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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猛子     大宋帝国风云录txt下载     大宋帝国风云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卷 跃马横空 第七十九章 追杀

    黑夜里,突然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嗥,仿佛山野里的幽魂鬼魅全部出来了,让人不寒而栗,恐怖的气氛渐渐笼罩了蒺藜山。

    惨嗥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渐渐汇成道道声‘浪’,好似黑夜里刮起了惊天飓风,由远而近,席卷而至,巨大的声响甚至掩盖了战场上的厮杀声。

    萧干骇然心惊,脸‘色’非常难看,眼里更是‘露’出一丝恐惧。坐下战马好象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惊栗,不停地低声嘶鸣,四蹄更是连连后退。

    奚王府的官员们停止了争论,抬头望着四周的山林,神‘色’惊惶,不知道今夜还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大王,快回行帐。”有官员害怕了,情急之下连声催促萧干。假如蒺藜山防线崩溃了,今夜所有出击的军队都败了,那就只有放弃蒺藜山,把行帐搬回成州了。此刻兴中府、成州、川州、宜州、黔州都还有军队,萧干还能再度调兵坚守,另外,燕王耶律淳和东南路都统耶律余睹很快就能支援而来,只要他们到了,不管是叛军还是金军,都再难做寸进。

    官员们畏惧了,要放弃,要逃跑,这让萧干非常失望,也非常恼火,心里的一腔怨恨更是越积越大,要爆炸了。辽国之所以陷入今天这种窘境,就是因为你们这帮贪生怕死之辈,你们眼里除了自己那点‘私’利,难道就不能稍微想一想大辽国祚?没有大辽的存在,你们这帮人吃谁的‘肉’?喝谁的血?

    萧干不说话,把嘴巴闭紧了。他担心自己失去理智。今夜战局失控,辽军严重受挫,责任都是自己的,如果此刻大吼大叫,失去理智,那就成了这帮人嘴里的笑料了。自己无论如何不能丢了蒺藜山。只要蒺藜山不丢。今夜突袭即使失败了,那也不过是小败,而不是大败。

    “传令阿古哲,萧易八,不惜一切代价,救出‘侍’卫亲

    萧干不愿放弃。自己可以接受突袭失败的结果,但绝不会放弃蒺藜山,更不能放弃近在咫尺的‘侍’卫亲军。

    辽军斥候从各个方向打马而回,一个个就象背后有鬼一样,把战马打得连声痛嘶。四蹄腾空。风驰电挚而来。

    “大王。不好了,‘侍’卫亲军崩溃了,一万多人正急速逃来,铺天盖地……”

    “大王。叛军地马军随后追杀,‘侍’卫亲军一路狂奔,形势万分紧急……”

    “大王,叛军来了,好几万人,漫山遍野都是人啦……”

    萧干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眼前阵阵发黑。

    今夜地坏消息太多,自己已经麻木了。以为就算听到最坏的消息也能接受。然而,当最坏的消息传来时。自己还是接受不了,还是非常绝望。

    ‘侍’卫亲军崩溃是个最坏的消息,如此一来,阻截‘侍’卫亲军的叛军就能腾出手来,向前可以支援右山,向后可以围杀奚军,显然,反贼选择了前者,这一仗的最终目标是蒺藜山,所以大量的叛军正在急速赶赴右山战场。

    萧干抬头望向右山,那边的厮杀还在继续,叛军一反常态,顽强坚守,誓死不退,这和过去一打就跑的作风大相径庭,让人匪夷所思。这也难怪,狗急了还要跳墙,何况人?叛军已经走投无路了,唯一的希望就是翻越蒺藜山南下,所以今夜就是赔上血本也要打了。

    几万叛军一旦冲上右山,辽军就打不动了,右山就算丢了。右山一丢,左山就危险了,以辽军目前地状况来说,显然守不住,无论是兵力还是士气,都无法坚持了。

    当务之急,是急速夺回右山,但自己手上没有军队了,再从左山‘抽’调军队,左山就是空城了。八,现在无论如何不能撤军,务必堵住反贼地马军,不能让他们杀过来,否则不但‘侍’卫亲军要全军覆没,他们也要全军覆没,就连蒺藜山都保不住。”

    奚王府地官员马上意识到形势危急,急忙向萧干进言。

    此刻右山在义军手上,左山通道又非常狭窄,‘侍’卫亲军的逃兵很难在最短时间内逃到安全地带,而尤为可怕的是,反贼的马军正在后面追,魂飞魄丧地‘侍’卫亲军为了逃生,势必互相践踏,这样左山就陷入‘混’‘乱’。这时候,奚军假如再撤回来,那左山城堡前的军队就更多了,而且都是‘混’‘乱’状态,番号建制都是‘乱’的,无法重整形成战斗力,如此只有一个结果,全军覆没,蒺藜山丢失。

    萧干当然知道奚军后撤就要全军覆没,所以他毫不犹豫,马上下令。

    “大王,请即刻封锁左山。”

    一个奚王府的官员忽然提出建议,封锁左山,确保左山安全,同时让斥候冲进逃兵阵中,告诉逃兵右山已经夺回,叫他们从右山撤退。

    这个办法的好处不言而喻,现在萧干没有军队反攻右山,而叛军又正在支援右山,但‘侍’卫亲军在叛军援兵的前面,只要把‘侍’卫亲军的逃兵引到右山,辽军随即就能掌握主动。试想一万多逃兵冲上右山后,为了逃生,势必和叛军死战。叛军久战已疲,死伤惨重,根本禁受不住这种猛烈冲击,肯定会败亡,如此右山失而复得。

    萧干不假思索,再度采纳。因为逃兵近在咫尺,为了争取时间,萧干派出了五十名扈从亲骑,让他们和斥候们一起冲进逃兵之中,引着逃兵向右山逃亡。

    ‘侍’卫亲军崩溃的消息,最先传到虎烈骑统帅高宝龙地耳中。

    高宝龙马上意识到这一仗胜局已定,接下来地事就是如何最大程度地杀伤辽军。萧干手上没有军队了,还打个屁仗?不要说蒺藜山,就是成州他也守不住。

    这时,高宝龙还不知道后阵已经结束了厮杀,他考虑到义军没有兵力支援右山,而萧干重整逃兵后,会马上反攻右山,右山极有可能守不住,所以他断然决定,不给萧干重整逃兵的机会。

    不给萧干这个机会地办法很简单,就是把奚军击败,追在奚军后面杀。辽人几千马军仓惶后撤,随即就会和溃逃的‘侍’卫亲军碰头,到时马军为了抢道,会驱马践踏步卒,而步卒为了逃亡,会攻杀马军,如此则大‘乱’。当初野牛原一战就出现了这种可怕的场面,高宝龙自己也身受其害,差点被急红了眼的步卒们杀了。

    逃兵纠缠在一起,‘混’‘乱’不堪,虎烈骑就可以肆意屠杀了,并且可以派一支马军急速支援右山,从山上往山下冲杀,有多少杀多少。

    “吹号……”高宝龙当机立断,即刻下令,“第三将后撤,第一将、第二将钳形攻击,挡住奚军。”

    第三正将海拉苏立即带着军队撤了下来,迅速重整队列。

    高宝龙带着两部用作预备的渤海悍卒列于战阵的最前面。

    “呜呜……”几百只号角同时吹响,‘激’昂的号角声立时响彻了夜空。

    高宝龙一声令下,三千多骑如排山倒海一般,呼啸杀出。

    虎烈骑第一正将木桃李、第二副将阿巴顿急忙撤阵,变钳形为雁翼,让出正面战场。

    转眼间,虎烈骑第三将锋锐在前,第一将、第二将两翼跟进,三将马军如同一支展翅翱翔的雄鹰,以摧枯拉朽之势,疯狂杀进。

    奚军也得到了‘侍’卫亲军崩溃的消息。

    耶律阿古哲又要撤军,这次萧易八没有再坚持,要救的人已经逃了,自己还在这里傻打,白痴啊?即使没有奚王的命令也要撤了。

    就在这个时候,义军突然从战场上撤下了一部马军。

    天赐良机啊,两人急忙下令,边打边撤,跑路了。奚军楚里部率先撤退,而伯德部还在战场上坚持。

    正慌‘乱’之际,战场上异变突起,义军乘着奚人撤退之际,突然改变了攻击阵形,像‘潮’水一般杀了过来。

    奚军根本来不及变阵,眼睁睁地看着惊天巨‘浪’一头砸下。

    伯德部遭到重击,当即调转马头,飞速逃亡。

    耶律阿古哲和萧易八大惊失‘色’,各带扈从,打马就跑。

    正在撤退的楚里部措手不及,被伯德部一冲而散,大伙儿‘混’在一起,啥话都不说了,难兄难弟啊,跑吧。即刻下令,“肆意砍杀……”

    “杀……”一时间,杀声震天,虎烈骑以江河决堤之势,一泄而下,势不可当。

    “传令阿巴顿,带四部马军,撤出战场,急速支援右山。”

    高宝龙冲着号旗兵又吼又叫,但战马奔腾的轰鸣声太大了,那个‘激’动的号角兵根本听不到,只顾埋头冲杀。无奈之下,高宝龙只好拿起腰间的号角,亲自吹响了。他的扈从看到主帅吹号传令,也纷纷摘下号角,一起吹了起来。

    号角声越来越大,终于撕裂了巨大的轰鸣声,直冲夜空。

第二卷 跃马横空 第八十章 杀人杀得手发软

    ‘侍’卫亲军的将士们逃得好辛苦,为了避开马军厮杀的战场,他们先是翻山越岭,绕了一个大圈。

    爬山很累的,大家汗流浃背、两‘腿’打颤,连气都喘不过来,很多人干脆把身上多余的武器统统扔了,什么弓箭盾牌都不要了,就拿着把长枪或者战刀,很多军官早早就把兜鍪铠甲扔了,那玩意不但太重而且显眼,人家一看就知道是个当官的,那还不找死。

    即使很累,但大家逃跑的速度依旧非常快,没办法,不敢停啦,后面就是一队队的义军骑卒,他们就象草原上的牧羊人,而这伙逃兵就是他们放牧的羊群,你要是跑慢了,不是挨一鞭子,而是掉脑袋啊。

    或许是天黑,又是在山林里,行动不是很方便,所以这帮骑卒们并没有大开杀戒,只是拿着弓箭四处‘射’击,好象狩猎一样,追赶戏‘弄’着猎物,等到兴致上来了,才懒洋洋的‘射’一箭。他们眼神好,在逃跑的人群里专‘门’‘射’杀军官、号旗兵。军官死得多了,号旗兵也无影无踪了,士卒们失去了跟寻的目标,场面愈发‘混’‘乱’。

    好不容易把这一个大圈跑完了,远远看到冰冻的河面了,山岗也变得光秃秃的了,知道距离左右山也很近了,知道自己这条小命差不多可以保全了,于是‘激’动了,叫喊声越来越大,脚步也越来越快,分散的人群也越来越密集。

    但就在这个时候,后方传来战马奔腾的轰鸣声,地面也开始颤抖起来。逃兵们顿时魂飞天外,以为义军的大队人马杀来了,顿时撒开脚丫子,全力狂奔,很多人连仅有的一件武器也不要了,甩开膀子。两‘腿’如

    奚军伯德部、楚里部兵败如山倒。将士们惊恐至极,没命逃窜,为了能逃回去,大家各显神通,把坐下战马的速度都提高到了极限,一个个象离弦长箭,贴地而飞。

    越过一道光秃秃的山岗,前方一里外就是蒺藜山防线了,这时候他们看到了漫山遍野的人群,人群如同汹涌的‘潮’水。正沿着山道急速奔跑。起先他们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又被包围了。再仔细一看,是‘侍’卫亲军地逃兵,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依旧纵马飞驰,一直冲进了人群。

    战马速度快啊,冲上来之后,‘侍’卫亲军地士卒们躲闪不及,纷纷被撞得腾空飞起,更有人直接被战马踩倒,转眼变成一摊‘肉’泥。

    奚人为了逃跑残杀步卒将士,‘侍’卫亲军为了逃跑当然也看上了奚人的战马。那些手上有武器的人红了眼。三五成群。奔着奚兵就去了,“呼啦”一下围上去。刀枪棍‘棒’一齐上,当即把奚兵打得血‘肉’模糊,一命呜呼。

    奚军因为背后有人追,早‘乱’了,没有阵形了,这下冲进同样‘混’‘乱’的‘侍’卫亲军里,虽然刚刚开始凭借着战马的速度跑了一段路,但很快就不行了,人太多了,想撞都撞不完啊,战马速度骤减,前面的骑卒冲不过去,后面的又跟上来了,大家挤在一起团团‘乱’转,就象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跑。

