜,并马上向卢龙攻击前进。”张关羽面‘色’一整,大声下令。
凌晨,张觉接到卢龙急报,叛军突袭,安喜城失陷,其主力正沿着青龙河急速杀来,请速速增援。
张觉当即变‘色’,睡意顿失,忙不迭地地喊来萧隆和韩。*****
“消息准确?”韩大惊失‘色’,说话都有些颤抖了。他已经接到燕京密报,知道耶律陈图奴和一帮大臣们发动了叛‘乱’,皇帝正在召集人马,准备平叛。如今燕京‘乱’成一团,皇帝和大臣们自相残杀,无心国事,更可怕的是,皇帝不听劝阻,把耶律大石和辽兴军的主力都调走了。
“不会有错。”张觉苦叹,“前天罗青汉来了,他想尽办法找借口,到处‘乱’转,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辽兴军主力被调燕京事可能泄漏了。”萧隆神‘色’惊慌,“反贼们在平州路有很多眼线,尤其那个张关羽,常年在平州一带贩‘私’,认识很多军中将领,他极有可能获得消息。”
“你手上还有多少人?”韩窒息难当,喘着粗气问道,“能不能挡住叛军?”
“辽兴军就剩下三万人了,都在这里。”张觉想到燕京的形势,十分沮丧,“你我一起拟写奏章,急报陛下和宫帐,请他们速速派兵支援,否则燕京危险了。^^^^”
韩摇头苦笑,“现在不能奏报,叛军若要打平州,其主力必从榆关杀进,但目前只有小股叛军攻陷了安喜,这尚不足以成为叛军攻打幽燕的证据。”
“这还不能证明?”萧隆失声惊叫,“等到叛军主力杀进来,那就迟了。”
“燕京现在是什么形势?陛下对谁都不信任,假若我们谎报军情,后果谁能承担?”韩用力摇摇手,“副使,奏报求援的事还是先缓一缓,当务之急是调派人马,把平州路的几个大城守住再说。只要能把叛军拖在平州路,燕京地援军必定能迅速赶来,如此可保燕京无虞。”
张觉采纳了韩地建议,即刻下令,大军连夜后撤,坚守平州治府卢龙,滦州治府义丰,营州治府广宁。这三城成品字形布置,彼此相距不过百里,可以互相支援,只要把叛军牢牢拖在滦河以东,防御就算成功了。===
张觉又急告各州县长官,紧急调集地方军,固守待援。帅木桃李为选锋军,率先杀奔戴河,向辽军发动攻击。虎烈第二军随后跟进。
一万五千铁骑急速杀进榆关。
很快,木桃李回报,辽军已经撤走,戴河方向只有一座空营。
董小丑当即下令,木桃李率虎烈第一军直杀平州治府卢龙城,阿巴顿率虎烈第二军直杀营州治府广宁城,先把两座城池包围起来。
罗青汉领怨军攻打营州。
董小丑和铁鹰则率虎烈第三、第四、第五军,阎王军、雷霆军直杀平州。待张关羽和独孤风前来会合后,义军将集结十七个将,共四万多步卒大军围攻卢龙城。
平州路的奏报率先送到燕京,宫帐宰执们闻讯大惊,燕王耶律淳更是仰天悲叹。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天不助,徒呼奈何。耶律淳和一帮宰执大臣们不敢拿国祚开玩笑,当即决定放弃争执。耶律淳下令抓捕参予叛‘乱’的大臣,北府宰相萧德恭则到居庸关迎接皇帝,向皇帝认输。
皇帝回到燕京,也没有继续追究叛‘乱’之事,而是快刀斩‘乱’麻,把耶律陈图奴和二十多名参予叛‘乱’的大臣全部斩杀。
耶律淳引咎请辞。皇帝不允许,祸是你引出来的,你想一躲了之,躲得掉吗?皇帝命令他继续出任都元帅,兼南京留守,即刻率军支援平州路,围杀叛
就在这个时候,上京留守挞不也,东北路都统耶律余睹急奏宫帐,金军突然攻打上京道,长‘春’和龙化告急,请求支援。
燕京顿时陷入恐慌,大臣们埋怨皇帝执意招抚反贼李虎,认为正是皇帝的愚蠢造成了今日之祸。皇帝却振振有词,李虎至今没有受抚,和朕有什么关系?他和‘女’真人联手攻辽,这种大事你们这帮大臣竟然一无所知,你们都干什么去了?敌人就在身边,你们不想办法去打,却处心积虑‘逼’朕退位,难道朕退位了,敌人就死了?你们就突然神勇了,可以把敌人打得满地找牙了?
耶律淳和一帮宰执们商量之后,决定从中京道‘抽’调援兵,北上戍守上京,同时从西京道调兵,集结西京、南京两地辽军,围杀反贼。
但这个计策属于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因为上京、南京重要,但中京更重要。现在辽军把主力集中于上京、南京两个方向,中京则兵力空虚,假如又中计了,‘女’真人和反贼联手把中京打下了,那不但上京转瞬丢失,就连南京都保不住了。
皇帝一听慌了,要离开燕京到西京去。耶律淳和大臣们苦苦相权,皇帝根本不听,在耶律马哥和萧奉先的保护下,北上居庸关,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了。
十一月中,平州路急报,叛军攻克了营州,而平州治府卢龙在叛军的猛烈攻击下,已经岌岌可危,请燕京速发援兵。
十一月十六,耶律淳下令,燕京和附近州县地各路兵马,接到命令后,即刻出发,火速救援平州路。
十一月十八,张觉书告燕京,平州治府卢龙失陷,辽兴军余部撤进滦州治府义丰城继续坚守,平州路滦河以东州县全部丢失。
第一章 不撤
十一月中,侯概、高宝龙和吴撞天带着渤海军终于顺利回到辽西。
李虎闻讯,亲自到海边迎接。
侯概三人跪地请罪。侯概做为援救军队的统帅,擅自变计,罪责甚大,但李虎则认为他处理得当,果断分兵,既没有耽误南下作战,也成功救出了渤海军,不但无罪,反而有功。做为一军之统帅,在关键时刻,就应该这样灵活变通,不能拘泥于军令军纪,贻误军机,如果不知变通,不敢冒险,既没有胆子又没有脑子,这样的人根本不合适做军队统帅。
侯概三人本来还有些忐忑,听到李虎这话,心里热乎乎的。李虎就是与众不同,他的想法和一般人不一样,做事方法也是迥异于常人,这大概就是他能够迅速崛起于辽东的原因吧。侯概心里这么想着,嘴里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然后急切问到南下作战的事。
“南下很顺利,罗帅已经攻占了营州,董帅正在围攻平州。”李虎笑道,“燕京的反应很慢,到现在还没有看到辽人的援军。^^^^”
“渤海军两万多人,还有云海军,马上可以参战。”侯概主动请缨。
“不要急,先休息一下,把军队整顿好。”李虎旋即问到渤海军撤离辽东半岛的事。
义军主力撤走后,先期到达镇海府的部分渤海军将领急于撤离。对侯概地做法非常不满。
在那种形势下,能撤走多少算多少,先把自己的小命保住,哪里还顾得上别人?假若‘女’真人的援军杀到了。大家全部完蛋,但侯概很坚决,大家都是落难的兄弟,为了报仇雪恨在大山里坚持了好几年,至死不降,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逃生地机会,怎能轻言放弃?怎能只顾自己逃命。不顾其它兄弟?
话可以说得很漂亮。但‘女’真人太强悍了,这让大家惶恐不安。侯概安慰大家,说虎王带着军队正在攻打东京,牢牢牵制了东京方向的金军主力,不出意外的话,‘女’真人为了护卫东京,短期内不会分兵救援镇海府。宗
高宝龙和吴撞天为了安抚人心,更是把虎王吹上天了,说虎王为了援救渤海军。*****想尽了办法,他绝不会放弃,他一定会把渤海军全部救出去。
侯概的坚持得到了回报。更多的渤海军将士从大山里撤了出来。而尤其让人惊讶的是,‘女’真人的援军迟迟没有出现,这说明李虎地进攻发挥了作用,有效牵制了金军,渤海军有更多地时间从容撤离。不过,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事,镇海府周边州县听说渤海军下山了,占据了镇海府。很多投降‘女’真人的渤海军旧部纷纷跑来投奔。很快。镇海府聚集了两三万人,而且还有更多的渤海人正在赶来。但船只严重短缺,急切间无法全部撤离。
就在这个时候,‘女’真人的援军来了,速度非常快。
侯概和渤海军陷入绝望,只能站在海边无助地等待,祈盼出现奇迹。千钧一发之刻,柴云带着一百艘大海舶赶来了。海边上的渤海军将士们欢声雷动,侯概和高宝龙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李虎终究没有放弃他们,在渤海军在最危急时刻,他伸以援手,把渤海军全部救了出去。\\\\\
“渤海军愿意为虎王冲锋陷阵,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侯概慷慨‘激’昂,那份士为知己者死的忠诚令人感动。
李虎明白侯概的意思,渤海军是一个整体,可以为自己所用,但不能折散。渤海军有两三万人,过去是辽国的‘精’锐,其后又和‘女’真人打了好几年的仗,这些人在最困难地时候宁愿躲在山里做流寇,也不投降‘女’真人,由此可以想象这些人的厉害。渤海军是把锋利的刀,用好了如虎添翼,用得不好,势必伤及自身。
李虎已经有了怨军地前车之鉴,他可不想再重蹈覆辙。
“云帅,你是否考虑一下,乘着这个机会重建飞云军?”李虎试探了一句。侯概毕竟是汉人,这些年,虽然他为了渤海军的生存不遗余力,但那是在同甘共苦的情况下,如今渤海军脱困了,如龙入大海虎下深山,侯概再想控制渤海人,估计很困难了。
在渤海国,渤海人高高在上,汉人不过是他们的附属,但在辽东义军,汉人高高在上,渤海人是附属,这种心态的改变会影响渤海人对侯概的认同。这一点,柴云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发现了。侯概在渤海军的确有威望,但他是汉人,当汉人利益和渤海人利益产生冲突地时候,侯概无疑会牺牲渤海人地利益,很多渤海将领因此非常担心渤海军的未来。
“云帅,重建飞云军是你多年地心愿,如今机会这么好,又有总帅帮助……”高宝龙适时‘插’了一句,那意思很明显,他不愿意侯概把渤海军占为己有。渤海人的军队不应该由一个汉人来做统帅,最起码目前不合适。
侯概当然知道李虎不会让自己打破义军内部的实力平衡,所以他的目标其实就是重建飞云军。侯概急忙表示感‘激’之意,“请总帅鼎力相助。”
三个人随即拟定整军方案。这个方案很简单,渤海军里的汉人都归侯概的飞云军,渤海人和其它蕃族则属渤海军。*****
飞云军四个将,一万人,其中一将马军。主帅侯概。
渤海军六个将,一万五千人,全部都是马军。主帅高宝龙。
侯概不再担任云海军的主帅。云海军由云队和海队组成,云队本是侯概的属下,但现在由吴撞天统率。
润州大营里有两万多匹战马,本来是马军的备马,现在则配给飞云军和渤海军使用。急报,辽援军已经出动,正向平州杀来。
李虎急忙率飞云军、渤海军进入榆关,飞驰滦州。
滦州治府义丰城位于滦河西岸。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一马平川,除了滦河,没有任何阻碍。此时正值隆冬,滦河已经冰冻,人马可过。
辽东义军主力云集于滦河两岸,连营数里,将义丰城围得水泄不通。
李虎到达义丰城的时候,义军正在攻城,战斗很‘激’烈,杀声震天。情。
“辽人的援军正急速而来。”霍六哥站在地图前,神情凝重,“根据斥候禀报,辽军分五路进击。”
“知奚王府事萧遐买率两万奚军,从北面的景州方向飞速杀来。”
“幽州卢龙军节度使耶律宁率三万大军,从蓟州急进。”
“同知殿前点检事耶律高八率三万宫帐军,从‘玉’田方向杀来。”
“南路都统耶律佛顶率两万辽兴军,从西南方向的武清杀来。”
“燕王耶律淳率归圣军左右厢,第一左厢,第七右厢,‘侍’卫控鹤,‘侍’卫汉军,大约十二万大军已经越过沽水河,距离滦州还有四百余里。”
二十多万辽军从燕京方向杀来,形势十分危急。
义军目前在滦河一线,有虎烈五个军,怨军,武勇军、阎王军、神龙军、雷霆军,二十九个将。
“在攻打营州和平州的过程中,我们损失大约一万人。”霍六哥说道,“为了抢时间,各军日夜攻击,轮番上阵,损失较大。从发动攻击到现在,已经十八天了,将士们都很疲惫。”
李虎沉‘吟’不语。南下作战的二十九个将有七万两千五百人,伤亡一万,尚余六万多人,加上飞云军和渤海军的十个将,义军目前兵力将近九万人,不足辽军的一半,这个仗怎么打?
