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完全错了
八月十七，侯概、董仲孙、马亮带着迎亲使团从东京返回，把金国公主完颜星星接到了锦州。
当日，按照辽东汉人的婚俗，李虎迎娶完颜星星。
婚礼办得很隆重，义军各军将帅、两路都总管和各州刺史都来了。当众人推杯换盏，酒酣耳热之际，李虎却和送亲而来的完颜宗干正在商讨东京大战的具体部署。
把婚礼日期订在东京大战之前，是李虎的要求，金国最早不同意这种安排，认为这会引起契丹人的反感和警觉，继而影响到东京大战，但李虎非常固执，说自己已经把迎娶金国公主的事告诉契丹人了，理由是此计可以麻痹和‘蒙’骗‘女’真人，有利于义军攻其不备直杀东京。
金国一度顾虑重重。李虎现在和契丹人打得火热，和大宋人也卿卿我我，和‘女’真人更是联姻做亲戚，左右逢源，连‘蒙’带骗，浑水‘摸’鱼，想尽办法为自己捞取利益。‘女’真人之所以同意这桩联姻，很大程度上是想在现今这个关系到金国未来命运的关键时刻，利用“美人计”把李虎稳住，告诉他‘女’真人的诚意，请他不要在背后下黑手，以免白白便宜了契丹人。不管怎么说，两者共同的敌人是契丹人，虽然李虎利益至上，但在敌我这个原则‘性’问题上，他和‘女’真人还是高度一致。这一点‘女’真人深信不疑，这也是他们同意联姻地最重要原因。
但是。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完颜宗弼、完颜娄室等人和李虎先后打了多次‘交’道，熟悉他的为人，知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耻小人，所以对李虎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担心他乘机攻占东京，在三分辽东过程中迅速崛起。因此东京一战应该怎么打，‘女’真人要求李虎听他们的安排。
李虎当然不会答应。我怎么可能把义军的生死‘交’给‘女’真人？
双方分歧太大，谈不拢，具体部署无法拟定。这次完颜宗干和完颜宗望乘着送亲地机会，再次亲赴锦州，拿出了一个全新的围歼辽军的计策。李虎粗略看了一下，‘女’真人退了一步。允许义军过辽河，但坚决不允许义军过浑河。过了浑河就是东京，‘女’真人为了确保东京的安全，坚决不同意。
李虎认为，你不让我过浑河，不让我包围东京，不让我确立在东京的胜局，契丹人肯定不会上当。你们担心我乘机打东京，难道辽军就不怕我在东京挖陷阱？
双方各有各的理由，谁也说服不了谁。其实说白了就是缺乏信任。
时间过得很快，双方还没有争出结果，天亮了。
董小丑和完颜宗干等人这才意识到耽误了李虎地新婚之夜。不过此刻也顾不上许多了。辽东形势变化莫测。机会稍纵即逝。所以当务之急是以最快速度拟定东京大战地攻击之策。
李虎告辞离去。匆忙去安慰新娘子。董小丑送他出‘门’地时候。低声问道：“‘女’真人已经退了一步。我们是不是也退一步？毕竟我们地目标是燕京。而不是东京。”
“不。坚决不能答应。”李虎地口气不容置疑。“完颜阿骨打地主力大军受阻于松山馆。被萧德恭死死挡住难做寸进。目前中京战场已经陷入僵局。金军进退两难。只能指望在东京战场上取得突破。”
“中京战场上地形势直接影响到了蒺藜山战场。耶律余睹看到金军主力已经被挡住。随即放缓了进攻节奏。主要目地是牵制住南路金军。不让完颜宗望去支援阿骨打。”
“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过早发动东京大战。对金军非常有利。所以……”李虎凑近董小丑。压低嗓‘门’说道。“我们想方设法拖延进攻东京地时间。让他们狗咬狗。完颜阿骨打因为有我地承诺。又把公主嫁给我了。本钱已经下下去了。当然不会轻易撤军。这样一来。战局拖延地时间越长。辽金两军地损耗就越大。对我们就越有利。”
董小丑明白了李虎地意思。略加思索后。问道：“如果‘女’真人再退一步。允许我们越过浑河呢？”
“那你就从契丹人身上找借口，继续拖延攻击时间。”李虎笑道，“总而言之，我们按自己的步骤来。我们十月中开始攻击东京，十一月上从东京撤离，十一月中向燕京发动攻击。不出意外地话，宋军十一月肯定能打到西京，到了那时，南京道的部分辽军就要赶去支援，我们就在那个时候发动攻击。十二月下大雪，道路难行，各地辽军的支援速度会非常缓慢，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有足够时间攻打燕京了。再说……”李虎冲着董小丑微微一笑，“我们还有内应，拿下燕京绝对有把握。”
董小丑微笑点头，躬身相送。住睡着了。
李虎走到她的身边，低头凝视。完颜星星还是那么漂亮，美丽的面孔让人沉醉。上次见到她地时候，是在懿州城下，一晃两年过去了，自己竟然美梦成真，把一个千娇百媚的金国公主娶到了手。一切都是因为实力，没有实力，也就没有美梦成真的一天。
李虎慢慢躺下，轻手轻脚，唯恐惊醒了睡梦中的完颜星星。
双手枕着脑袋，鼻端闻着淡淡的幽香，李虎没有丝毫的睡意，思绪突然间飞到了大宋，飞到了自己的家乡。如果能找到老爹，如果家乡还有亲人，那也是美梦成真，只是，我以后的身份怎么办？是继续隐瞒事实做李弘的儿子，还是公开我地秘密？
不，不……不能冒险，我地身世是个秘密，永远的秘密，如果我突然间变成了大宋人，变成了一个大宋官宦世家地后代，我必然会失去眼前的这一切。各路义军齐聚大旗之下，拜服我，追随我，不是因为我的战绩，而是因为我是王者之子，这才是辽东义军存在的基础。这个基础一旦轰然倾覆，辽东义军势必四分五裂。辽东汉人就是辽东汉人，他们不会臣服于一个来历不明的大宋人，绝对不会。
李虎越想越是害怕，突然翻身坐了起来。
老爹如果找来相认，我该怎么办？做错了，做错了，完全错了，我的身世一旦大白于天下，我也就完了。我不能失去这一切，绝对不能。我不能和老爹相认，最起码现在不能相认，如果老爹找来了，我要把他藏起来，通过某种秘密途径相认。
李虎站了起来，望着完颜星星，心里‘乱’成了一团。我不能失去这一切，这一切都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它。
李虎猛地转身，急步而去。铁鹰手抚长须，在屋内来回走动，神情非常复杂。我把他带下山，我说他是王者之子，如今他真的成王了，却面临这种人伦惨事。大哥，这都是我的罪过，我的罪过啊。
铁鹰站在李虎面前，爷儿俩四目相视，无奈苦笑。
“叫原野不要再找了，把人都撤回来。”铁鹰说道。
“不。”李虎说道，“我老爹为人谨慎，即使原野找到他，说辽东的虎王叫李虎，他也不会主动承认自己是李虎的爹。”
“你老爹要是来了怎么办？”铁鹰急切问道，“难道你告诉他，我不能叫你爹了，也不能把你留在身边，你能这么说吗？”
“难道我把老爹赶走，让他一辈子流‘浪’？”李虎痛苦不已，厉声问道。
铁鹰无言以对，呆了半天，缓缓说道：“你老爹或许能承受这样的痛苦，但你呢？你能承受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李虎抱着脑袋，趴在了案几上。
“这件事，我来处理吧。”铁鹰走到李虎身边，‘摸’‘摸’他的脑袋，想安慰他几句，却找不到合适的话。如果大哥遇难了，已经不再这个人世了，那大家都算解脱了。、萧德恭、耶律余睹纷纷来书，请李虎履行承诺，马上出兵攻击东京。李虎满口答应，但雷声大雨点小，义军就是不出动。
八月二十六，耶律大石亲赴锦州，督请李虎尽快出兵。现在时机非常好，萧德恭在中京方向挡住了完颜阿骨打和金军主力，耶律余睹在蒺藜山牵制了完颜宗望的南路大军，东京兵力空虚，只要李虎出击，必能一鼓而下。
李虎很爽快，一口答应，并拿出详细的攻击之策请耶律大石过目，“我的主力步军已经出发，正在强渡大灵河。只要突破显州方向的金军，我就能直杀东京。”
耶律大石刚刚离开锦州，完颜宗弼就到了，他带来了最新的联手攻击之策，但‘女’真人坚决不让李虎过浑河包围东京。
第三十章 窝里反
李虎做足了准备，对契丹人信誓旦旦，和‘女’真人却胡搅蛮缠，想尽办法拖延进攻的时间。
转眼，进入了九月，李虎依旧按兵不动。
辽、金两国明白李虎那点小心思，知道他存心要消耗辽金两军的实力，但迫于形势，对他只能咬牙切齿，却没有任何办法。
李虎不怕辽金两国威胁他，但非常担心大宋人违背承诺，拖延北伐时间。如果大宋人不能按期北伐，不能把南京道的兵力吸引到西京，那义军攻击燕京的难度将成倍增加，胜负难料。为此，李虎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连续四次奏禀汴京，详细解说辽东形势的发展，恳求大宋皇帝务必在十月发动北伐。
九月初十，杨朴和无颜匆匆赶到锦州，他们带来了黄龙府的最新消息，推迟东京大战，请李虎暂时按兵不动，不要发动攻击。
李虎求之不得了。看样子‘女’真人眼见威‘逼’利‘诱’不起作用，于是换了一招，以退为进，看谁耗得过谁。他正得意呢，无颜却暗中透漏了一个消息，这个消息顿时让他笑不出来了。
‘女’真人推迟东京大战，根本不是针对李虎，而是迫不得已，因为烛隈水部造反了，烛隈水部的首领实里古达诛杀了当地官员，带着近万军队杀向了黄龙府。此刻金军主力一部在攻打中京，一部在蒺藜山阻杀辽军，黄龙府兵力空虚，形势万分危急。
烛隈水部在哪？就在乌屯河流域，是‘女’真族的一支。‘女’真人窝里反了。
‘女’真人窝里反对李虎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但就目前形势来说，却是一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了。
“烛隈水部的实力怎么样？会威胁到黄龙府的安全吗？”李虎抱着一丝侥幸，问道。
“现在的关键不是烛隈水部的实力怎么样，会不会威胁到黄龙府的安全，而是烛隈水部地造反直接影响到了完颜部对整个‘女’真族的控制。影响到了‘女’真大联盟的稳固。”
这话李虎听得懂。完颜部统一‘女’真族。靠得不是血脉和兄弟关系。而是武力和屠杀。烛隈水部造反并不可怕。可怕地是其它‘女’真部落可能群起而响应。‘女’真大联盟可能瞬间崩溃。金国在短短时间内分崩离析。所以。完颜阿骨打肯定要撤兵。肯定要在最短时间内血腥镇压烛隈水部。以便牢牢控制‘女’真大联盟。确保金国国祚地安全。
完颜阿骨打如果撤兵。李虎地全盘计策随即泡汤。只有再等时机了。
李虎头都要炸了。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女’真人窝里反。
“金军要撤了？”
“完颜斡鲁已经带着三万大军离开了蒺藜山。正在日夜兼程回援黄龙府。”无颜说道。“但完颜阿骨打现在还不敢撤。因为战场形势对他不利。如果突然撤离。辽军随后追击。上京可能失而复得。尤其让他担心地是。你至今按兵不动。假若他撤军地同时你发动攻击。并和辽人联手共击。那么东京也有可能失陷。金军两线作战。内部又有叛‘乱’。其结果可想而知。”
李虎沮丧至极。仰天长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话一点都不假。“这时候我怎么会攻击东京？我帮助契丹人打东京。等于自杀。我还没有愚蠢到那个地步。我要地是三分格局。可惜……可惜一个最好地时机就这样白白错过了。”
帅府发生了‘激’烈的争论。
一部分人和李虎的想法完全相反，他们认为这是义军发展的最好机会。乘着‘女’真人内忧外困，自顾不暇之际，果断出击。拿下东京。先把汉王府建立起来，就此奠定汉王国的根基。
如今辽国内有廷争。外有宋金两国的夹击，短期内他们既要应对宋人地北伐，又要收复上京，两线作战，不可能和义军翻脸，而金人不但要和辽军、义军作战，还要平息内部叛‘乱’，等于在三线作战，更是穷于应付。这种情况下，义军可以轻松占据东京，然后和‘女’真人平分东北路，契丹人为了重振旗鼓，他们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也要力保三分格局，继而给自己赢得喘息的时间。
综上所述，义军有充足的理由即刻发动东京大战，而攻打燕京的事，暂时可以放弃。对于辽东汉人来说，背靠大宋在幽燕立足，让他们有深陷樊笼之感，没有什么自信，相反，攻占东京，立足于东南一隅，在昔日渤海国的地盘上建立汉王国，在熟悉地土地上和熟悉的对手作战，他们有强烈的自信。
持有这种观点的人占据了大多数，他们期待李虎下令发动东京大战。
李虎断然否决。
他的想法是放弃东京大战，把主力全部调到平州路，准备打燕京，以配合宋军北伐。
此刻发动东京大战，有几个不确定因素。其一，烛隈水部的叛‘乱’规模到底有多大？能持续多久？‘女’真人的大联盟会不会因此而崩溃？烛隈水部的叛‘乱’规模如果不大，持续时间很短，那对金国局势就没有什么影响。‘女’真人的大联盟如果很稳固，这场叛‘乱’就掀不起什么‘波’澜，‘女’真人依旧有足够实力地守住东京。
其二，契丹人的目标是什么？很显然，是上京，是夺回他们的根基之地，以便稳住契丹人心。假若辽军收复上京后，不打了，坐山观虎斗，准备渔翁得利，那我们最后必定是无功而返。以义军实力来说，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不敢和‘女’真人拼个鱼死网破，那是自取败亡之举。从辽国目前的境况来说，它的国库也无力承担几十万大军长期作战，更无力发动东征，所以辽军必将错过这个机会。
其三，北宋是否能够如期北伐？宋军北伐，辽军两线作战，他们不可能再帮助我们打东京，也不可能帮助我们在上京方向威胁黄龙府。辽东三分格局的基础是联辽遏金，如果契丹人无力相助，我们威胁‘女’真人的倚仗也就没有了，义军即使夺下东京也未必守得住。
综上所述，一句话，义军实力不足，无法和金军相抗衡，若想建立三分格局，首先就要联辽遏金，打东京就要联手辽军，而大宋北伐和辽国国库又拖住了辽军，所以，在局势没有明朗之前，义军首要之务是确保自己的实力，也就是说，东京大战不能打。
双方各有各的理由，但归其一点，都是因为无法准确预测未来局势地发展，所以商量来商量去，决定再耐心观察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非常难熬，李虎和帅府大员们彻夜不眠，前线各军将士也是严阵以待，准备随时发动攻击。九月二十，耶律大石再度来到锦州，催促李虎出兵。这次李虎有搪塞地理由了，‘女’真人来了，说推迟东京大战，叫我们按兵不动。现在我如果强行攻击，等于暴‘露’了真实意图，‘女’真人肯定不上当。