    你威风不起来了,无处可跑了,‘侍’卫亲军们高兴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无仇无怨的抢战马,反正趁着天黑,‘乱’打一气。

    这一‘乱’,双方都不高兴了,你他娘的挡了我的道,我怎么逃?杀。

    奚军开始杀人了,长枪长刀,弓弩箭矢,豁出命来砍。很多‘侍’卫亲军地士卒本来是想抢马地,马没抢到,反而把一条命送了,火大了,去他娘地,既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老子拼了,杀一个算一个,或许就能杀出一条血路逃出去。

    一两万人挤在山道上,散步在山岗上,大家互相砍杀,互相践踏,彻底‘乱’了。

    忽然,‘混’‘乱’中传来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右山夺回来了,从右山撤退,快,快撤啊……”

    “右山,快向右山跑,奚王夺回右山了。”

    逃在最前面的人想都不想,立即向右山方向奔逃,一边逃还一边喊,“右山,右山……”

    虎烈骑第四将的将士们最早从黑暗里杀了出来。

    在右山那熊熊大火地映照下,眼前的‘混’‘乱’场面让他们既吃惊,又兴奋,辽军完了,自相残杀了,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就是一边杀人,一边跟在后面驱赶,把这伙魂飞魄丧的逃兵追到左山,先让他们打头阵,冲破左山防御阵势,然后跟在后面捡便宜就行了。

    “吹号,攻击,攻击……”大悲奴太兴奋了,高兴啦,杀人杀了十几年了,这种场面就遇到过两次,一次在野牛原,一次在蒺藜山,想怎么杀就怎么杀,杀人杀得手发软。

    这里的号角刚刚吹响,从黑夜里又传来更密集的号角声,接着战马奔腾的轰鸣声再度响起,蒺藜山再度颤抖起来。

    义军的马军主力冲上了山岗,战场突然亮了起来。虎烈骑地将士们高举着火把,一路狂奔,一时间,杀声如雷,犹如山崩地裂一般,气势磅礴。地炸响,跟着辽人的马步军将士轰然炸开,所有人开始疯狂逃跑。

    没人再有时间自相残杀了,也没人动歪脑子抢马了,更没人担心逃跑地路被挡,前面好似一马平川,两条‘腿’的人跑得比四条‘腿’的马还快。干瞠目结舌,脸上的神情极度恐惧。

    自己打了不少仗,见过的大场面也够多,但像眼前这一幕,还是第二次看到,第一次是在护步达岗一役中,辽军大败,几十万从护步达岗一直逃到长‘春’,那场面惊心动魄,至今想起来还是不寒而栗。原以为今生今世再也看不到那惨烈一幕了,谁知今夜又看到了,而逃跑的人竟是自己的军队。

    惨败,惨败啊。去年冬天,蒺藜山一战因为怨军哗变而惨败,今年冬天,蒺藜山一战又因为自己的轻敌而再度惨败。

    蒺藜山的的确确是个吃人的坟墓,而且还是专‘门’吃辽人的坟墓。

    “大王,快撤,快撤啊……”奚王府的官员魂飞天外,凄厉叫喊,“逃兵冲过来了,快走快走……”

    萧干坐在马上,浑身僵硬,呆呆地望着像‘潮’水一般蜂拥而至的逃兵,心里痛苦不堪。今夜,蒺藜山将张开血盆大嘴,肆意吞噬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数不清的将士将葬身于此,成为日夜哭号的冤魂。

    几个奚王府的官员肝胆俱裂,也不管萧干了,打马就逃。

    萧干的扈从们一拥而上,把萧干夹在中间,急速回撤城堡。一帮王府官员们紧随其后,也逃了。

    列阵在山岗上的一营人马随之后撤,但城‘门’太过狭窄,急切间撤不进去。有士卒着急了,向城‘门’两边的土垣狂奔而去。土垣上的士卒各种奇招,想方设法把墙外的人拽了进去。土垣虽然不到两人高,但若想独自翻越,还真的很困难。

    城‘门’开始关闭,而且一关就是十几道。这种城‘门’和普通的山寨‘门’差不多,作战时必须临时加固,否则不堪一击。辽军用战车加固,这种战车又高又大,和城‘门’等宽,上面‘插’满了尖锐的锋刃。战时把它推到城‘门’后面,再把它固定,这个城‘门’就很难破了。

    城‘门’一关,左山通道彻底断绝。

    辽军逃卒此刻已汇成一道咆哮的人‘潮’,他们沿着小河向右,翻越一道山岗后开始向右山攀爬。

    这股人‘潮’太猛了,如同呼啸的飓风,稍不小心,就被飓风刮跑了,倒霉的话就被活活踩死了,所以有一部分人胆怯了,他们掉头向左山跑,边跑还边得意,老子就是聪明,你们都从右山逃跑,左山这边岂不畅通无阻?

    前面有跑的,后面就有跟的,尤其在这种急于求生的状况下,因此滚滚人‘潮’从小河开始,一分为二。

    逃卒们跑到左山一看,城‘门’已经关起来了,没关系,他们都熟悉这里,很多时候他们进出城堡,不是走城‘门’,而是直接翻越土垣,节省时间啦,所以他们一窝蜂散开,奔着土墙就去了。

    这时候最高兴的就是奚军逃卒了,他们骑着战马,只要踩在马背上就能进去,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侍’卫亲军们也不是笨蛋啦,知道土墙上的士卒少,靠上面的人拉,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所以都跟在马屁股后面。有些人着急,担心自己逃不掉,被追上来的义军杀了,乘着奚人不备,冲上去就是一顿暴打,硬是把人家打下马了,然后一帮人拉着战马就跑了。

    谁敢挡我逃生的道,逮谁杀谁,天王老子都不怕。

第二卷 跃马横空 第八十一章 请霍帅开阵

    右山的战况持续‘激’烈,尤其从后山支援而来的一千辽军赶到后,虎烈军和神龙军两面受敌,兵力捉襟见肘,营帐的西南和西北两角先后失守。

    霍六哥感觉自己还能坚持,虽然伤亡惨重,但还没到崩溃的地步,相反,因为死的人太多了,反而把一帮土贼们的杀气打出来了,一个个都拼命了,满脑子就是报仇雪恨,这时候你说要跑路,搞得不好他要拿刀砍你。

    不过辽军兵力上同样没有优势,而且他们还是从下往上攻,义军又占据着地形之利,所以他们勉强打下两个拐角后,也打不动了,双方就这样僵持着,一边拼消耗,一边等待援兵。这时候,谁的援兵先到,谁就赢了。

    霍六哥担心自己被包围,全军覆没,所以特意‘抽’调一部人马守在东南角上,如果守不住,老子就跑路,无论如何不能死在这个破山头上。

    就在双方筋疲力尽的时候,突然从山下传来令人恐怖的啸叫声,接着啸叫声越来越大,继而冲天而起,震耳‘欲’聋了。双方胆战心惊,都探头探脑地往下看,这一看,吓一跳,面无人‘色’了。漫山遍野都是人啦,中间还夹杂着马军,都在拼命地跑,就象背后有成群结队的嗜血猛兽正在追着他们一般。

    正在想着这是谁的军队败亡了,嗜血猛兽出来了,从黑暗里冲出来了,又是漫山遍野,人海如‘潮’,不过这支大军旌旗飘扬,号角长鸣,而且个个都像屠夫一样,追在逃兵后面拼命砍杀,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一刀下去就能砍倒一大片。

    霍六哥眼神不太好。眯着眼睛看追兵的大旗,这时就听到身旁的将士们扯着嗓子吼了起来,“虎烈骑,那是虎烈骑……我们赢了,赢了……”神龙军的人欢呼雀跃,幸好这是战场,不敢太放纵,如果对面没有敌人,估计要一蹦三尺高了。

    虎烈军第十二将的将士们都部署在战场的西侧和西北方向,他们看不到山下发生了什么。不过他们发现左山的辽军突然后撤了。全部撤进了城堡。而且非常慌‘乱’,正好又听到神龙军的人声嘶力竭地叫着喊着,立时欢欣鼓舞,一个个‘激’动地振臂高呼。“虎王,虎王……”

    辽军则惊慌失‘色’,立即停止了进攻。突袭军队大败而回,这个破山头肯定夺不回来了,尤为可怕地是,整个蒺藜山防线可能就此崩溃。

    霍六哥也很‘激’动啦,这一仗赢得不容易啊,这一仗关系到义军存亡。赢了。义军也就活了。李虎那小子狠啦,这种仗他都敢打。而且还打赢了,这种仗都能打赢地人,即使不是神,也是个大仙了。李虎在义军将士的心目中算是一尊神,但这尊神还笼罩在云雾之中,朦朦胧胧的,每到绝望时刻大家就会祈盼他的救助,等到没事了,开心了,又把他不当一回事了。不过,这一仗打完之后,云开雾散,李虎这尊神就算沐浴在金‘色’阳光下,成为人人敬仰的真神了。

    霍六哥正在感叹不已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独孤风愤怒的骂声,“狗娘养的渤海人,眼睛瞎啦?不知道老子就在这破山头上。”接着就听到独孤风嘶哑的吼叫,“撤,快撤回去,快啊……”

    霍六哥吓了一跳,凝神再往下一看,骇然变‘色’,当即扯着嗓子就叫了起来,“快快,撤回去,撤到东南角,让开正面,让开……”

    神龙军的将士们正高兴呢,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要报仇雪恨了,谁知看到独孤风神‘色’恐怖,掉头就跑,好象看到鬼一样。铁匠哥这是怎么了?太高兴了,疯了?正疑‘惑’着,就看到老大霍六哥也跑了,而且还是抱头鼠窜,那形象太狼狈了。

    两个老大都跑了,那肯定不对了,难道山下跑来了一群孤魂野鬼?一帮将士们战战兢兢地探出脑袋,往下一看,嗬……不得了,山下地逃兵正汇成一股巨大地人‘潮’,如同平地卷起地惊天飓风,咆哮着,向着右山席卷而来。乖乖不得了,逃兵们完全疯狂了,这下冲过来,那就是摧枯拉朽啊,谁能挡得住?

    “跑……”

    神龙军的将士们高声惊叫,掉头就跑。

    楚逍遥和第十二将的将士们看到神龙军突然弃阵而逃,傻了。不明白啊,这仗明明打赢了,援军就在山脚下,转瞬及至,你跑什么?

    神龙军这一跑,军心动摇,第十二将随即士气一散,坚持不住了。本来损失就大,伤亡都快近半了,按道理早就崩溃了,但霍六哥坐在退路上,逃一个杀一个,不管是虎烈军还是神龙军的人,抓到就杀,杀掉几十个了,军官都砍掉三四个,没人敢逃了,硬是把人往绝路上‘逼’,这才勉强坚持到现在。

    如今倒好,霍六哥带头跑了,那还打个屁仗,跑吧。

    楚逍遥正在犹豫地时候,手下已经‘乱’了,前面的人开始往回跑了。算了,撤吧。楚逍遥一挥手,第十二将“呼啦”一下全跑了。欢身先士卒,至于一马当先,提都别提,那都是铁匠的事,所以说两个人配合很默契。

    他在后面督战,闲着没事,指挥一帮伤兵把营帐里的辎重车全部推了出来,建了一个防御阵势。这很重要,一旦打输了,要逃跑,这个战阵就能争取一点时间。

    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神龙军的人率先逃了进去,严阵以待。虎烈军的第十二将也跟着进来了。

    楚逍遥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出来,不过他急着想问原因啊,你为什么要跑?现在就守着这么一个小拐角,顶什么用?辽人一个冲锋就把我们打下去了。

    话还没有说出来,独孤风开始叫了,“快看快看,辽狗也跑了。”

    楚逍遥很吃惊啦,什么?辽人也跑了?难道我们的虎烈骑长了翅膀,杀上来了?

    辽军狂奔而逃。好不容易打下一个东南小拐角,不要了,有地甚至连手上地武器都不要了,撒开双‘腿’,没命般地跑。

    巨大的啸叫声从山下直冲而上,由远及近,跟着“轰……”一声响,在山头上突然炸开。

    铺天盖地地人,就象‘潮’水一帮冲了上来,然后四散而开,叫着喊着,夺路而逃。

    楚逍遥骇然变‘色’,大概被逃兵的呼啸人‘潮’所惊倒,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

    虎烈军的将士们明白了,知道神龙军为什么要跑路了,知道辽军为什么也要弃阵而逃了,你碰上这么一个势不可当的惊天狂澜,你不逃那是找死啊,即使不把你撞得粉身碎骨,也会把你席卷而去,你想逃出这个汹涌澎湃的人‘潮’,根本不可能。

    人‘潮’滚滚,如海啸一般,摧枯拉朽,席卷而去。

    义军将士目瞪口呆地看着,唯恐战阵被逃兵摧毁,一个个如临大敌,全神戒备,引弓搭箭,一致向天,但就是不敢放。那都是疯子,人家不来惹你,你就要烧高香了,你还敢找他麻烦?