“虽然有飞云军和渤海军的支援,但义丰城未能攻克,滦河又冰封,可以轻易越过,我们无险可守,只能后撤榆关。”董小丑无奈摇头,“这次辽军很帮忙,足足给了我们十八天的攻击时间,而老天也很帮忙,至今没有下雪,可惜我们碰到了对手,这个张觉很顽强,据城死守,导致我们攻击受阻,功亏一篑。”
“攻城嘛,当然很难了。”李虎安慰道,“张觉在平州路待了这么多年,手下肯定有一帮人,军民齐心协力,当然能守住了。我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下营州和平州,已经难能可贵了。”
罗青汉摇头长叹,“这样撤回去,实在不甘心。”
“为什么要撤?”李虎笑道,“我们的目标是南下,谁挡我们的路,我们就杀了谁。”
第二章 不进反退
董小丑和罗青汉望着李虎,目‘露’惊‘色’,这种情况下,怎么打?辽军铺天盖地的杀来了,而平州路无险可守,义军除了后撤,哪有还击之力?“辽军五路进攻,看上去气势惊人,但破绽也就在这里。”李虎站起来,走到了地图前。过去听老爹将故事,多路进攻一般是强大的敌人最常用的办法,但弱小的一方也往往能利用敌人的这个破绽,集中优势兵力,攻敌不备,以弱胜强。最著名的战例就是淝水之战,前秦苻坚率九十万大军攻打东晋,结果被谢玄以八万人击败。几年前的护步达岗大战也是如此,完颜阿骨打以两万轻骑击败七十万辽军。“你们看,距离我们最近的是耶律高的宫帐军。”“在他的北侧,是萧遐买的奚军和耶律宁的卢龙军,这两支军队靠得很近,但距离耶律高有一百多里。”“耶律佛顶的辽兴军在滦州的南面,距离耶律高有两百多里。”“耶律淳率主力大军随后跟进,他距离耶律高至少有一百六七十里。”“我们就打耶律高的宫帐军。”李虎用手指指地图上的义丰城,“派马军去‘诱’他,让他加快推进速度,然后把他干掉。我们吃掉三万宫帐军,不但可以重创辽军,也严重打击了辽军士气,正好天要下雪了,大雪一下,辽军必退,如此我们至少可以得到两三个月的休息时间。”这个计策太冒险了。辽军五路人马距离都比较近。最近的只有一百多里,而最远的也不过两百多里,两三天之内,辽军都能赶到滦州。义军若想吃掉耶律高,不但需要勇气,更需要强悍地武力,如果义军未能在一天内全歼耶律高,那被包围的就有可能是义军。董小丑考虑良久。没有明确提出反对,但他把义军可能碰到的困难一一摆了出来。耶律高的三万大军是宫帐军,以马军为主,实力强悍。义军不足九万人,以步军为主。而且已经连续作战十八天,无论是人数上还是战斗力上,都不具备围歼的条件。这里是大平原,一马平川,有利于马军作战,地形对辽军有利。耶律高一旦陷入包围。辽军其它四路人马会加快推进速度。义军有可能被反包围。“我们最多只有一天时间。”董小丑问道,“十二个时辰内,我们可以全歼三万宫帐军吗?”“唯有打掉宫帐军,才能迫使辽军后退,才能让辽军胆寒。”李虎说道,“对我们来说。南下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假若我们失败了,我们失去的不仅仅是士气,还有大宋的援助。大宋皇帝地援助是有条件,有时间的,他绝不会把钱粮‘浪’费在一支对北伐毫无帮助的军队身上。再说,明年初冬宋军就要北伐了,如果我们不能抢在宋军北伐之前占据平州路,将来如何生存?”生存是个现实问题。为了生存。无论多大的代价都要
付出,即使把老本赔光了。也在所不惜。董小丑不反对,也就没人反对了。从罗青汉、铁鹰到霍六哥、柴云等人,都对李虎逐渐产生了一种盲目的信任,只要李虎在,这仗就不会输,只要李虎说可以打,这仗就一定能打。董小丑、罗青汉和柴云等人随即拟制攻击之策。经过商议,大家一致决定把战场放在距离义丰城三十里外地佗里。从佗里到义丰城的这段距离内村庄很多,沟渠也很多,步军可以依据村庄、沟渠布阵阻击,而马军则可以乘机穿‘插’分割,最终完成对辽军的围杀。李虎带着一帮将帅看了一下战场,安排了各军位置,随即命令高宝龙带着一队马军正面‘诱’敌,以最快的速度把耶律高‘诱’进战场。耶律高首战就把义军打得落荒而逃。耶律高的这三万宫帐军其实就是禁卫亲军。禁卫亲军掌宿卫,隶属殿前司。殿前司的长官就是都点检,而耶律高是殿前司地副长官。这是他第二次和叛军‘交’手,第一次就是成州大战,他在那一仗中最后出击,击败了怨军。都指挥使耶律允建议加快推进速度,“都检,叛军连续攻击,连夺两州,已经疲惫不堪,我军则实力强悍,将士们无一不是以一当十地骁勇之辈,只待杀上去,必能击败反贼。”耶律高冷笑,没有说话。他已经快五十岁了,过去一直是萧挞不也的部下,跟随挞不也征战多年,累积军功,再加上挞不也的举荐,才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如今皇帝和宫帐大臣们斗得不可开‘交’,甚至兵戈相见,这种形势下,如果打了败仗,必定会被皇帝赶出宫帐。想想阵亡在成州战场上的萧挞不也,他就觉得遗憾,替挞不也叫屈。做为一军统帅,有必要亲自冲锋陷阵吗?如果不是头脑发热,挞不也就不会死,所以,越是在危机四伏的时候,越是要冷静,绝不能头脑发热,更不能为了贪功而冒险进击。“萧遐买和耶律宁是不是合会了?”耶律高忽然问道。“没有。”耶律允回道,“耶律宁的卢龙军到了火石营,而萧遐买地奚军跟在卢龙军后面,两支军队的速度都很慢。”“耶律佛顶呢?”“他刚刚渡过沽水河,正在向石城方向前进。”耶律允忿忿不平地骂了一句,“辽兴军的老巢已经给反贼占了,可他倒好,一点不着急,像个没事人似的,一天只走几十里路。”耶律高笑笑,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之意。这些人的心思都一样,谁都不愿意先和叛军碰头。李虎太厉害了,从龙化一直杀到榆关,所向披靡,耶律马哥、萧干、耶律淳都被他打败了,萧挞不也甚至还死在他手上,所以谁愿意和这个反贼打仗?没事找死啊?“燕王呢?他可有命令送来?”“燕王屯兵‘玉’田,没有动,也没有送来任何命令。”燕京到滦州五百里,‘玉’田
位于中间,距离滦州有两百多里。耶律高和耶律淳一直保持一百里的路程,但今天燕王没有动,而耶律高则前进了五十里,那么两军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大了。“距离滦州还有多少路?”耶律高眉头微皱,急忙问道。“七十里。”耶律高四下看看,然后挥挥马鞭,大声说道:“就地扎营。”扎营?耶律允抬头看看天‘色’,又看看耶律高,‘欲’言又止。此刻不过未时初,距离黄昏还有两个时辰,停下扎营完全没有道理。“都检,平州路只剩下义丰一座孤城了,张觉率军坚守了快二十天,已经是强弩之末,如果城池失守……”“城池失守没有关系。”耶律高慢吞吞说道,“张觉是强弩之末,反贼也是强弩之末。我们二十多万大军从燕京杀来,义军即使攻占了城池也守不住。李虎除了后撤榆关,没有任何抵御的办法,所以,我们不要着急,更不要急于杀到滦州,等燕王和其它三路兵马都到了,大家合兵一处,一同攻击。”说白了,就是我不愿贪功,更不愿孤军深入,我不想和叛军先行遭遇。耶律允暗自鄙视。上次在成州打了败仗,打怕了,不敢和反贼‘交’手了。可惜,这么好的立功机会,就让这个胆小鬼白白‘浪’费了。耶律高继续说道:“急告燕王,我选锋军和反贼遭遇,双方恶战。现大军已停止前进,请速来会合,共击叛军。”高宝龙听说辽军停下了,‘诱’敌没有成功,急忙带着一千渤海骑士再度迎了上去。他以为辽军一如既往,还是呼啸迎战,哪知眼前地一幕让他啼笑皆非。他还没有佯败,辽军就先撤了,几万大军掉头就跑。高宝龙不敢追杀。你一追,他跑得更快,距离滦州反而越来越远了。“急报总帅,辽狗不上当,不进反退了。”高宝龙无奈,只好急报李虎,等待命令。李虎托着腮帮子,呆呆地望着地图,感觉头很痛。事实和自己想象地完全不一样。耶律高的军队可是辽国地禁卫军,‘精’锐中的‘精’锐,按道理很骄狂的,应该象只恶狼一般气势汹汹地扑过来,如果给个‘诱’饵,它会跑得更快,谁知它竟然是只胆小的黄鼠狼,丢个‘诱’饵就把它吓跑了。冲在最前面的敌人往后跑,拖在后面的敌人像乌龟,看样子辽军是决心合兵一处,然后给叛军两个选择,要么和我决战,要么你滚回辽西,总而言之,你不能待在平州路。
第三章 错误
李虎无计可施,随即决定连夜退兵。
十一月二十二夜,义丰城楼上的辽军将士们在震耳‘欲’聋的鼓声中振臂欢呼,他们坚守了整整二十天,最终取得了胜利,叛军撤离了。
城外***辉煌,一堆堆的篝火在夜‘色’里燃烧,成千上万支火把汇成了一道绵延数里的红‘色’银河。这片巨大的银河从城外的平原上呼啸流过,然后越过冰封的滦河,一直流向向东方的黑暗。
黎明,李虎带着铁卫营到达距离义丰五十里外的望都城。
驿马送来帅府急报。黄涉书告李虎,完颜宗望派来信使,说粘罕已经率军攻占了龙化,和耶律余睹的军队在潢河相遇,考虑到辽军正从中京方向不断北上支援,给金军攻打上京带来极大困难。宗望希望能和李虎联手,率军攻打兴中府和川州一线,继而威胁中京,迫使上京道和南京道方向的辽军不得不增援中京,如此一来,即可有利于金军攻打上京,也有利于义军攻打幽燕。
黄涉在信中说,我已代表你接受了宗望的提议,并命令董仲孙率黑山军配合宗望,攻打黔州和川州;命令驼帅赢秦率云朔军兵‘逼’兴中府,以牵制辽东路都统萧干。
李虎看完这份书信后,当即派人请来董小丑和罗青汉。攻打兴中府?”董小丑很吃惊,对金军的实力感到惊骇。‘女’真人能同时从三个方向发动攻击,其兵力之多,可想而知。
“你不是说,宗望和粘罕一起去打龙化了吗?”罗青汉暗自叫苦。如果金军抢占了兴中府。又攻占了上京,而义军却未能占据平州路,被困辽西走廊,那处境太艰难了。只能仰他人鼻息而生存了。
“你仔细看看。”李虎把书信递给罗青汉,“辽国的节度使、刺史纷纷投降,福州、乌州、凤州的杨询卿、罗子韦、刘宏都献城降金了。这种情况下,宗望还有必要帮助粘罕打龙化吗?”
罗青汉苦笑无语。董小丑捋须沉思。
“不能撤了,这一仗不得也得打。”李虎说道,“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宗望已经开始进攻了,他之所以写这份书信给我。不过是想告之一下,免得双方产生误会。”
“宗望一打,萧干就要求援。中京此刻想必空虚,辽国皇帝为了确保中京安全,肯定要从南京道‘抽’调援兵。”李虎停了一下,看看罗青汉和董小丑。“耶律淳一旦得到我已撤退地消息,必定会停下,最后进入平州路的大概只有耶律高、耶律佛顶和耶律宁三支大军,而萧遐买会急速返回中京,耶律淳考虑到平州路已经安全,估计也要撤回燕京,以便随时支援中京道。”
“你的意思是。先撤。然后再打?”董小丑问道。
李虎从罗青汉手上拿过书信,举在在两人眼前晃了几下。“中京告急,耶律淳势必左右为难,他很难搞清我们的攻击目标,但从他地立场出发,他可能以为我们在配合金军打中京。只要他判断错误,我们就有机会击败他。”
董小丑和罗青汉都同意李虎的意见,这一仗若想打,必须‘诱’使辽军五路援军中的一路人马先行进入滦州,而且还要拉大这五路援军彼此间地距离,但这靠义军的努力没有用,必须要靠辽军自己出现判断上的错误。\\\\\\
“向榆关方向撤离,速度慢一点。”李虎说道,“召集各军主帅,具体部署一下。”
耶律淳就着烛火,佝偻着身躯,俯身看着案几上的一卷文书,不时发出几声无奈地叹息。他苍老了很多,两鬓全白了,削瘦的脸庞上也是皱纹横生。
自己努力了一年,结果还是失败了,最后时刻,自己不但再度拒绝了亲信们地劝谏,没有篡僭为帝,而且再一次把这些亲信们的脑袋砍了下来,送给了皇帝,以此来平息宫帐的厮杀。然而,这次血腥厮杀,这次兵戈相见,把君臣之间最后一丝信任和情义给彻底撕裂了。值此危亡之际,皇帝担心再度爆发兵变,自己皇位不保,带着宫帐军主力北上西京,把幽燕和东北的事情全部丢给了自己。
这是借刀杀人啊,皇帝不敢杀自己,也不敢剥夺自己的兵权,只好借助‘女’真人和反贼的刀来杀自己,至于大辽国祚,至于祖宗基业,和他地皇位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耶律淳不明白,这位皇帝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大辽已经摇摇‘欲’坠了,究其原因,在于皇帝和一帮‘奸’佞大臣们穷奢极侈,在于对百姓横征暴敛。百姓没有活路了,于是阻卜人、汉人、‘女’真人、渤海人开始叛‘乱’。叛‘乱’带来战争,战争导致生灵涂炭,导致国库空虚,继而对百姓更加残暴,如此循环,国将不国,所以,宫帐才有国策之争,才有权力争斗,才有政变的发生。
到了这种时候,皇帝退位,主动禅让,非常体面地把权力‘交’出来,然后新皇帝继任,任用贤才,实施新政,给绝望的臣民们以信心,朝野上下齐心协力,继而扭转形势,重振国祚,这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也是付出代价最小的保住国祚的办法,为什么这位皇帝就是想不明白呢?你如今死保着皇位不放,你亲信地‘奸’佞环绕四周,你也不能颠覆自己实施地国策,更重要的是,大辽臣民对你失去了信心,对你绝望了,这种情况下,你怎么可能力挽狂澜?怎么可能创造奇迹?