耶律大石马上想到了中京战场。据萧德恭说，完颜阿骨打最近一段时间停止了攻击。难道金国内部出了什么事？旋即他又想到了从燕京传来的密报，说宋军最近在太原集结，好象有什么重大军事行动。这个消息是西夏人送来地，他们担心宋军北上征伐，特意请辽国注意，如果宋军攻打西夏，则请辽国予以援手。燕京方面考虑到辽东形势，又顾虑到宋金曾有联手攻辽的意图，所以督请萧德恭和耶律余睹，尽快结束战事，以防不测。
耶律大石越想越害怕。宋金如果联手攻辽，那么这次完颜阿骨打南下打中京就有可能是‘诱’敌之计，以帮助宋军发动北伐。宋军北伐一旦开始，辽军两线作战，顾此失彼，更可怕的是，李虎雄踞幽燕之东，虎视眈眈，如果他再乘机打燕京，那辽国极有可能连丢西京、中京和燕京，国祚旦夕败亡。
耶律大石不敢耽搁，匆忙告辞，把自己的推测急报萧德恭和耶律余睹。
两位统帅听说宋军在太原集结，本来就有不祥之感，这下看到大石的推测，联想到完颜阿骨打和李虎一系列非同寻常的举动，认定大辽有危险，随即急奏皇帝。大辽一旦陷入宋金两国和义军的三面围攻当中，后果不堪设想。
第三十一章 计中计
十月初二，东路辽军率先后撤，耶律余睹放弃了成州，带着大军直接撤回到川州和兴中府一线。
紧接着，李虎接到了完颜宗望的信，因为耶律余睹后撤，东京大战只能放弃，请李虎陈重兵于宜州、安德州一线，以配合金军威胁兴中府。
至此局势发展已经明朗化。
李虎的决定非常正确，只是让大家疑‘惑’不解的是，为什么辽军率先后撤？如果契丹人知道‘女’真窝里反了，应该攻得更加猛烈才对，难道大辽宫帐又发生血腥内讧了？不过这个原因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东京大战已经废弃，义军只能把主力调到平州路，配合宋军北伐，伺机打燕京，但因为缺少了金军的牵制，义军攻打燕京的难度大大增加。
十月初十，完颜阿骨打率军后撤，返回上京。
契丹人搞不懂，不知道完颜阿骨打要干什么。如果宋金联手攻辽，金军应该‘逼’得更凶，但完颜阿骨打却反其道而行之，后撤了。难道完颜阿骨打想以退为进，乘着辽军支援西京之际，再度展开攻击？
契丹人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当务之急是调兵支援西京，而中京战场只能是据城死守了。
这时候最令契丹人头痛的就是李虎。
这个反贼野心太大，至今不愿接受招抚，周旋于辽金两国之间，左右逢源，两不得罪，其实暗地里做足了准备，随时要给对手致命一击，从而发展壮大自己。此刻宋金联手攻辽，李虎势必浑水‘摸’鱼，目标就是燕京。辽军两面受敌，两线作战。本来就难以支撑，岌岌可危，如果再让李虎来这么一下，搞得不好就是崩裂之祸。
或许是金国以联姻方式拉拢李虎的做法提醒了辽人，南府宰相张琳、李处温于是建议，既然李虎不愿受抚，那就以联姻方式暂时稳住李虎。联姻若成，则马上诏告天下。在锦州建汉王府，赐封李虎为汉王，把招抚变成事实，说白了就是我把屎盆子扣到你头上，非把你搞臭不可。
义军里的汉人首领未必都对李虎言听计从，他们看到李虎娶了契丹公主。又听说李虎受封为汉王，很显然，李虎已经背叛了“杀虏复汉”这面大旗，那时候，李虎百口莫辩。为了稳住义军，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他要‘花’费所有的‘精’力和时间来维持内部的稳定，如此一来，他就没有办法趁火打劫了。
危急情况下。用一个公主来换取燕京地安全。换取击退宋金两军地时间。换取国祚地稳定。还是非常划算地。再说了。这个公主未必就是皇帝地‘女’儿。公主不过是个封号。完全可以从亲王或者其它皇族地‘女’儿中挑选一个。赐以公主封号即可。
辽国皇帝一口就答应了。马上下旨给燕王耶律淳。赐封他最小地‘女’儿耶律明月为公主。旋即又下旨。赐婚。联姻李虎。
耶律淳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心爱地‘女’儿就成为宫帐地牺牲品了。常高。是南府宰相李处温。
李虎出于礼貌。亲自赶到平州路治府卢龙城相见。他以为李处温又是来谈招抚地事。谁知李处温一张嘴。提出了联姻之策。
李虎马上明白了契丹人地意思。招抚不成。改用美人计了。目地还是一样。务必稳住自己。确保燕京地安全。不过。这一招很高明。让自己很被动。
在辽东人地心目中。立国两百余年地大辽那是正朔。契丹皇帝是真命天子。而‘女’真人立国不过区区数年。很多辽人甚至还不知道‘女’真人建国了。他们听到地都是‘女’真贼。和汉贼一样。都是造反地主儿。
对于辽东义军来说，‘女’真人虽然也是蕃虏，但因为都是造契丹人地反，有共同的敌人，所以在感情上容易接受。李虎要联金攻辽，要娶‘女’真人的公主，大家都能接受，但是，李虎要联辽遏金，阻力就要大很多，这也是李虎至今不敢公开与辽人谈判的原因，即使在高级军议上，有关契丹人招抚的事也是寥寥带过，不敢透漏其中地细节。
这次契丹人反客为主，竟然纡尊降贵，要把公主下嫁给一个汉贼，这事一旦公开，在义军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只要是正常人，第一个反应就是李虎受抚了，暗地里出卖了义军，杀虏复汉变成了一句笑话，李虎要做契丹人的‘女’婿，要做契丹人的狗了。
李虎为什么不愿受抚？为什么在策略上要求先占据幽燕建立独立王国，在辽东实现三分格局？原因就在如此。三分格局中，义军和契丹人平起平坐，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义军造反成功了，在自己的地盘上摆脱了契丹人的奴役。在义军没有实现这个目标之前，任何与契丹人的亲密接触都有可能造成义军内部的分化和叛‘乱’。
美人计和离间计是一对孪生兄弟，有美人计必有离间。契丹人这一招的确高明。
李虎可以拒绝，但拒绝地后果等于告诉契丹人，我就是要打你，就是要夺你的江山，双方的关系再度破裂，这对建立三分格局非常不利。
就义军而言，若想建立三分格局，首要条件是依附大宋，这是实力和地盘所决定的；其次就是联辽遏金，这关系到将来的生存和发展。义军的目标是一统北方，如果契丹人或者‘女’真人在北方一家独大，显然不利用义军的发展。
换句话说，如果着眼于将来的话，这场联姻是义军所必需的，但关键问题是，义军地生存发展策略有多少人知道？既然义军将士基本上都不知道这个策略，这场联姻地后果可想而知。
李虎和帅府商议之后，只有一个办法，拖，拖到宋军北伐，然后再看‘女’真人那边的情况，如果‘女’真人迅速解决了内部叛‘乱’，卷土重来，再度攻打中京，那义军就可以攻打燕京了。
十一月初八，大宋使者马扩、赵良嗣联袂而至，他们带来了一个坏消息，非常坏地消息。
上个月的初九，睦州青溪县漆园佣工方腊聚众造反，短短时间内，贼军人数发展到数万人，连败宋军，声势骤起。两浙路、江南东路位于大宋南方，屯戍军队本来就不多，再加上一百多年没有战事，军备废驰，这些军队根本不堪一击。不出意外的话，一两个月后，方腊就能横扫江南东路和两浙路了。
方腊？方腊真的出现了？李虎呆呆地望着两人，半天说不出话。
老爹的故事是真的？是对未来的预言？老爹难道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既然他有这种本事，为什么还逃难了十几年？难道这种本事是在逃难途中学到的？太可怕了，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大辽就要灭亡了，靖康之耻就要发生了。老爹曾经说过，宋军北伐失败后仅仅过了数年，金军便南下中原，然后就发生了靖康之难。
看看现在的‘女’真人，才想想老爹故事里的‘女’真人，李虎觉得不可思议。难道‘女’真人得到了神的帮助，短短数年就天下无敌了？
如果‘女’真人数年后就天下无敌，那自己怎么办？辽东义军怎么办？老爹故事里没有李虎，也没有辽东义军，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推测，李虎和这支辽东义军还没有发展起来，就被‘女’真人卷起的狂飙一扫而空了？
李虎感觉自己的身上在冒汗，额头上也在冒汗，他恐惧，一种看清未来的恐惧。
“方腊是白莲教的弟子，这次他就是以白莲教的名义举旗造反的，所以实力扩展的速度非常快。”马扩说道，“使相曾经对我们说过方腊这个人，我们也曾努力找了，但他本名叫方十三，我们根本找不到。”
“使相，你是怎么知道方腊这个人的？”赵良嗣虽然不相信李虎是神仙的儿子，但他能准确预测万里之外的事，这太神奇了。
李虎无心回答这种不着边际的问题，他稍稍平静了一点后，马上问道：“宋军是否按照约定开始北伐了？”
马扩和赵良嗣互相看看，无奈摇头。
“宋江的军队已经南下沂州，正在‘逼’近淮阳军，假如他切断了大运河，宋军拿什么去北伐？”马扩叹道，“方腊的军队距离杭州非常近，假如两浙路的军队抵挡不住，丢掉了杭州，大运河的源头被切断，南方的物资又如何运到中原？”
后面的话就不要说了，大宋为了保证大运河的畅通，为了保证南方的物资源源不断运到北方，只能暂时放弃北伐，全力围剿宋江和方腊。
第三十二章 惊天秘密
现在，‘女’真人撤军，回去稳定自己的大后方了，大宋人也暂时放弃了北伐，也去稳定自己的大后方了，义军的攻燕之策不得不就此搁置，等待时机。
李虎失望、沮丧、无奈……但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又让他非常恐惧，除了害怕大宋和大宋的百姓可能遭受可怕的苦难外，他更害怕自己和义军突然间灰飞烟灭。
以义军目前的实力，进取不足但自保有余，怎么可能灰飞烟灭？难道是内部分裂？
只要内部分裂才有可能导致义军一夜间灰飞烟灭，但义军因为什么而分裂？因为自己的身世？还是因为和契丹人的联姻？
李虎不知道，他唯一能作的就是把所有可能导致义军分裂的祸患消灭在萌芽状态。
李虎急召原野，放弃寻找李长浩，把所有派出去的人都叫回来，理由是已经通过另外一个渠道找到了这个人，并且命令原野告诉他的手下，严守这个秘密，若有泄漏，军法从事。
李虎又请来辽国使者韩和李爽，拼凑了很多借口，婉言谢绝了联姻。
十一月十六，李虎在润州召集各军主帅、两路都总管，详细解说辽东形势的变化和义军暂时搁置攻燕之策的缘由，分析和推演了未来一段时间义军可能遇到的各种困难，并着重提到了义军必须实施联辽遏金之策的理由。
有关辽国皇帝主动联姻的事，李虎也说了，并推断这是契丹人的美人计，一旦中了这个美人计，其后就是一连串的离间计。李虎为此告诫自己的手下，值此关键时刻，务必互相信任，同心协力，千万不要听信谣言互相猜忌。如果离心离德，义军必定爆发内讧，继而分崩离析。
十一月十七，李虎下令。各军调防，并在未来几个月内实施冬训，进行攻守演练，为明年开‘春’后的战事做好准备。李虎和辽东义军将士们在飞舞的雪‘花’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宋、辽、金三国使者纷至沓来，一是祝贺新年。二是商议今年地辽东战事。
这段时间里。宋金两国邀请李虎。共议盟约。但出人意料地是。李虎改弦易辙。拒绝了。不参加了。这倒不是因为李虎已经和‘女’真人单独签订了盟约。而是他地想法改变了。他对未来地策略随着宋江、方腊地出现而做出了重大调整。
如果老爹地故事是对未来地真实预测。那海上之盟对义军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和‘女’真人地单方面盟约也没有任何意义。‘女’真人马上就要灭辽了。灭辽之后实力骤增。然后就要南下打中原。大宋要遭受靖康之耻。中国人要失去半壁江山。
李虎不相信‘女’真人有这样地实力。但世上地奇迹很多很多。谁敢保证‘女’真人不会创造奇迹？如果‘女’真人真地创造了奇迹。攻占了中国人地半壁江山。那可以想见。在他们南下之前。辽东义军必定已被‘女’真人地铁蹄碾为齑粉。
所以。李虎把未来义军策略修订为生存。积极求取生存。义军要攻占燕云。要不惜一切代价重建中原屏障。把‘女’真人挡在长城之外。为此。他把所有地‘精’力都投在了军队训练和物资储备上。而外事策略上。继续保持“骑墙”。周旋于三国之间以捞取最大利益。
正月底。金国使者杨朴来了。这个时候他才把去年完颜阿骨打撤军地真相告诉李虎。本月完颜斡鲁率军平定了烛隈水部地叛‘乱’。杀了烛隈水部地首领实里古达。现在完颜斡鲁正在围剿一些追随实里古达地小部落。整个平叛战事估计二月就能结束。完颜阿骨打决定。四月。再度攻辽。请李虎予以配合。
二月初。辽国使者韩来了。他带来了辽国皇帝地诏书和都元帅耶律淳地书信。
大宋北伐在即将发动的霎那，突然中止了。辽国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既然大宋矢口否认，又派使者送来丰厚地新年贺礼，契丹人随即借机讹诈大宋，以很低的价格购买了大量武器和各类战争物资，但这些武器和物资扭转不了辽东恶劣的形势，所以辽国皇帝还是试图联姻招抚李虎，打算以最小地代价来换取李虎的军队。
耶律淳则在书信中直言不讳，认为当前形势下，李虎若想生存，就要和辽军联手攻金。道理很简单，大辽若败，实力最弱的李虎哪是‘女’真人的对手？如其将来做‘女’真人的狗，还不如现在和契丹人联手，乘着‘女’真人尚没有强大之前，灭了它。
对于各方的要求，李虎地应对之策很简单，满口答应，承诺一个接一个。对自己有好处的事，马上实施，对自己没好处的事，一拖再拖。
这天李虎正在书房里和胡涂商议提高商税的事，原野突然走了进来，看到胡涂在场，他没有说话，坐在一边等着。胡涂心领神会，找个借口先走了。
原野拿出一份文卷递给李虎。李虎没有看，问道：“什么事？”
“去河北的人回来了。”
李虎顿时想到了老爹，心里一阵‘激’动。到河北寻找老爹的事至今已有半年了，虽然自己后来下令把人召回，但事实上这个命令无法执行，因为那几个找人的斥候早已进入河北，联系不上了。老爹找到了吗？自己取消寻人的理由是假的，如果这帮人找到了老爹并把他带回来了，自己如何自圆其说？又如何向老爹解释已经发生地一切？
李虎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飞快地打开了文卷。