    偏偏就有人敢找他的麻烦。

    黑暗里,突然冲出来一队骑士。当前一人顶盔贯甲,一手执枪,一手高举虎烈大旗,气宇轩昂,英姿勃勃。

    神龙军的人吓了一跳。有个部将带着人马就守在这里,因为辽军的逃兵大‘潮’太可怕了,大家望呆了,就这么一小下的功夫,有人竟然‘摸’上来了。

    一看是自己人,高兴了,援兵终于来了,于是扯着嗓子吼上了。

    战阵里的义军将士纷纷回头,看到虎烈骑上来了,顿时‘激’动地狂吼狂叫,他娘的,这条命总算保住了。

    霍六哥迎了上去。他认识这个人,在总帅的军议上见过,虎烈骑第二副将阿巴顿,是个年轻英俊的室韦人。

    关于这个人有段传奇般的故事,他出身高贵,是老室韦王的庶子。因为王位之争,室韦王的几个嫡子明争暗斗。老室韦王优柔寡断,迟迟没有选择继承人,结果把自己一条‘性’命害掉了。临终前,就这个阿巴顿在身边,老室韦王于是把自己中意的继承人说了出来,让他辅佐小王。阿巴顿当时是室韦王府统率马军的大详稳。这小子厉害啊,老爹一死,拔刀就砍,一口气把几个嫡系儿子全杀了,就剩那个小王。你说那小王敢留他?于是算计着要杀他。阿巴顿火大了,把小王也砍了,自己做王。

    后面的事简单了。契丹皇帝一看,你还不得了了,于是叫‘女’真人出兵征伐。阿巴顿打败了,被完颜阿骨打打得满地找牙,无处躲藏,最后还是高宝龙仗义,出手救了他一命,自此两人就在一起了。

    霍六哥自知大功告成,兴奋啦,心情也好,笑眯眯的,脑子也活了,不过看到一个蕃虏比他长得英俊多了,好心情大打折扣,忍不住要为难他一下,“此刻杀出去,由上而下,必能重创辽军。”

    阿巴顿本来就是要杀下去的,闻言微微一笑,把手中大旗递到了霍六哥手中,“请霍帅开阵。”

第二卷 跃马横空 第八十二章 杀阵

    “呜呜呜……”号角骤然吹响。

    “咚咚咚……”战鼓轰然擂起。

    义军战阵蓦然裂开,一彪骑军如雷霆之刀,狠狠剁了下去,一时间人喊马嘶,‘激’啸轰鸣的逃兵大‘潮’突然被截断了。

    ‘潮’水澎湃,连续撞击,势如狂龙。雷刀如电,呼啸而进,势如狂飙。小小的山头上,顿时血‘肉’横飞,惨烈的厮杀声震撼夜空。

    阿巴顿手中长枪蓦然化作秋日里的落叶,密密匝匝,随风而舞,如梦如幻。点点鲜‘艳’的血‘花’在落叶中洒溅,把凄凉的萧瑟倏间弥漫在落寞的空气之中。突然厉啸声起,狂风大作,落叶如刀,铺天盖地一般四散而‘射’,霎那间,只见敌卒翻飞,鲜血喷‘射’,一具具尸体就象那漫天落叶一般带着点点血‘花’轰然炸开。

    “杀……”吼声如开山之锤,重重砸在尸横遍野的山头上,一层薄薄的血雾倏然升起,渐渐弥漫了冰冷的夜空。

    长枪如林,电闪而至。战马惨嘶,庞大的身躯带着数支长枪腾空飞起。所过之处,逃卒纷纷倒飞而起,霎间坠入‘潮’底。阿巴顿在空中飞行,长枪震颤,如龙‘吟’鹰唳,瞬间化作重重雾影,坠落之际,当见人‘潮’翻涌,惨叫声划空而起。长啸突起,阿巴顿一脚跺地,身形腾空而起,飞旋间,长枪如虹,霹雳电闪,脚下人‘潮’倒撞而出,带起层层飞舞血‘花’。

    铁骑杀到,刀枪齐下,箭矢横飞,‘激’起千层惊涛。

    阿巴顿稳坐副马,长枪吞吐,呼啸杀出。

    虎烈骑从战阵中翻涌而出。

    虎烈骑如刀,一刀两截;虎烈骑如箭,一箭穿心;虎烈骑如锤,一锤断魂;虎烈骑如从天而降的飞来磐石。轰然砸下,正中大‘潮’峡口。

    ‘潮’水被阻。呼啸倒流,蓄积更大的力量,准备一击而破。

    风起云动。肆虐的火焰发出凄厉的轰鸣,随风而舞;冰冷的空气洒下恐怖的血‘露’,随风飘浮。出去。侧翼攻击,攻击……”

    如果虎烈骑是雷霆战刀,它需要长枪为伴;如果虎烈骑是无坚不摧的弩箭,它需要刀斧相助;如果虎烈骑是势如奔雷的铁锤,那它更需要护卫左右地锋锐。

    “杀……”虎烈军的将士们吼声如雷,一个个如下山猛虎。一路咆哮,一路狂奔,就在‘潮’水奔腾而来之际。一头撞了上去。

    霎时间,风云‘色’变,烈火‘激’啸,漫天地血雾骤然沸腾。

    双方惨烈厮杀。战刀、战斧。上下翻飞,人头滚滚;长枪、长矛左右喷吐,鲜血横流;箭矢如雨,肆意吞噬,草芥蚁蝼,尽在弹指间灰飞烟灭。

    虎烈十二将就象狂风暴雨中的浮萍,随‘波’逐流,上下起伏。渐渐陷入灭顶的边缘。

    因为他们的侧击。‘潮’水再度被阻,虎烈骑因此保持了速度。逐渐奔向了下山的路。

    只要虎烈骑下山了,只有虎烈骑获得了速度,‘潮’水将被击退,辽军将被包围,将被歼灭。失去了军队的奚王,拿什么来戍守蒺藜山?

    神龙军的人在燃烧,在沸腾,一腔热血在身体里翻滚,冲天豪情在身体里爆燃。

    “神龙……”独孤风两眼圆睁,蓦然举斧狂呼,“杀虏……”

    “杀虏……”神龙军地将士们冲了出去,踩着虎烈十二将的尸体,一往无前,浴血奋战。

    霍六哥抱着虎烈旗,站在战阵的高处,神情肃穆,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神龙军,在烈火中诞生,在烈火中死去。

    楚逍遥倒下了。

    血染的身躯已经无力支撑他顽强的意志,伤痕累累地肢体已经无力再战,他努力想站着,但手上的战旗染红了血迹,寒风吹来,冰冻的旗面轻轻一击,便将他撞到在地。

    虎烈十二将地勇士们还在奋战,还在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打通下山的路。

    神龙军的人也在奋战,只要一口气在,就要死战,不死不休。

    独孤风成了辽军攻击地靶子,他的兜鍪上到处都是箭簇‘射’中后的凹坑,他的铠甲上随处可见刀劈枪刺的痕迹,他的脖子和腰肋上血槽叠加,一条‘腿’已经被砍伤了,鲜血已经灌满了他的靴子,但他还在攻杀,还在像‘激’怒的雄狮一般仰首狂吼,“杀,杀,杀……”

    阿巴顿看到了下山地斜坡,看到了斜坡上密密麻麻地逃卒,看到了逃卒眼里的绝望和恐惧。

    “虎烈……”阿巴顿一拳砸到马背上,战马痛嘶,四蹄用力,霎时腾空飞起,“冲阵……”

    “冲阵……”虎烈骑地将士们高声呐喊,气势如虎。

    战马落入人群,逃卒惊呼,纷纷倒坠而下。战马控制不住了,庞大的身躯因为巨大的惯‘性’而飞速下倾,四蹄瞬间到达奔驰的极限,人马合一,如同一支厉啸弩箭,摧枯拉朽,一泄千里。

    “轰轰轰……”虎烈骑一路轰鸣,排山倒海一般,掀起擎天怒涛,转瞬间,击碎了汹涌澎湃的人‘潮’。个个摇摇晃晃,无力倒在了层层叠叠的尸体上。辽军逃卒彻底崩溃了,前面是势不可当的虎烈骑,后面是杀气腾腾的虎烈骑,到处都是凶悍的强敌,逃无可逃,只有向左山求生了。

    奔向右山的‘潮’头被击碎后,仅仅过了数息时间,‘潮’头再起,这次是带着汹涌澎湃的大‘潮’直奔左山而去。

    高宝龙驻马立于山岗之巅。

    看到阿巴顿带着一千虎烈骑从右山杀了下来,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侥幸,右山总算拿下了。

    “传令阿巴顿。叫他停止攻击,立即再上右山,防止辽人从背后展开反攻。”

    “命令第一将、第三将,从侧翼展开,迅速向左山‘逼’近。”

    “第二将从正面展开攻击,把辽军给我包围起来,给我杀。”

    号角响起。正在战场上纵马攻杀的虎烈骑听到号令之后,马上变阵,急速向左山攻击前进。

    斥候急速来报,虎王的铁卫营到了,奉虎王之名,驰援右山。

    高宝龙略略想了一下。招手把传令兵叫到跟前,“去告诉阿巴顿,铁卫营到了右山后。请他即刻向后山方向展开攻击,如果辽军已经撤回后山,则急速切断左山的退路,包围左山。”

    左山城堡前一片‘混’‘乱’。

    城‘门’不开也就罢了。堡内军队竟然阻止逃卒翻越土垣。这下‘激’怒了逃卒,双方立即打了起来。你不让我进去就是要我死,既然如此,那就是生死仇敌,老子杀了你再说。

    虎烈骑缓慢‘逼’近,屠杀继续。

    有逃卒要投降,但虎烈骑拒绝纳降,举刀就砍。

    义军不纳降。辽军又不让进。上天无‘门’入地无路,他娘的。豁出去了,老子攻你地左山。

    逃卒里有很多奚人,有很多战马。

    先前逃亡的时候,奚人骑在马上很惹眼,不但‘侍’卫亲军打他们,虎烈骑也‘射’杀他们,所以很多奚人弃马而逃。从右山逃亡地时候,奚人都没有骑马,所有的战马都丢在山底下了。

    有了战马等于有了翻越土垣的梯子,有了奚人等于有了攻杀左山的人质。戍守左山的都是汉军,没有萧干的命令,他们不敢随意屠杀奚人。

    奚人的怒火比汉人更大,率先攻杀。短短时间内,铺天盖地地逃卒开始攻打城堡了。

    逃卒在外面哀求的时候,堡内的人没办法,奚王和顶头上司有命令,你个小卒违抗军令,那就是掉脑袋啊。等到逃卒开始攻打了,里面的人阳奉阳违,顺手就把外面的人拉进去了。逃卒进了堡,安全了,‘性’命保住了,也不愿再拿刀砍人了。

    你把人一砍,麻烦就大了,还是抱头鼠窜,先跑路吧。这一跑反而麻烦了,把堡内的防守阵势冲‘乱’了。

    堡内地军官恼羞成怒,担心丢了左山,掉脑袋,急忙下令,杀,给我杀,阻止逃卒翻越土垣。

    谁愿意杀啊?那都是自己人啊,而且有些人已经逃进来了,你还要杀,你是人吗?