又是一年时间,又是一年心血,又是一场失败,而大辽在这一年里饱受摧残,形势愈发险恶。现在不要说普通大臣,就连自己都没有重振国祚地信心了。
上京道东北州县在金军的攻击下,纷纷投降,‘门’户大开,龙化和长‘春’眼看保不住了,这两座大城如果丢失,上京距离陷落的日子也就屈指可数了。
而中京道正如先前所预料的那样,金军和反贼联手,向兴中府和川州一线展开了攻击。兴中府如果丢了,中京道‘门’户大开,中京也就保不住了。中京若失,金军从古北口、松亭关进攻,而反贼从榆关进攻,则燕京必失。燕京和东北失去,大辽只剩下西北、西南两道,虽然这两道地域辽阔,但都是大草原和大沙漠,契丹人若想东山再起,重拾山河,恐怕比登天还难。
无论如何要保住中京,只要保住了中京,幽燕就有了坚实的屏障,而上京也有了强有力的后援,如此可保三京不失。
也就是说,自己先前的判断是对的,反贼攻打平州路的目的只是为了牵制辽军主力,从而掩护金军主力和叛军主力联手攻打中京。
但是,由于榆关丢失,导致辽军顾此失彼,陷入极度被动。用什么办法才能收复榆关,从而确保燕京的安全,继而把辽军主力调到中京一线全力防守?集都元帅府、南京留守府、王府,三府官职于一身,权力极大。
“叛军撤离了?”耶律淳又惊又喜,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快,急告燕京,督请北府宰相萧德恭、汉人行宫都部属萧特未即刻北上支援。传令第二、第三、第三左右厢并宣力军、天圣军,随同萧德恭北上,受其节制。”
“再告萧遐买,马上回头,急赴兴中府,务必帮助萧干守住中京‘门’户。”
李爽即刻草拟书信。
陈秘犹豫良久,小心翼翼地劝道:“李虎狡诈,这有可能是声东击西之计。”
耶律淳凝神沉思。
陈秘继续说道:“李虎连续攻打了二十天,死伤惨重,无功而返,似乎有些不合情理。”
“这的确是声东击西。”耶律淳说道,“李虎攻打平州路的目的是吸引我军主力增援,他真正的目标是中京。如果中京丢失,你可以想象一下,我们的处境有多么糟糕。”
“南京道屯有重兵,这一点李虎很清楚。”李爽‘插’了一句,“李虎要南下,必定有他的目的,但绝不会是攻打燕京,他没有那个实力,所以想来想去,他的目标只有可能是中京。”
陈秘‘欲’言又止。耶律淳望着他,示意他不要所有顾忌,大胆说。
“李虎要生存,他不可能长期和‘女’真人联手。‘女’真人强大了,李虎又如何生存?”陈秘说道,“辽西是块死地,但李虎若攻占了平州路,他就活了,进可攻退可守,可以和我们讨价还价了,所以,我认为他们攻打兴中府的目的是为了牵制我们,以便帮助李虎攻克滦州,完整占据平州路。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李虎在平州路站住脚,时刻威胁燕京,我们又拿什么去增援中京和上京?这才是一击致命的地方啊。”
耶律淳若有所思,过了片刻,他对李爽说道:“传令耶律高,耶律宁,急速前进,夺回平州。再告耶律佛顶,马上赶到滦州会合张觉,然后一起收复营州。”
第四章 包围
十一月二十四,义军大部主力已经撤到了戴河附近,距离榆关只有五六十里了。
斥候急报,耶律高的大军正在向平州治府卢龙进发,耶律宁的卢龙军也在向卢龙急进。晚些时候,从南面传来消息,耶律佛顶的军队加快了速度,正在向滦州前进。
李虎趴在地图上看了很久,叫来原野,“你告诉斥候,务必‘摸’清卢龙军和宫帐军之间的距离,这非常重要。”
原野知道李虎一‘门’心思要打宫帐军,他迟疑了片刻,低声说道:“耶律宁的大军取道火石营,火石营距离卢龙城只有一百多里,而耶律高的军队取道榛子,距离卢龙城也只有一百多里。”原野在地图上划了两条线,“两支军队平行前进,仅仅相距十几里,互为掩护,而且走得很慢,随时可以会合。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明天就能到达卢龙城,我们根本找不到围歼耶律高的机会。”
原野手指地图上的石城,“相反,耶律佛顶的军队行动迟缓,他们距离滦州还有一段距离,而且只有两万人马,如果我们出动所用马军进行偷袭,出其不意,倒是有机会将其全歼。\\\\\”
李虎笑笑,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打耶律佛顶的机会更好,但耶律佛顶的军队和耶律高的军队比起来,两者的份量差距太大,对辽军造成的打击更是有天壤之别。这一仗不是为了杀几万敌人,而是为了击退耶律淳的所有援军,把辽军杀得胆寒,迫使辽军短期内不敢再攻,从而给义军在平州路站稳脚跟赢取时间。
“如果我围杀了耶律佛顶。耶律淳会不会退兵?”李虎问道。
原野想了想,摇摇头。耶律佛顶的军队只有两万人,而且是辽兴军的人马,无足轻重。
“我要是全歼了耶律高的三万宫帐军。耶律淳会不会害怕?他还会继续进攻吗?”
原野明白了李虎地意思,但问题是,到目前为止。义军找不到任何围歼耶律高的机会,即使找到了,义军面对的敌人也不是耶律高的三万大军,还有耶律宁地三万卢龙军。这仗一打就是一场血战,一旦两军纠缠到一起。耶律淳率主力大军急速杀来,那义军不但无法击败敌人,更有可能大败而归。
“目前还没有耶律淳的消息。”李虎说道,“如果耶律淳继续停留在‘玉’田,那就说明他接到了中京方面的急报,正好我们又撤退了。他可能正在犹豫是不是北上支援,如此一来,我们至少可以争取到了两天地时间。用两天时间围杀耶律高,应该足够了。”
“那耶律佛顶呢?他距离滦州只有一百多里,假如他接到耶律高被围的消息,急速赶到卢龙支援,我们就要面对八万辽军的攻击了。”原野想来想去。都认为这一仗实在没有条件打。义军只有九万人,没有任何胜算。
“辽军怎么知道我只有九万人?”李虎笑道。“我们之所以知道辽军各路人马的详细情况,一部分来源于斥候地探查,一部分来源于张关羽布置在幽燕各地的暗桩,而大部分消息都是来源于龙竹大仙和天师道地道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知道辽军的情况,辽军却不知道我们的情况,所以,这一仗我们有很大的胜算。”
原野忐忑不安,不过他对李虎很有信心,去年在蒺藜山那么恶劣的情况下,李虎都能想办法杀出来,今年这一仗当然稳赢不输了。
下午,斥候终于送来李虎急需的消息。昨天,耶律淳地大军依旧驻扎在‘玉’田,没有赶赴平州的迹象。
李虎大喜,“传令各军,子时初,急速奔赴卢龙城,攻杀辽着夜‘色’,顶着寒风,沿着大小道路,如同一条条呼啸的长龙,向滦河方向飞速前进。
丑时,李虎接到消息。耶律宁率卢龙军驻扎于沙河驿,耶律高率宫帐军驻扎于野‘鸡’坨。两地相距二十里。李虎翻身下马。王大忠眼明手快,早早把地图打开。谢一刀点燃了火把。李虎看向地图。野‘鸡’坨距离卢龙四十里,沙河驿距离卢龙六十里,而这两地的西北方向是一片连绵数十里的山区,地形对义军非常有利。\\\\\\义军只要在沙河驿建立阻击阵势,那么就能成功切断耶律宁和耶律高两军之间的联系。
李虎稍加思索,马上传令。
“急告高宝龙,叫他的副帅高大锤带着两将渤海军飞速越过滦河,务必于天亮之前到达沙河驿,把卢龙军给我挡住。其余四将马军由他亲自统率,随我一起杀奔野‘鸡’坨。”
“派出快马,飞驰卢龙城,告诉虎烈第五军楚逍遥,接到命令后,即刻弃守卢龙城,带着军队急速赶到沙河驿会合高大锤地渤海军,阻击卢龙军,不要让耶律宁越过沙河驿一步。”
“急告虎烈军主帅‘毛’军,请他带着虎烈第一、第二、第三、第四军,以最快地速度越过滦河,于野‘鸡’坨正前方列阵,主动攻击耶律高。”
“请左副帅董小丑率怨军六个将,急速穿‘插’到野‘鸡’坨左翼,围杀耶律高。”
“请右副帅罗青汉率飞云军、雷霆军急速穿‘插’到野‘鸡’坨右翼。”
“请都监铁鹰率武勇军、阎王军、神龙军穿‘插’到野‘鸡’坨后方设阵,围杀辽军。”
行军司马霍六哥以暗语记下所有命令。传令兵拿到传信牌,四散而去。
李虎冲着原野招招手,“叫斥候盯紧耶律淳和耶律佛顶,务必及时报信,以确保平州战场的安全。”沙河之畔,后来人口多了,逐渐成了一个大村落,也有近百户人家。它地西北部是崇山峻岭,而东南方向却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
清晨,薄薄的雾霭笼罩在群山冰河之间,沙河驿如梦如幻,犹如险境。
突然,一阵悠长而急促的号角声划空而起,蓦然撕裂了沙河驿的睡梦,天地霍然惊醒。
接着鼓声响起,惊天动地。卢龙军大营骤然热闹起来,人喊马嘶,跟着各种鼓号声此起彼伏,各‘色’旌旗迎风飞舞。短短时间内,一队队士卒冲出了营帐,一列列骑士纵马飞驰。一刻之后,沙河之畔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虎翼战阵,但因为太仓促,这个虎翼战阵还有些凌‘乱’,尤其它的两翼马军,还没有完全展开,整个战阵看上去就象一头受伤倒地的老虎,正摇摇晃晃地要爬起来。
雾霭中,几匹战马冲了出来,然后风驰电挚一般越过冰河,直抵中军。
卢龙军节度使耶律宁驻马立于大纛之下,盔甲鲜明,从容镇定,神‘色’如常,看不出丝毫的慌‘乱’,尤其让人惊讶的是,他正拿着一把‘精’致的‘玉’梳,慢条斯理地梳着长长的胡须。
斥候满头大汗,神情恐慌,急速禀报军情。
叛军正从沙河驿的左右两侧杀来。左侧为马军,右侧为步军,大约两万多人,距离沙河驿不足两里。
耶律宁把手上的梳子递给扈从,接过一杯温水,漱了漱嘴,然后吞了下去。跟着有扈从递上白‘色’的绢巾。耶律宁拿到手上,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的水渍,这才慢悠悠地问了一句,“野‘鸡’坨怎么样?”
几个斥候眼‘露’惧‘色’,垂首不语。显然他们没有遵从命令,夜里找个避风的地方睡觉去了。
耶律宁淡淡一笑,挥手让他们退下再探。斥候倦怠也在情理之中,前方二十里外就是宫帐军,平州的情况他们的斥候会探查,卢龙军的斥候当然可以乘机偷一下懒了。
“节使,叛军突然杀到沙河驿,目标不是我们,而是野‘鸡’坨的宫帐军。”行军司马伏家奴急切说道,“急报燕王,请他速率主力前来支援。”
耶律宁把手上的绢巾递给扈从,拿过兜鍪戴到了头上,“你认为叛军会围杀宫帐军?”
伏家奴迟疑了一下,也觉得不太可能。三万宫帐军,其中两万是‘精’锐马军,正常情况下,即使叛军有十万人马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不要说在这种平原地形作战了。
“叛军要偷袭我们?”
耶律宁摇摇头,“李虎非常狡诈,突然反扑,必有原因。我们再看看,不要急于禀报燕王,以免闹出笑话。”
第五章 变计
高大锤带着两将马军于沙河东岸列阵。
楚逍遥则指挥虎烈第七、第八、第十二将于渤海军后方列阵。楚逍遥的虎烈第五军撤退的时候拖在最后,昨晚于卢龙城驻扎,半夜接到命令后,急行六十里,在预定时间赶到了沙河驿。
楚逍遥带着一队扈从飞马赶到前阵。高大锤迎上,拱手为礼,“楚帅来得好快,我还担心你天亮前赶不到这里。”
“六十里,两个时辰绰绰有余,不慌不忙就到了。”楚逍遥还了一礼,催马先行,“卢龙军摆了一个什么阵势?是进攻还是防守?”
“晨雾袅绕,看不清。”高大锤说道,“耶律宁‘摸’不清状况,现在肯定不敢进攻。”
一行人飞驰河畔,沿着河堤来回跑了两趟。
“这是个虎翼阵。”楚逍遥勒马停下,手中马鞭指着对岸辽军战阵,轻松笑道,“耶律宁重在防守,无意进攻,这给了我们布阵的时间。我们人数虽少,但防守地形不错,足以挡住卢龙军。\\\\\\”
高大锤回头看了看远处连绵的山岭。这片山岭属于山区和平原‘交’界之处,普遍低矮平坦,山岭之间随处可见一块块平整的土地。通往野‘鸡’坨的大路就从这片山岭穿过。虎烈第五军的三个将现在正在这条大路和其两侧的山岭上布阵,构建阻击阵势。
“总帅指挥主力在野‘鸡’坨围住了耶律高之后,耶律宁必定要进攻,一方面是为了支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拖住我们,以便等待耶律淳率主力大军前来攻杀。”楚逍遥继续说道。“总帅在军议上说过,我们只有两天时间,如果两天内未能全歼耶律高,我们就要撤回榆关。所以,我们要在沙河驿坚守两天。”
“高帅……”楚逍遥伸出一只手,“我们要打一场苦战了。”
高大锤笑了起来。和楚逍遥击掌为誓,“渤海人渡海而来,就是为了杀人。只要耶律宁杀过沙河,渤海人的刀必定会剁下他的脑袋。”沙河,东有滦河。地形很险要,算是平州的一个‘门’户。辽人在此设关卡,置马驿,南来北往的商旅多了,野‘鸡’坨随即形成了一个市,有市便有堡。久而久之,它也变成了一座小土城。
耶律高现在就站在这座小土城地望楼上,两手扶着栏杆,微俯身躯,望着远处依稀可见的叛军战旗,神‘色’略显紧张。
自己一直很谨慎,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地四下看看。唯恐遭遇不测。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到了平州的大‘门’口了。以为安全了,结果还是中了李虎的‘奸’计,被包围了。侥幸地是,二十里外就是耶律宁的卢龙军,他很快就能赶来会合,而耶律佛顶的辽兴军估计今天能到达滦州,明天他就可以来支援了,至于燕王地主力大军,最迟后天可以到达,如此看来,自己只要坚守两天,倒霉的就是李虎了,如果运气好的话,必能给予其重创。
耶律高有些担心,但他的一帮手下却兴高采烈,认为立功地机会来了,一个个摩拳擦掌,信心十足,根本没把叛军放在眼里,至于辽军先前遭受的一连串败绩,也在这一刻被他们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前方忽然传来密集地号角声,跟着蹄声如雷,一支庞大的马军从天际之间冲了出来,一时间旌旗飘扬,战马如云,气势如虹,紧接着,欢呼声震天响起,“虎王,虎王……”吼声霎时传石裂云,惊天动地。
耶律高骇然四顾。到底有多少叛军?燕王说李虎的主力正在攻打兴中府,那这里的叛军从何而来?李虎的主力到底在哪?