寻人未果，没有找到李长浩。这个消息让李虎暗自松了一口气，但旋即更加担心。老爹到底在哪？他既然没有回家乡，那应该还在辽东。老爹懂医术，又能预测未来，逃生经验更是丰富，如果他还活着，他应该很安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暂时逃不出来？或者，他真地遭遇不测了？
李虎越想越是烦闷，干脆不想了，继续往下看。
文卷上详细记录了这次到河北寻人的经过。几个斥候跟在一个大宋商贩地后面辗转到达河北相州安阳。安阳有两个官宦大族，一个是韩琦，一个是李清臣，都曾在大宋出任宰执，两家还是姻亲关系。韩家还在，但李家已经没有了。通过与韩家人的‘交’往，大致‘弄’清了李家败亡的经过。
李虎再往下看，怒火渐渐燃起……终于知道老爹为什么要逃难十几年，最后远逃辽东，也知道老爹为什么要隐瞒李家的仇怨了，原来如此……我要杀了他们，要杀了他们……
李虎慢慢掩上文卷，强忍着满腔的愤怒，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自己好象要爆炸了，但暴跳如雷没有用，若想报仇，就要保持冷静，就要从长计议，因为仇人太强大了，强大的足以让自己灰飞烟灭。
原野看到了一张因为极度愤怒而扭曲的脸，这张脸狞狰而凶恶，杀气凛例。原野暗自惊骇，内心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这个李长浩是什么人，但李虎既然要找他，两人又都是姓李，那么双方应该有非同一般的渊源，然而，李家的仇人太强大了，即使以李虎的实力，也没有任何报仇的机会。
“总帅，元佑党人中的一部分已经特赦，他们的子孙也陆续回到了原籍，但因为蔡京和李清臣曾有仇怨，所以李家至今无法翻身，李家的子孙大都死亡。”原野小声说道，“据说，可能还有几个人活着，但因为流配边荒十几年，早已杳无音讯，无从查询。”
李虎的心骤然如撕裂般痛疼，痛得他浑身颤抖，泪水情不自禁地滚了出来。十几年了，魂牵梦绕的家竟然‘荡’然无存，如今老爹也失踪了，李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人间之惨事，莫过如此。想到十几年来自己所遭受的苦痛，李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手捂脸庞，失声痛哭。
原野吃惊地望着李虎，李虎和这个李清臣肯定有一层神秘的关系，一种非常亲密的关系，否则李虎绝不会如此失态，如此悲恸。突然，他有一种不祥之感，他仿佛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李虎要改变策略了，他的目标不再是小小的幽燕，他的锋芒将指向中原，指向大宋，一场更大的暴风雨要来了。
第三十三章 强藩谋国
李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像个疯子一样日夜翻阅着书籍，或者坐在地图上画来画去。有时候他会暴跳如雷，高声怒骂，把所有东西砸到地上，有时候他又抱头痛哭，哭得撕心裂肺。
李虎的疯狂举动吓坏了罗思南和完颜星星，两人跪在屋外苦苦哀求，但李虎置若罔闻，好象彻底疯掉了。涉、胡涂、柴云等人连番‘逼’问原野，你对总帅说了什么？他怎么会突然疯了？
原野矢口否认，我什么都没说，确实什么都没说。李虎发疯足以证明他和李清臣的亲密关系，这种事关系重大，打死他也不敢说。
三天后，屋子里声息全无。罗思南忍不住了，破‘门’而入。李虎恢复正常了，除了那双眼睛冷得令人战栗外，其它的都很好。
没有人询问原因，李虎肯定有发疯的理由，他不说，也没有必要问。
李虎拿出一封书信递给黄涉，“你亲自去一趟黄龙府，约定具体的攻击时间。”接着又拿出一封信递了过去，“急送汴京，询问宋军北伐时间。‘女’真人的军队四五月份就要第二次攻打中京了，如果宋军迟迟不能发动北伐，必将错失收复故土的机会，请大宋皇帝权衡得失，不要贻误战机黄涉把书信拿到手上掂量了几下，犹豫了片刻，然后非常谨慎地说道：“总帅，以我看，汴京方面不会接受你的建议，大宋极有可能错失这次收复故土的机会。”
李虎眉头微皱，目‘露’询问之‘色’。
“大宋在国防上采取的是守内虚外之策。澶渊之盟后，宋辽两国维持了一百多年的和平，原因就在如此。我记得大宋太宗皇帝曾说过一句话。国家若无外忧，必有内患。外忧不过边事，皆可预防，惟‘奸’邪无状。若为内患，深可惧也。帝王用心，常须谨此。说白了就是攘外必先安内。对大宋人来说，平定反贼们的叛‘乱’远比收复故土重要，所以，大宋皇帝在内‘乱’没有平定之前，不会北伐。”
“大宋的军队非常多。财富更是惊人，大宋皇帝为什么不能在平定叛‘乱’的同时发动北伐，两线作战？”罗青汉很疑‘惑’，他无法理解大宋人的这个策略。
“守内虚外。”黄涉用四个字回答罗青汉。
李虎想了片刻，把那封信又收了回去，慢慢撕成了两截。
过去地三天里。李虎在良心和道义经历了一番痛苦地煎熬。
自己要报仇。但以目前地实力。这个仇报不了。如果想报仇。只能投靠‘女’真人。契丹人内忧外患。无论如何不敢得罪大宋。只有新近崛起地‘女’真人才有这个横扫天下中外一统地雄心壮志。
那么。由此推测。老爹地故事就是真地。‘女’真人在灭辽之后。势必要乘势南下入侵。大宋将遭受靖康之耻。大宋地百姓将在‘女’真人地铁蹄下哭泣。自己在哪？为什么老爹地故事没有自己和辽东义军？答案有了。自己和辽东义军都做了‘女’真人地狗。为‘女’真人冲锋陷阵。屠杀自己地汉人同胞。
如果继续坚持既定策略。继续在宋辽金三国地围攻下艰难生存。继续坚持在燕云之地建立自己地小王国。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做仇人地狗。做赵氏王朝地狗。替仇人冲锋陷阵。自己做不到。扪心自问。确确实实做不到。自己地目标已经改了。不再是北方广袤地大漠和草原。而是中原。是汴京。是推翻赵氏王朝。
自己和‘女’真人地目标再度一致。所以联手是必然地。除非自己想做一个力挽狂澜地大英雄。可惜自己不想做大英雄。只想报仇。让仇人这和自己一样饱尝锥心地苦痛。
然而。从良心和道义上来说。自己绝不愿做‘女’真人地狗。帮助‘女’真人屠杀自己地同胞。
于是，自己选择了第三条路，也是最危险地一条路，以强藩夺赵氏之国。这条路走得不好，就是第二个石敬瑭，但当前的辽东形势和石敬瑭时期截然不同。石敬瑭那个时候长城以北都是契丹人的疆域，耶律阿保机已经崛起建国，现在却是辽金抗衡，只要自己能借助大宋的力量确保辽东三分格局，那么当北方的辽金两国互为牵制之际，自己就可以南下，逐鹿中原了。
至于天下百姓，李虎已经不想了。他记得三国曹‘操’有句名言，宁让我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百姓在任何时代都是草芥蚁蝼，兴亡皆苦，所以不去想了，也不要幻想能够拯救。宋江、方腊举旗造反，说明赵氏王朝已经把百姓‘逼’上了绝路，宋江、方腊之后，将有更多的人举旗造反地大旗，无数生灵将在这场战火中死去。拯救无辜生灵的唯一办法，就是建王霸之业，重建汉唐之盛世。
众人看到李虎一切如常，陆续离开，但原野在帅府内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李虎目‘露’嘉许之‘色’，把那份有关李家的调查文卷递给了原野，“烧了吧。”
原野心领神会，当着李虎的面把文卷焚毁。自始至终，他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问任何问题。
良久，李虎忽然问道：“去年年底的时候，你说杨华找到宋江了，并且有过几次接触，现在双方还有联系吗？”
原野迟疑不语。他一直搞不懂李虎为什么要找宋江，但李虎的本事神妙莫测，他竟然准确预测到了方腊造反，这太不可思议了，所以既然李虎要找宋江，那肯定有他的作用。“据杨华说，宋江的军队在攻打沂州的过程中损失惨重，不得不南下淮阳军。期间，宋江派其副帅吴用地弟弟吴思铭到海州治府朐山一带寻找云海军地商船队。”
“找我们干什么？”李虎急忙问道。
“以我的估计，宋军已经在淮河一线部署了重兵，京东东路地军队又随后追击而来，宋江的军队可能已经陷入包围。”原野说道，“京东西路和淮南东路的军队如果再从侧翼包抄，那么宋江只有一个突围方向，那就是东面的大海。”
“他要借船？”李虎马上明白了。
“的确有这个意思，但宋江有上万人马，而且登州沿海还有澄海和平海两支水军，我们除了给予一点物资上的帮助外，再没有其它办法予以援手。”
李虎微微皱眉，凝神思索。里的宋江是个投降派，而现实里的宋江显然是个坚定的造反者，如果他走投无路了，他是投降还是出海而逃？梁山泊是个大湖，宋江和他的三十六个手下都是梁山泊一带的强寇，对诸如‘操’舟等水上的事情应该很熟悉，所以从常理来推断，宋江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极有可能出海，找个小岛住下，改行做海盗，伺机反攻。侯概和吴撞天在渤海军兵败长兴岛后，走得就是这条路。
“如果我们把宋江救出来……”李虎抬头望向原野，问道，“宋江会不会接受我们的建议，到辽西来？”
原野迟疑良久，不敢肯定，“总帅如果执意要这么做，我可以请杨华派人再跑一趟。当宋江确实无路可走的时候，我们可以派船把他们接到海上。至于到辽西的事……”原野想了片刻，说道，“这件事有些复杂，即使宋江愿意来，我们也要慎重考虑是否接纳，因为这可能影响到我们和大宋的关系。”
“你亲自去办。”李虎挥了挥手，对原野的告诫不以为意，“如果宋江确实支撑不下去，要出海逃亡，我们就帮他一把。这个人很了不起，先是聚众造反，然后又从梁山泊一直杀到淮阳军，在河朔、京东坚持了一年多，可见他的厉害。这种人只要活着，那就是大宋的噩梦，如果再给他兵马，那大宋皇帝的宝座就岌岌可危了。”
原野听不懂。总帅这是什么意思？大宋如果‘乱’了，造反的人此起彼伏，对我们辽东义军有什么好处？
“大宋‘乱’了，自顾不暇，而此刻辽东局势又迫使大宋即刻发动北伐收复故土，在这种情况下，大宋的皇帝只有求助于我。”李虎笑道，“如此一来，我这个藩镇越来越强大，尾大不掉。他若想对付我，首先要平定内‘乱’，这等于给我发展壮大的时间，将来……”
李虎没有说完，心里却暗自冷笑道，将来时机一到，我挥军南下，灭了他赵氏大宋。
第三十四章 惊天之变
二月上，大宋使者马扩到达辽西。
李虎急切询问北伐日期。马扩拿出皇帝手诏，相约于今年的九月或者十月开始北伐。
“你们马上就能平定宋江、方腊之‘乱’？”李虎对这个攻击时间存有疑虑。
“官家已经下旨招抚宋江。”马扩说道，“去年亳州知州侯‘蒙’曾上书，提出招抚之议，官家当时也同意了，谁知侯‘蒙’突然病逝，此事随即不了了之。方腊造反后，官家急于平定江南之‘乱’，于是下旨，命令海州知州张叔夜设法招抚宋江。”
“宋江现在在哪？”李虎问道。
“宋江在沂州遭遇重创后，南下淮阳军，结果又遭重击，不得已，折而向东，攻杀海州。”马扩说道，“宋江现在走投无路了，他除了逃到海上做海盗外，只有投降一条路。”
“他会投降吗？”
“肯定会投降。”马扩非常自信地说道。
“为什么？”李虎惊讶地问道。难道现实里的宋江和里的宋江一样，都是投降派？
马扩做了一番解释。**
去年十二月，大宋皇帝任命童贯为江、淮、荆、浙宣抚使，率十五万大军南下围剿方腊。这十五万大军里，五万是京畿禁军，十万是秦晋劲旅，原本用来北伐的西北军突然变成了平叛大军，并火速由太原急赴江南。
童贯到了杭州后，当地官员具实禀告，方腊之‘乱’的根源是‘花’石纲。童贯的心思都在北伐上，急于平定叛‘乱’，于是思虑再三，乃上奏皇帝。呈述叛‘乱’之祸源自蔡京的新政。恳求官家体谅民情，重修国策，废止‘花’石纲，以安抚江南百姓，否则短期内难以平定方腊之‘乱’，而且还有可能出现更多更大的叛‘乱’。
皇帝和宰执们商量之后。接受了童贯的劝谏，下诏罪己，下旨重修国策，罢苏、杭造作局及御前纲运并木石采‘色’等物，并顺应民意。罢黜了主持‘花’石纲地朱统率，攻打中京。一路由完颜宗望统率，攻打兴中府。
燕京一片恐慌。大辽皇帝惊慌失‘色’，不顾劝阻，带着萧奉先、耶律马哥等一帮亲信大臣，北上鸳鸯泺，先跑了。
都元帅、南京留守司耶律淳临危受命，再次指挥辽军戍守两京。
就在金军和义军准备攻击之时，一场大雨扑面而至。这场雨一下就是十几天，跟着山洪爆发。路面冲毁，攻击行动被迫停止。转眼到了五月，一场更大地狂风暴雨突然降临，辽东局势骤然突变。
大辽东北路都统耶律余睹率十万大军叛变，投降了金国。
李虎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傻住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耶律余睹会投奔‘女’真人，而且还带走了整个东北路的十万大军。那可是大辽戍守中京道的所有‘精’锐啊。辽国失去耶律余睹和十万大军。丢掉的绝不仅仅是一个中京，极有可能是大辽国祚。
李虎呆呆地望着案几上的地图。头脑中一片空白。
现在可以确信老爹地故事是真地，老爹的故事就是对未来地预测。‘女’真人真的创造了一个奇迹，他们得到了神的帮助，突然间实力暴涨，已经在辽东战场上取得了绝对优势，假以时日，完颜阿骨打必定能把契丹人赶尽杀绝，一统北方，剩下地事就是顺理成章，南下寇掠中原，攻打大宋。
目前形势下，大辽皇帝已经无力回天，而对于辽东义军来说，最为迫切的问题是生存，至于构建三分格局地希望已经非常渺茫，能否成功，只有天知道。
罗青汉、董小丑、铁鹰、黄涉、柴云等人也是瞠目结舌，一个个呆若木‘鸡’，良久，黄涉终于叫了一嗓子，“这怎么可能？”耶律余睹本人出身皇族，他的夫人萧氏有两个姐姐，一个嫁给同为皇族出身的耶律挞曷里，一个嫁给当今皇帝，即为文妃。以耶律余睹的身份地位以及和皇帝的两重亲戚关系，怎么可能会叛变？
“这都是皇统惹的祸。”原野解释道，“文妃生子敖鲁斡，封晋王，有贤才，为耶律淳和主战派大臣所推崇。北府宰相萧奉先的妹妹是元妃，生秦王。萧奉先和一帮主和派大臣‘欲’立秦王为嗣。上月，文妃和其姊妹不知为了什么事在余睹军中相会。萧奉先以此为由，诬告驸马萧昱与挞曷里、余睹谋立晋王。皇帝信以为真，杀了萧昱和耶律挞曷里，赐文妃死。余睹自知难以获免，遂率本部族众和十万大军投降了‘女’真人。”
皇统之祸，轻则‘乱’国，重则亡国，大辽若亡，就亡在皇统之上。