    长箭厉啸,像下雨一样,但都‘射’歪了。

    军官火大了,直娘贼,你们要造反啦?举刀就砍,杀一儆百。逃卒冲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当官的撂倒,杀了。

    堡内顿时就‘乱’了,守在外围土垣上的士卒本来就胆寒,正好乘着这个机会,一窝蜂全跑了,跑到第二道土垣上待着去了。

    逃卒们看到前面地人都进去了,没事,后面的人马上就急了,蜂拥向前,互相践踏。

    不急不行啊,后面的虎烈骑一直在杀人,你不赶紧进去,脑袋没了。

    堡内第二道土垣上的士卒们也支撑不住了,人山人海,害怕啊,杀吧,都是自己人,于心不忍,不杀吧,一个个都疯了,咬牙切齿地冲过来,搞得不好反而被他们杀了。

    算了,一起逃吧。于是“呼啦”一下,也跑了,跑得比逃卒还快,又跑到第三道土垣上待着去了。

第二卷 跃马横空 第八十三章 手足相残

    “起火了,起火了……”

    右山上,突然传来义军将士们惊慌的叫喊声。

    霍六哥大吃一惊,飞一般跑了过去。

    营帐东北角的大火沿着栅栏一直向北烧去,因为风大,大火沿着倾倒的栅栏点燃了山坡上的荒草,然后又点燃了山下的树林。现在火势已经很大了,已经蔓延到山下第二座山岗,把下山的路彻底断绝了。

    霍六哥傻了眼。这把火烧得不是时候,正好救了辽军。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一般在山上扎营,都要设置隔火带,这座营帐也有,但刚才逃卒呼啸而下,慌不择路,撞毁了栅栏,隔火带失去了作用,这才点燃了山坡上的荒草。

    这时,阿巴顿带着马军回来了,他也看傻了。本来还想乘势杀下去,包围左山,然后直扑右山,乘着辽军溃不成军之际,一击而下,谁知竟然发生这样的事。

    高宝龙的命令随后传来。阿巴顿摇头苦笑,现在连山都下去了,还怎么乘胜追击?楼上,居高临下俯瞰城堡。

    看了一会儿,他完全绝望了,此刻大军的士气已经没了,上上下下都想着逃命,守住左山难于登天,但他又不想轻易放弃。右山已经丢了,如果左山再丢,叛军天亮就能打到后山。后山再失,蒺藜山防线就算彻底丢了。

    燕王耶律淳带着大军正火速赶来,如果自己把蒺藜山丢了。东征就算结束。燕王和宫帐内的主战派大臣大半年的心血算白费了。自己难辞其咎,万死莫赎罪啊。

    “大王,还是急速撤回行帐吧。”奚王府的官员们不愿待在这里。这里已是一块死地。右山丢了,左山已经守不住了,假如叛军地兵力足够多,从右山派出一支军队包抄到左山后面,那左山就被包围,全完了。虽然现在右山通道被大火所阻,但山岗上地树林并不密集。义军只要派出几千人灭火,顶多一个多时辰,他们就能杀过来。所以,还是先撤回后山行帐是上策。

    此刻后山都是败兵,军心极度涣散,急需奚王安抚、重整。这些人逃回来不容易,从右山强行突围成功后,至少逃回来一半多。有军队就好办,还有反攻的机会啊。

    萧干没有再坚持。让奚王府的一个详稳负责戍守左山,然后匆忙撤回。

    临行前,萧干嘱咐这位详稳,无论如何要坚守一天,要给自己一天时间重整军队,然后自己就可以反攻右山。重新稳住蒺藜山防线。这位详稳有些才干,临危受命,很自信,认为坚守一天不成问题。他当即下令,向逃卒们喊话,叫他们戍守前五道土垣。

    短短时间内,堡内戍军已经连撤五道土垣了。但逃卒太多了。前面五道土垣上到处都是人,都是正在翻越地逃卒。而且他们一心要逃到安全的地方去。哪里是安全的?在他们心里,后山目前应该是最安全的了,至于左山这座坟墓,他们无论如何不会待。

    铁鹰带着四将虎烈军飞奔而来。

    将士们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激’战一个多时辰,不待休息,又翻山越岭急奔十里路,非常疲惫。

    高宝龙简单介绍了一下军情,然后向铁鹰建议,即刻攻打左山。

    虎烈骑一直在屠杀,早把逃卒们杀怕了,现在这些逃卒为了求生,正在攻打左山。虎烈军只要跟在逃卒后面,‘逼’着逃卒在前攻杀,左山就可以轻松拿下。如果铁鹰援军没到,高宝龙打算让虎烈骑下马,马军改步军,强攻左山了。

    铁鹰二话不说,即刻下令,第七、第九、第十一将马上展开攻击,跟在逃卒后面一路掩杀。第十正将高缘即刻率军上右山,会合第十二将和神龙军,从右山方向居高临下,‘射’击左山。

    高宝龙也随即下令,马军第一正将木桃李协助步军攻击左山。自己和第三正将海拉苏、第四正将大悲奴马上翻越右山,会合阿巴顿,以最快的速度切断左山辽军的退路,完成对左山的包围。张高儿和赢秦不敢阳奉‘阴’违了,阎王军和云朔军随即联手展开攻击,竭尽全力穿‘插’分割。奚军四面受击,无法再集中力量突围,如此一来,李锦地雷霆军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勉强守住了奚军的退路。

    但这样一直僵持不是事,必须想个办法尽快解决这支奚军,把人马调到前阵去打蒺藜山。

    李虎故伎重演,让黄涉和柴云再去把那些‘混’饭吃的找来,一人一支火把,漫山遍野站着,敲鼓吹号,大吼大叫,反正做出人山人海的架势就行了。接着又让人去俘虏营找来几个奚军的军官,四处喊话,萧干打败了,逃跑了,蒺藜山已经被义军攻陷,走投无路了,投降吧,降者不杀。

    奚军南、北两部将士顿时泄了气,绝望了。不管蒺藜山怎么样了,反正遥里部和奥里部全军覆没是事实,近在咫尺的‘侍’卫亲军无影无踪也是事实,彻底没指望了,投降吧。义军缓缓‘逼’近,是否调用百姓,列阵举火,以为威慑。李虎回书,不要点火,不要发声,严阵以待,金人必定迟疑不前。金人的目标是四十万汉人,蒺藜山形势越危急,义军处境越艰难,他们就‘逼’得越狠。所以不要担心。在天亮之前,金人绝对不会发动攻击。

    寅时末,李虎接到了霍六哥的传信。右山已经拿下,但神龙军和虎烈军第十二将损失惨重,独孤风和楚逍遥身受重伤,部将折损七个,士卒伤亡过半,神龙军和第十二将已经失去再战之力。另外,他十分沮丧地提到了右山那把突如其来的大火。这把火可能给义军带来很大麻烦。

    卯时初,马军统帅高宝龙送来书信,简单述说了前阵战场状况,我正在‘抽’调人手灭火,等右山通道打通,则率三将马军翻越右山,尽快包围左山,配合铁帅攻克城堡,同时威‘逼’后山辽军。伺机展开攻杀。

    紧接着,铁鹰传书,步军四将已开始攻打左山。军围得像只土鳖,无法突围,但义军也很难把他们打死。投降后一看,这两部竟然还有将近四千人,而义军伤损地人数,竟然和他们差不多,不过义军主要伤亡集中在雷霆军。雷霆军地主帅小‘毛’驴受伤,部将折损四个,士卒伤亡近千人。丧失了再战之力。

    相反。一直叫嚷着伤亡太大的云朔军只有不到三百人的损失。

    ‘毛’军为此大为气恼,暗自痛恨赢秦。你个小‘毛’贼,竟敢和我对着干,走着瞧,这仗还有地打,总有一天让你知道老子的厉害。

    李虎对此一笑置之。他很满意了,虽然中阵也是一万人包围六千人,但这一万人里有七千多人都是土贼,屡遭败仗,而且还各自各怀鬼胎,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能死死围住奚军,没有让他们成功突围,已经算是奇迹了。

    李虎亲自跑去看望了李锦,郑重承诺,此仗打完,首先给雷霆军和神龙军增加编制。雷霆军现在失去了战斗力,急需休整,但也不能睡大觉,顺便照看一下俘虏营吧。藜山。

    此刻天已大亮,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尸横遍野,战场之惨烈让人不寒而栗。

    李虎一路看来,越看火气越大,嘴里不干不净,切齿痛骂。从河谷地到蒺藜山的山脚下,死尸盈野,仔细看去,几乎都是汉人,顺着河道再向右山望去,也是伏尸累累,不用说,也都是汉人了。右山山顶上,敌我双方的尸体估计成堆了,李虎不忍目睹,也不想上去看了,估计死的也都是汉人。

    “直娘贼,汉人打汉人,这他娘的打得什么仗?”李虎破口大骂,“狗娘养地契丹种,你等着,老子以虏杀虏,马上就用契丹人杀契丹人。”

    接着他又开始骂辽军里地汉人,也是咬牙切齿,骂得唾沫星子四‘射’。

    从广平淀一战开始,李虎亲身接触战场,每逢对阵,必有汉人,而且汉人还是主要对手。初始虽然仇恨,但也很同情,毕竟同胞血脉,不能屠杀。其后山城、野牛原两战,他都是捡便宜,大量收降汉人俘虏,而且自己损失也很小,他的仇恨感没有增加,但今天不行了,今天义军地损失大了,他开始非常痛恨这些人。

    大家同为汉人,义军是杀虏复汉,是要摆脱契丹人的奴役,要堂堂正正做个汉人,而这些人却泯灭了良知,背根忘祖,甘心做契丹人的狗,甘心为为契丹人卖命,为契丹人屠杀自己的同族,可恨可杀。

    ‘毛’军、柴云等人跟在李虎身后,听到他不停地诅咒着,不停地叫嚷着要杀人,脸上的神情很复杂,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慷慨无言。辽东的汉人多不多?多。辽东地汉人有没有血‘性’?有。但为什么辽东的汉人要忍受契丹人长达两百多年的奴役?生存,都是为了生存啊。其中的万般苦楚,岂能用“背根忘祖”一言而蔽之?

    两人不知如何劝说,也自知没有资格劝说。

    张高儿和赢秦脸‘色’‘阴’沉,一言不发。这种汉人杀汉人的事,他两人的感触最深了。当马贼容易吗?难啦,刀头‘舔’血,拎着脑袋过日子,而追杀他们地除了蕃虏,就是汉人,而且汉人最多。当初赢秦被赶出西京道,就是因为被某些无耻的汉人反咬了一口。点。卯时末,大约早晨七点。子时:按现在的说法,就是深夜二十三点到凌晨一点。依此类推。

第二卷 跃马横空 第八十四章 兄弟,保重

    铁鹰打马而来,把攻打左山的情况大概说了一下。

    左山这座坟墓太难打了。辽军凭借各种防御设施,顽强死守。逃卒们上天无‘门’入地无路,被困在各道土垣内动弹不得。逃卒被困,义军就被挡在了外面,想进攻还得先把逃卒杀了才行。

    “总帅,即刻招降吧,这样耗下去,难有进展。”

    李虎正怨气冲天,听到这话当即就发作了,“杀,给老子都杀了,一个不留。”李虎挥舞着手中马鞭,怒不可遏,“一帮为虎作伥的无耻汉贼,留了干什么?让他们屠杀自己的兄弟姐妹吗?都给老子杀了。”

    铁鹰愣住了。这小子今天怎么了?平常不是很喜欢招降吗?从攻打左山开始,铁鹰其实已经下令招降了,但高宝龙杀得太狠了,把逃卒杀得魂飞魄丧,不敢投降了。这也是义军在左山寸步难进的主要原因。铁鹰着急啊,义军被阻左山,无法一鼓作气乘胜攻占后山,会给萧干喘息的机会,如果萧干手上还有足够兵力,他可能要反攻,如此势必影响义军南下突围的步伐。

    李虎怒气冲天,没人敢劝。这时候,敢张嘴说话的也只有铁鹰了。

    “总帅,百姓无辜啊。”铁鹰苦笑道,“现在我们需要时间,不能在蒺藜山这样耗下去。”

    这句话提醒了李虎,他马上改主意了,“‘毛’帅,你带人上去招降。你原来是怀化军的都指挥使,你上去这么一喊。事情肯定有转机。”

    “鬼帅。驼帅……”李虎转身望向张高儿和赢秦,“能否冲过蒺藜山,就看这一下了。”

    两人躬身领命。带着军队上去了。

    就在这时,后军罗中原急报,小泉河的金军已经‘逼’近后军,另据斥候探查,从卫州方向又来了一支金军,大约有三四万人,已经到达小泉河。

    李虎闻讯。当即破口大骂,“狗娘养的‘女’真人,趁火打劫啊。”

    突围第八日,清晨。

    川州。

    隆冬地晨雾很大,大灵河和周边山峦笼罩其中,朦朦胧胧,给人一种梦幻般地感觉。

    冰冻的河面上,一列列的怨军将士,一列列地怨军家眷。一列列的随军百姓,正在雾霭中走向对岸,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朦胧的雾霭中,渐渐消失在远处的大山里,渺无踪迹。

    浮桥上,马车如龙。车队一眼望不到尽头,满载着物资的大车渐行渐远,也慢慢消失在茫茫白雾里。

    与此同时,一支更庞大的军队正在沿着大灵河西岸急速前进,五彩缤纷地旌旗沐浴在‘乳’白‘色’的雾霭中,飞舞‘激’啸,若隐若现。给白茫茫的大灵河抹上了一层肃杀之气。

    董小丑站在渡口旁的一座山岗上。默默地望着消失在浓雾中的人流,眼神忧郁而落寞。整个人仿佛冰冻一般,寒气‘逼’人。

    当前形势如同这大灵河上的雾,看不清,也无从捉‘摸’,但它时时刻刻充满着未知变数,这个变数非常神奇,它强烈地吸引着自己,‘诱’‘惑’着自己,让自己坠入其中,‘欲’罢不能。

    辽人希望凭借东征扫平逆贼,重建昔日的荣耀;金人希望化解这场危机,赢得喘息的时间;刚刚崛起的虎王则希望在辽东打下一片崭新地天地,而虎踞中原的大宋则信步于棋局之外,耐心地寻找着机会。只待风云际会之日,辽东必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是凤凰涅磐,还是堕落地狱,谁能知道?