耶律允的身影匆忙出现,“都检,燕王判断错了,李虎地主力在这里,请他速速来援。”
耶律高迟疑不语。燕王已经让萧德恭和萧特未带着军队支援中京了,燕京此刻就是空城一座,当燕王知道李虎的主力在野‘鸡’坨之后,他势必要考虑燕京的安全,假如打败了,李虎带着大军直杀燕京,燕京怎么办?所以,绝不能禀报说李虎的主力在野‘鸡’坨,否则燕王可能见死不救了。
“你凭什么判断这是李虎的主力?”耶律高问道。
耶律允愣了一下,不敢说话了。没有证据,靠凭空臆测,当然不行了。
“追随李虎的流民有几十万,打仗的时候,这些人都是李虎地民,大家一起张嘴喊,声音当然大了,这有什么好奇怪地。”耶律高轻描淡写,“再一次书告耶律宁,叫他以最快的速度和我会合,免得被叛军分割包围了。”
“还有,书告耶律佛顶、张觉,说我们在野‘鸡’坨遭遇叛军主力,叫他们速速赶来,合力攻杀。”耶律高转身冲着耶律允挥挥手,“叛军一旦完成合围,信就送不出去了,赶快去办。”
“传令各军,背靠龙山,左倚土城,右倚西沙河,列阵,准备杀敌。”急驰前阵。
虎烈军主帅‘毛’军最先赶到战场,他简单介绍了一下战场地形和各军位置,“耶律高的主力是马军,所以他把正面战场摆在野‘鸡’坨南面平原上,试图用马军和我们展开决战。”‘毛’军举起手中马鞭,指向野‘鸡’坨北方的龙山,“这是一道天然屏障,加上西面的西沙河和这座土城,辽军的左右两翼和后方都有地形优势,耶律高只要用步军把它们牢牢守住,那么他就可以坚守野‘鸡’坨了。”
李虎仔细看了看,然后把马扩和李纲叫到了身边。
马扩到了辽东后,曾两次亲临战场,还参加了懿州宁昌城下的谈判,不过,他没有亲眼目睹血腥的厮杀,更没有参加过这种规模的战斗,尤其对手还是辽国最为强悍的禁卫军,由此可以想象到这一仗的惨烈,所以马扩既兴奋又紧张,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李纲是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上战场就碰到十几万人规模的大战,而且还在最前线,这让他很‘激’动,也很惶恐,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非常新奇,也非常刺‘激’。
“‘毛’帅的话,你们都听到了?”李虎问道。
两人点点头。
“那么,你们认为,两天内我能全歼这支辽军吗?”
马扩的父亲马政曾是西北军的将领,常驻陇西。马扩自小在边镇军营长大,对军旅之事很熟悉。他听到‘毛’军的介绍后,很自然地从战场本身出发,综合各种因素考虑,他认为李虎这一仗根本不应该打,也没有条件打,稍有不慎,必定大败,但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不合适,所以他沉默不语。“当然可以。”李纲语出惊人,“绝对没问题。”
一帮将帅们惊讶地看着他,有人等待他的解释,有人则不屑一顾,认为他就是一个马屁‘精’。
“义军有旺盛的士气,有必胜的信念,有满腔的仇恨,更有生存的需要。”李纲神情很严肃,底气很足,显然对这一仗充满了信心,“辽军有实力,有后援,骄横、轻敌,我们可以利用辽军这种心理,把他们围住,围而不攻,转而集中优势兵力,把他们的援军打掉,‘逼’得他们突围。只要他们突围,这一仗我们就赢定了。”
李虎眼‘露’惊‘色’。他主动征询马扩和李纲的意见,只是出于一种礼貌,免得冷落了天朝上使,没想到却有意外收获。李纲这个想法非常好,他显然已经看到强攻的后果,如果伤亡太过惨重,义军即使打赢了也是得不偿失,最终还是守不住平州路。目前形势下,义军要想发展实力太难了,但最起码要保住目前的实力,假如损失太大,明年拿什么配合宋军北伐?
一帮将帅们经李纲提醒,思路霍然大开。围住耶律高,然后利用马军优势,连续奔袭,把耶律宁和耶律佛顶击败。耶律淳得知一路辽军被围,两路辽军败逃,必然不敢果断进击,而耶律高得知援军已经逃亡,也不会固守待援了,肯定要突围。只要他突围,那他就死定了。
“好计。”董小丑脱口赞道,“若想围杀耶律高,关键不在于耶律淳何时支援而来,而是如何迟滞耶律淳的增援速度。如果我们能在最短时间内击败耶律宁和耶律佛顶,必能实现这个目的。”
李虎沉思片刻,断然下令,“先打耶律宁。”
第六章 逃走一个
沙河驿。
耶律宁犹豫不决。
是不是发动进攻,突破叛军的阻击,到野‘鸡’坨会合耶律高?耶律高在信中说,叛军正在包围野‘鸡’坨。耶律高有三万大军,叛军斥候连日探查,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兵力,现在叛军突然反扑,并且包围他,那么至少要动用十万以上的军队,再加上在沙河驿一线的阻击兵力,那么叛军至少出动了十几万大军,也就是说,叛军主力不是在中京道,而是在平州路,燕王的判断完全是错误的,叛军先期的撤离不过是‘诱’敌之计,目的是要拉开辽军选锋军和主力大军之间的距离,继而完成包围。
耶律宁想到了耶律马哥的野牛原之败,想到了萧干的蒺藜山之败,想到了耶律淳在成州无功而返,想到了萧宝、耶律讹里野在锦州全军覆没。李虎用兵,一向神出鬼没,无迹可循。这次他倾力南下,把所有主力全部调到平州路,并且已经完成了对耶律高的包围,那么,显而易见,这一仗的主动权已经被李虎所‘操’控,如果继续向前攻击与耶律高会合,极有可能自投罗网,被叛军一锅端了。
耶律宁萌生退意。
“急告燕王,说李虎的主力全部在滦河一线,叛军已经在野‘鸡’坨包围了耶律高,并隔断了我和耶律高之间的联系。”耶律宁略略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正率军向野‘鸡’坨方向推进,尽快会合耶律高,但叛军试图围歼我选锋军的意图已经暴‘露’,请燕王急速增援。”
“传令各军,即刻变阵。再告后军三营,带着辎重。马上后撤五里。”
伏家奴非常紧张,一时没反应过来。耶律宁的第一道命令和第二道命令完全相反,这让他更加恐慌,不过他还是迅速下达了命令,然后凑到耶律宁身边,小声问道:“节使,我们要后撤吗?这样行吗?如果耶律高全军覆没,燕王追究起来……”
耶律宁摇摇头,小声说了一番话。
清晨的时候‘弄’不清状况。被叛军的反扑搞得莫名其妙,现在清楚了,叛军的主力都在平州路,而且目标明确,就是要围杀耶律高。耶律高的三万大军是禁卫军。如果把这三万大军打掉,这一仗也就不要打了,辽军必定胆寒,纷纷退却。正好天气不好,大雪一下,到明年初‘春’之前,辽军是无力发动进攻了,如此叛军不但可以顺利占据平州路,还能利用这短暂地时间构建防御。
但对宫帐来说,可怕的不是丢掉平州路三个州。而是整个东南路的形势都被李虎控制了。到了明年。辽军如果攻打平州路,叛军就可以联手金军打中京,反之,中京道发生战事,叛军就可以从平州路方向威胁燕京,这样一来。辽军完全被动。
伏家奴暗自心寒。情不自禁地连打几个冷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耶律宁冷笑。怒不可遏。“君臣博弈。兵戈相见,结果君不君。臣不臣。更有人瞻前顾后。屡屡出卖兄弟朋友。致使大辽局势极度恶化。一发不可收拾。”
伏家奴对宫帐的事略有耳闻。知道耶律宁骂地是燕王。这种事他不敢‘乱’说。只好低着脑袋听着。
“如今这个世道。胜仗不能打,败仗也不能打。”耶律宁用力拍拍自己地脑袋。“这颗吃饭家伙是自己的。我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把它丢了。他们君臣要斗个你死我活。那是他们地事。我又何必趟这个浑水?”
“什么意思?耶律宁要进攻了?”高大锤看了半天。不明白。
楚逍遥也是眉头紧皱。看这个架势好象要进攻,但其后军战旗移动频繁。有后撤地意思。耶律宁难道要跑了?他敢临战脱逃?他敢见死不救?不会吧?
传令兵飞驰而至。李虎急告,大军主力正急速向沙河驿推进,打算先行击溃卢龙军,命令楚逍遥、高大锤主动进攻,把卢龙军拖在战场上,待其不备之时,给其致命一击。
楚逍遥马上下令,虎烈第五军三个将迅速赶到沙河东岸列阵;高大锤指挥两将渤海军即刻渡河攻击。
辽军斥候急报。
叛军正从野‘鸡’坨方向杀来,马步两军平行推进,铺天盖地,人海如‘潮’,气势惊人。
耶律宁骇然变‘色’。沙河驿的地形虽然有利于步军坚守,但三万卢龙军的实力不能和三万宫帐军相比,一旦给叛军包围了,反贼们四面围杀,军心必‘乱’,崩溃在所难免。
“撤……”耶律宁毫不犹豫,断然下令,“丢弃所有辎重,向西北方向撤离。”
沙河驿的西北方向都是山区,百十里之后,就是燕山南麓,卢龙军是从这个方向来地,再从这个方向后撤。进入山区后,山道狭窄,叛军即使追上来,卢龙军也能凭借有利地形拼死阻击。
金钲敲响了,撤退的号角也吹响了。辽军将士一听撤退,顿时来了‘精’神,撒开双‘腿’,健步如飞。撤退是保命,进攻是送命,这年头,谁愿意送命?