“急报大宋。”李虎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无奈，“请大宋皇帝尽快发动北伐，否则故土必将陷入‘女’真人之手。海上之盟对完颜阿骨打来说，不过是一张纸而已，没有任何效力。”鸳鸯泊。‘蒙’古语曰昂吉尔图，亦称安固里淖尔。其地南北皆水泺，以其两水，故名。一说，因水禽唯鸳鸯最多而得名。在今河北省张北县西北境。辽金之世，历为帝王狩猎之所。明后称集宁海子。
第三十五章 山前山后
李虎惶恐不安，度日如年，焦急地等待着最新消息。
时间进入了六月，在炎炎烈日中，李虎终于盼来了马扩和赵良嗣。
马扩的第一句话就让李虎头皮发麻，出了一身冷汗。
“使相，我找到韩世忠了。”马扩的眼神很复杂。李虎的预言一次次成为现实，这让他非常不安，如果李虎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那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李清臣的事？如果李虎知道自己的仇人的是谁，那他为什么如此热衷于北伐，如此忠诚于当今皇帝？难道他真的和其祖父李清臣一样，一心一意报效大宋，忠心耿耿‘侍’奉皇帝？和李虎接触的时间有三年多了，李虎是什么人，马扩心里很清楚，这令他越来越恐惧，不知道自己当初的选择给大宋带来的是祸还是福。
李虎则是胆寒，现在连韩世忠都出现在这个真实世界里，由此可以证实老爹故事就是对未来的惊人预言。
韩世忠俘获方腊，一战成名。童贯指挥西北军苦战三个多月，以损失数万人的代价剿灭方腊。===西北军裨将韩世忠在此役中屡立战功，最后率一队人马从小路潜入清溪‘洞’，俘虏了方腊，结束了这场惨烈的战斗。
“因为方腊残部依旧在各地坚持，而宋江三月在海州投降后，于五月再次叛‘乱’，朝廷担心死灰复燃，所以让西北军继续留在江淮一带剿杀反贼，不过皇帝接到使相的奏章后，惊闻辽东形势骤变，当即下令西北军急速北上，火速赶到河北集结。”
方腊失败在预料之中，宋江再次造反却大出李虎的意外。看不出来这个人如此坚韧。只可惜未能把他救出来。云海军的杨华虽然做好了营救准备，但宋江却在突围的最后一战中于朐山中伏，被海州知州张叔夜全歼了。
“为什么要到河北集结？”李虎问道，“耶律余睹投奔‘女’真，中京道兵力空虚，辽国皇帝肯定要从西京道和西南、西北两路‘抽’调援军。如此一来，西京空虚，宋军可一鼓而下。”
“去年我们屯兵太原，已经暴‘露’了北伐之意。”马扩解释道，“官家和童贯商议之后。\\\\认为契丹人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为了防备宋金两军的南北夹击。势必要在西京屯戍重兵，而且中京一旦丢失，辽国地皇帝必定要向西京和大漠方向撤离，所以相比起来，打燕京地把握更大。”
“燕京的东面有你的十万大军，北面有正在攻打中京的金军，如果宋军再从南面攻杀而至，燕京根本守不住，契丹人马上就会逃跑。我们则可以顺利拿下燕京。”
“攻占燕京后，我们越过居庸关，直杀西京，先把契丹人赶过长城，然后由北而南，收复山后九州。”
“这时金军就算攻占了中京，‘女’真人也只能在长城以北追杀辽军，无法杀进长城以南了。”
李虎越听越是火大，最后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案几上。冲着马扩怒声质问：“在你的眼里，‘女’真人的军队难道要等到你们北伐之后再发动进攻吗？完颜阿骨打是白痴啊？他会遵守那个狗屁盟约？”
马扩吓了一跳。不敢说话了。\\\\\\赵良嗣看到李虎杀气腾腾，心中惶恐，小声问道：“使相有何建议？”
“先打西京。我在燕京牵制一部分辽军，‘女’真人在中京牵制一部分辽军，如此西京旦夕可下。西京拿下，燕京就处在包围之中，辽军必定仓惶逃亡，如此燕京可轻松拿下，燕云十六州可全部收复。”李虎说道，“这个攻击之策我已经在奏章中说得很明白了，难道你们看不懂？”
马扩和赵良嗣互相看看，没有说话。皇帝为什么要打燕京？就是害怕燕京落入李虎手中。李虎是汉虏，当辽东变成‘女’真地天下，李虎这个藩镇就非常非常危险了，因为李虎娶了金国的公主，两者的关系已经非同一般，石敬瑭之祸极有可能重演。
“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军队调到北方？”李虎继续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赵良嗣沉‘吟’良久，慢慢说道：“军队刚刚经过一场苦战，需要时间休整，需要补充兵员，再加上长途跋涉，车马劳顿，估计需要三个月时间，但北伐所需的物资却需要更长时间才能囤积完毕，因为这牵扯到民地调集，朝廷和地方州县的协调，等等……”
“北伐物资不是已经调集完毕了吗？”李虎怒声问道“为什么又要调运物资？”
“北伐所需时间无法确定，所以朝廷是按月调拨物资，以防备前线将领以权谋‘私’，中饱‘私’囊。****这次西北军南下作战，这部分物资早已用完。如果今年十月北伐，朝廷需要重新拟制调拨方案，但因为前几年西北战事频繁，这两年又要围剿宋江、方腊，再加上自黄河决堤后中原各地年年受灾，朝廷赈济力度一年比一年增大，各路州地储备物资消耗殆尽，因此，北伐物资的调运囤积难度很大，需要更长的时间。”马扩急忙解释，“按照朝廷的估计，十月前后，军队可以集结完毕，部分物资也能调运到位……”
“既然如此，那你们为什么不去打西京？”李虎怒气更甚，“金军发动攻击，我就要发动攻击，否则金军打下中京后，马上就会跟着败退的辽军杀进幽燕。^^^^我在燕京打得越猛，牵制的辽军就越多，对你们攻打西京越有利，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你们是不是想捡便宜，乘着我打得伤痕累累的时候，来个一箭双雕，先杀我，再夺燕京？”
马扩也来气了。宋军北伐关系到大宋安危，宋军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你有什么权力指手划脚？“我也想问问使相，你一而再再而三要我们打西京，目的何在？西京和燕京相比，燕京更重要。西京打不下来，山后九州收复不了，我们还有雁‘门’关和太原可以御敌，但燕京打不下来，中原就在北虏铁蹄地直接威胁之下，孰轻孰重，难道你不知道？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就一定能打下燕京？如果你打不下燕京，让‘女’真人抢了先手，这个责任谁来负？”
李虎勃然大怒，“进入幽燕只有五个关隘，抢占西京等于拿到了居庸关和紫金关，我已经拿到了榆关，‘女’真人南下幽燕的通道只有古北口和松亭关，那时‘女’真人就算拿下了燕京，他们守得住吗？宋军只要从居庸关和紫金关杀进，我从平州路杀进，我再起一军直杀中京，切断‘女’真人的退路，试问‘女’真人能守得住幽燕吗？相反，我们拿到了幽燕，却失去了西京，不但太原处在‘女’真人直接攻击之下，而且‘女’真人还可以从居庸关和紫金关直杀燕京，请问我们守得住幽燕吗？”
“我们为什么守不住幽燕？”赵良嗣反问道，“除非使相不想坚守。”
李虎气苦，连连摇头，“当年耶律阿保机为什么要燕云十六州，而不是山前七州？难道石敬瑭愿意把十六个州一起送给契丹人？燕云是一个整体，山前山后互为依靠，缺了谁都不行，这个你不知道？再说了，‘女’真人得到耶律余睹和他的十万大军后，辽国还有多少军队可以作战？辽国还有多少机密可以称之为机密？我可以告诉你，大辽皇帝失去耶律余睹，等于失去国祚，大辽坚持不了多少年了，一旦大辽的疆域和军队都成了‘女’真人的财产，你可以想象金军的规模有多大。”
“几年前，大辽皇帝带七十万大军讨伐‘女’真人，几年后，‘女’真人的皇帝可能要带着七十万大军攻打大宋。”李虎冲着马扩和赵良嗣怒声吼道，“睁开你们那双狗眼看看清楚现在的形势，不要再幻想捡便宜了。要想收复故土，要想确保大宋地安全，靠得是实力，而不是捡便宜，懂了没有？”
“回去告诉你们地皇帝，如果他执意要打燕京，那最后的结局只有一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一无所有。”
这句话太严重了，根本就是威胁。以李虎地身份地位威胁大宋，确实有些不自量力，但可怕的是，李虎有神奇的本事，他能准确预测到未来，如果他的预言成真，大宋必将迎来一场灾难。
马扩和赵良嗣暗自惊骇，急忙返回汴京。
金国使者匆匆而至。
这次只有无颜一个人，他告诉李虎，国论胡鲁勃极烈撒改突然病逝，这直接导致金国内部权力分配问题出现变化。完颜阿骨打为了稳定权力中枢，打算拜撒改之子完颜宗翰为勃极烈。这件事搞定之后，完颜阿骨打就要亲征了，估计西征时间在七月前后。
辽国使者姗姗来迟。
李虎一直以为辽国使者会第一个到达辽西，谁知是最后一个，不过亲自赶赴辽西的南府宰相李处温给了李虎一个意外惊喜。
第三十六章 迷雾散尽
李处温六十岁左右，中等身材，体态微胖，发须略显苍白，看上去‘精’神矍铄，一双眼睛更是炯炯有神，透出一股矜持和傲慢。他说话的声调比较慢，但中气很足，圆圆的脸庞上笑容可掬，但举手投足间总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李虎现在就有这种感觉，他不知道李处温的话里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虚虚实实，无从捉‘摸’。
李处温此趟的使命一如既往，还是联姻，还是联手攻金。
去年因为‘女’真人的主动撤退，双方的合作半途而废，但这次‘女’真人得到了耶律余睹和他的十万大军，实力骤增，不会再主动撤退了，而辽国因为失去耶律余睹和他的十万大军，就此彻底失去反击能力，只有拼死防御，而且若想挡住‘女’真人的攻击，必须联手李虎。
‘女’真人实力骤增，对李虎和辽东义军来说，同样是一个噩耗。如果继续联金攻辽，辽国完了，‘唇’亡齿寒，下一个就轮到李虎了。
契丹人已经揣测到李虎有鼎足而立三分辽东的设想。\过去因为契丹人一家独大，他的这个设想若想成功，前提是联金攻辽，所以李虎和‘女’真人联姻了。现在情况变了，契丹人和‘女’真人的实力颠了个。如今契丹人为了保住国祚，不得不正视现实，谋求辽东三分，继而为自己赢得喘息时间，所以契丹人的口气完全变了，主动提出辽东三分的构想。同样，在目前‘女’真人实力骤增的形势下，李虎若想实现辽东三分，必须和契丹人携手合作，联辽攻金。
李处温的述说方式很高明，他以李虎和辽东义军在目前形势下的危险处境做为前提，提出联手攻金，三分辽东的构想。这既把此趟出使的任务完成了，又维护了契丹人的尊严和脸面。
李虎当即表态，愿意联手攻金，接受三分辽东地构想。
李虎的态度让李处温很高兴，双方马上进入细节谈判。
当初李虎和‘女’真人的谈判很简单，谁打下的地盘就是谁的。这次和契丹人的谈判就复杂了，因为这是三分辽东，如果把‘女’真人的疆域控制在东北路，首先就要把金军挡在中京，接下来就是李虎的疆域问题。他要东南路。也就是至少要得到南京道。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李虎马上一句话说死了，你不把疆域划分好，我不会帮你守中京，这种冤大头的事我不会做。
李处温既然来了，契丹人既然迫于无奈主动提出三分辽东地设想，那当然已经做好了所有地准备。
李处温不慌不忙，马上威胁李虎。
“我大辽即使丢掉了东京、上京和中京。但还有南京、西京和西南、西北两路广袤的大漠和草原，尤其重要的是。我们还有大宋这个百年盟友。”李处温手指地图上的南京，笑着说道，“你可以仔细看看，当‘女’真人占据了整个东北路和三京之后，我大辽假若主动提出把山前七州还给大宋，并且废止每年五十万岁币，那么，以我大辽和大宋的实力，完全可以把‘女’真人挡在东北路。如此一来，三分格局可成，大辽国祚可保，辽东局势可稳，但你和你的军队却没有立足之地，‘女’真人也罢，大宋人也罢，谁敢收留你这头大老虎？宋金本来就有盟约，以他们两国的关系和实力。联手把你赶进大海。轻而易举。”
李虎骇然变‘色’，他千算万算。就是漏算了契丹人和大宋人地百年盟约。大宋目前内忧外患，北伐迟迟不能实施，假如契丹人为了保住国祚，拱手把幽燕还给大宋，再废止令大宋‘蒙’受百年耻辱的岁币，大宋岂肯不答应？这个天大地便宜岂肯不捡？
对于契丹人来说，如其让‘女’真人或者李虎攻占幽燕，把大辽国祚推进败亡深渊，还不如把幽燕送给大宋，从而化敌为友，如此一来，大辽少了一个最可怕的敌人，多了一个最强大的盟友，然后依靠大宋的力量挡住气势汹汹的‘女’真人，依靠大宋的援助获得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是一个无可挑剔的保住大辽国祚的计策。
但是，大辽还没有走到穷途末路，还不想出卖自己地尊严，它还想依靠自己的力量力挽狂澜，于是李处温才二次来到辽西。\
李处温看到李虎目‘露’惊‘色’，知道这句话起了作用，不经捋须微笑，“我大辽的使者已经赶赴汴京，正在寻求大宋的帮助，假如‘女’真人马上发动进攻并且攻占了中京，我大辽皇帝将下旨实施此策，除非你能改弦易辙，主动和我们联手攻金，确保中京安全。”
言下之意，你李虎实力就这么大，也不要再幻想扩展地盘了，老老实实待在你这一面三分地上，马马虎虎搞一个三分格局，暂时带你‘混’一阵子，如果你野心膨胀，两只眼睛总是盯着燕京，我就让你一无所有，让你滚到大海里做海盗去。
李虎亲自把李处温送到馆驿。两人同坐一辆马车，闲聊中自然说到了耶律余睹，说到了皇统之争。
李虎原则上已经同意了李处温的建议，所以李处温心情很好，认为自己已经把李虎吃得死死的了，所以言辞中对耶律余睹叛变一事耿耿于怀，不知不觉泄漏了他对宫帐未来局势的深重担忧。
李虎马上察觉到了，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句，“据我所知，这次耶律余睹叛变，都是因为皇统而起，如果皇统不解决，像耶律余睹这种事就不可能杜绝，假如皇帝不能吸取教训，在皇统一事上依旧犹豫不决，那么将来谁敢保证不会出现第二个耶律余睹？”
这句话触痛了李处温的心事，让这位宰相眉头紧皱，一脸惆怅。***.***
李虎迟疑了片刻，接着又问了一句：“我听人说，过去耶律章奴举兵叛‘乱’，就是因为皇统的事，他好象要拥戴燕王做皇帝，但燕王不愿背上篡僭之名，没有答应。”
李处温看看李虎，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他地眼神告诉李虎，他期待李虎继续说下去。