    想到自己可以亲身经历这场浩‘荡’风云,董小丑不免心‘潮’澎湃,消瘦的身躯突然迸发出无穷力量,一双眼睛忽然间‘激’情四‘射’,神采奕奕,刚毅而热烈,郁积在心里的担忧和惶恐瞬间烟消云散。即使在风云中粉身碎骨,那也死得其所,死得壮烈。

    几队骑士冲出浓雾,急驰而来。

    乾显营指挥使左传荣、副指挥使谢智斌,兴中营指挥使周策、副指挥是年君御,岩营指挥使卢龙纷纷下马,拜见主帅。

    罗青汉和董小丑是最后一批撤出兴中府的,到达川州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而这三个营奉郭‘药’师之命,从凌晨时起就开始撤离川州了。怨军到了川州后,按原定计策,要兵分两路。

    卢龙地岩营是北上接应虎王的选锋军。

    左传荣的乾显营则是东进的选锋军。兴中营刚刚建立,这次随东路军作战,边行军边整编,同时肩负护卫老营之责。

    “把几位从前方请回来,是有要事嘱托。”董小丑连寒暄之辞都免了,直接说正题,“耶律淳的大军已经到了川州,距离咸康城十里,因为天降大雾,他们停下了,没有马上展开攻击,但到了中午,雾散了,辽军就要发动进攻,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非常少。”

    董小丑手指董仲孙,“董帅是东路军的统帅,但他现在不能走,要带着前宜营坚守咸康城,把辽军阻挡在川州,给北路军和东路军争取时间。”

    “耶律淳有十万大军,而前宜营只有三千五百人,董帅能坚持多长时间,诸位想必比我更清楚,不过,耶律淳地目标不是我们,而是正在攻打蒺藜山地虎王,还有‘女’真人,所以,他在攻击过程中,必定有所保留。“耶律淳连夜追上来,最担心什么?担心我们北上,和虎王会合,因此,假如我们做出南下黑山之势,耶律淳就不会倾尽全力攻城了,他只要保持胁迫,‘逼’着我们匆忙南撤就可以了,所以……”

    董小丑手指周策、年君御,“你们带着兴中营,打着我怨军八营的旗号,在大灵河和黔州之间往返移动,做出怨军南下黑山之势,以欺骗辽军斥候,从而让耶律淳做出错误地判断。”

    “此计如果成功,董帅和前宜营就能坚持更长时间,但以我的估计,最多坚持到今夜子时,因为耶律淳绝不会在川州耽误两天。”

    “有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了。董帅如果今夜子时撤过大灵河,那么耶律淳正好在城外休息半夜,第二天清晨就可以赶赴成州,他在川州仅仅耽误了一天。”

    “我们需要的就是这一天时间。”董小丑手指卢龙,“你是北路军的选锋,你要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杀到成州,乘着萧干正在蒺藜山阻截虎王,成州治府同昌兵力空虚之际,一鼓而下。拿下同昌后,我们就掌握了主动。”

    “同昌距离蒺藜山一百里,一天内我们就能杀到。萧干腹背受敌,必定大败,虎王可以成功突围。”

    “此刻耶律淳应该杀到了同昌城。留守同昌的军队只要坚持一天,我们和虎王的大军就能赶到,如此一来,义军就可冲破辽军的阻截,顺利突围南下。”

    董小丑的手接着指向了左传荣、谢智斌,“你们能否拿下黔州、宜州,在大灵河一线阻截辽军,将成为义军能否到达黑山的关键。”

    “虎王率军一路攻击而来,怨军也是北上南下,突围后,两军必定兵力受损,将士疲惫,假若此刻受阻于宜州,被挡在大灵河以北,势必会被尾追而来的耶律淳击败,所以,两位做为东路军的选锋,务必不惜一切代价,乘着黔州、宜州的军队都被萧干调到蒺藜山阻截虎王之际,迅速攻占两州。”

    左传荣、谢智斌脸显紧张之‘色’,两人大概都没想到自己要承担如此重任,不免有些惶恐。

    “黔州距离大灵河五十里,你们现在就出发,子夜之前,务必攻占黔州治府盛吉城,否则董帅和前宜营就无法撤下去,即使撤下去了,也无法确保东路军后路的安全。”

    “耶律淳是个稳重的人,他为了确保怨军不会北上,极有可能分出一部兵马,尾随在怨军后面,保持威胁,因此,你们必须把这支军队挡在黔州,才能掩护主力北上。假如耶律淳知道我们北上了,肯定要带着马军日夜狂追,那我们的命运可想而知。”左传荣和谢智斌躬身领命。事已至此,只有豁出去了。

    董小丑望向罗青汉。罗青汉现在是这支大军的统帅,最后的命令当然由他下达。罗青汉也不谦让,连续下令。

    各营指挥使走了,罗青汉也要走了,他握着董仲孙的手,摇了两下,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有两个字,“保重。”

    “兄弟,保重。”董仲孙拍拍罗青汉厚实的肩膀,笑着说道,“我们宜州再见。”

第二卷 跃马横空 第八十五章 我是汉人

    北路军急速离开川州。

    卢龙带选锋军在前,罗青汉和郭‘药’师居中,董小丑押后。正当董小丑沿着大灵河急进之时,董仲孙突然派人飞马传信,耶律淳要约见,请他速返咸康城。

    董小丑疾驰而回,穿城而过,直奔两军阵前。

    耶律淳大约五十多岁,容貌俊伟,发须灰白,尤其两鬓,几乎全白了,一双眼睛沉郁而晦涩,额头上的皱纹很深,削瘦的脸庞看上去很憔悴,气‘色’也差,一副心事重重,心力‘交’瘁、疲惫不堪的样子。他很瘦,虽然穿着厚厚的锦袍,但感觉还是弱不禁风,好象随时都会倒下去。

    寒风吹来,耶律淳轻轻捂住嘴巴,咳嗽了几声,接着咳嗽不止,越来越剧烈,声音听起来很痛苦,人也在马上摇晃起来。

    董小丑策马走近,慢慢停了下来。面对耶律淳,他的心情有些复杂,甚至有些忐忑。

    怨军是耶律淳一手组建的,自己也是耶律淳一手提拔的,这些年来,自己和怨军都曾受到过他的很多恩惠。现在自己倒戈了,造反了,阵前相见,不免有些尴尬。

    耶律淳在辽国寇冠诸王,地位尊崇。地位上的悬殊差距给人的冲击很大,不会因为造反了,这种冲击就消失了,相反,某种时候更强烈,比如现在自己生死悬于一线,恐惧感就更加强烈。

    过去想见他一面非常难,人家日理万机,忙啦,因为怨军的关系,好不容易见一面,先是跪拜。然后简单说几句话,这位大王就走了,算是非常非常给面子了。那时候感觉最差,感觉自己不但很无耻,而且根本不是人,只是一条狗而已。

    现在那种感觉没有了。造反了,腰杆直了,堂堂正正是个人了。权势显赫的秦晋国王想见我。也只能纡尊降贵,主动阵前约见了。这种感觉非常好,真的非常好,所以归根结底一句话,这人活在世上,还是要做人,不能做狗。

    耶律淳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然后直起腰,喘了几口气。冲着董小丑招招手,示意他再靠近一些。

    董小丑理都不理他。

    “你现在可以回头。”耶律淳的口气很平和,语调中透出一股王者的霸气,“回去把军队整顿一下,然后跟我去蒺藜山,戴罪立功。”

    董小丑还是没理他。

    “天下安宁,百姓才能安居乐业,狼烟起则天下‘乱’,天下‘乱’则百姓苦。”耶律淳语重心长,“战‘乱’中。百姓最可怜,无家可归,流离失所,饿殍遍野。一百多年前,辽宋建檀渊之盟。天下才有了百年安宁,辽东蕃汉才过上了安居地日子。”

    耶律淳的口气一转,突然凌厉,“但自逆贼李弘造反始,天下‘乱’了,百姓苦了,蕃汉诸种水深火热。多少人因为战‘乱’而死?多少人因为战‘乱’而无家可归?”

    “你说你要造反,你说你要杀虏复汉,那请你告诉我,当你把蕃虏杀光了,辽东还有多少汉人可以活下来?”

    “这是一场屠杀,让蕃汉诸种互相残杀,把蕃汉百姓置于死地。这就是你的造反。这就是你的复汉大业。”耶律淳冷笑,“所谓大业。不过是李弘、李虎还有诸如完颜阿骨打之类的反贼,为了满足自己贪婪的兽‘欲’而欺骗天下人的谎言,撕开这些谎言仔细看看,除了屠杀、抢劫,还有什么?祸害天下,涂炭百姓的兽行,竟然变成杀虏复汉地大业,你不觉得太无耻,太荒谬,太可笑了吗?”

    耶律淳又咳嗽起来。董小丑默然不语。

    过了片刻,耶律淳又说话了,语气沉重,“辽东也是我们的根,也是我们的家,我们世世代代、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大草原上,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间。”接着,耶律淳神情凛冽,手指董小丑,厉声叫道,“这片土地是我们的,是我们的家园,是你们汉人抢走了它,我们的勇士用战刀和生命夺回了自己的家,然后我们以仁义治天下,蕃汉同等,共享太平,但今天,你们这些无耻的汉人背主忘恩,背信弃义,祸害辽东,涂炭生灵,该杀的应该是你们,该复地也应该是我大辽的江山。”

    董小丑再也忍不住了,怒极而笑,“蕃人若论无耻,以你为最。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就能掩盖历史,掩盖你们屠杀汉人、掳掠汉人,抢劫汉人的事实吗?你以为自己占据了这片土地,称王建国了,就能篡改国史,就能肆无忌惮地‘蒙’骗世人吗?告诉你,朗朗乾坤自有神灵,神灵的眼晴是雪亮的。”

    董小丑蓦然睁大双眼,纵声狂吼,“昨日,你契丹人屠我汉人,夺我汉人的家园,今日,我汉人血债血还,即使灰飞烟灭,也一往无前。”

    耶律淳不再说话了。他该说的都说了,该给的面子都给了,如果这个逆贼执意要造反,那就一杀了之。

    “我是汉人。”董小丑挥舞着手中马鞭,慷慨‘激’昂,“辽东是我们的家,是我们的根,辽东是我们地,是我们汉人的,我们绝不会丢弃它,绝不会……”

    耶律淳嘴角微挑,‘露’出一丝嘲讽之‘色’,接着他好象要说什么,但大概觉得自降身份,徒费口舌,又把嘴闭上了,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

    董小丑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吼了出来,心情忽然变得非常好,他放声大笑,冲着耶律淳挥挥手,然后拨转马头,如飞而去。

    “耶律淳,战场上见。”

    突围第八日,早晨。

    后山。

    后山距离左右山防线大约三里,和左右山比起来,它更高更大。如果左右山是两条看‘门’的豺狗,那么后山就是一头虎视眈眈地狼。后山有路直通左山,若想去右山,必须从这条路的中段渡河,连翻三道山岗才能到达。

    西去中京道的路,由左山到后山,然后翻越山峦即可,所以后山的防御同样重要。辽人在后山的防御阵势依山势而建。第一道防御是山下的小河,第二道防御位于山脚,第三道防御位于山腰,第四道防御位于山顶,是一个阶梯状的防守阵势。

    奚王行帐就位于山顶,此刻正沐浴在薄薄地雾霭中,围绕四周的战旗正在寒风中猎猎狂舞,可惜的是,战旗下的军队却是狼狈不堪。

    逃卒们好不容易回到了安全的地方,刚刚歇口气,军官们就开始举旗子找人了。不管是撤退还是坚守,队伍不能散,要尽快把队伍重新集结起来,这样才能保命生存。驻防蒺藜山的军队都是辽军主力,军官和士卒几乎都是老兵,这点基本常识还是具备的。

    各军损失极其惨重,有地百人都打完了,有地营只剩下几十个,有的营甚至整建制地消失了,有的将找不到自己的兵,更多的兵找不到自己的上官。活下来的人惊魂未定,不过,好歹还认识自己所在军队的战旗,还找得到自己军队驻扎的营帐。‘乱’了一阵子,奚人马军,汉人的彰武军、兴府军、崇义军和长宁军勉勉强强算是收拢了,士卒们又聚到了一起。