耶律宁命令马军断后阻击,掩护步军先撤,然后带着亲卫骑,率先跑了。
“节使,叛军到底有多少军队?”伏家奴想不通。叛军先是包围了野‘鸡’坨,接着又跑来包围沙河驿,一口气要吃掉两砣子敌人,这实力也太强悍了吧?李虎当然不是疯子,他敢这么做,说明他有足够的实力。
耶律宁面如寒霜,催马急行,一言不发。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不过,从常理来推断,义军在目前这种形势下,无论实力有多强,只会围一个,挡一个,因为耶律淳的主力大军就在后面,反贼需要争取时间,不可能同时围两个。
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耶律高的三万宫帐军已经全军覆没了。叛军十几万,宫帐军三万,一个有备而来,一个措手不及,有心算无心,宫帐军可能瞬间崩溃了。
耶律宁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估测是对的,心里阵阵发寒,抡起马鞭一顿狂‘抽’。战马连声痛嘶,四蹄腾空飞起,风驰电挚。
伏家奴和一帮扈从、僚佐急忙加速跟上。
高大锤追了两三路之后,随即看到辽军把粮草辎重全部丢下了,很多辽军士卒把身上多余的武器也丢了,大路上一片狼藉。
渤海军将士两眼顿时发亮,也不去追敌了,“呼啦”一下都跑去抢东西,‘乱’成一团。这些人在山里躲了好几年,饥寒‘交’迫,突然看到这么多战利品,眼睛都红了,一个个象恶狼一般扑了上去,更甚者互相撕扯,拔刀相向。
李虎带着铁卫营,高宝龙带着渤海军,阿巴顿率领虎烈第二军,将近两万骑,如‘潮’水一般越过沙河驿,气势汹汹地衔尾而追。
很快,他们遇到高大锤的了。
李虎命令马军停下。高大锤满面羞惭,跪在李虎马前请罪。这个时候,他的两将渤海军士卒还在埋头抢掠战利品,根本不管自己地抢掠已经阻断了主力大军地追击之路。
李虎心情非常好,没有责怪高大锤,反而很体贴地说了几句话,渤海军也是穷到了极致,就让他们放纵一次吧。
“李纲这个计策太神了。”李虎转头看看高宝龙和阿巴顿,喜笑颜开,“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赶跑了耶律宁的卢龙军,首战告捷,看来这一仗胜券在握。”
高宝龙不置可否。这一仗即使打赢了,和那个大宋人有个屁关系?如果不是总帅以撤退‘诱’敌,大军能顺利包围耶律高?大宋人就是在最后时刻出了个小点子,芝麻大的功劳也值得吹嘘?自从李纲来了后,李虎不但重用他,信任他,还对他很恭敬,这令很多将帅为之反感。
阿巴顿更是嗤之以鼻,对李虎的话理都不理,权当耳背没听到。
李虎给两张冷脸搞得很尴尬。
这时接到急报,卢龙军逃了,而且是向西北方向逃了,因为地形不好,即使追上去也杀不了多少人了。
李虎随即下令撤军,楚逍遥领虎烈第五军驻守沙河驿,高大锤则随马军急速南下滦州,袭击耶律佛顶。
第七章 下雪
耶律佛顶的行进速度可以用蜗牛来形容。
慢,有时候的确是好事,但有时候却是灾难。对于耶律佛顶来说,他不得不慢,因为他只有两万人,两万人如果急匆匆地跑到平州路,形成孤军深入之势,那就是找死,所以他安分守己,拖在最后面。
耶律淳告诉他,叛军后撤了,麻烦你加快速度,尽快赶到滦州会合张觉,一起去打营州。耶律佛顶根本不作考虑。他的官够大了,收复营州,能有多大的功劳?既不能升官又不能加爵,尤其在目前这种形势下,他连这个辽兴军节度使的职位都不想兼领了。
耶律大石把榆关丢了,把叛军放进了平州路,给燕京带来了很大的麻烦,结果他拍拍**,走了,不管了,把烂摊子丢给了自己。这个辽兴军节度使不能干啦,叛军随时可能南下,你把他挡住了,那是本分,是你的职责所在,你没有挡住,把平州路丢了,像现在这个样子,那你的罪责可就大了。
耶律佛顶不愿意干这个辽兴军节度使,但又找不到借口,正好,叛军撤了,副使张觉守城有功,如果他再把营州收复,功劳就大了,估计在燕王的举荐下,做个辽兴军节度使不成问题,所以自己干脆做个顺水人情吧,走慢一点,叫张觉尽快收复营州。
张觉不敢冒这个险。援军没有赶到城下,或者叛军没有撤进榆关之前,他绝不会打开义丰城‘门’。接到耶律佛顶的信,理解了耶律佛顶的好意后,张觉回,感谢都统的好意,但我手上只剩下一两万人。而且伤损严重,个个疲惫不堪,无力再战,麻烦都统速来会合,然后再议。
耶律佛顶一笑置之,继续走自己的蜗牛路。既然你张觉不愿领情,那就让耶律高和耶律宁去收复营州吧,总之在平州路大小州县没有收复之前,我是绝不越过滦河。我宁愿背着延误不前的罪名,也要把辽兴军节度使的帽子摘掉。这个帽子不能要,谁戴到头上谁倒霉。
十一月二十五,他带着军队走了三十里,距离滦州治府义丰城还有百十里。这时候他接到了快马急报,张觉告诉他,叛军反扑了,正在向平州方向展开攻击,估计要和耶律高、耶律宁正面决战。
耶律佛顶吓了一跳,马上下令,就地扎营,不要再走了。
一个多时辰后,他接到了耶律高地求援信,我被叛军包围在野‘鸡’坨。请速速来援。
耶律佛顶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断定野‘鸡’坨和沙河驿有一场血战,现在急匆匆赶去支援,帮不了什么大忙,还是等到燕王援军赶到,自己再前去会合为好。这时张觉又来信催促,请他连夜赶到义丰城会合。耶律佛顶不予理睬。
到了夜里。他忽然接到了耶律宁地信。耶律宁告诉他。叛军主力突然围攻沙河驿,自己抵挡不住。已经后撤。从战场形势上来判断。耶律高和三万宫帐军可能已经全军覆没了。
耶律佛顶想了一会儿。觉得耶律宁地分析很有道理。现在耶律高全军覆没。耶律宁后撤。自己已经是孤军深入。如果李虎带着马军连夜来袭。自己死定了。他越想越怕,再也不敢留在滦州附近。断然决定撤退。
“传令。连夜后撤。撤过沽水河。”
耶律佛顶说撤就撤,而且一撤就是两百多里。他急燕王耶律淳,叛军数万骑正从沙河驿方向急速杀来。我大军无力抵挡。只能后撤。袭击耶律佛顶。
斥候飞马来报,耶律佛顶连夜撤军了。
李虎觉得匪夷所思,一天之内。战局突然大逆转。太不可思议了。
耶律宁后撤还可以解释的过去,毕竟几万大军从野‘鸡’坨杀到沙河驿,来势非常凶猛,他担心被包围,只能匆忙后撤,而耶律佛顶仓惶而逃就无法解释了,只能揣测他怕死,听说义军反扑,马上就掉头跑了。
“李纲之策,高明之致。”李虎再一次赞叹不已,对李纲的才智极其佩服。
如果不是李纲献策,自己现在正在野‘鸡’坨指挥数万大军浴血奋战,而沙河驿方向也是连番血战,到了明天,耶律佛顶和张觉会合后,肯定要北上增援,自己迫不得已,还要‘抽’调军队予以阻击,这样义军九万人马同时在三个战场上苦战,损失之大可想而知,就算最后把耶律高的三万宫帐军吃掉了,义军也难以支撑,最后极有可能退回榆关,无功而返。
一个计策扭转了局势,一个计策挽救了数万义军将士的生命,这个李纲的确就象中所说的那样,有天纵之材,是个擎天柱石。
我绝不能让他走了。李虎暗自想道,有他在我身边,如虎添翼,不亚于十万大军啦。在没有收复燕云之前,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离开,就算皇帝来圣旨了,我也绝不放人。
“总帅……”高宝龙策马走近李虎,兴奋地说道,“现在就剩下耶律高地三万宫帐军了,只要‘逼’他突围,这一仗我们就打赢了。”
“耶律淳呢?”李虎笑着问道,“耶律淳现在应该接到了消息,假如他连夜行军,急速增援,两天后肯定能到达野‘鸡’坨,所以,耶律高只要拼死坚守,我们还是要打一场苦战。”
高宝龙想想也是,耶律高虽然失去了两路援军,但他还有耶律淳这路主力大军。耶律淳手上有十几万人,如果一直杀过来,再会合耶律宁和耶律佛顶,义军还是抵挡不住,所以现在关键问题是,要么迟滞耶律淳的增援速度,要么马上‘逼’迫耶律高突围。
“先回去。”李虎说道,“到了野‘鸡’坨,我们再想办法。”了耶律高的信。耶律高说叛军反扑,自己被包围在野‘鸡’坨。
耶律淳不以为意。耶律宁的卢龙军距离野‘鸡’坨只有二十里,而耶律佛顶也应该到了滦州,会合了张觉,他们距离野‘鸡’坨只有六十多里。四支军队加在一起有**万人,叛军根本不敢打,再说叛军反扑的目地是为了牵制燕京主力,想把自己‘诱’到平州路去,所以他们不会和辽军拼消耗,必然会撤退。
仅仅过了两个时辰,耶律宁的信到了。
“耶律高全军覆没?”耶律淳震骇至极,绝望,沮丧,当即傻住了。
李爽把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最后无奈叹气,认定耶律高的确全军覆没了。很明显,叛军实力再强,李虎再骠悍,也不可能在目前这种形势下同时包围两路辽军,唯一的解释就是宫帐军在措手不及之下,突然崩溃,给叛军捡了个大便宜。接着叛军又跑去包围耶律宁。耶律宁果断坚决,丢掉辎重就跑了,否则卢龙军恐怕也要大败而归。
整个形势都给陈秘不幸而言中了。
李虎虽然用的是声东击西之计,但他真正的目标不是兴中府和中京,而是平州路,这个判断上的错误导致了一场大灾难,进而导致辽军彻底丧失了东南路上的主动权。
如今萧德恭和萧特未带着军队北上增援了,在他们没有撤回来之前,燕京是一座空城,所以燕王这路大军无论如何不能杀进平州路,一旦再打一个败仗,让李虎带着十几万叛军一路杀进燕京,那就不仅仅是一场灾难,而是国祚灭绝之祸了。
耶律淳慢慢恢复了平静,他在考虑是否继续进攻?是否置燕京的安全于不顾,和萧德恭南北夹击,再次夺回东南路的主动权。
东南路主动权地丢失对辽军是个致命地打击。李虎占据平州路后,可以随时威胁燕京,那么辽军在整个东南路上顾此失彼,如果顾燕京就顾不到中京,如果顾中京就顾不到燕京,极度被动,假若能乘着李虎在平州路立足未稳之计,把他打回辽西,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但是,如果南北夹击,燕京的安危怎么办?
萧德恭和萧特未北上增援,除了戍守中京外,还负责支援上京,所以这路大军既然出京了,再把它撤回来就不合适,会严重挫伤中京、上京两地军民的士气。他们不撤回来,燕京和整个南京道的戍守就要靠自己手上这些军队,因此,自己承担不起失败的责任,一旦失败,燕京丢失,自己就算万死也莫赎其罪。
耶律淳权衡再三,难作取舍。
李爽和陈秘都不敢进言。这种关系到国祚危亡的大事,还是让燕王做出决定为好。
这时,都元帅府行军参谋进来禀报最新军情。他正要说话,却见耶律淳脸显惊‘色’,指着他衣服上地雪‘花’厉声问道:“下雪了?”
“下雪了。”
耶律淳瘦弱的身躯摇晃了几下,神情极度痛苦,惨声悲呼,“天弃大辽,天弃大辽啊。”
十一月二十六,耶律淳下令,大军撤回燕京。
第八章 追杀
十一月二十六,大雪纷飞。
李虎和一帮将帅们击掌相庆。李虎更是跪在地上,感谢老天的帮助。
去年,义军突围南下,老天迟迟不下雪,直到义军杀到锦州才大雪纷飞;今年,义军南下幽燕,危难之际,老天突降大雪,帮助义军阻挡了辽军进攻的步伐。义军有老天的眷顾,自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李虎回到野‘鸡’坨后,和将帅商量了很久,但就是找不到‘逼’迫耶律高突围的办法,但这场雪一下,耶律高如果不突围,他只有束手就擒了,但三万宫帐军突围,就象一头逃出牢笼的猛虎,要想把它打死,势必要‘花’费一番力气。
李虎急召各军主帅,详细部署围杀之策。
耶律高的突围方向成为众人争论的焦点,有人说他要向西突围,会合耶律淳,有人说他要南下义丰城,会合张觉。董小丑力排众议,认定耶律高要南下。很明显,向西突围会合耶律淳,路程太长,危险太大,如果义军衔尾追击,死咬着不放,辽军最后不是战死而是活活跑死了,所以,辽军必然选择距离最近的义丰城做为突围方向,待到南下会合张觉后,固守待援。
李虎认同董小丑的意见,在野‘鸡’坨和义丰城之间部署重兵。
“各军即刻进入攻击位置,围杀耶律高,务必将其全歼。”
耶律高站在雪地上,望着天上飞舞的雪‘花’,‘欲’哭无泪。
他诅咒老天,诅咒老天不长眼,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下雪。
他诅咒耶律宁,诅咒耶律宁见死不救,竟然用了一天****的时间都没有打到野‘鸡’坨。二十里。只有二十里,就算在地上爬,也爬到野‘鸡’坨了。
他现在唯一地希望就是燕王耶律淳了。不出意外地话,耶律淳地大军已经出动了。但因为下雪。两百多里路至少要走三天。如果叛军再沿途阻截的话,他杀到野‘鸡’坨地时间会更长。然而。宫帐军所带地粮草辎重有限。只有三天地口粮。也就是说。到了明天,自己要么突围。要么杀马充饥。但战马一杀,影响地不仅仅是战斗力。还有大军士气。士气没了,将士绝望,那仗就没办法打了。
“都检。各军都使、都虞侯都要求突围。”耶律允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耶律宁杀不过来,我们可以杀过去。二十里。旦夕可至。”
耶律高苦笑。“你以为耶律宁还在沙河驿?”
耶律允迟疑了一下。“他敢临阵脱逃。见死不救?”
“如果换作你我在沙河驿。此刻是后撤会合燕王,还是冒险进攻?”耶律高反问道。
耶律允呆了片刻。接着眼‘露’愤怒之‘色’。恶毒地骂了两句。“都检。事已至此。突围吧。我们一直向西杀。只要冲出百里之外。必能会合燕王。”
耶律高想了片刻,点了点头,“明天清晨突围。丢掉所有辎重。步军骑备马。向南,杀到义丰城。和张觉会合。”
向南都是大平原,有利于马军攻杀。野‘鸡’坨距离义丰城六十里,突围路程短,可以避免大量伤亡。和张举会合后,大军随即可以得到粮草补充,而义丰城因此增加了兵力,固若金汤。叛军打不下义丰城,未能占据滦州,全取平州路的计策随即失败。只待燕王大军一到,叛军只有后撤榆关,这一仗还是辽军赢了。
耶律高考虑周全,突围路线的选择非常好,耶律允暗自叹服,转身去下达命令。围。
正面阻击辽军的是虎烈第三军。第三军佯装措手不及,任由辽军突破营帐而去。
很快,义军的马军出现了。木桃李率领虎烈第一军从辽军两翼展开攻杀,当即把辽人的后军与其主力完全分割。辽人地后军都是骑马的步卒,虽然这些宫帐军大都为蕃族,都是马上勇士,但相比马军的骠悍骑卒,他们的实力还是逊‘色’一筹。
紧接着,虎烈第三军、怨军从四面冲上,把辽人后军团团围住,双方血战。
耶律高指挥辽军继续向南突围。
当大军距离野‘鸡’坨二十五里的时候,阿巴顿率领虎烈第二军杀了出来,虎烈骑势如狂飙,两翼同击,当即把辽军拦腰斩断。
与此同时,虎烈第四军、飞云军、武勇军从四面围了上来,一时间箭矢如雨,刀枪如林,血‘肉’横飞。
耶律高率前军急速狂奔,距离义丰城越来越近。
突然,辽军看到一支马军横亘于天地之间。号角响起,那支马军起动了,呼啸杀来,转眼间就象决堤地洪水,一路咆哮,好似摧枯拉朽一般,势不可当。
李虎率铁卫营,高宝龙率渤海军,雁行展开,正面攻杀。
此刻辽军已经冲杀四十里,人疲马乏,就算人还可以继续战斗,但马不行了,摇摇‘欲’倒。
义军气势如虎,杀声如雷,而辽军如丧家之犬,肝胆俱裂。不待‘交’手,双方胜负已分。
这时,虎烈第五军、阎王军、神龙军、雷霆军从四面八分冲了上来,密集的箭矢如狂风暴雨一般,把辽军杀得死伤累累,尸横遍野。耶律高拼死突围,带着一千多人终于杀到了义丰城下。
李虎衔尾穷追,双方在城下纠缠死战。
城上辽军惊骇不已,根本不敢打开城‘门’。
高宝龙带着两将渤海军随后杀到。几千义军围着辽人疯狂砍杀。两刻之后,战斗结束,耶律高和其部下全部战死,义丰城下死尸狼藉,鲜血染红了皑皑白雪。
这一仗打得酣畅淋漓,义军将士们杀人也是杀得酣畅淋漓,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耶律高的三万宫帐军大都是契丹人和奚人,少部分是其它蕃族和汉人,他们知道自己如果被俘,脑袋肯定保不住。李虎杀人如麻,义军血腥屠虏,既然投降也是死,那还不如拼命,杀一个赚一个,结果一场包围战打成了遭遇战,双方打得异常惨烈。最后,义军倚仗人数优势,全歼了这支辽军,但自己的损失非常大。
由此可以想象,假如义军在野‘鸡’坨发动强攻,最后打败的肯定不是辽军,而是义军。
李虎和一帮将帅们在庆幸之余,也是怒气冲天,下令将辽军尸体于义丰城下堆筑“京观”,如若再不投降,势必屠城。深夜,李虎和董小丑、罗青汉等人围在地图边上,商讨攻打义丰城的办法。
忽然,原野跑了进来,‘激’动地高声喊道:“总帅,耶律淳撤军了,他撤军了,我们打赢了,打赢了……”
李虎霍然站起,“耶律淳撤军了?消息准确?”