李虎决定再试探一下，这个李处温老‘奸’巨猾，不给他来点狠地，估计套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汉人和‘女’真人为什么造反？大辽军队为什么一败再败？”李虎冷笑道道，“归究原因，都是这位皇帝荒‘淫’无道，祸国殃民，如果大辽还是这位皇帝主宰天下，我即使帮助你们守住了中京，也难保不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耶律余睹。如今大辽还有多少军队？如果再出两三个耶律余睹，大辽军队都变成‘女’真人地军队，你们还拿什么来维持三分格局？”
李处温低头不语。
李虎握紧一只拳头在李处温眼前晃了两下，“以我看，大辽的皇帝应该由燕王来做，只有他才能力挽狂澜，而现在的皇帝已经彻底失去民心，无论我们怎么努力，都很难扭转形势了。”
李处温沉默良久，忽然微微一笑，“这是你的离间计？”
李虎也微微一笑，“当然，此刻爆发皇统之争，或者燕王篡僭称帝，有可能让大辽瞬间崩溃，但仔细想想，我的确不敢相信当今的皇帝能力挽狂澜，如其让这位昏庸的皇帝葬送大辽，不如赌一把，或许燕王就能力挽狂澜，中兴大辽。”
“这么说，你要娶燕王的‘女’儿？”李处温一语双关。
李虎大笑，“燕王愿意做皇帝？”
“问题不在燕王，而是谁愿意做第二个耶律章奴。”李处温笑道，“今天的宫帐里，不可能再有第二个耶律章奴或者耶律陈图奴了，所以你这个离间计起不了任何作用。”
李虎听明白了。皇帝之所以狠下心来，诛杀文妃和驸马萧昱，并且祸及文妃家族，就是不想让耶律淳通过控制新皇帝来控制宫帐，控制权柄，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耶律余睹因为有耶律章奴和耶律陈图奴的前车之鉴，竟然带着十万大军投奔了‘女’真人。这是皇帝种下的祸根，也是耶律淳种下的祸根，君臣明争暗斗，终于摧毁了大辽国祚。
李虎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一个足以导致辽东义军全军覆没的错误。
从老爹的故事里可以知道，大辽灭亡了，被‘女’真人灭了，不论有没有耶律余睹投降金国这件事，自己幻想在辽东建立三分格局都是错误的，因为大辽从根子上已经烂透了，再也不可能存活了。
耶律余睹投降‘女’真人摧毁了大辽，但同时也给辽东义军带来了一个发展的机会。
李处温的几句话，如同一股狂风，蓦然吹散了弥漫在辽东局势上的‘迷’雾，让李虎看到了前进的方向。
第三十七章 全新策略
李虎在书房里想了****，直到罗青汉等人匆匆赶来，李虎还趴在地图上凝神沉思。
李虎招招手，请众人坐到自己身边。罗青汉、董小丑、铁鹰、黄涉、霍六哥、柴云六个人分别坐在了李虎两侧，他们的目光都被地图上的粗大线条吸引了，因为这条粗大的线条越过了太行山，直指西京。
难道总帅改变了策略，要打西京？六个人面面相觑，一时无法理解这种策略。
李虎没有说话，还在低头沉思。
过了一会儿，罗思南来了。她看到义军中枢都在屋里，不禁愣了一下，因为她没有资格参加这种高级军议。她以为自己来早了，冲着众人微施一礼，转身要走。李虎把她喊住了，指指自己的身侧，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这件事关系重大，你也来听听。”
罗思南略感疑‘惑’，不知道李虎要宣布什么重大决定，乖巧地坐在他的身后。
“我们南下后，策略上一直存在着一个重大错误。”李虎语出惊人，“我们一直固执地以为契丹人实力强大，即使现在耶律余睹带着十万大军投降了‘女’真人，我们还以为契丹人依旧存有固守半壁江山的实力，所以幻想着在辽东构建三分格局，但这个策略完全是错误的，因为自护步达岗大战之后，契丹人其实已经不行了，不是军队实力不行，而是宫帐，是他们的中枢完全失去了控制。”
黄涉、柴云若有所思，罗青汉等人却是凝神细听。
“我们再回头仔细想想这几年发生的事。”
大辽皇帝带着七十万大军东征‘女’真，期间耶律章奴试图发动兵变，耶律淳拒绝篡僭，出卖了耶律章奴和自己的大舅子萧谛里，结果大辽皇帝为了稳定宫帐。匆忙回撤，导致护步达岗大败。
这件事我们一直以为耶律淳是为了顾全大局，但仔细想一想，可能不是这样。耶律章奴和萧谛里如果没有绝对把握，胆敢造反？耶律淳杀了萧谛里，出卖了耶律章奴后，耶律章奴曾带着两百多契丹贵族造反，由此可见此次兵变规模之大。既然有把握，规模也大，为什么耶律淳拒绝称帝？关键在于篡僭。名不正言不顺。
兵变未遂。按道理耶律淳根本没有活路，但他却一步登顶，做了都元帅，为什么？很明显，耶律淳利用这次机会控制了大辽军队，严重打击了大辽皇帝的声誉，摧毁了他在大辽人心中的神圣地位。皇帝不敢杀他。其后耶律淳屡战屡败，皇帝却没有任何惩罚。这可不是信任就能解释的事，而是耶律淳有足够威胁皇帝的实力，皇帝动不了他。耶律陈图奴是耶律淳谋夺帝位的第二个牺牲品。耶律淳为什么要威‘逼’皇帝立皇统？皇帝为什么不愿意立皇统？很简单，皇帝担心耶律淳控制了小皇帝，继而控制大辽权柄，为他下一步登基称帝做好准备。
耶律余睹是第三个牺牲品。按道理，耶律余睹是东北路统帅，皇帝不会不知道诛杀文妃牵连其亲族所带来地后果，但皇帝为什么还要杀？耶律余睹即使不逃亡。他还可以发动兵变，这同样可以给皇帝致命一击，但皇帝为什么执意要杀文妃并展开诛连？很明显，耶律淳在皇统一事上已经胜券在握，皇帝为了阻止他，不得不铤而走险。
这三件事连到一起，我们可以做出如下估测，耶律淳深谋远虑，从很早以前就可以谋划夺取帝位。但为了名正言顺。为了能在夺取帝位后迅速稳住国祚，他处心积虑收买人心以便为自己登基称帝铺平道路。但今日的大辽皇帝也不是一个白痴，和耶律淳斗智斗勇，屡屡利用形势迫使耶律淳忍痛割爱，出卖自己的兄弟朋友，结果耶律淳事如愿违，不但人心没有收买到，反而寒了兄弟们的心。耶律余睹的背叛不仅仅是对大辽皇帝的背叛，也是对耶律淳的背叛。
大辽君臣之间的血腥厮杀，导致大辽屡战屡败，以致于现在国祚濒临倾覆，旦夕不保，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双方还是舍命相搏，谁也不愿拿自己的脑袋来挽救大辽。
所以，大辽必亡，再也没有挽救的可能，即使耶律淳做了皇帝，他也失去了挽救大辽地机会了。*
“对大辽形势地错误判断导致我们制定了错误的策略，但现在我们还有修正的机会，还有扭转形势的时间。”
“现在，我们把义军生存发展策略的前提拟定为大辽必亡。”
“大辽如果败亡，‘女’真人和汉人随即逐鹿辽东，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目前我们的实力无法和‘女’真人相抗衡，如果逐鹿辽东，必定要步契丹人的后尘，灰飞烟灭，所以，我们当务之急是乘着辽金进行生死决战之际，抢地盘，以最快地速度发展实力，以便为将来逐鹿辽东做准备。”
“诸位请看……”李虎手指地图，“契丹人即使失去五京，他还有广袤的西南和西北两路，辽军可以在‘阴’山和其北方大漠继续坚持，而‘女’真人为了一统北方，绝不会给契丹人任何喘息地机会，他们会一直向西打，一直把契丹人赶尽杀绝为止。”
“‘女’真人需要时间，在这个时间内，我们可以夺取燕云，可以把长城以南的所有疆域抢到手，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我们可以收拾东西到海上找个小岛住下来，以做海盗为生了。*”
“我们如何攻占燕云？”京。此刻中京防守兵力薄弱，如果按这个方案来打，中京必失。中京一失，燕京依靠古北口和松亭关两道关隘虽然可以挡住‘女’真人，但无法阻挡他们打西京，打西南、西北两路，所以，我们要帮助契丹人守住中京，把‘女’真人拖在中京。
但‘女’真人非常强悍，如果久攻不下，必定另谋他策，因此，我们要抢在‘女’真人攻克中京之前，先行攻占西京，先把西京道拿下来。拿下了西京道，我们随即可以东西夹攻，再夺燕京，如此则全取燕云。
拿下了燕云，我们不能称王，因为大宋就在一旁虎视眈眈，我们如果和大宋打起来了，等于白白便宜了‘女’真人，所以我们要遵守与大宋的约定，以燕云为藩镇，臣服于宋。如此一来，我们成为大宋和金国之间的屏障。
屏障其实就是四战之地，就是死地，若想求得生存，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联宋攻金，向北方发展，一条是联金攻宋，向南方发展。走第一条路，等同于我们过去的发展策略，但肯定会成为大宋夺藩的牺牲品，走第二条路，有可能是石敬瑭第二。因此，我决定先走第一条路，乘着‘女’真人在北方立足未稳之际，联合宋人先打‘女’真人，然后再南下，逐鹿中原。
逐鹿中原？
罗青汉等人目瞪口呆，骇然而视。李虎是不是发疯了？要逐鹿中原？要夺天朝的国祚？
铁鹰实在忍不住了，问道：“我们凭什么逐鹿中原？”
李虎冷笑，没有说话。
在老爹的故事里，‘女’真人短短数年后，便横扫中原，夺取了大宋半壁江山，为什么自己不行？李纲说过，大宋国库负债累累，根本打不起仗，无颜也说过，大宋吏治**，军队名存实亡，根本打不了仗。从这次北伐就可以看出来大宋的本钱，北伐关系到大宋未来，如此重大地事，满朝文武支持者竟然寥寥无几，而皇帝为了实施北伐无奈之下竟然背着大臣们偷偷下令，至于军队更是不堪，竟然不远万里从西北调军，由此可见大宋军队的实力。无颜说得不错，大宋除了西北军，没有可战之师，此次西北军先是南下征方腊，然后又北上打幽燕，实力消耗之大可想而知。
凭这样的大宋，凭这样的军队，不难想象几十万‘女’真大军一拥而下的后果，老爹的故事肯定是真的，所以，我要乘着这次机会夺取燕云，先把中原屏障建立起来，然后再乘着‘女’真人立足未稳之际，北上攻击，最大程度地消除他们对中原的威胁，然而就轮到我南下中原，报仇雪恨了。
现在，自己没有证据证明大宋不堪一击，但只待大宋北伐，这个证据就会出现了，因为老爹的故事里，大宋北伐失败了，最后是靠钱和屈辱地盟约买回了燕京。到了那个时候，罗青汉这些人就会相信自己话，就知道辽东义军若想生存发展，最好地办法就是南下逐鹿中原，摧毁大宋，重建大汉王朝。
不过，李虎现在需要理由证明自己的策略是正确地，而李处温的联宋攻金之计恰好就是理由。如果大辽把山前七州还给大宋，废止每年五十万岁币，我们如何生存？所以，义军必须要以最快速度抢占燕云。
第三十八章 西征
李虎详细述说攻击之策。
七月，我们以一部兵力在兴中府方向配合金军攻打中京，但暗地里却予以挚肘，帮助辽军守住中京。
同时，我们集结主力，攻打燕京。我们在幽燕各地发布檄文，痛陈辽帝荒‘淫’无道，人神共弃，拥戴燕王耶律淳为皇帝。如此一来，燕京必然大‘乱’，君臣互相猜忌，辽国皇帝为了自身安全，必然要带着宫帐军主力西进居庸关，避难于西京。
辽帝带走主力，耶律淳既要守中京，又要守燕京，顾此失彼，无奈之下只有退守燕京，据城坚守，我们则趁机取道紫金关，过飞狐要塞，杀进西京道，攻打西京。
当我们兵临城下之际，辽帝面临艰难选择。他已经众叛亲离，手上这点军队是唯一的本钱，此刻除了我们要杀他外，耶律淳要杀他，‘女’真人也要杀他，如果他在西京和我们打得两败俱伤，他就彻底完了，所以他极有可能弃守西京，远逃‘阴’山。
攻占西京后，我们以一部兵力收复山后九州，一部兵力攻打居庸关，以便和屯驻平州路的军队实施东西夹击，攻占燕京。拿下燕京，则全取燕云，如此地盘有了，实力有了，然后以强藩谋国，建王霸之业。
屋子里的七个人神情凝重，内心极度震撼。李虎的生存发展策略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想，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李虎突然把矛头对准了大宋，对准了天朝。
先前李虎提出以强藩向北方发展，前提是辽东三分，辽金对峙，如今这个前提随着耶律余睹投降金人，不存在了。契丹人眼看就要遭受灭顶之灾，‘女’真人要独霸北方，这种情况下再向北方谋求发展显然是一厢情愿，强悍的‘女’真人绝不会和汉人平分大漠，所以只有调转方向。向南发展，和大宋逐鹿。但是，大宋远比‘女’真人强大，向南发展，等于螳螂挡臂，以卵击石，这根本是不可想象的事。
然而，目前的辽东形势已经把辽东义军‘逼’上了绝路，不管将来是向北还是向南发展。当务之急是抢占燕云，先打下一块立身存命之地。
“我们有十二万军队，一分为二。我带主力大军北上。到山后作战，攻占西京道。罗帅则坚守辽西，不惜一切代价把金军拖在中京道，给我赢得足够的攻击时间。”李虎手指地图的燕京，望着罗青汉说道，“大宋使者说，九月或者十月，宋军将在河北集结，准备北伐。那时我已经进入西京道。耶律淳考虑到南京道的形势，必定不敢攻击平州路，如此你可把主力调到锦州、宜州一线，相机威胁金，迫使金军无法对中京形成夹击之势。”
书房里一片死寂，罗青汉和众人还沉浸在震撼之中，还没有完全吃透李虎地全新策略，对李虎的作战部署更是感到非常的不安。
义军能坚持发展到现在。首先得益于各路义军会盟。大家聚集在一杆大旗下凝聚成一股力量作战。现在李虎反其道而行之。把义军一分为二。而且是在相距一千四五百里地两个战场上作战。这太不可思议了。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之祸。
董小丑首先提出了异议。
宋军把北伐方向选择在幽燕。正是出于对辽东新形势地考虑。只待宋军北伐。义军予以配合。燕京可下。然后两军会师。同攻西京。如此则可全取燕云。这个办法可以确保义军实力不受损失。有了实力。也就有了强藩。所以他认为义军完全没有必要冒险分兵。远征西京。
李虎苦笑无语。如果他说宋军北伐会大败而归。董小丑一定不会相信；如果他说‘女’真人攻克中京后。马上就能横扫西京。所向披靡。董小丑也不会相信；如果他说数年后‘女’真人地大军呼啸南下。攻克汴京。掳掠大宋两帝而归。董小丑更不会相信。
但这一切都有可能是真地。老爹地故事可能就是对未来地预测。现在自己正在努力改变这种可能存在地未来。正在不惜代价扭转这种未知地乾坤。
“如果……”李虎只能假设。假设宋军北伐失败。假设金军挡者披靡。假设燕云尽数落入‘女’真之手。假设金军南下中原……“如果这些假设都变成真地。我们怎么办？如何生存？”