    天亮后,各军将士喝了点水,吃了点干粮,缓了口气,丢失的魂魄渐渐又回来了。

    就在这时,山下突然传来了密集的号角声,战马奔腾的轰鸣声,声音由远及近,迅速‘逼’近了后山。

    接着,他们看到奚王萧干和一帮奚王府的官员们仓惶奔来,飞马上山。跟在他们后面的军队在山脚停了下来,几队骑士沿着小河一路狂奔,点燃了所有堆放在冰面上的柴草。柴草借助风势,即刻熊熊燃烧,转眼间,一条长长的火龙在河面上肆虐咆哮,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很快,一支马军从雾霭中冲了出来,沿着河岸飞速狂奔,旌旗飞舞,号角长鸣,势如猛虎。

    山上顿时‘乱’了,鼓号声,叫喊声,战马嘶鸣声……各种声响‘混’杂在一起,整个后山仿佛沸腾了,要山崩地裂一般。

    “咚咚咚……”突然间,战鼓擂响了,山上数百名战鼓同时擂响,一时间鼓声震天,地动山摇。

    “翁嗡嗡……”紧接着,从山脚下和山腰上,一块块石弹飞了上天空,一路咆哮,发出骇人心魄的啸叫,铺天盖地地砸在了冰面上,河堤上。

    “轰轰轰……”石弹砸中冰面,冰屑飞‘射’,冰面碎裂,连续的响声汇集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声‘浪’,惊心动魄。

第二卷 跃马横空 第八十六章 受阻

    正从山道飞驰而来的马军看到这骇人一幕,吓得魂飞魄丧。马上骑士连声惊呼,报警的号角凄厉响起,一匹匹战马更是直立而起,扬蹄痛嘶,硬生生刹住身形。短短时间内,这支马军就停了下来,徘徊不前,更不敢靠近河堤半步。

    辽军士气陡涨,将士们齐声呐喊,声嘶力竭,战鼓更是敲得震天响,欢呼之声霎时冲破了云雾,直冲天穹。

    高宝龙从后方疾驰而至。,眼前一幕让他骇然止步,脸‘色’顿时变了。

    辽人竟然在蒺藜山防线设置了抛石车,从山脚到山顶,至少有上百部,呼啸的石弹在天上厉啸飞舞,气势惊人。

    冰面在大火的燃烧下已经越来越薄,再遭石弹的连续重击,随即纷纷碎裂,没过多长时间,冰面‘荡’然无存。

    抛石车还在投弹,石弹砸进冰河,‘激’起丈高‘浪’头,气势惊人。

    “急告总帅,大军受阻于后山,我们过不去了。”

    高宝龙连连摇头,懊恼不已。右山那把火害死了义军,如果不是那把突如其来的大火,后山早就是囊中之物了。

    李虎火速赶到前阵。

    山上的辽军看到山道上的义军纷纷让路,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其中还有一面巨大的“虎”字大旗,估计是义军虎王到了,马上擂鼓,抛石车立刻发动,又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飞‘射’。冰河咆哮,掀起阵阵冲天大‘浪’,震耳‘欲’聋的响声回‘荡’在群山之间,气势恢宏。

    义军将士们人人‘色’变。傻里吧唧地望着,感觉很沮丧,很气馁。辛苦了一晚上,死了很多兄弟,原以为可以势如破竹一泄而下了,谁知事实和预想的根本两回事,刚刚跳出陷阱,马上又掉进深渊了。

    “狗娘养的杂种……”李虎倒没什么恐惧之‘色’。张嘴就骂,怒气冲天。

    ‘激’战大半夜,义军损失很大,将士们也疲惫不堪,但仗还没有打完,而且越来越艰苦。现在主力大军正在围攻左山那座坟墓,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拿下来,然后移师后山,再打。但二十多里外,金军已经攻上来了。义军腹背受敌,难以为继,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生死悬于一线,形势越来越险恶了。

    李虎嘴里切齿痛骂,脑子却不停地转动着。骂不是事,无论如何要把后山拿下来。一般来说,现在只有强攻一途了。但如果强攻,仅这条小河就能吞噬数千条‘性’命,纯粹贴老本的事,绝对不干。

    他地目光移到了小河两侧。辽军也就是毁坏了正面的小河冰面。小河的下游通右山,而上游则蜿蜒进入了远处的密林。估计是通向蒺藜山主峰所在。抬头望向云雾中的主峰,李虎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当日大军抵挡蒺藜山时,楚逍遥曾有提议,说若想攻陷右山,最好先找几个山里人问问,看看可有幽密小径。回到行辕后自己把这件事托付给行军参谋原野,不知道办得怎么样了。野一脸惊骇,正目瞪口呆地望着空中的石弹,李虎喊了两三声他才反应过来,策马上前。

    “那件事你办得怎么样了?”李虎一说,原野才蓦然想了过来。这几天太忙了,自己把这件事‘交’给手下后,也没顾得上再问。其实下意识里也认为没有必要再问。因为攻占右山后,蒺藜山防线就算拿到手了。后山可以轻松攻占。谁能想到后山防御竟然如此强硬?这里是辽军防御要害,斥候接近不了,所以也无从探查到抛石车的事。如今大军被阻后山,找寻幽密小径的事反而成为头等大事了。

    原野匆匆跑去到自己地手下,询问这件事。时间不长,他回报李虎,派人到附近山里找过了,的确找到一个人,不过看样子似乎没什么大用,“他是一个兽医,据说专‘门’给牲畜做阉割之事。”

    兽医?兽医也要采‘药’啊,当然有用了,或许就能派上用场。“人在哪?”李虎立时燃起一丝希望。这人活在世上要有运气,运气好,做什么事都顺,山都挡不住,或许自己这次就能顺利突围。

    “人在行辕,我马上派人把他带来。”原野不敢怠慢,急忙派人去办。

    义军暂时没办法打后山,即使要强攻,也要调集所有步军。李虎随即下令,集中所有兵力,围杀左山,尽快把左山拿下来。

    ‘毛’军的劝降起到了作用。逃卒们此刻走投无路了,待在“坟墓”里就是死,如果投降反而能保住脑袋,当然要投降了,不过他们被义军骑士杀怕了,连投降都不敢。这时有一些胆子大的人豁出去了,把武器一丢,投降了。前面有走的,后面就有跟的,很快,被困在堡内的逃卒们纷纷投降了,后来就是争先恐后了。因为翻越土垣比较麻烦,他们推开了堵住城‘门’的巨型战车,从城‘门’处跑了出来。

    逃卒被清理出土垣后,‘毛’军、铁鹰随即指挥义军从正面发动了攻击,而高宝龙则指挥马军从城堡背后展开攻击,右山上的义军将士更是急速狂‘射’。辽守军被完全压制,旦夕不保。

    王府官员和将帅们已经丧失了勇气,大家极力劝说萧干撤军,但萧干就是不撤,他想凭借后山防御阵势挡住义军,等待燕王耶律淳率军来援,按照他地估计,再有个四五天,燕王的大军肯定能到。

    一些官员认为萧干失去了理智,遭此重挫后,已经‘激’怒攻心,完全疯狂了。叛军和金军联手,实力强大,而辽军已成强弩之末,士气尽丧。只要敌人发动强攻,山上的辽军根本坚持不住,势必再次崩溃,到了那个时候,全军覆没,成州随即拱手相送,全完了。

    就在众人纷纷劝说的时候,萧干的家奴白底哥突然出现在行帐内,“大王,金军主力在卫州出现,完颜宗望带着这支大军已经到达小泉河。”

    举帐哗然。

    萧干愣住了。

    金军主力?金军主力不是在前方战场上吗?夜里大家都看到了,铺天盖地的马军,几乎清一‘色’的蕃人,这不是金人的马军,难道还是叛军的?叛军里怎么会出现蕃兵?这根本不可能嘛。

    一帮王府官员、奚军将帅,‘侍’卫亲军将帅,更不相信了。他们亲眼目睹,还被蕃兵打得抱头鼠窜,那的地确确就是金军,不会有错。今夜之所以惨败,不是败在义军手上,而是败在‘女’真人手上。前几天叛军和金军打得热火朝天,那都是骗人的,是‘诱’敌之计。白底哥是萧干的心腹,一直带着斥候在蒺藜山到卫州之间探查敌情,他的话也不会有错。白底哥说,昨天下午,有斥候在卫州发现了金军主力,自己也不相信,亲自跑到卫州去查证,结果是真的,有三四万马步军,蕃汉军队都有。凌晨时候,自己正准备回行帐禀报,却发现这支军队向蒺藜山进军,在天亮时分到了小泉河。

    萧干和众人有些傻眼,想不通啦。

    如果完颜宗望地军队今天才赶到蒺藜山,那么,这三天叛军和金人的‘交’战就是真的,不是‘诱’敌之计,由此推及,夜里围攻辽军的都是反贼,但那些蕃兵又从何而来?昨夜斥候一直盯着小泉河的金军大营,完颜娄室和完颜宗弼的军队都在,并且在天亮时候已经‘逼’近了叛军的后方,也就说,夜里围杀辽军地蕃兵不是娄室和宗弼的军队。

    既不是娄室和宗弼的军队,也不是宗望的军队,难道是宗翰的军队?这好象更不可能,完全经不起推敲,因为宗翰要戍守懿州一线,他不可能把主力大军调到蒺藜山,在叛军大营里埋伏好几天。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反贼李虎在野牛原一战结束后,可能招降了蕃兵。只有这么推测,事情才有比较合理的解释。

    这随即推翻了萧干先前的判断。叛军和金人地确翻脸了,而且贼首李虎有相当地实力,不过,今夜一战,叛军也有损失,毕竟奚军遥里等四部马军都没有消息,估计是全军覆没了。奚人轻易不会投降,叛军要想全歼他们,势必付出惨重代价。

    叛军实力受损,将士们疲惫不堪,又未能完全攻占蒺藜山防线,假若此刻金军展开攻击,趁火打劫,那叛军就岌岌可危了。金军攻击的目标显然不是要消灭叛军,而是要把叛军赶进中京道,然后顺势打一下草谷,把叛军地财物、人口、牲畜掳掠一空,如此一举两得,轻松便宜。

    辽人想通了,随即破口大骂,恶毒诅咒。本来想自己捡便宜,结果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让金狗捡了一个大便宜。

第二卷 跃马横空 第八十七章 阉猪的小方

    萧干不关心谁捡了便宜,他只关心蒺藜山,关心东征之策,关心大辽的国祚命运。

    金军主力来了,要捡便宜,这对自己来说是个惊天之喜。金人贪婪,不会错过这个大肆掳掠的机会,所以完颜宗望肯定要发动攻击。金人和叛军打起来了,反贼就要把主力撤到后面去,这样就没有足够兵力攻打后山了。自己只要坚持四五天,耶律淳就来了,然后乘着叛军和金军打得两败俱伤之计,发动反攻,前吞狼后驱虎,先灭反贼,后败‘女’真,一箭双雕。

    萧干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再次要求僚佐将帅们竭力提振士气,死守后山,决不言退。

    这次奚王府的官员和各军将帅们没有坚决反对了,相反,他们贼心不死,又开始动心思了,又打上叛军的主意了。燕王耶律淳的十万大军正急速而来,无论是叛军和金军,都不会想到,不出意外的话,一击可中,如此一来,蒺藜山守住了,叛军消灭了,金狗被打败了,搞得不好还能顺势收回附近几个州县,那时,要功劳有功劳,要钱财有钱财,发了。

    有人贪婪,动了歪心思,但有人头脑清醒,还是出言劝说,都监耶律阿古哲就属于头脑比较清醒的人。

    “大王,蒺藜山只是一道防线,而中京道的‘门’户是成州,成州若失,不但叛军可以为祸中京道,金军也可以乘机进击。辽军在中京道既要剿匪,又要抵御金人,两面受敌,形势危急啊。”

    他的意思很明显,不管金人和叛军怎么打。蒺藜山都守不住了,不仅仅因为军队数量锐减,更重要的是士气没了,军心散了,稍有风吹草动,必定兵败如山倒,更有可能全军覆没,不如乘着金人和叛军‘交’战之际。退回成州,一边整顿军马,一边凭借城池之险,固守中京‘门’户。

    萧干听不进去。他的地位和阿古哲的地位不一样,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不能退守成州,更重要地是,自己负有确保东征之责。现在皇帝和宫帐大臣已经开始动摇,假如自己再丢掉蒺藜山。退回成州,皇帝马上就会放弃东征,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他坚决不撤。