董小丑和罗青汉等人面面相觑,觉得难以置信。整个平州路战场上,辽军依旧占据优势,耶律淳手上还有十几万大军,虽然耶律高被围,耶律宁和耶律佛顶后撤,但形势对辽军而言,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他应该加速进攻才对,怎么会撤退?他难道就这样把耶律高丢下不管了?耶律淳义要撤退,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是耶律高被击败,二是下雪,缺一不可,也就是说,耶律淳即使要撤,也要等到有确切消息证实耶律高败亡,否则他这样撤回去如何‘交’待?
“斥候飞马急报,今天上午,耶律淳率主力大军后撤了。”原野把手上的文卷递给了李虎,“龙竹大仙派人送来消息,前几天,北府宰相萧德恭和汉人行宫都部属萧特未率军北上,把燕京戍守大军全部带走了,燕京现在是一座空城。”
李虎和众人这才有点明白耶律淳急于后撤的原因。下雪后,大军攻击困难,他在没有把握击败义军地情况下,只有后撤,以免遭遇败绩,让燕京陷入困境。
大帐内地气氛顿时轻松而热烈。
李虎非常高兴,下令把这个喜讯急告各军主帅,“今天晚上,他们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接着他看看帐内众人,“不过我们不能睡。大雪下得时间越长,攻城的难度就越大,所以,今天晚上必须想出攻打义丰城的办法。”
“总帅……”柴云慢慢站了起来,躬身说道,“我到城里去一趟。”集敌尸,封土而成的高冢。
第九章 献城
张觉放下书信,轻抚长须,两眼若有所思地望着对面的鬼脸人,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有充足的粮草和武器,我有勇敢坚韧的将士,我有同心同力的百姓,我有坚固高大的城池。”张觉神情平静,慢声细语地说道,“虽然,援军暂时失利,撤回燕京,但老天是公平的,这场大雪阻碍了燕王的进攻,也同样阻碍了你们攻打滦州。如果我坚守到明年初‘春’,你们以为自己还能继续占据平州路吗?”
柴云想了一会儿,喟然轻叹,“很多人都像你现在这样,以为自己很有实力,以为自己可以和义军抗衡,结果……”他停了片刻,问道,“和耶律高相比,你有强悍的兵力吗?和耶律马哥相比,你有丰富的用兵经验吗?和萧干相比,你有固若金汤的堡垒吗?和耶律淳相比,你有高深莫测的权术之道吗?”
张觉没有说话。
“你的城池和龙化相比,和成州、锦州相比,难道更加高大坚固吗?”柴云盯着张觉的眼睛,再次叹了口气,“很多人因为盲目自信,丢掉了‘性’命,也让自己的下属和无辜的百姓遭受苦难,更让人感到悲哀的是,明明知道自己是一个汉人,一个身体里流淌着炎黄血液的汉人,却口口声声要为自己的仇人效忠,要戍卫仇人的江山和国祚,甘心情愿做个卑鄙无耻的汉‘奸’。”
这句话如同一支利箭,狠狠地刺进了张觉的心灵深处,让他那颗久以尘封的汉人的魂魄突然受到了刺痛,突然流出了鲜血。张觉眼神骤然一黯,他感觉心痛。感觉血在冷却,感觉身躯在颤抖。
“告诉我,你是汉人吗?你地祖宗是汉人吗?你身体里流淌着汉人的血液吗?”柴云口气蓦然冷肃,厉声质问,“当辽东的汉人为了找回自己的尊严,为了重建汉人的荣耀。为了夺回自己的家园地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屠杀汉人。你在屠杀自己的同胞,你在忠心耿耿地做着契丹人地狗,你背根忘祖,你无耻而残忍,你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畜生。”
张觉急忙举手,阻止了‘侍’卫们的冲动。这是一个熟人,一个很熟悉的人,他‘激’动的声音,他愤怒的神态。都是那样的熟悉。
“退下……”张觉冲着‘侍’卫们挥挥手,然后又指指坐在身边的几个官员,“都退下。”
众人疑‘惑’不解。不过很显然,副使有重要地话和这个反贼商谈,或许就是商谈投降的条件。如今滦州外无援兵内无斗志,这种情况下,投降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否则只有等死了。李虎是个屠夫。他既然决定要屠城,那大家一个都活不了,还是投降好。
众人纷纷退到了‘门’外。
“你是谁?”张觉问道,“这里没有外人,请你告诉我,你是谁?”
柴云缓缓拿下了面具。
“子风……”张觉骇然惊呼。原来是老师地儿子,怪不得感觉那么熟悉。
“你没死?”当然没死了。死了还能坐在这里慷慨‘激’昂地骂人?既然没死。活着,又以叛军特使的身份出现。无疑柴云已经投奔了叛军。老师是大辽的儒林泰斗,是当今皇帝的老师,而他的儿子竟然是反贼,这太不可思议了。
张觉从席上一跃而起,‘激’动地抓住柴云的双臂,左看看右看看,连连摇头,难以置信,“你竟然还活着?老师以为你死了,悲恸不已,老夫人为此大病一场,差点魂归天府。你地夫人和孩子终日以泪洗面……皇帝特意下诏,赐封于你……我们这些人按照老师的意思,给你做了个衣冠冢……你竟然还活着……”
柴云眼‘露’痛‘色’,但面无表情,冷冰冰地说道:“我叫秦汉唐,柴云已经死了。”
张觉神情一僵,呆了半天,慢慢松开柴云的手,颓然坐在了他的身边。几年前,两人曾在辽兴军共事,情同手足,谁知现在变成了生死仇敌。良久,张觉问道:“山城失陷后,你就投奔了李虎?”
“不。”柴云说道,“广平淀大战,我被俘了,他们要杀我,李虎把我从刀下救了出来,然后我就投奔了他。”
张觉明白了。李虎是李弘的儿子,李虎的志愿和他父亲是一样的,都是要杀虏复汉。当年李弘以天师道为掩护,游说四方,聚集了三十六义军会盟虎烈川。今天地李虎比他地父亲还出‘色’,凭他那张嘴,凭着辽东汉人祖祖辈辈的心愿,他当然能说服柴云为其卖命。
张觉应柴云地请求,再次读了一遍李虎的书信。用心去看,去领悟,理解自然不一样。
“子风,你能告诉我,李虎用什么打动了你的心?”
柴云沉‘吟’片刻,慢慢地说道:“他说,宋金结盟,要联手攻辽。”
张觉神情骤变,两只眼睛蓦然瞪大,“你说什么?宋金结盟?这怎么可能?大宋和我们有百年盟约,他们怎么可能会撕毁盟约,和一个刚刚建国的野蛮小族结盟?这太荒谬了。”张觉根本不相信,但这话从柴云的嘴里说出来,他又不能不信。\
“这件事,大辽皇帝知道,耶律淳知道,耶律余睹知道,耶律大石也知道。”柴云苦笑,“当初正是因为耶律大石得到了大宋皇帝结盟‘女’真人的国书,皇帝和宫帐宰执们才获悉了这个机密,继而才有了第三次东征之策。”
张觉感觉头晕目眩,这个消息太震撼了,由宋金结盟而带来的一系列辽东形势的变化,如同闪电一般呼啸掠过张觉的脑海,让他应接不暇,让他无力思考,让他窒息难当。
“‘女’真人正在攻打上京道。”柴云说道,“因为我们南下,牵制了辽军主力,不出意外的话,到了明年的‘春’夏之际,‘女’真人应该可以攻占上京。”
张觉靠在案几上,以手抵额,闭上了眼睛。
“‘女’真人一旦攻占了上京,金国便拥有了整个东北路,那时候金国就不是蛮荒小国,它可以和辽国分**抗礼了。”
“你们如何生存?”张觉突然问道,“‘女’真人强大了,它必然要吞噬大辽,那你们如何生存?你要知道,叛军虽然牵制了大辽,但这是鹬蚌相争,最后得利的是‘女’真人。‘女’真人强大起来了,它可以灭大辽,将来你们的出路在哪?做完了契丹人的狗,难道接着去做‘女’真人的狗?”
“我们回归天朝。”
柴云没有隐瞒,照实说了。他来劝降之前,和李虎详细商量了,也给李虎介绍了张觉这个人。李虎急于拿下平州路,既然柴云认为张觉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有把握劝降,那就给张觉以信任,把该告诉他的都告诉他,让他自己去选择。
张觉非常吃惊,他万万没想到李虎竟然有这种本事,不但赢得了大宋皇帝的信任,还得到了大宋皇帝的援助。
“大宋何时北伐?”张觉突然问道,“辽东形势既然已经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为什么大宋还没有任何北伐的迹象?大宋如果还不北伐,必将失去收复故土的机会。‘女’真人崛起的速度非常快,一旦等到它真正崛起了,大宋将面临一个可怕的敌人,所以大宋必须抢在‘女’真人崛起之前收复故土,重建中原屏障,否则两百多年前契丹人南下中原的一幕必将重演。”
柴云在犹豫,这件事属于绝对机密,现在不能暴‘露’。
“你们不要以为自己有十几万大军,有大宋人的援助就能收复燕云,那是笑话。”张觉继续说道,“‘女’真人就和当年的契丹人一样,完颜阿骨打和耶律阿宝机相比也毫不逊‘色’。当年耶律阿宝机觊觎中原,时刻窥伺着燕云,以便为自己南下中原打通道路,而完颜阿骨打也是一样,等他占据了上京,确立了金国的根基之后,必定要觊觎燕云。由此推测,你辽东义军有多少机会占据燕云?”
柴云暗自吃惊。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有想过。假如‘女’真人志向远大,目标是遥远的中原,那么他势必要吞并燕云,从这个策略出发,‘女’真人绝不会任由辽东义军攻占燕云,他势必要在背后下黑手,极力阻扰。
“大宋必须尽快北伐,越早越好。”张觉叹道,“我可以投降,可以为李虎守住平州路,但他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第十章 要钱
张觉的条件很简单,平州路三个州的各级官员全部留任,辽兴军节度使府的官员也全部留任,辽兴军要保留,平州路实施的各项政策不要改动,以确保平州路的稳定。
李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在辽西就是这么干的,为了稳定,为了能在最短时间内站住脚,张觉的这个条件不算什么,正合李虎之意。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平州路要听我李虎的,军政财三权要上‘交’帅府,其它的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李虎的‘胸’襟和气度让张觉很意外,在他的眼里,李虎是个屠夫,是个反贼头子,是个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的大贼,虽然去年他曾奉旨招抚,数次到锦州,但都没有见到李虎,所以至今连李虎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十一月三十,张觉在柴云的陪同下,出城和李虎相见,具体商量投降和稳定平州路的细节。
张觉看到李虎后,很惊讶,李虎太年轻了,年轻得超过了他的想象。李虎很客气,礼数也很周到,说话谦虚得体,给张觉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几位将帅对张觉的态度很冷淡。双方厮杀了二十多天,一个攻,一个守,损失都很大,心里的怨气都没消。你个狗娘养的是来投降的,嚣张什么?我凭什么给你好脸‘色’?