董小丑无言反驳。这一切在历史上都有先例。大宋在太祖、太宗两朝时期军事鼎盛，但北伐全部失败，而契丹人占据燕云后，屡屡南下边，差点‘逼’得大宋迁都避难。今天的‘女’真人崛起速度非常快，更可怕的是，他们把契丹人地军队打得满地找牙，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如果辽东形势这样继续下去，契丹人的军队和疆域都将成为‘女’真人的财产，不久地将来，‘女’真人不但有万里江山，更有几十万军队，而大宋是否还有建国初期的鼎盛军力如其相抗衡？如果连大宋都抵挡不住‘女’真人，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辽东义军还不是一样灰飞烟灭？
李虎这一连串的“如果”说服了董小丑和其他人。这世上的事就是从“如果”开始的，就是从“以防万一”开始的，这世上没有侥幸的事，没有捡便宜的事，若想成功就要踏踏实实，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错误。有时间了，他只能像流寇一样打到哪抢到哪，只要攻占了西京，收复了山后九州，军队的生存问题就能解决。
初步商议后，决定由李虎统率虎烈军、怨军、飞云军、渤海军、云朔军和辽兴军的两个将，总共三十五个将大约八万人组成西征军，攻打西京。罗青汉则率黑山军、阎王军、神龙军、雷霆军、武勇军、云海军和辽兴军的四个将戍守平州、辽西两路。
老营一分为二。罗思南留守辽西，老营副帅洪云则率十万民和辎重随李虎远征西京。
六月二十五，李虎召集各军主帅、帅府主要大员、两路都总管，正式宣布西征之策。
李虎亲自部署攻击方案，详细阐述西征对义军生存发展的必要‘性’和迫切‘性’。西征如若成功，辽东义军随即崛起于燕云，其实力可以和各方势力相抗衡。
义军将帅们听到西征之策，眼前顿时一亮，目光从狭窄而困窘的辽西马上投到了辽阔而蕴含勃勃生机的燕云大地。
李虎总是在关系到义军生存的危难之际突发奇想，拿出绝妙好计，这次更是非同凡响，一跃千里，要远征西京了。
各军主帅士气高涨，但也有一些人对此策忐忑不安。
远征西京，最困难的是翻越太行山，假如义军受阻于此，前有阻截，后有追兵，那麻烦就大了，不过李虎对此不以为然，他坚信金军对中京地攻击可以牵制辽军主力，而离间大辽君臣之策又可以削弱南京道的兵力，西征真正的困难不在翻越太行山，也不在攻打西京，而是金军在攻克中京后，是否会以最快的速度攻杀西京。假如义军未能攻克西京，而金军又攻杀而至，志在夺取西京，双方实力上的差距可能会导致西征功亏一篑。
李虎宣布，七月初十，西征军开始发动攻击。
义军传檄辽东，历数大辽皇帝之罪责，扬言要攻打燕京，拥戴燕王耶律淳为帝，重振大辽国祚。
原野、诸夏、刘志成三人通过各种途径，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份檄文传播到南京道和中京道各地州县。
七月初，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下旨，任命昊勃极烈完颜昱为西征军都统，称赉勃极烈完颜宗翰为副都统，率军攻打中京。因为大雨连绵，完颜阿骨打在大臣们的劝阻下，放弃了亲征。
七月初八，完颜宗翰赶到前线，指挥大军越过潢河，向松山州、高州一线发动了攻击。与此同时，南路都统完颜宗望指挥大军开始攻打兴中府。
同日，辽军东路都统萧干秘密会晤黑山军主帅董仲孙，双方商定了阻击金军的具体部署。
南京留守耶律淳闻讯大惊，急忙命令南路都统耶律大石、幽州卢龙军节度使耶律宁率军阻截，自己亲率归圣军左右厢、‘侍’卫汉军于沽水河一线布阵。
南府宰相李处温则急赴前线，约见李虎。
第三十九章 燕京危局
李处温极度愤怒。
“你翻脸的速度也太快了吧？金军正在攻打中京，你又出兵攻打燕京，这根本就是趁火打劫，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到底懂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女’真人是一头喂不饱的狼，他吃掉契丹人，不待抹干净嘴角的血，转头就会吃掉你们汉人，你难道不知道？”
李虎等他发泄完了，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没有看到我发的讨伐檄文？你没有接到我的军队正在暗中帮助辽军戍守中京的消息？当日我对你说过，我可以和契丹人联手攻金，但前提是耶律淳做皇帝，我绝不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赔在你们那个昏庸的皇帝手上。”
“所以呢？”李处温质问道，“所以你要以攻打燕京来做为要挟？你以为这样耶律淳就能做皇帝？如果事情都像你想得这么简单，大辽能陷入今天这般处境？你不要唬‘弄’我了，你这样做的目的根本就是要离间皇帝和燕王的关系，让宫帐陷入‘混’‘乱’，然后乘机攻占燕京。你嘴上说要联辽攻金，其实暗地的还是联金攻辽，你这是自取败亡，你知道吗？”
“你不要‘激’动……”李虎笑道，“你这样解决不了问题。现在你们两面受敌，两线作战，如果我不惜代价发动攻击，你们必定失去中京。就目前形势而言，主动权控制在我手上，你没有讨价还价的条件。你回去告诉你们的皇帝，要么即刻禅位于燕王，让燕王做皇帝，要么失去中京和南京，逃到大漠苟延残喘。”
李处温急怒攻心，长叹无语，他万万没有想到，李虎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实施如此恶毒的离间之计。
李虎借助‘女’真人攻打中京的机会。突然打燕京，明为拥戴耶律淳做皇帝，实为分裂大辽。大辽一旦分裂，实力更弱，南京必定丢失。将来即使能坚守大漠一隅，也不过是三分辽东之格局，正好遂了李虎的心愿。如今看来，只有乘着大宋尚未发动北伐之际，主动割让土地，废止岁币，借助大宋的力量确保大辽国祚了，但是，要想行此计策。首先要阻止分裂，然而，现在谁能阻止分裂？
耶律淳认为。阻止分裂的办法只有一个，击败李虎，以最快的速度击败李虎，以此来证明这是李虎地离间计。
此刻大辽皇帝正在炭山狩猎，应该还没有接到李虎的讨伐檄文，只要自己能抓住这短短的时间发动致命一击，那事情还有挽回的可能。
七月十八，耶律淳指挥大军渡过沽水河，发动攻击。李虎避而不战。带着大军沿着沽水河向南转移。
七月二十，李虎带着大军突然从新仓方向渡河，其前锋马军直杀桑干河，距离燕京更近了。
耶律淳措手不及。急速后撤一百五十里。于燕京附近布防。卢龙军节度使耶律宁行动迟缓。此刻才到达蓟州治府渔阳。南路都统耶律大石地速度也较为缓慢。听说李虎地大军突然转向。直杀桑干河。这才加快速度。向固安、安次一线推进。试图阻止李虎攻打燕京。
七月二十一。侯概指挥飞云军攻占武清城。阿巴顿率领虎烈第二军‘逼’近安次。与耶律大石地前锋军相遇。
大辽皇帝从南京即紧急‘抽’调五万大军北上西京。同时罢免了耶律淳地南京留守一职。大皇子赵王习泥烈出任惕隐。并兼任南京留守。
惕隐最早由耶律阿保机设置。职能是调节契丹贵族集团地内部事务。以确保契丹贵族对皇帝地服从。它是大辽北面官系中唯一职掌皇族政教地官员。大辽历代皇帝对惕隐地设置和选任都非常重视。因为随着年代变迁。惕隐地政教职能慢慢弱化。而其军事职能却一步步强化。这直接导致皇族内部争权夺势。内难与国始终。
这个任命地时机选择得非常好。
李虎出兵攻打燕京地借口是拥戴耶律淳。罢黜当今皇帝。这是离间计。只要不是白痴都知道。但此刻宫帐内斗‘激’烈。君臣互相猜忌。离间计有可能成为双方再度厮杀地最好借口。耶律淳担心大辽分裂。不敢在这个时候和皇帝公开撕破脸。而皇帝正好以分裂为要挟。‘逼’迫耶律淳‘交’出兵权。
都元帅其实就是大辽地兵马大元帅，主掌大辽军队，而惕隐在皇帝的授权下有摄政的职能，赵王以惕隐摄政，等于把军权控制了，都元帅也要听惕隐的，另外再兼任南京留守，等于把南京的财、政两权也控制了。
耶律淳如果公开抗旨，等同和大辽皇帝决裂，要分裂大辽。耶律淳无奈之下，只有服从。这时候如果君臣再度厮杀，正好便宜了李虎，白白捡了一个南京。
赵王习泥烈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从南京调拨五万大军急赴西京。
此刻，中京战场上有近十万大军，南京也有十万军队，其中五万大军是耶律大石从西南路带过来的。现任西南路都统是耶律佛顶，他把五万大军带走后，南京只剩下五万军队了。以五万军队迎战李虎，根本没有胜算，一旦失败，南京必失，所以耶律淳只好下令，各路军队急速回撤南京城，据城死守。
赵王习泥烈采纳了宫帐大臣们的意见，急派使者赶赴李虎军中，以联姻来延缓李虎的攻击。
与此同时，南北两府宰相急赴西京，劝谏皇帝正视辽东形势，不要急于后撤，而是把主力军队部署在中京、南京一线，力保两京不失，同时派使者急赴大宋，商谈以土地换取援助，从而确保大辽国祚。
此处距离涿州一百里，距离易州两百里，距离紫金关三百里。
李虎命令董小丑统率胡家勇的怨军、赢秦地云朔军和高宝龙的渤海军，以最快速度攻占易州，然后直杀紫金关，打通进入西京道的大‘门’。为了防止耶律大石从燕京方向扑过来，李虎统率‘毛’军的虎烈军、侯概的飞云军、卫甫的辽兴军向涿州攻击前进，继续做出攻击燕京之态势。
八月初二，辽国使者韩赶到涿州城下的义军大营。
这时候联姻其实就是一个借口，说白了就是我要贿赂你，我要用美‘女’和钱财买通你，请你不要进攻燕京了，撤兵回辽西吧。
从耶律余睹投金到李虎攻打燕京，还不到一百天，但辽国却从天上掉到了地下，昔日的傲慢和自信没有了，只剩下沮丧和绝望。韩脸上的表情非常‘逼’真地诠释了一个失败者地心理变化，李虎虽然很得意，但笑不出来，因为这一切不是他凭实力打出来的，而是契丹人自己摧毁了自己。内讧太可怕了，它让一个立国两百余年的强悍国家转眼坠入败亡的深渊。
“如果我不答应……”李虎拖长腔调，慢吞吞地说道。
“燕王不会做皇帝，因为这会导致大辽分裂，他将承担大辽败亡的罪责。”韩苦笑道，“此刻你我自相残杀，不过便宜了‘女’真人。你的实力不足以抗衡‘女’真，如果和大辽联手，尚有三分辽东的希望，否则‘唇’亡齿寒，契丹人远走大漠，你也会被赶进大海，‘女’真将独霸辽东。”
李虎冷笑，“你是什么人？”
韩愣了片刻，马上明白了李虎的意思，“我是汉人，但我至今没有看到汉人统一辽东的希望。”
李虎怒气上涌，差点要破口大骂。直娘贼，按你这个说法，谁能统一辽东，你就跟谁‘混’了？如果‘女’真人统一辽东，你是不是要转投‘女’真，做‘女’真人地狗？一个汉人竟然堕落到这种地步，没有血‘性’，没有脊梁，没有勇气，即使学富五车也不过是一条软骨头地狗。
李虎懒得和他嗦了，有便宜不占那是白痴，既然你非要送我一个契丹公主，我为什么不要？再说我现在需要时间攻打紫金关，正好利用这个机会瞒天过海，免得被你们早早识破了意图。
“公主长得漂亮吗？”李虎问道，“不要随便找个‘女’人来唬‘弄’老子，如果你给我一个丑八怪，老子砍了她喂狗。”
韩忍气吞声，把公主吹嘘了一番。耶律淳的‘女’儿，当然不差，天姿国‘色’，才智超绝。
“会下棋吗？”李虎又问道。
韩点点头。
“陪嫁有多少？”李虎问道，“少了十万贯，你不要把人送来，老子看都不看。”
韩气得差点吐血，不过只有忍了。
“三天后，你把公主送来。”李虎越来越猖狂，有些得意忘形了，“否则我马上攻打燕京，把你们全部赶到大漠喂羊去。”
第四十章 破绽
八月初三，义军攻占易州治府易县。
易州和大宋‘交’界，屯驻有边防军，但南路都统耶律大石奉旨后撤，戍守燕京，易州兵力空虚，一鼓而下。
这天下午，董小丑在一帮将帅们的簇拥下，进入城内。第一正将年君御迫不及待，询问攻击燕京的时间。
“我们不打燕京。”董小丑笑道。
不打燕京？一帮正将、副将们面面相觑，疑‘惑’不解，‘私’下里不禁暗自揣测，不打燕京那打什么地方？难道这次出来是打草
一行人进了州府。董小丑冲着扈从们招招手。几个扈从七手八脚地拿出一张地图，铺在了案几上。
众人围上去一看，惊讶不已，那是一张西京道的军事部署图。难道要西进打西京？
“这次出征，目标是西京，是西京道。”董小丑手指地图上的大同府，笑着说道，“总帅的策略是，利用辽金两军在中京鏖战之计，以奇兵突袭西京，占据西京道，继而和辽西留守大军对燕京形成东西夹击之势，夺取燕京，如此一来，我们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拿下燕云，和辽金两国鼎足而立，三分辽东。”
众将霍然大悟，思路顿开，对李虎的进攻策略更是充满了好奇和钦佩，纷纷出言询问。
副帅胡家勇详细解说了攻击之策。
“大军连夜出发，攻打紫金关，然后出飞狐要塞，进入蔚州。攻占蔚州治府灵仙城后，急速渡过桑干河，直杀大同府，攻打西京。”
“驼帅和云朔军主力过去都是山后九州的人，他们在西京道做了很多年的马贼。对西京地形熟悉。所以拿下紫金关之后，西征军的先锋军由驼帅和他的云朔军担任，怨军和渤海军紧随其后，总帅则带着虎烈军、飞云军和辽兴军随后跟进。”
胡家勇手指第三正将左传荣、第四正将卢龙，“你们马上出发，明天天亮之前。给我拿下紫金关。”
左传荣、卢龙躬身领命，匆忙而去。
李虎接到了董小丑的急报，前锋已经攻克紫金关。
紫金关虽然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但和平时期不过是进出山前、山后的一个通道而已，尤其现在两地之间的军队调动频繁。关隘很安全，所以驻军很少。耶律大石在后撤燕京之前，也没有想到义军会千里迢迢远征西京，因此并没有增加守军数量。此刻怨军突然杀到，关隘守军惊慌失措，不战而降了。
驼帅赢秦带着云朔军率先出关，直奔飞狐要塞。高宝龙带着渤海军随后跟进。怨军护卫老营和粮草辎重将在明后天陆续西进。因为飞狐径地形险要，山道难行，粮草辎重运输需要时间，所以董小丑请李虎在涿州一线做出佯攻之势，以为牵制。
“佯攻就没有必要了，我娶个契丹人地公主就能争取足够地时间了。”李虎把董小丑的书信递给侯概，“云帅，你带着飞云军和辽兴军马上去紫金关，尽快越过飞狐要塞赶到蔚州。会合董帅的主力大军先把蔚州拿下来，然后渡过桑干河，抢占大同府东北方向的青陂道，以阻止契丹人的援军。”李虎手指地图，沿着大同府东北方向划了一条线，“西京道兵力空虚，主要是指长城以内州县，而长城以外的西南、西北路都有蕃军，随时可能南下支援。不过。距离我们最近地却是中京和燕京方向的辽军，如果他们急速杀来。将给我们攻打西京带来很大的困难。”
“中京方向，‘女’真人正在攻击，应该没有援兵可调。”侯概说道，“真正能支援西京的只有燕京的辽军。耶律淳手上可能还有十几万人马，他即便以一半兵力救援西京，也依旧有足够实力戍守燕京。”