    耶律阿古哲不死心,又劝。

    奚军遥里、奥里、南、北四部一万两千马军目前看来是全军覆没了。现在被包围在左山的两千辽军肯定也是全军覆没。现在我们来算算手里还有多少人。

    奚军伯德、楚里两部逃回来四千多人。‘侍’卫亲军逃回来七千多人。右山长宁军和前去支援的军队加在一起,总共五千人,但只逃回来三千多人。加上原本戍守后山的一千人,我们手上总共有将近一万六千人,就算陆陆续续还有逃兵翻山越岭而回,最多也不会超过一万七千人。

    “大王。进攻之前,我们有四万一千人,一夜之间,我们损失了大约两万五千军队,折损一个节度使。四个详稳,两个都指挥使,三个都虞侯,二十几个将军、指挥使……”耶律阿古哲有些‘激’动,痛声劝道,“大王,这仅仅是大概的数字。具体数字还没出来,或许伤亡和被俘人数比现在更多。请大王仔细想一想,这样的军队哪里还有士气?哪里还有斗志?请大王三思啊。现在撤,我们还能带回所有的人马、武器和辎重,但假如被击败,逃回去,那就一无所有。搞得不好连成州都守不住啊。”

    这话太刺耳了。如同一柄长剑刺进萧干的心里,让他又痛又怒。忍不住拍案而起,怒声喝叱,把阿古哲赶回了成州。你那么想回成州,那你就滚蛋吧。

    原野口中那个擅长阉割之技地兽医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面无人‘色’,削瘦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显然恐惧到了极致。一路走来,尸横遍野,随处可见断肢残臂,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一个山里的兽医几时见过这种可怕场面,当然吓得像筛糠一样。

    “你叫什么?”李虎冲着方进挥挥手,示意他把兽医扶起来。

    “方小儿。”兽医低着脑袋,哆哆嗦嗦地说了两个字。

    李虎笑了起来。山野蛮夫,有名字的比较少,一般也就阿猫阿狗的叫,不过叫小儿的倒是罕见。方小儿年纪不大,二十五六岁,衣裳褴镂,大概冷得实在受不了了,用荒草编了一件类似蓑衣的东西裹在身上,腰间用一根草绳随便扎了两圈。

    李虎盯着他看了几眼,脑海中不禁想起过去随老爹逃难的日子。父子俩冬天没衣服穿,也就裹着草席避寒,即使在大山地时候,也是这样。他看看身上的棉衣,鼻子忽然有些酸,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穿棉衣过冬。

    李虎忽然解开皮甲,把身上的棉衣脱了下来,然后三两下拽下方小儿身上的草蓑,把棉衣给他套上了。方小儿吓得动都不敢动,直到李虎把棉衣给他套上,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方小儿感动得热泪盈眶,长这么大,第一次穿棉衣,暖和啊,连心里都是暖乎乎的。方小儿“扑嗵”跪下,泣不成声,一个劲地磕头。

    “小方……”李虎觉得叫人家小儿太难听了,所以改口叫小方,但自己年纪小,叫人家小方也别扭,“请你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方小儿把眼泪鼻涕抹抹,仔细听。山里人啥都不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既然虎王对自己这么好,当然是知道什么说什么了。

    “你看看这座山。”李虎把他拽起来,指着远处的后山,“辽狗挡住了我的道,我过不去,想知道有没有其它的路可以翻过这座山。”

    “有啊。”方小儿忙不迭的地说道,“有好几条路,小的可以带虎王过去。”

    好几条路?李虎大喜,直娘贼,老子地运气就是好啊,随便找个阉猪的都能捡到宝。

    站在周围的柴云、原野等人一听,也是一脸惊喜。天无绝人之路,义军这下可以逃出绝境了。

    李虎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伸手就搂住了小方的肩膀,用力拍了几下,“好,好,太好了。”

    小方受宠若惊,急忙把几条路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这人脑子还灵活,知道李虎急着要离开,所以推荐了一条路况较好而路程又比较近地小路,“走这条路,大概需要三个时辰。”小方指着后山方向说道,“然后就到了这座山的后面,距离这座山大约有两里多路,那时只要我们跑得快,应该不会被契丹人发现。”他以为李虎要绕过这座山避开契丹人,哪知李虎却存心要契丹人的命。

    李虎连连点头,非常兴奋,冲着柴云大声叫道:“把铁帅请来,叫他带着第七将,跟着这位小方兄弟即刻出发。”

    柴云转身就要派人去传令,李虎又把他叫住了,“把‘毛’帅、鬼帅、驼帅、霍帅,还有宝帅,都请来,我们商量一下怎么拿后山。”

    很快,‘毛’军、铁鹰、张高儿、赢秦、霍六哥、高宝龙都到了。柴云把情况一介绍,众人大喜,乐不可支,纷纷出主意,怎么把萧干连皮带骨头一把吃掉。

    从山城出发之前,大家都以为这位奚王很难对付,唯独马军第二副将阿巴顿嗤之以鼻。阿巴顿出身室韦贵族,熟悉蕃王的事,他说,蕃王中,东北的厉害,东北诸蕃经常互相征战,都是不要命的主儿,而东南的就不行了,他们和契丹人、汉人杂居,养尊处优,多少年没有上过战场了,都是外强中干地主儿,在宫帐里争权夺利那是行家里手,到了战场上就是熊包土鳖,不行了。看看辽金历次大战,一目了然啦。当时大家不相信,毕竟这些人打义军,一打一个准,大家心里没自信。今夜一仗打下来,把大家的信心打出来了,还是李虎高明,先是击败耶律马哥,接着又击败萧干,义军再也不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兔子,而是一头凶悍的下山猛虎了。

    信心有了不等于稳‘操’胜券。铁鹰从小路包抄到辽军后方,两千多人奔袭,很难保证不会被辽军斥候发现。到了辽军后方,前后夹攻的配合也是个难题。铁鹰兵力有限,假如提前发动突袭,很可能被辽军一口吃了。

    大家商量来商量去,好心情又没了,一个个眉头紧锁,忐忑不安。

第二卷 跃马横空 第八十八章 草芥

    “就以三个时辰为准。”李虎仔细问了一下小方,随即当机立断,一锤定音。现在时间紧张,不能犹豫,再说想许多事也没用,有些事要靠老天帮忙,要看运气,走一步看一步,“一个时辰内,拿下左山,然后移师后山,于未时正发动攻击。”

    李虎望着铁鹰,郑重说道:“大叔,我们这边打响了,动静很大,你应该听得到。”

    铁鹰微微点头,神情凝重。李虎让自己带人包抄到辽军后方,显然是缺乏自信,不是不相信其它将帅,而是担心包抄失败。这可是关系到义军存亡的大事,来不得半点失误。李虎没有自信了,于是把仅有的一点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这是一种依赖,就象过去在大山时候一样,李虎一旦遇到难事,总是向自己寻求帮助。想到李虎以弱冠之龄承担如此重任,铁鹰心里就很难受。这都是因为自己‘私’心作祟,否则李虎现在可以安全待在大山里。

    想到大山,他忽然想到了大哥留下的宝贝。因为形势突变,义军南下了。南下前,自己派往部落的人还没赶回来。按照约定,如果碰到这种不可预测的突发状况,他们就返回部落,等待自己再派人去找。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希望他们没事。马上要下雪了,按时间推算,下雪前,他们无论如何回不了部落,如果被困在大山里遇到危险,大哥留下的宝贝可能从此石沉大海。

    “大叔……”李虎的喊声打断了铁鹰的思绪,把他从遥远的大山拉了回来,“正面强行攻击,我们的损失非常大,所以我只能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不管你那边发生了什么,如果一个时辰后攻击受阻。我就要下令停止攻击。”

    ‘毛’军神‘色’微凝,‘欲’言又止。只给铁鹰一个时辰地攻击时间,太短了。因为铁鹰在路上可能有所耽搁,三个时辰内未必能到达目的地,不过考虑到后山抛石车的威力,他又把话咽了回去。李虎从全盘考虑,当然不敢让义军遭受重创,毕竟金人已经来了。随时可能发动攻击,义军一旦两面受敌,势必难以支撑。

    铁鹰二话不说,躬身领命,带着小方马上出发了。

    这时,黄涉从行辕送来消息,说百姓有些慌‘乱’。蒺藜山方向地仗打了大半夜,至今还在打。而后面的金人又气势汹汹地‘逼’上来了,百姓们很害怕,各种传闻都有。黄涉请李虎即刻到百姓中间转一转,稳定一下人心。这是关键时刻,千万不要出事。

    李虎最怕的就是这些‘混’饭吃的,立即动身。

    临行前。他再一次嘱咐将帅们,要遵从军令。‘毛’军是前军的临时统帅,各军将都要受他的节制,听他地指挥,关键时刻,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一切以大局为重。南下到了黑山。安全了,想干什么都行,但现在必须克制,以免害人害己。

    “诸位齐心协力,一切顺利的话,明天晚上我们就可以杀到成州。”李虎总是很乐观,那张得意洋洋的笑脸也总是能给人以信心和安慰。

    正要动身的时候。又有急报。罗中原急书,完颜娄室已经开始攻击了。而完颜宗望的军队正在迅速‘逼’近。后军只有一万两千五百人,而金军有四五万人,实力悬殊太大,请总帅即刻调拨援兵。

    “发生什么事?”看到李虎又开始骂人了,‘毛’军急忙问道。

    “还不是那些‘混’饭吃的没事找麻烦。”李虎把书信收了起来,既没有给几位将帅过目,也没有‘交’给柴云、原野。现在蒺藜山一战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各军将打了一夜,损失大,人困马乏,都在极力支撑,这个消息暂时不能透‘露’,以免动摇军心,打击士气,影响最后的决战。

    “我巡视一圈后,直接去后军。”李虎笑道,“既然完颜宗望来了,我就要去谈谈,拖延一下时间。”

    “总帅,‘女’真人肯定要打,你要担心一点。”‘毛’军说道,“我们占据了左右山,突围在即,金人如果再不打,那就迟了,所以你尽量拖,实在不能拖的话,务必请让罗帅坚持到黄昏。如果一切顺利,到了黄昏,我们就能腾出手来支援后

    李虎挥挥马鞭,大声笑道:“不必担心,这条狗我吃定了。”说完一鞭‘抽’下,铁骊痛嘶,撒蹄狂奔,如飞而去。

    方进带着五百铁卫随后跟上,向虎啸台方向急驰而去。

    李虎的出现让慌‘乱’的百姓稳定下来。

    虎王地大旗,虎王的‘侍’卫亲骑,虎王的神骏黑马,还有虎王那永远挂在脸上的笑容和爽朗开心的笑声,足以让恐惧中的百姓感到慰籍,让他们觉得安全,让他们看到生存地希望。

    李虎骑在马上,穿行在人群里,眼前是一双双无助而祈盼的眼睛,耳畔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那喊声如轻柔的‘波’涛一般轻抚着李虎的心灵,抚慰着他疲惫的身躯。李虎紧张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心里地惶恐不安也慢慢消失,他变得平静,变得愉悦,感觉自己仿佛倘徉在美丽祥宁的仙境。

    忽然,他顿悟了,他从‘迷’悯和茫然中惊醒过来,他仿佛在漆黑的夜里看到了一点亮光,他知道了自己要寻找的东西,知道了自己行走的方向,知道了自己为谁而活着,为谁而战斗,为谁而抛头颅洒热血。

    就是他们,就是这群‘混’饭吃的人,就是这帮一直追随着东义军的汉人,就是这些命如草芥蚁蝼一般地芸芸众生,他们才是根,才是地,才是撑起天下地挈天柱石,没有他们就没有辽东义军,就没有一往无前的勇士,就没有虎王,更没有杀虏复汉地大业。

    李虎心‘潮’‘激’‘荡’,一腔豪气冲天而起,今生今世,就为草芥而战,为草根而战,为这一双双无助而祈盼的眼睛而战。

    李虎打马冲上一处高岗,仰天长啸,接着舌绽‘春’雷,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

    “辽东是我们的家,契丹人抢走了它,‘女’真人正在抢走它,我们无家可归,我们走投无路,我们揭竿而起,我们为活看而战斗……”

    李虎吼一句,方进就吼一句,铁卫们跟在后面吼一句。五百铁卫放声狂呼,声震山野。人们围在四周,人山人海,也跟在后面呼喊,“为活着而战斗……”

    “今天,契丹人在前面,‘女’真人在后面,我们没有活路了。”李虎挥舞着双臂,声嘶力竭,“我们是汉人,我们无畏无惧,我们只有战斗,为自己的家园,为兄弟姐妹,为活着,誓死血战,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