李虎心里也不舒服,当他接受张觉投降的时候,很多将帅闻讯跑来发脾气。现在义军打一仗胜一仗,从主帅到士卒,个个牛气冲天,根本没把一座义丰城放在眼里。李虎有耐心,好言相劝。为什么要接受张觉投降?为什么要给他优厚的条件?简单啦。为了赚钱生存。
张觉在平州路为官十几年,他就是这里的老大,从节度使府到县府,从军队到地方,从民事到军事,他都了如指掌。这样的人你把他召来。哄好了,让他为你卖命。那就是财富啊。你只要动动嘴,平州路的财赋可以收入囊中,几十万随同义军南下地百姓可以得到安置,辽兴军可以为义军所用,这么好的事到哪找去?什么叫知人善用?什么叫事半功倍?什么叫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利益?这就是。
道理讲清楚了,知道招降张觉是为了使唤他做事,为义军赚钱,这帮将帅们才转怒为喜,屁颠屁颠地回去了。
义军占据了平州路。再加上辽西路,地盘大了,人口多了。官署也多了,所以这官制也要改一改。
这方面黄涉擅长,他对大辽宫帐里的诸多制度那是一清二楚。大辽是一国两制,一个皇权,两套官制,并行不悖。两套官制平行。北面官“以国制治契丹”,保留契丹部落的用人惯例,而南面官则“以汉制待汉人”,几乎就是唐代三省六部制的翻版。
义军的地盘上,辽西路蕃族较多,以北面官系为主,而平州路大都是汉人。实行地是南面官系。
黄涉想了半天。搞出了两个都总管府,一个辽西路都总管府。实行南面官系,一个平州路都总管府,实行北面官系,两个都总管府隶属总帅府,主管两路州县的军政。
平州路总管就是张觉。*他本来是平州路辽兴军节度副使,主要职责就是管民事,如今按照他地要求,继续做平州路的老大,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
这个安排让张觉很满意。他出城的时候,正在为这件事担心。自己的要求很高,官职安排上可能会带来很大的麻烦,谁知义军里藏龙卧虎,高手比比皆是,早把问题解决了,给他量身定做了一个平州路都总管。
“辽西路的都总管是田颢。”李虎笑道,“他原来是来州归德军节度使,投降后,帮助我们迅速稳定辽西州县,出了不少力。”
接着他按照黄涉的‘交’待,把都总管的职责大概说了一下,总之一句话,你把地方州县稳住了,把百姓养活了,把我十万大军也养活了,把收到的赋税统统上缴,你地任务就算完成了。
张觉满口答应,能保住现有的利益,已经是惊天之喜了,知足吧,不要再要求其它了,免得把李虎‘激’怒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军顺利占据平州路全境。
在攻打平州路的一个月时间里,义军损失了大约一万五千人。这一仗没有俘虏,所以各军将地损失无法补充,只能指望下一仗多抓俘虏了。
辽兴军投降后,整编为六个将,张觉出任主帅。
这样一来,辽东义军有十二个军五十三个将,大约十二万人。这十二万人里,黑山军和云朔军戍守辽西路,辽兴军戍守平州路,云海军常年在海上做回易,可以用来机动作战的主力只有八万五千人,其中马军三万。
十二月初八,总帅府迁移到润州。
同日,在李虎的帅帐里,长史黄涉、支使胡涂,两位都总管张觉、田颢联袂向李虎禀报义军的财赋收支情况。
仅靠平州路和辽西路肯定养不了十二万军队,和金国的边境回易收入极其有限,和大宋、高丽的海路回易虽然因为走‘私’地原因收入可观,但还是远远不够。为了增加赋税收入,目前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加税,二是开征新税,也就是横征暴敛。
李虎断然否决,“绝对不行,谁敢做我杀了谁。”
横征暴敛,让百姓没有活路,这是百姓造反的直接原因。不管是在老爹的故事里,还是自己亲眼所见亲身所经历,都是如此。目前义军还没有走到绝路,等走到绝路了,实在支撑不下去了,再去烧杀掳掠也不迟,但现在这种事不能做,因为自己还有办法。
李虎的个‘性’,黄涉和胡涂比较了解,但张觉和田颢不了解,他们原以为李虎为了义军的生存,为了养活军队,为了发展实力,肯定会想方设法搜刮百姓,无所不用其极,谁知事实大出意外,李虎竟然连加税这种事都坚决不做。两人对李虎的印象大为改观。
“总帅,当务之急是把随你南下的几十万百姓安置下来,虽然辽西路已经安置了一些,但还有三十多万人,他们都要安置在平州路,这需要一笔巨额钱财。”胡涂说道,“考虑到开‘春’后,战事要爆发,军资这一块不能动,所以,缺口很大……”
李虎瞪着他,暗自骂了几句,狗娘养地瞎子,老子给你吃地给你喝的,还给你高贵地契丹贵‘女’,就是指望你给老子赚钱,结果你倒好,老子还没开口要钱,你他娘的先诉苦了,要你有个屁用啦。“胡支使,当初你对我是怎么承诺的?”李虎笑眯眯的问道。
胡涂尴尬地抓抓头,“总帅,当初南下的时候,我们才多少人?还没有现在的一半。”言下之意,我的承诺是有前提的,现在前提改变了,军队人数太多,支撑几个月可以,但常年这么支撑肯定不行。
李虎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了。
“先吃饭吧。”李虎对张觉和田颢伸手相请,“我夫人今天来了,给两位介绍一下。”帐。
李虎正在伏案疾书,罗思南站在他身边,一边研墨,一边低头看他写东西,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看到马扩和李纲走进来,罗思南急忙上前打招呼。
“夫人今天来的?”马扩一边躬身行礼一边问道。
“对,下午才到的。”罗思南请两人坐到火盆边,“听说你要回汴京了?”
马扩点点头,“夫人可要带什么东西?过完年我就回来,夫人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吩咐。”
罗思南感‘激’地笑笑,“那我先谢谢你了,这次的确要麻烦你。我要买很多东西,主要是一些名贵‘药’材,听说这些‘药’材在大宋也不太好买,所以还请上使多多费心。”
马扩一口答应了。罗思南又和李纲寒暄了两句,随即走进了后帐。
李虎冲着两人笑笑,“我把这份奏章写完,然后请两位仔细看看,帮我改改。”停了一下他又说道,“如果两位着急的话,现在就过来看,你们边看边想,想好了就说,然后我按你们说的改,免得跑来跑去的麻烦。”
马扩和李纲相视一笑,走到李虎身边,一左一右,俯身细看。
看了一段后,马扩和李纲的神情渐渐凝重。马扩首先忍不住了,“使相,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第十一章 援助
李虎拿下了平州路,日子应该更好过了,但他却以各种理由,向大宋提出了更高的援助数目,除了钱财和各种物资外,他在武器一项上,也列出了重甲、神臂弓和火器的援助。
“一年五百万贯的援助……”李纲连连摇头,“使相,按你所列的这个数目,你辽东义军十二万军队一年的俸薪都由我大宋开支了。”
李虎微微一笑,“李副郎,你不要忘了,辽东义军现在是大宋的军队,我李虎也是大宋的使相。大宋北伐,收复燕云故土,我辽东义军要为之浴血奋战,请问,大宋难道不应该支付这支军队的俸薪吗?世上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这种事只有天上有,人间好象还没有听说过。”他扭头看向李纲,“难道李副郎看到过这种传说中的神马?”
李纲没有心情好李虎开玩笑,他郑重说道:“使相,我大宋禁军兵力大约为六十万,厢军为四十多万。大宋禁兵一年的开支约为五十贯,厢兵约为三十贯,这样算下来,一年的军费开支约为四千五百万贯。这些年,我大宋一年的赋税收入大约为八千万贯到九千万贯,也就说,我大宋赋税收入的一半要用于军费开支。”李纲指指案几上的奏章,“你一张嘴就要五百万贯,可能吗?说句实话,就算你提出五十万贯的援助,陛下也没办法给你,因为这件事,陛下一个人根本做不了主。”
李虎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直娘贼,五十万贯都不行?陛下还做不了主?那老子凭什么给他拼命?老子吃饱了撑的?现在我有地盘。有军队,就算在头上‘插’个草标卖,老子也不止这个价。
“使相,你不要以为大宋很有钱,其实现在大宋负债累累。”马扩看到李虎眼‘露’凶‘色’,知道他动了怒气。担心横生变故,随即决定向他透漏一些朝廷机密。
什么?负债累累?李虎嗤之以鼻。李纲刚才说了。大宋一年的财赋收入有八千万贯到九千万贯,就这样还负债累累?你骗谁啊?
“自崇宁两年,童贯到西北主持军事以来,连续打了六七年的仗,相继收复了积石军和洮州,但大宋为此付出了惊人地代价。”马扩低声说道,“在西北战场,我大宋的主要兵力来自陕西四路和河东路临近西夏的麟、府二州,大约有二十万禁军。二十万厢军。我们每打一场十万人规模的战斗,大约耗费三千万贯军资,由此推算。六七年下来,大宋‘花’费了多少钱财。”
“政和五年,为了实施平燕之策,童贯到西北率军攻打西夏,这一打又是五年,‘花’费的钱财同样惊人。尤其让人痛心的是,这次大宋损失了十万西北军‘精’锐,西北悍将刘法阵亡,西北军惨遭重创。”
李虎听明白了。大宋养兵要‘花’钱,打仗也要‘花’钱,本来一年地军费开支就是财赋收入的一半,再打上一仗。那一年地财赋收入就全部‘花’完了。如果打两仗,那大宋就要负债了。最近这几年西北年年打仗。可想而知,现在大宋国库里肯定空了,债台高筑。
不过,李虎也有些想不明白。我也养兵,我也打仗,为什么我越打越有钱?仔细想想,也好理解。李虎就是穷光蛋,拎着两把菜刀就造反,然后带着一大帮穷光蛋,烧杀掳掠,把人家的东西都抢到自己手上,当然越打越有钱了。大宋好比一个大佬,养了一批打手,还给打手们配备钱粮武器,然后他想抢人家的地盘,他如果不‘花’费,他怎么抢地盘?李虎和大宋根本就不在一个起点上,没法比。
现在李虎有地盘了,有钱了,也成了大佬了,也有一大批打手了,而这事情也随即变了,颠了个,他也要‘花’钱打仗了,没有钱,他不但养不起打手,连仗都没办法打,如此自然也别提去抢人家的地盘了。
没有钱给,武器有吧?物资有吧?这些东西你都有储备,你总可以给我一些吧?
“不行。”李纲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大宋的重甲、神臂弓和火器都是名震天下的武器,除了禁军,其它军队都不能使用,更不要说你辽东义军了。目前我们和辽国还是盟友关系,北伐还是绝对机密,这些武器一旦暴‘露’,必定会引起辽军的怀疑,假如他们猜到了大宋的北伐之策,陈重兵于白沟,北伐地难度将大大增加。”
李虎火大了,不怒反笑,“嘿嘿,这么说,我什么都要不到了?”
“使相,我们有约定的,以马易物。”马扩说道,“这一仗,你们全歼了耶律高的三万宫帐军,缴获了数万匹战马,这些就是钱财,只要保持回易,大宋就可以保证义军地正常需要。”
李虎笑了起来。狗娘养的东西,当我是白痴啊?把我当狗使唤,给一根骨头就想打发了是吧?告诉你们,做梦去吧。
李纲感觉到李虎怒不可遏了,他急忙说道:“使相,我们都是汉人,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要杀虏复汉,收复燕云,实现中外一统,重建汉唐盛世。\这是千秋功业,这是留芳千古的功名,为了这个功业,为了这个功名,我们要齐心协力,我们要勇于牺牲……请你看看大汉王朝,看看大唐王朝,凡盛世必有天骄雄主,必有英雄豪杰,如果大家都为了各自的利益而锱铢必争,斤斤计较,甚至不惜拔刀相向,自相残杀,怎能建立千秋功业?”
放屁。李虎差点要破口大骂了,狗娘养地东西,你在唬谁啊?老子锱铢必争?老子斤斤计较?你他娘的长没长良心啦?你简直就是黑白颠倒,丧尽天良啊?拿千秋功业来消遣我,笑话。
“好啊。”李虎强压怒火,大声笑道,“我的马涨价了,你还要不要?”
马扩和李纲互相看看,也是火大。这个李虎无耻到了极致,刚刚拿下平州路就开始嚣张了,不但漫天要价,还肆意讹诈,如果再不答应,恐怕下一句话更可怕,他要拿北伐来威胁了。北伐了。
“现在,我遵照约定,已经拿下平州路了,那么,我问你们,既然大宋国库负债累累,那陛下拿什么来北伐?他大约要动用多少军队来北伐?如果大宋军队未能在明年九月到十月发动攻击,辽军倾尽全力杀过来,我拿什么来戍守平州路?”李虎极力保持冷静,但语调很冷森,“平州路无险可守,我要想守住平州路,要想和宋军实现南北夹击,我需要主动进攻,我必须以攻代守。我有十二万大军,我要保持攻势,请问我拿什么来保持攻势?”
马扩和李纲沉默不语。这也是一个严峻的现实问题。李虎最初率军南下突围,是因为掳掠了足够的钱财和物资,今年打平州路,是因为得到了大宋的援助,现在,李虎的地盘大了,人口多了,军队多了,但过去所积累地钱财和物资也已经消耗殆尽,而且战线也拉长了,他需要同时在两条线作战,仅靠辽西路和平州路地财赋收入以及回易收入无法支撑,他的确需要更多钱财和物资上地援助,否则他可能守不住平州路。
现在距离宋军北伐最多还有九个月的时间,如果平州路得而复失,南北夹击的北伐之策随即失败,北伐的难度大大增加。
“如果陛下有能力发动北伐,那么我辽东义军也是北伐的军队之一,我应该得到这些援助,否则……”李虎看看马扩,有看看李纲,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的意思很明显,否则老子不干了,不陪你玩了。
“使相,这份奏章我带回汴京。”马扩暗自苦叹,无奈说道,“在奏章中,以北伐为中心,详细说明使相和辽东义军目前所处的困境,如果能打动陛下和一帮主战宰执们的心,或许使相能得偿所愿。”
这是一句安慰话,他知道事实上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来写奏章。”李纲主动说道。为了北伐成功,现在只能竭尽全力了,或许这份奏章就能打动陛下的心。
其实李虎的话也没有错,陛下有钱铸九鼎,建明堂,修方泽,立道观,开凿大坯三山,建天成、圣功两桥,筑万寿山,当然也应该有钱发动北伐。李虎和辽东义军既然是北伐的重要部分,当然就应该予以最大援助。从道理上来说,这绝对没有错。
洮州:今天的甘肃临洮。
第十二章 庸人自扰
马扩和李纲起身告辞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罗思南从后帐走了出来,把他们送到了大帐‘门’口。李虎坐在案几后面,翻看文卷,连头都没抬。
“马上要过年了,两位上使辛苦,无以为报,只能略备薄礼,以表感谢。”罗思南客客气气地说道,“礼物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已经派人送到两位上使的军帐,如果有顾虑不周的地方,请两位上使多多包涵。”
马扩和李纲大为感动。夫人漂亮、体贴、娴淑,识礼,出手也大方,相比起来,李虎就太不堪了,狡诈贪婪,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竟然以北伐为条件来要挟大宋。两人躬身拜谢,高高兴兴地走了。
罗思南转身望着李虎,黛眉轻皱,樱‘唇’轻撇,十分不满,“哎,你怎么回事?你把他们请来商量事情,他们忙到现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连句客气话都没有?你屁股上生疮啦?难道不能站起来送一下?”
李虎抬头看看她,翻了一下白眼,冷声问道:“你送了他们东西?谁叫你送的?你很有钱是吧?有钱你送给我啊?”
“你怎么了?不高兴?”罗思南惊讶地问道,“你不是很大方吗?怎么今天这么小气?”
“我小气?”李虎冷哼一声,“直娘贼,把老子当拐杖使唤,把老子当白痴,老子还用得着对他们客气……”李虎越说越气,猛地抓起案几上的文卷,狠狠砸到地上,“狗娘养的杂种,以为老子是刀俎上的鱼‘肉’。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啊……”李虎破口大骂,从席上一跃而起,跟着一脚把案几踢翻在地,“你算计老子,老子还要算计你呢?这次那个狗皇帝如果继续骗我,老子要他好看。”
罗思南吓了一跳,匆忙走到李虎身边,低声劝道:“好了好了,发什么脾气?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是一直和他们有说有笑吗?怎么一转眼,你就翻脸了?”
“人家把你当白痴。当一条狗,算计你,利用你,吃你的‘肉’喝你地血。还要你跪在地上喊他万岁万岁万万岁,你高兴不高兴?”李虎怒声吼道,“直娘贼,老子今天发誓。那个狗皇帝如果还是一‘毛’不拔,‘花’言巧语来骗我,老必定要他好看。也不想想老子是怎么长大的,和我玩这一套,你他娘的还嫩着呢。”
李虎发泄完了,罗思南大致也听明白了。
“你‘乱’发什么脾气?”罗思南笑道。“你怎么知道大宋地皇帝不会答应你地条件。给你援助?”