“燕京未必有这么多人马。”李虎笑道，“你想想，辽国的皇帝如果有足够的军队，他有必要低声下气，以联姻来延缓我们攻打燕京地时间吗？‘女’真人得到耶律余睹后，陡然增添了十万大军，而且还都是久经阵战的‘精’锐之师。两军阵前，契丹人打契丹人，对辽军士气的打击之大可想而知，所以辽军主力应该都在中京方向。这一次我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只要速度够快，必能拿下西京。”
侯概领命而去。
南府宰相李处温先行拜会李虎。完婚之前得到条件谈好，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李处温提出三个条件，一是接受汉王的封号，也就是承认受抚，二是即刻撤军，三是以主力赶赴中京战场，从大灵河一线夹击完颜宗望，击败南路金军，解中京之危。
李虎拒绝接受汉王的封号。老子就是反贼头子，你大辽皇帝不愿意和反贼头子联姻，觉得丢了面子，那就拉倒，我们战场上见。如果你把公主给我，我就考虑一下撤军的事，但我的大军既然出来了，不能空手而归，我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就撤军，这没办法向我地手下‘交’待，除非你给我足够的钱财以安抚我的手下。至于第三点，难度太大，很简单，你都打不过‘女’真人了，我为什么要得罪他们？除非你给我一块地盘，把幽燕给我，我们三分辽东，那我就帮你打‘女’真人李虎的条件根本就是讹诈，无耻的讹诈，契丹人当然不能答应。
李处温这趟的使命就是想方设法让李虎撤军。没办法，一切都是皇帝惹出来的祸，如果他能妥善处理皇统之事，如果他能忍一忍不杀文妃，如果他能先把耶律余睹安抚好了，大辽怎会在短短时间内坠入深渊？怎会任由‘女’真人欺辱，任由反贼猖狂？
李处温忍气吞声，退而求其次，先把公主嫁给李虎，然后再给李虎一批钱粮，无论如何先让李虎撤军，免得辽军两面受敌，两线作战，最后两京俱失。
李虎马上察觉到大辽宫帐出了问题。
李处温如果态度强硬一点，和李虎对着干，李虎肯定要让步，他的目的就是要‘蒙’骗燕京，以便给大军西进争取时间，谁知李处温顶不住，他底气不足啊，现在是什么形势？火烧眉‘毛’了，内忧外患，国祚倾覆在即啊，他哪敢‘激’怒李虎？结果‘露’出了破绽。
这位公主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李虎一无所知。事情太匆忙了，双方为了达到各自地目的，一切从简。感觉契丹人不是嫁公主，而是送一件礼物，而李虎也不是娶公主，而是抢‘女’人似的。
李虎随便应酬了一下，匆匆回到行帐。他也很好奇，大辽皇帝到底送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公主，结果大出他的意外，真是一个天香国‘色’的大美‘女’。
耶律明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两眼空‘洞’无神，就象一尊透出高贵和典雅的雕塑，虽然具有生命力，但某种意义上，她又没有灵魂，仅仅是一副香‘艳’的躯壳。
李虎看她理都不理自己，心里不禁涌上一股怒气。
忽然，她想起了完颜星星。新婚之夜，自己把完颜星星丢在了一边，让人家独守空房。完颜星星很生气，后来故意调侃自己，问自己是不是因为是个反贼头子，太自卑了，新婚之夜逃之夭夭。自己一直想听到完颜星星的声音，结果听到地第一句话竟然是嘲讽，好在她说话地声音很好听，如同空谷鸟鸣，让人听了之后感觉很舒服，烦躁的心情马上就能平静下来。自己和完颜星星有缘分，从相识到成亲，真地是一种奇特的缘分，而且在一起后竟然也没有陌生感，好象当年的那次邂逅就把两人的心灵连到了一起，那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幸福而快乐。
想到完颜星星，李虎的怒气渐渐散去，对眼前的契丹公主突然产生一丝怜悯和同情。生在帝王家，注定就是牺牲品，尤其是‘女’人，还不如做一只小鸟，在天上自由自在的飞翔。李虎坐到她对面，端详她很久，而耶律明月毫无声息，当真像死了一般。
李虎突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这‘女’人不会杀了我，然后自杀吧？如果她有心上人，但因为成了牺牲品，想不开，于是……这种故事以前听说过，很悲惨的。李虎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直娘贼，还是小心一点好，不要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了。
李虎站了起来，后退了几步，然后冷声说道：“你要是死了，我马上攻打燕京。”
耶律明月娇躯轻颤，霍然抬头望向李虎，一脸愤怒。
第四十一章 计在明月
李虎有些受不了她那绝望而痛苦的目光，只好抱以微笑，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道：“你叫什么？”
耶律明月樱‘唇’微颤，半天没有发出声音。
李虎又问了一遍。
“耶律明月。”声音很小，细若蚊呐。
“你是陛下哪一位妃子所生？”李虎没话找话。
耶律明月低下头，不再说话。李虎的怒气又上来了，冷声嘲讽道：“你虽然高贵，但既然嫁给了我，那就是反贼头子的媳‘妇’，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压寨夫人而已，你最好把自己的处境看清楚了，不要再在我面前摆什么契丹公主的谱。”
耶律明月贝齿轻咬，嘴角‘露’出一丝鄙夷之‘色’。
“你知道契丹人的国祚已经岌岌可危了吗？说句不客气的话，你现在嫁给我，算你福气好，等到有一天‘女’真人杀进了燕京，把你们统统掳掠而去，你连个畜生都不如。”
“你就是一头畜生。”耶律明月再也忍不住，娇声怒叱，“你以为凭你那点实力就能摧毁我大辽吗？你们汉人就是狗，昨天做契丹人的狗，今天做‘女’真人的狗，祖祖辈辈世世代代都是狗。”
李虎大笑，“高贵的契丹公主嫁给一条狗，是不是让你很难受？”
“我为你的无知感到悲哀。”耶律明月冷笑道，“你以为你帮助‘女’真人摧毁大辽，你就能安享荣华富贵吗？告诉你，你不要痴心妄想了，‘女’真人绝不会放过你。兔死狗烹，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如果有一天‘女’真人当真杀进燕京，你就等着灰飞烟灭吧。”
这句话让李虎笑不出来了，他忽然发现这个耶律明月不仅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还有一个聪明的脑瓜子。
李虎又坐到了耶律明月的对面。盯着她的眼睛，笑着问道：“那依你的意思，我怎样才能活下去？你嫁给了一条狗，一旦狗死了，你估计也难以保全了。”
“三分辽东为什么不能喂饱你？难道以你的实力，还能和‘女’真人平分辽东？”耶律明月‘玉’脸涨红。怒声质问，“值此危难之际，你竟然实施离间计，破坏皇帝和我爹的关系，虽然此计可能会让你拿到燕京，但你守得住吗？在宋辽金三军地夹击之下，你守得住燕京吗？”
李虎神情凝重。望着耶律明月半天没说话。
皇帝？我爹？宋辽金三军夹击？李虎忽然意识到这个联姻大有文章，自己好象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耶律余睹投金直接把大辽推进了败亡地深渊，难道大辽宫帐束手无策，无助地等待着国祚灭绝？以耶律淳的本事，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你是燕王的‘女’儿？”李虎吃惊地问道。燕王在这个时候把‘女’儿像礼物一样送给自己，内中必有玄机。
耶律明月好象给“燕王”两个字勾起了伤心事，两行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李虎很耐心地等着她说话。脑子里却不停地转动着，推测着耶律淳把‘女’儿送给自己的动机。
假如耶律淳确实像自己推测的那样，一直处心积虑想谋多大辽国祚，那么在这个关键时刻，耶律淳想自立为帝，事实上是分裂大辽，会加速大辽的败亡，这显然是耶律淳不愿看到地结果，那么。他用什么办法既能登基称帝，又能维持大辽的统一？难道耶律余睹投金是他的一着暗棋？假如耶律余睹投金是耶律淳的计策之一，那么耶律淳就要抢在‘女’真人攻占中京之前解决所有的问题，包括登基称帝。
“皇帝已经派使者急赴大宋，以山前七州和废止岁币来换取大宋的援助，不出意外的话，大宋肯定会答应，如此一来，你将如何生存？”耶律明月强忍悲痛。哽咽说道。
“还有这样地事？”李虎面‘露’惊‘色’。虽然他已经听李处温说过这事，但突闻大辽皇帝真的要实施此策。还是大吃一惊。大宋假若答应了此策，那么北伐便会停止，即使不答应，北伐时间也会因为这场谈判而再次延误。宋军如果不能在九十月发动北伐，牵制南京道辽军，那么西征军肯定会在西京道遭遇到辽军的猛烈攻击。
直娘贼，这个大辽皇帝魄力大啊，如今他手握三京，还有西北、西南两路广袤的大漠，还没有走到穷途末路，竟然就迫不及待地要以土地换取大宋的援助了。
蓦然，李虎想到了这件事对宫帐的冲击，大辽皇帝把自己的江山不当一回事，随意割让赠送，但耶律淳和那些主战派大臣却无法容忍，宫帐里地矛盾可能因为这件事而到了一触即发之态。难道耶律淳忍不住，要亲自发动兵变了？
“你有什么建议？”李虎问道。
耶律明月黛眉轻皱，贝齿紧咬，怒声说道：“大辽走到今天，都是因为那个荒‘淫’无道的皇帝。”她抬头看着李虎，泪如雨下，“他凌辱我的亲娘，又把我卖给反贼为妾，我和他仇深似海，誓不两立，我要杀了他。”
李虎傻住了。不会吧？皇帝凌辱你的亲娘？他还玩耶律淳的‘女’人，给耶律淳戴绿帽子？你用这个理由叫我杀他，未免太好笑了吧？不过你的主意其实就是耶律淳的主意，耶律淳要杀大辽皇帝了，看样子他真的忍不住，要动手了，不过他还是玩‘阴’的，借刀杀人而已。
“你是我地‘女’人了，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你的仇恨就是我的仇恨，我帮你杀了他。”李虎义愤填膺，挥舞着拳头说道，“我马上攻打燕京。”
“他不在燕京。”
大辽皇帝不在燕京？这个时候了，他不在燕京在哪？李虎难以置信。
“自从去年‘女’真人攻克上京后，皇帝就逃离了燕京，一直在西京和其附近山林湖泊狩猎嬉戏。”耶律明月说道，“如今他在西京，但辽军兵力都在中京和燕京一带阻御‘女’真人和你，如果你能带着一支军队突袭西京，必能将其诛杀，而且还能占据西京道大部，打下一块生存的地盘。”
李虎恍然大悟。
好厉害的手段，太高明了，佩服佩服。这种事谁都不能说，只能由已经嫁给自己的耶律明月来说。
奇袭西京，诛杀大辽皇帝，罪名都是自己的，但报酬是西京这块地盘。为什么要把西京给自己？太简单了，彻底解除自己对中京和燕京地威胁，并且还可以替他挡住北伐宋军。
大辽皇帝死了，跟在他身边地子嗣也死了，耶律淳随即可以名正言顺地在大臣们的推戴下坐上帝位，然后他可以和耶律余睹里应外合，击败金军。接下来就是对付大宋人。大宋人如果维持百年盟约，那就万事大吉，如果执意要北伐，那他可以陈重兵相阻，同时请自己威胁太原以为牵制，如此可保边境安全。
不过大辽‘蒙’受了重创，需要时间喘息，需要时间休养生息，可以暂时维持三分辽东之局，待大辽缓过气来，实力恢复了，他可以以报仇为名攻杀义军，可用把‘女’真人打回原形。
嫁一个‘女’儿，换回来一个帝位，换回来子孙后代地国祚，太划算了。
耶律明月的眼神很期待，神‘色’有些忐忑不安，她不知道李虎会不会答应。
眼前这个声名显赫杀人如麻的反贼和她想象中的屠夫完全不一样，李虎年轻，高大健壮，虽然不是十分英俊但气势凛例，让人不敢‘逼’视，如果他不是反贼，自己或许会纡尊降贵，心甘情愿地嫁给他，可惜，他是一个反贼，这是自己无法接受的事实，和自己梦想中的男人差得太远太远……为什么自己的命运如此悲惨？难道这就是红颜薄命？我长得好看也是一大罪过吗？
李虎笑了起来。
这事的确很好笑，自己要攻打西京，要杀辽国皇帝，要夺取燕云为根基之地，如此同时，耶律淳要力挽狂澜，要夺取皇帝之位，要中兴大辽，他迫切需要自己攻打西京，帮助他诛杀大辽皇帝。世上的事竟然如此奇妙，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李虎突然张开双臂，把耶律明月搂进了怀里。耶律明月本能地想反抗，但旋即又放弃了，任由李虎保住娇躯。李虎凑到她耳边，一边笑，一边小声说了一番话。
耶律明月‘花’容变‘色’，眼‘露’惧‘色’。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李虎的大军已经越过飞狐要塞进入蔚州了。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人？难道他能未卜先知？
第四十二章 太行飞狐
八月初九，李处温回燕京，临行前拜辞公主。
李虎有意回避了这次见面，等到李处温从行帐出来之后，李虎才迎了上去，亲自送出十里之外。李处温的表情没有丝毫异常，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中京战场，希望李虎能信守承诺，必要的时候不惜和‘女’真人翻脸来帮助辽军戍守中京。
李虎听出了李处温话里的威胁之意，假若义军在中京战场上敷衍了事，从而利用中京危局有效牵制燕京方向的辽军，导致两京岌岌可危，他可能会把义军西征西京的消息透漏给‘女’真人。此刻义军在辽西的兵力薄弱，如果‘女’真人翻脸，突袭辽西，李虎极有可能失去辽西。
李虎当然知道其中的厉害。辽西对义军的生存发展策略来说，至关重要。现在辽西可以利用中京、燕京两个战场有效牵制敌人，将来辽西可以和西京方向的义军主力实施东西夹击夺取燕京。等到义军拿下了燕云之地，辽西又可以成为义军北上攻击‘女’真人的一条至关重要的通道。所以，辽西必须要守住，而守住辽西，又必须要利用高超的智慧，巧妙周旋于辽金两国之间，利用不断变化的形势来不断改变攻防策略，以确保辽西的安全。
义军西征之后，李虎最怕的不是‘女’真人打辽西，而是耶律淳，所以李虎迫切希望宋军能在九十月份发动北伐，或者‘女’真人能持续攻击中京，从而牢牢拖住耶律淳的大军，让他无暇分身攻打辽西。
“我当然能信守承诺。”李虎一语双关，“但为了以防万一，我不能不留一手，免得被人赶进了大海。”
李处温淡淡一笑，“我们联姻的目的就在如此。如今北有凶悍的‘女’真人，南有虎视眈眈的大宋人，对燕王来说。要想守住两京，必须和辽西紧密合作，所以请你放心，只要你能信守承诺，我们绝对不会攻击辽西。”接着他看了李虎一眼，迟疑良久。小声问道，“你能确保辽西方面不会出问题？”
这年头背叛的事太多了，屡见不鲜，习以为常了，忠诚诺言等等东西在生命和利益面前，什么都不是，狗屁不值。
“我的夫人在辽西。”李虎笑道，“我最忠诚的一帮部下都在辽西，我以颈上人头做保。辽西绝对不会出问题。”
李处温仰天打了个哈哈，盯着李虎的脑袋上下看看，“你这颗脑袋可要保重了。事关你我荣辱，切切不可大意。”
李虎回到大营，马上给罗青汉写了一封信。
他在信中详细述说了耶律明月所献地西征之策以及自己由此对大辽宫帐局势地猜测。请罗青汉根据这个最新情况。灵活处理辽西之事。务必确保辽西安全。
李虎又书告罗思南。请她在辅助罗青汉戍守辽西之余。务必与完颜星星友善相处。并通过完颜星星与‘女’真人保持良好地关系。在义军没有攻占燕云、实力还不足以与‘女’真人抗衡之前。双方地关系不能破裂。尤其是现在。更是至关重要。万万不能因为心中地仇恨而做出冲动之举。继而导致全盘皆输。
李虎随即又给胡涂写了封信。胡涂现在主掌辽西总帅府。除了罗青汉和罗思南。就算他地权力最大了。胡涂为人处世非常圆滑。人又非常聪明。和罗青汉以及一帮将帅们地关系都不错。财神爷们。谁不喜欢？但他有个最大地缺点。就是太喜欢敛财了。倒不是说他贪污受贿中饱‘私’囊。而是指他实施地很多政策过于苛刻。说白了就是官与民争利。这个官指义军帅府。而民则指官僚百姓。李虎告诫他。在义军没有攻占燕云之前。保持政策地稳定和宽松。务必不要‘激’起民怨。自己打败了自己。
八月初十。李虎接到董小丑地书信。赢秦、高宝龙率前锋军已经攻克灵丘。请李虎率军速过紫金关。
当夜。李虎下令。虎烈五个军撤离涿州。急赴紫金关。过了紫金关就是太行八径之一地飞狐径。路途难行。山势险峻。很多地方抬头仰视。只能看到一线天光。
李虎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险要地地形。心里不由大为感叹。过去老爹经常说。北虏南下。一般都选择紫金关和居庸关。过了这两关。进入中原。就是一马平川。可以直杀黄河。当年大宋人如果能收复燕云。想来也不会遭受澶渊之盟地耻辱。由此可以想象到大宋人对收复故土地迫切心情。但让人难以理解地是。大宋人为什么不能君臣齐心。朝野协力。乘着这个大好机会果断北伐呢？难道国库空虚和吏治腐败就是阻止北伐地最好理由？在关系到大宋长治久安地国运面前。为什么太多地人选择了退缩而不是勇往直前？大宋人地血‘性’和勇敢都到哪里去了？
李虎想不明白。契丹人走到今天这一步，从表面上看，其失败原因和大宋不能北伐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仔细想想，不是军队不行，而是宫帐出了问题，太多的官僚权贵陷入争权夺利的漩涡，最后活活拖垮了国祚。大宋呢？从大宋北伐迟迟不能发动来看，或者从老爹故事里的大宋来判断，大宋朝廷也是一样，官僚权贵们不是在保护大宋，而是在齐心协力推倒大宋。
如果大宋朝廷已经腐烂了，人人都在为利益而厮杀，那等自己攻占了燕云之后，和大宋之间的藩镇关系能不能建立？如果建立了，又能维持多久？假如维持不下去，双方兵戎相见怎么办？自己的目标是中原，是大宋，将来最好的办法是联金攻宋，那样自己会不会变成第二个石敬瑭？石敬瑭不能做，那将遭到天谴，所以联金攻宋很大程度上是不可行地，那么，如何才能在燕云发展并且逐步增长实力，最后北拒‘女’真，南击大宋呢？
李虎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三分辽东，还是按照最早的策略来，‘女’真人占有东北，契丹人占有西北，而自己占据燕云。只有依靠契丹人牢牢牵制住‘女’真人，自己才有机会独自面对大宋，乘着大宋的官僚权贵们都在推倒大宋的时候，顺势加上一把力，把它彻底颠覆，推翻赵氏王朝。
但这里有一个问题。
假如老爹的故事都是真的，都是对未来的预测，那么契丹人最后支撑不住，在短短数年内还是给‘女’真人灭了，如此一来，宋金可能再来一次联盟，联合打义军，自己最后就灰飞烟灭了。然而，老爹的故事里没有自己，几路辽东义军也在辽金两军的连番打击下灭亡地灭亡，投降的投降，和目前的形势不一样。
由此是不是可以这样大胆推测，老爹在讲述故事的时候，故意隐瞒了有关自己的那部分情节，也就是说，这些故事里，有些是真的，有些是虚构的。那么，哪些事真的，哪些又是虚构的呢？老爹地离奇失踪和自己横空出世是不是有某种关联？
西京道地宋辽边境有三个州，分别是朔州、应州和蔚州。这三个州级别很高，都是节度使州，朔州有顺义军节度使司，应州有彰国军节度使司，蔚州有忠顺军节度使司。去年因为大宋在太原屯兵，准备北伐，大辽随即把这三个州的军力做了调整，但随着大宋撤兵，‘女’真人围攻中京，西京道和西南路地兵力屡屡被调中京道。这三个州的军队虽然没有被征调，但一度北上大同府，戍卫西京。
这次大辽皇帝把宫帐留在燕京，以稳定中京和燕京两地的军心，自己却带着宫帐主力和一部分大臣到了西京，以策安全。既然为了自身安全，他当然要把附近的军队尽可能调到西京了，所以朔、应、蔚三州军队都到了大同府，边境兵力空虚，不堪一击。
义军经过飞狐要塞的时候，要塞里只有一百驻军，他们想都不想就投降了，接着义军由这些人带路，连夜包围了灵丘城。灵丘城只有五百守军，惊慌失措之下，也投降了。李虎的名气太大了，那就是一位血腥屠城的主儿，惹不起啊，投降反而能保命。八月十七，李虎率军到达灵丘，此刻赢秦、侯概和高宝龙已经统率前锋军直杀蔚州治府灵仙城了。
李虎和董小丑、铁鹰、胡家勇等将帅见面后，董小丑提出了两个建议。根据灵丘守军提供的消息，朔、应、蔚三州军队此刻都在大同府，义军可以分兵攻打应州，攻敌不备，一鼓而下，然后可以前后夹击西京。其次，蔚州要不要派驻留守军队？假如攻打西京失败，义军还可以确保蔚州这块地方，和辽军周旋于太行山。
应州：今山西应县。
朔州：今山西朔州。
云州，即西京大同府，为今山西大同。
第四十三章 又是陷阱
李虎把这两个建议全部否决了，“集中所有兵力，以最快速度，直杀西京。”
“如果兵分两路，同样可以达到攻打西京的目的，而且还可以占据应州。”铁鹰也劝道，“西京有多少辽军，西南、西北、燕京方向会有多少辽军支援而来，我们都不知道，假如攻打西京失败，紫金关这条退路又给耶律大石堵住了，那我们只有上太行山，所以派军队驻守蔚州是必要的。”
“西京没有多少军队，最多四五万人，而西南、西北两路距离西京非常远，如果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西京，他们根本没有时间支援。”李虎手指地图上的燕京，抬头看看众将，微微一笑，“至于燕京，更没有军队会支援西京。”
董小丑和铁鹰互相看了一眼，脸显惊讶之‘色’。
“宋军要提前北伐？”董小丑问道。
“不要指望宋军北伐了。”李虎极为不屑地一挥手，“大辽皇帝已经派出使者赶赴汴京，打算以山前七州和废止岁币为条件，换取大宋的援助。如果你是大宋的皇帝，突然听到这个优厚的条件，你会不会犹豫？”
“为什么会犹豫？”胡家勇冷笑道，“当然不能答应了，只割让山前七州，那山后九州呢？不要了？契丹人有了山后九州，等于控制了居庸关和紫金关，随时可以杀进幽燕和中原，除非大宋皇帝是白痴，否则他绝不会答应。尤其重要的是，目前的辽东形势非常有利于宋军北伐，大宋皇帝为什么要白白丢掉这样一个收复故土的好机会？”
“契丹人根本就是一只狼，现在他被打得遍体鳞伤，坚持不住了，于是提出以土地换援助，但一旦等他养好了伤，恢复了力气。他就要原形毕‘露’，马上就会出尔反尔，再度夺回幽燕。”吴雄握紧右拳，用力挥动道，“现在正是打狼的时候，要乘着契丹人奄奄一息之际。把它彻底打死，让它永远翻不了身。”
李虎笑了起来，摇摇头，看看胡家勇，又看看吴雄，“如果两位是大宋的皇帝，几十万大军早就杀进燕京了，可惜你们不是……”李虎摇摇手，示意不要谈这件事了。“燕京的军队之所以不会支援西京，是因为大辽的皇帝就在西京。”
大辽的皇帝在西京？
众人又惊又喜，齐齐望向李虎。大辽的皇帝在西京。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地机会，怪不得李虎要集中所有兵力，要以最快的速度杀奔西京，原来是想把大辽皇帝围在西京，然后把他杀了。大辽皇帝一死，契丹人随即崩溃，燕云转眼间就是义军的天下了。
“这个消息准确？”董小丑兴奋地问道。
“千真万确。”李虎笑道。“我们这次打西京。目标不是山后九州。而是大辽皇帝。只要抓住这位皇帝。不要说山后九州。我们要什么有什么。”
“既然大辽皇帝在西京。那宫帐军主力一定在西京。兵力有可能超过十万。”胡家勇马上想到了现实问题。眼里不由‘露’出一丝忧‘色’。
“耶律高被我们围杀在平州之后。宫帐军主力已经遭遇重挫。随后又有一部分被耶律余睹带走了。剩下一部分在萧德恭和耶律淳手上。”李虎不以为然。“据我听来地消息。大辽皇帝手上最多只有三万宫帐军。目前由北院大王耶律马哥统率。”
“总帅。你刚才说燕京不会支援西京是什么意思？”虎烈军副帅高缘问道。“据我们地估计。耶律淳手上至少还有十万人。如果契丹人地皇帝被围在西京。他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耶律淳手上没有十万人。”李虎地语气非常肯定。“去年耶律大石从西南路带来地五万军队已经被大辽皇帝调回长城以北了。知道为什么吗？”李虎笑道。“这说明大辽皇帝对坚守中京和燕京已经失去信心。打算固守大漠了。这也是他远离燕京。待在西京指挥全局地重要原因。”
皇帝没有信心，这仗就没办法打了。耶律淳手上兵力有限，当然不敢支援西京，如此一来，西京只有三万宫帐军，再加上西京道的云中大同军，朔州的顺义军，应州的彰国军，蔚州的忠顺军，西京大同府一带最多只有五六万人马，以义军目前的实力，如果一路急进，攻其不备的话，完全有可能攻克西京。
李虎地话没有人质疑，他的消息从何而来也没有人问。李虎有他的特殊本事，他既然要攻打西京捉拿大辽皇帝，那说明他有把握，这一仗肯定能打赢。
李虎把董小丑、铁鹰、黄涉和柴云留了下来，把耶律明月地事和自己对大辽宫帐局势的推测做了一番说明。
四人这才恍然大悟。
“耶律淳通过耶律明月给我提供计策和消息，其意思很明显，希望我能杀了大辽皇帝。”李虎眉头紧皱，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暂且不说能不能攻克西京，我们先假设打下了西京，抓住了大辽皇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李虎看看四人，“显然，我们都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耶律淳此计看上去是个陷阱。”
“这的确是个陷阱。”黄涉迫不及待地说道，“耶律淳的目的可能有两个，一是引‘诱’我们攻打西京，把大辽皇帝‘逼’到大漠去。这样大辽皇帝和宫帐就彻底失去了联系，耶律淳随即可以在大臣们的拥戴下坐上帝位。其次，我们打下了西京，但如果没有抓住大辽皇帝，等于白打了，大辽皇帝还有兵马，还有大漠蕃族，他会持续南下攻击，这样我们就被牢牢牵制在了长城内外。”
黄涉停了一下，苦笑摇头，“耶律淳太厉害了，他不费吹灰之力，既登基称帝，又解除了义军之祸。他登基称帝之后，随即可以集中兵力对付‘女’真人，而盘驻在辽西一带的义军因为实力不济，只能自保，已经无法威胁中京和燕京，相反，为了生存，反而要和燕京保持密切联系，联辽攻金。”
几个人暗自点头，都同意黄涉的分析，而李虎从耶律明月献计开始，大概就已经想到了耶律淳的目地，只是义军先期已经定下西征之策，虽然明知西征等于跳进耶律淳的陷阱，但箭已上弦，不得不发。
“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大辽皇帝竟然离开宫帐待在西京，而耶律淳为了挽救国祚不得不铤而走险篡僭称帝。”李虎笑着摊开双手，“所以，我刚才说了，此趟西征的目标已经不是西京和山后九州，而是大辽皇帝。只要抓住他，我们就能扭转形势，把耶律淳‘逼’上死路，轻松拿下燕京，继而全取燕云。”
抓大辽皇帝？这个难度太大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屋内四个人望着地图，一脸愁云。
“耶律淳称帝后，肯定要死守中京和燕京，等到他稳住了形势，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而我们若想在西京道稳下来，除非击败大辽皇帝，否则他会像牛虻一样死死盯着我们，让我们根本没有机会攻打燕京。不过……”李虎忽然笑了起来，“我们也不是完全被耶律淳吃定了，我们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除了击败大辽皇帝外，我们还有两个机会，一个是‘女’真人攻克中京，一个是大宋北伐。”
“‘女’真人攻克中京后，会继续南下打燕京。‘女’真人若攻克燕京，马上就能确立南下中原的地理优势，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女’真人肯定要打幽燕，但是，假若他们知道我们已经杀进西京道，并且正在追杀大辽皇帝的话，他们马上就会放弃攻打幽燕，先跑到大漠抓大辽皇帝。很明显，抓到大辽皇帝等于灭绝大辽国祚，‘女’真人随即可以替代契丹人成为万里疆域地新霸主，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女’真人杀进大漠，等于帮了我们的忙，我们随即可以腾出手来打燕京。”
“同样，大宋北伐的目标是燕京，假若大宋人攻克燕京，耶律淳自己就要跑到大漠里追杀大辽皇帝了，这样我们就能在西京道站稳脚跟。这个地盘和整个燕云的地盘比起来，虽然小了一点，但一旦辽东稳定，三分格局形成，我们就可以南下打中原，扩大我们的地盘。”
董小丑等四人同意李虎的分析，于是决定火速杀奔西京。
三天后，侯概从前线传来消息，攻克灵仙城，前锋军正向桑干河急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