“我知道他肯定不会给。”李虎说道。“马扩和李纲已经说得够清楚了。除了以马易物外。大宋一个子儿也不会给。大宋人真地太聪明了。以马易物。大宋地榷场要收我地商税。他不但不给我钱。还赚我地钱。岂有此理。那我凭什么要为他打仗?我为他打仗。还送给他钱。我白痴啊?”
罗思南微微皱眉。婉言劝道:“我们生存困难。投奔天朝是唯一地出路。这话不是你说地吗?现在你怎么出尔反尔。变卦了?你不是一心一意要回归天朝吗?”
“我当然要回归天朝。但现实问题是。现在也好。将来也好。我必须把我地生存问题解决了。”李虎解释道。“北伐乃大宋国策。关系到大宋存亡。大宋得到我辽东义军。等于如虎添翼。他应该无条件地援助我们。但现在他们显然在防备我们做大。防备我们将来尾大不掉。既然如此。那北伐成功后。我们地生存岂不是个大问题?尤其我这个藩镇。更是让大宋如鲠在喉。寝食不安。由此可以想象。将来我们要遇到多大地困难。”
罗思南明白了李虎地心思。马扩和李纲地态度其实就是大宋皇帝和大宋朝廷地态度。大宋不信任李虎。对辽东义军也是尽可能利用。那么李虎就不得不考虑到将来地事。
“大宋是天朝。是我们汉人地天朝。大宋地皇帝是天朝地皇帝。有着无上威严。”罗思南地眼睛里‘露’出一丝向往和崇拜之‘色’。“我们是汉人。为天朝而杀敌。为天朝而尽忠。乃是天经地义地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相信天朝?你为什么不信任天朝地皇帝?以天朝地国力。以天朝皇帝地‘胸’襟。他有必要算计你吗?有必要算计我们辽东义军吗?难道凭他们地自己地力量就无法实现北伐吗?”罗思南挽住李虎地手臂。柔声劝道。“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我想得太多了?李虎疑‘惑’地看着罗思南,扪心自问,难道我真的想得太多了?我太敏感了,庸人自扰,没事找事,?
“你所有的想法都是基于对天朝和天朝皇帝的不信任。”罗思南笑道,“你为什么不信任天朝和天朝的皇帝?”
是吗?我之所以这样愤怒都是基于对天朝和天朝皇帝地不信任?
李虎望着昏黄的烛火,陷入沉思。
蓦然,他脑际灵光一闪,他知道原因了。老爹的故事,靖康之耻,,,正是这些耳熟能详的故事让他对大宋和大宋的皇帝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成见,这种成见导致自己不相信大宋,更不相信大宋那个昏庸无能的狗皇帝。狗皇帝是谁骂出来的?就是梁山好汉李逵。
现在海上之盟已经出现了,虽然宋金暂时断绝了关系,但从整个辽东形势来分析,大宋为了北伐的成功,最后必定还是要纡尊降贵,和金国签订这个盟约,相约共击。之后呢?从老爹故事里可以知道,之后就是金人南下中原,大宋遭受了可怕地靖康之耻,然后出现了岳飞,出现老中兴四大名将。赵家地子孙赵构到江南继续做皇帝,逍遥快活,整个长江以北的汉人百姓却在连绵地战火中饱受苦难,无数生灵在战火中灰飞烟灭,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北伐失败,大宋未能抓住时机收复故土,结果让强悍而残忍的‘女’真人冲进了中原,占据了大宋半壁江山。
李虎寒意层生,连打几个冷战,情不自禁地抱住了罗思南娇嫩的身躯。不,这不可能是真的,这是故事,这是虚构的故事。
大宋很强大,非常富裕,即使国库负债累累,但国贫民富,只要北伐成功,重建了中原屏障,大宋很快便能变得更强大。罗思南说的对,我没有任何理由不相信天朝和天朝的皇帝,我不能凭借老爹的故事就盲目地认为天朝和天朝的皇帝都已经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其实事实上,像靖康之耻这种可怕的事,绝对不可能发生。
“我要信任天朝,我要信任大宋的皇帝……”李虎喃喃自语,好象是告诉罗思南,也好像是在说服自己。着老爹的故事在发展,在前进,历史的车轱辘一旦转起来了,便再也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
李虎召集罗青汉、董小丑、铁鹰、黄涉、霍六哥、柴云等一帮知悉这个机密的人商议将来的事。
经过仔细的分析推演之后,众人一致决定做两手准备。
大宋皇帝如果不同意给予援助,依旧是以马易物,那么就把战马的价格提高到每匹二百两白银。一两银子兑两贯钱,一匹马就是四百贯,一千匹马就是四十万贯。如此则可缓解义军的财赋危机。另外海路回易经过一年时间的恢复,再加上走‘私’量的增加,这一块的收入也可以达到每年一百万贯左右,而且还能得到所需的各种物资,一举两得。
但赚钱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生存之策。
大宋拒绝给予实质上的援助,坚持以回易换物资,那么双方的信任度可想而知,由此推测到将来,所以义军必须尽快发展自己,提高未来的目标,也就是说,当宋军北伐一旦开始,义军要乘机拿下燕京,从而确保自己和大宋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否则,这个藩镇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由此义军拿出一个决策,想办法买通大辽宫帐里的主和派大臣,以议和来拖延时间,想方设法避免大战,从而蓄积实力,等待北伐。诸夏奉命亲赴燕京,找到龙竹大仙,请龙竹大仙出手相助。同时间,柴云也找到张觉和田颢等人,各人通过‘私’人关系,秘密联系宫帐大臣,把李虎要议和的消息透漏出去,以此来促成议和。
第十三章 宋江和方腊
正月十二,大宋使者赵良嗣赶到润州。
皇帝在手诏中盛赞了李虎和辽东义军南下所取得的战绩,然后答应给李虎二十万贯的援助,不过他有一个附加条件,在北伐之前,必须卖给大宋一万匹战马。
李虎心理稍稍得到了一丝平衡。老子给你卖命,你好歹也要意思意思,不能成天空口讲白话。
赵良嗣的心情不太好,看上去很苦闷。他告诉李虎,为了这二十万贯援助,皇帝和一帮宰执们争论了很久,最后还是蔡京想了个招,从京东路的赈济款中拔出了二十万贯。皇帝这么做,显然是为了安抚李虎,担心‘激’怒他,把一桩好事变成坏事。
“陛下说,北伐成功之后,使相居功至伟,大宋绝不会亏待于你。”赵良嗣看到李虎神‘色’平静,于是话锋一转,说到了战马的事。
去年一年,李虎卖给大宋三千匹战马,但这个数量太少了,为了准备北伐,大宋需要更多的战马,所以赵良嗣恳求李虎,在九月之前,无论如何卖给大宋一万匹战马。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李虎说道,“我把战马都卖给大宋,我怎么办?我拿什么打仗?按照去年的约定,一年三千匹战马,不能再多了,而且,战马的价格要翻一番,每匹二百两白银。”赵良嗣暗自苦叹。贼就是贼,当落难的时候,为了得到救援,信誓旦旦,象狗一样摇尾乞怜。等到打下平州路了,腰杆硬了,马上翻脸不认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情义,更没有任何信义可言,如此看来,李虎的承诺根本就是放屁,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可靠地,大宋若想北伐成功,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李虎身上,而是要再次联金攻辽。
“大宋有大宋的难处……”赵良嗣细述了诸多困难。其中提到一件事,引起了李虎的注意。京东贼宋江在梁山泊举旗造反,声势很大,如今四处攻城掠地。祸害四方,因为京东路的梁山泊距离汴京比较近,所以对京城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你等等……”李虎打断了赵良嗣,“你说梁山泊有个叫宋江的举旗造反了?这是真的?”
赵良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是大宋使者,我有必要欺骗你吗?“宋江造反大约是两三个月前的事,听说他手下有三十六个贼首,都是梁山泊一带有名的强寇。京东路的禁军已经开始围剿,但宋江有一两万军队,还有大量船只,短期内估计很难平定。”
宋江?梁山泊?中地人物也出现了。李虎暗自心寒,呼吸突然有些急促,对自己的判断愈发没有信心。难道老爹的故事都是真的?都是对未来地预言?如果他的预言都要变成现实。那过几年金军岂不就要南下?大宋岂不要遭受靖康之耻?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方腊呢?你听说过方腊这个人吗?”李虎急切问道。宋江造反后。就是方腊造反。据老爹说。方腊造反地规模非常大。宋军为了镇压方腊。调用了几十万大军。前前后后打了大半年时间。如果这个人也出现了。那么。几乎可以断定。老爹地故事就是对未来地预言。而岳飞、韩世忠、杨再兴等人也将陆续出现在宋金大战地战场上。
“方腊?”赵良嗣想了片刻。摇摇头。“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他是谁?干什么地?”
李虎沉默不语。赵良嗣不知道这个人。那么方腊如果是真实存在地。他还没有造反。由此引出一个问题。方腊何时造反?是在北伐之前还是在北伐之后?如果是在北伐之前。那宋军北伐地时间肯定要推迟。由此又引出第二个问题。宋军是不是因此错过了最佳地北伐时间。从而错失了良机。未能收复燕云故土。所以才有后来地金军南下。才有耻辱地靖康之难?
倒过来推理地话。造成靖康之难地原因是宋军未能收复燕云十六州。而造成宋军北伐功败垂成地原因是方腊造反。那么。方腊是否真实存在就成为判断老爹故事真实‘性’地一个最有利地证据。
“方腊和我一样。是个反贼。”李虎决定把这个未知地事情告诉赵良嗣。“宋江造反。可能会延迟宋军北伐时间。而方腊造反。后果也是如此。但宋军北伐地最佳时机就是今年。就是在金军攻占上京前后地一段时间内。假若错过这个时间。金军南下了。那么。大宋北伐能否成功。谁都难以预料。所以。请你回去告诉陛下。援助也好。战马也好。这两件事都是次要地。我都可以让步。都可以做出牺牲。但陛下无论如何要阻止方腊造反。这是重中之重。”
赵良嗣心跳骤然‘激’烈。李虎说得一本正经,非常严肃,不像是开玩笑,好象他通过某种途径知道大宋有个叫方腊的人正在准备造反,而且造反的规模好象不小,甚至严重到可以延缓宋军北伐。假如宋军延缓了北伐时间,其后果正如李虎所说,将来的形势就难以预料了。
“你认识他?他在哪?准备什么时候造反?”赵良嗣急忙问道。
李虎摇摇头,眼‘露’‘迷’茫之‘色’。他也想知道方腊在哪?他更想知道方腊是不是真实存在。
“我们为什么造反?不就是没有活路吗?”李虎说道,“你告诉陛下,让他给大宋百姓一条活路,那宋江就不会造反了,方腊也就不会造反了,北伐肯定能成功。”
赵良嗣傻不拉唧地望着李虎,愣了半天,说了一句话,“使相,你了解大宋吗?”
李虎也傻里吧唧地望着赵良嗣,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了解大宋吗?应该算了解吧,从我懂事时候开始,我就跟着老爹四处流‘浪’,老爹教了我许多东西,而这些东西和大宋息息相关,我当然对大宋有所了解了,不过,我离开大宋很多年了,儿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如果说了解,自己都不相信。
赵良嗣苦笑,马上转移了话题。这件事说了等于没说,做为皇帝的特使,碰到这种事只能具实禀奏,而且李虎最后那句话极其不合适,连禀奏都免了。
李虎心里很‘乱’,想了半天才问道:“陛下的意思呢?”
“陛下认为,平州路无险可守,所以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如果你能保持攻势,将非常有利于宋军北伐。”
李虎冷笑,直娘贼,念念不忘我这点人马,一‘门’心思要消耗我,既然如此,那你就慷慨一点,多给点钱。让人做炮灰还不给饭吃,天下哪有如此抠‘门’地皇帝?
“给我二十万贯援助,附加条件是卖给你们一万匹战马,然后还要我给你们卖命,请问……”李虎一字一句地问道,“换作是你,你觉得应该如何回答?”
赵良嗣笑得比哭还难看,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神情非常沮丧,“我立即回大宋。”他是个使者,他地主要任务是根据皇帝的要求和对方进行谈判,如今谈判破裂,他只能回大宋复旨了。
临走之前,赵良嗣说了一句话,“使相,如果你了解大宋,或许你地想法会有所改变。”
这句话让李虎想了很久,然后他请来了李纲,把皇帝的手诏和有关条件具体说了一下。
“李副郎,给我一个理由,给我一个主动进攻的理由。”
李纲凝神沉思,整理了一下思绪,随即说了起来。
我大宋立国一百五十余年,造反的非常少,算起来也只有太宗年间的四川王小‘波’和李顺,还有这次的京东贼宋江。这主要得益于大宋的各项制度,比如募兵制,每有灾害则必募兵,每募一兵则少一寇。还有就是国库充实,可以及时予以赈济安抚,比如前年黄河爆发大洪水,淹死河北百万人口,受灾百姓达千万之众,但因为赈济及时,河北安然无恙。
这个国库充实是指国库有钱,但这钱不是盈余累积,还是赊借而来,大宋一百多年来的国库都是这种状况,国贫而民富我大宋一朝的财政长期困窘,国力萎靡不振,积贫积弱,然而,从表面上来看,却是繁荣昌盛,百姓的富裕程度远远超过了汉唐盛世,究其原因,是因为大宋的经济政策非常宽松,不立田制、不抑兼并。
所谓不立田制,就是放弃自三代井田、秦汉名田、曹魏屯田、西晋占田乃至北朝隋唐均田以来的国家土地管制传统,允许民间‘私’人为田主。
所谓不抑兼并,就是朝廷对经济中的民间竞争与“兼并”现象采取类似自由放任的不干预态度。
这种宽松的政策大大刺‘激’了经济繁荣,但同时也造成吏治腐败,“三冗二积”、国力孱弱之弊日益严重,于是到了神宗朝,便出现了王安石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