    人们的血沸腾了,千干万万的草芥蚁蝼从心底里发出了最强的呐喊。

    “我们是汉人,我们有过辉煌,我们有过荣耀……”李虎右手握拳,狠狠砸在自己的‘胸’膛上,“撕开我们的‘胸’膛,拿出我们的勇气,为辉煌而战,为荣耀而战,为汉人而战……”

    “为辉煌而战……为荣耀而战……为汉人而战……”

    人们齐声高呼,声声呐喊裂石穿云,天地变‘色’。

    铁骊惊嘶,骇然后退,前蹄高高扬起,意‘欲’转身而去。

    李虎紧勒马僵,在马上直立而起,振臂狂呼,“我们是汉人,宁为汉鬼,不做藩狗,誓死不降,死战,死战……”

    “死战……死战……”

    吼声如雷,阵阵炸响,如风卷残云般,瞬间响彻云端。

    几万人,十几万人,几十万人……从蒺藜山到虎啸台,从前线到老营,十几里方圆的丘陵上,草芥蚁蝼、将帅士卒,闻声而应,惊天动地的叫喊声渐渐汇成巨大的‘浪’涛,如海啸狂澜,轰然大作,霎时间,风卷云动,天地震憾。

    李虎策马而行,所过之处,草芥蚁蝼夹道欢呼,欢呼声里充满了无穷的战意,‘激’情四‘射’,豪气干云,“虎王,虎王……”总帅府的官员们早早迎出。黄涉、胡涂等一帮高级官吏和各级掾史对李虎已经不是敬佩了,而是崇拜了。神人就是神人,在这种生死悬于一线,军心极度不稳,草芥惊恐万分的情况下,不但从容镇定,而且还设法鼓舞士气,其心志之坚韧,手段之高绝,令人瞠目结舌,神乎其技。

    此刻,呐喊声、欢呼声还在继续,大家说话都要扯着嗓子才能听到。这样,子初、子正、丑初、丑正依次下去,恰为二十四时辰,同现在一天二十四小时时间一致。

第二卷 跃马横空 第八十九章 临战

    进了帅帐,黄涉以最快速度禀报了当前状况,“我已派出人手掩埋阵亡将士。老营正在着手准备撤离。罗帅带人正在前方收冶伤兵,填补沟壕。午时,我将带行辕撤到蒺藜山,老营也将随后撤离。”

    “行辕不能撤。”李虎打断了黄涉的话,“行辕最后一个撤离,等到所有人都翻越了蒺藜山,行辕才开始撤离。”

    黄涉骷髅眼一翻,急忙劝说:“总帅,金军就在后面,完颜宗望带着几万大军已经杀来了,虎啸台危在旦夕,我们要马上撤,迟恐不及。”

    “你带着府内官员先走,行辕留下,以稳军心。”李虎一挥手,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我亲自去后面抵挡金

    “总帅,这绝对不行。”黄涉急了。后军兵力有限,打不过金人,只能边打边撤,这时候李虎留在后面,虽然能稳定军心,但也非常危险,“你是义军总帅,是辽东虎王,在此千钧一发之刻,你的安全至关重要,不但关系到义军存亡,更关系到四十万汉人的生死,切切不可意气用事。总帅,假如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势必前功尽弃,功败垂成啦。”

    李虎理都不理他,拿起兜鍪就走。

    此刻后军能否挡住金人的进攻,直接决定着整个战局的发展,后军若败,前军则只能放弃攻击,全力回援,这一仗就算白打了。到了那时,义军损兵折将,筋疲力尽,士气涣散,无力再战。根本保不住身陷死地的四十万汉人,他们会被金人掳掠而去,所以。后军不能败,不但不能败,而且还要死守虎啸台一线,不让金军‘逼’近半步。

    后军兵力严重不足,需要援军,但现在无兵可调。只有自己和五百铁卫还可以调用,这就是全部的援军了。

    自己是义军的大旗,这杆大旗在关键时刻能起点作用,能起点作用就要去,不去不行。说实话,自己很害怕,谁不怕死?战场上刀箭无眼,或许自己走背运就死了,但这个时候只有去赌了,和天赌。和地赌,赌赢了自己就能逃出深渊,然后风云化龙,捭阖,无人可敌。

    这一仗打赢了,自己在辽东就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就是赫赫有名的贼王。为了将来能过上好日子,今天豁出老命也要拼一把,再说了,自己身边还有五百铁卫,打仗的时侯他们冲在前面,逃跑地时侯他们挡在后面,老天想要自己这条‘性’命。不容易啊,哈哈……

    李虎想到得意处,忍不住哈哈大笑,一边走,一边背对黄涉和胡涂等人挥了挥手,“诸位,晚上见。”

    “总帅……”黄涉真的急了。连冲几步。一把拽住了李虎。你个猪头要是死了,老子‘混’个屁啊?不要说报仇了。就连脑袋也保不住啊。情急之下,他“扑嗵”跪下了,声泪俱下啊,“总帅,求求你了,看在四十多万汉人的份上,请你留在行辕吧。”

    胡涂和一帮掾史看到跛子跪下了,忙不迭地也跪下了。这可是表忠心的好机会,不容错过。其实在他们看来,总帅不会有危险。总帅厉害,一夜之间,把蒺藜山拿下了,把辽军打得落‘花’流水,后面那点‘女’真人算什么?总帅一去,还不是弹指间灰飞烟灭?你个跛子也太会做戏了,佩服佩服。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进言,极力劝谏。

    李虎蛮感动的,这跛子不错,忠心耿耿,还有这个糊涂蛋,也不错,大家伙儿都不错,比那帮自以为是的老大们好多了。李虎感‘激’涕零啦,说了一大堆安慰的话,然后豪气冲天,慷慨陈词,好象只要他一到,金狗就肝胆俱裂,狼狈而逃了,最后,却‘露’了馅,说了一句让众人哭笑不得的话,“打不过我不会跑啊?”

    黄涉一想也是,这主儿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吃过亏?自己重压之下,已经心力‘交’瘁,晕头转向,忘记李虎是什么人了。黑山军副帅罗中原,虎烈军第六正将吴雄、第十三正将谭弘毅匆忙迎上。

    李虎抬头看看远处地战场,笑着问道:“‘女’真人已经攻了几次?”

    “三次。”罗中原回道,“都是试探‘性’攻击,规模不是很大。”

    “完颜宗望呢?”

    “已经到了。”吴雄说道,“就在三里之外的山岗上。”

    “金军到底有多少人?你们‘摸’清楚了吗?”李虎问道。

    “从金军将帅的战旗来判断,估计在五万人左右。”吴雄的神情有些紧张,虽然总帅来了,但没看到援军,如果仅靠后军这点人马,根本挡不住金军,“完颜娄室应该有一万人马左右,兀术从懿州支援而来,至少也应该有个两三千人,而宗望带来的大军则在三万人到四万人之间,保守估计,金军的总兵力应该接近五万人。”

    李虎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直娘贼,要和老子拼命啊?

    后军现在所处的战场距离虎啸台大约五里。

    这五里内山丘很多,山道狭窄,不利于马军攻杀,也不利于步军展开,这也是当初李虎选择虎啸台做为驻扎地的主要原因。为了阻御金人,义军这几天征调了十几万人,在山道和山道两侧的山岗上大量挖掘壕沟,埋设拒马、鹿砦和木桩,还设了很多陷阱。

    防御阵势是用来辅助防守地,真正的防守力量是军队,没有军队,你防御设施修得再好,也不过是个摆设。这个常识李虎当然知道,看了这么长时间的兵书,又经过数场大战的磨炼,早已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了,当然知道要在此地部署重兵。但是,他一直心存侥幸,认为完颜宗望未必能及时从东京赶回来。

    人算不如天算。虽然有无颜先生的暗中帮助,义军提前撤退了,顺利到了蒺藜山,但在义军攻打蒺藜山地关键时刻,完颜宗望竟然带着大军赶回来了,这实在太背运了。就差一天啊,假如完颜宗望明天回来,或者今天晚上到卫州,义军都有可能‘插’上翅膀飞了。

    李虎自怨自艾,忿忿不平地骂了几句,然后抛开了心里的沮丧,收拾好心情,打算和‘女’真人决一死战。

    罗中原给他介绍防御部署。

    虎烈军第六正将吴雄守山道,正面御敌。黑山军两个将,第一正将文远守右翼山岗。第二正将高浩守左翼山岗。

    虎烈军第八正将李远布阵于吴雄之后,策应左中右三路。同时从第八将‘抽’调两个部,五百人,做后备军。

    虎烈军第十三正将谭弘毅手上有十部马军,两千五百骑。这是阵破之后,唯一一支可以阻击金人地马军。有了他们的阻击。各将才有时间急速回撤到下一道防线,重建阵势。

    “从这里到虎啸台,共有五道防守阵势。每道阵势相隔一里,马军就靠这个距离来提高速度,阻杀金军。”罗中原停了下来,眼睛盯在临时绘制的地图上,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总帅,援兵何时能到?不出意外地话,金人马上就要展开猛攻。我们五个将的人马,最多能坚守两道防御阵势,其后不管是伤亡还是体力,都会到达极限。无力再守。”

    吴雄、谭弘毅。还有随后赶来地李远、高浩和文远都抬头望着李虎,眼‘露’期盼之‘色’。

    李虎笑了起来。神情很轻松,这让罗中原等人暗自送了一口气,估计援军快来了。

    “你们不想知道前面打得怎么样?”李虎佯装诧异之‘色’,“是不是因为金军大兵压境,你们太紧张,只顾着自己这一头,把前面的兄弟都忘了?”

    当然没忘了,整夜提心吊胆的,总帅这话说的……总帅府一直给后军传递消息,所以几个人都知道义军打了大半夜,结果因为一把突如其来地大火,阻断了义军乘胜追击的路,导致大军受阻于后山,否则现在就不是李虎一个人来,而是千军万马了。

    “有个最新的情况,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找到了一个阉猪地小方。”李虎把铁鹰绕道小径,奇袭辽军后方地事简单说了一下,“所以,我们只要坚守到黄昏,蒺藜山必能拿下,然后大军回援,就可以痛宰金狗了。”

    黄昏?罗中原几个人脸‘色’微变,呼吸突然急促起来。金军有大约五万人,而义军在这里只部署了一万三千人,这还包括总帅的五百铁卫骑,兵力悬殊太大了,即使有防御阵势做辅助,也很难坚守到黄昏,当然,也有可能守住,但一万三千人估计所剩无几了。

    “不要紧张嘛。”李虎笑嘻嘻地说道,“一万多人坚守四个多时辰,很容易,再说,我们还有冒充地援兵,有他们在后面摇旗呐喊,宗望那个狗娘养的东西必定吓得屁滚‘尿’流。”李虎哈哈大笑,全然没把金人放在眼里。

    罗中原和一帮将帅们心里打鼓,惶恐不安。不是不相信李虎,而是事实摆在这里,除非铁鹰奇袭成功,义军在黄昏前拿下了蒺藜山,否则形势异常危急。现在看来,四个时辰之内,不要再指望有援军了,只能靠自己顽强坚守。再说,有总帅亲临战场,亲自坐镇指挥,将士们信心足,士气旺,或许真能创造奇迹。

    “传书完颜宗望,我想和他谈谈。”李虎冲着罗中原笑道,“老哥,想不想和我一起去见见他?”

第二卷 跃马横空 第九十章 进攻

    兀术、完颜娄室、哈‘迷’蚩、石家奴等一帮将领围在完颜宗望的身边,听他部署攻击之策。

    兀术心情不好,脸‘色’‘阴’沉。义军和辽军打了大半夜,金军一直严阵以待,担心义军被辽人打崩溃了,谁知到了清晨,当斥候把义军攻占蒺藜山的消息送来之后,大家才知道上了李虎的当。这小子拿金人开涮,让金人陪他作戏,‘诱’骗辽军主动出击,结果萧干还真的中计了。

    兀术想想就气得慌,窝囊啦,竟然让一个猪头耍得团团转,这次无论如何要把他打得满地找牙。不过生气归生气,他倒蛮佩服李虎的,猪头手段高明啦,这种形势下还能想出破敌之策。只是李虎的运气似乎不够好,萧干虽然中计了,吃了亏,但在最后关头竟然‘挺’住了,没有放弃最后一道防线,硬是把义军挡住了,搞得猪头束手无策,进退两难。

    辽人想捡便宜,没捡到,结果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白白便宜了金人,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人捡便宜了。

    “李虎和萧干两败俱伤,尤其李虎,打了大半夜,还是被阻蒺藜山,功败垂成。”宗望面带笑容,语调轻松,显然心情非常好,“我一直希望出现这种局面,这样我们既能轻松掳掠四十万汉人,又能轻松拿下蒺藜山,谁料想还真的心想事成了。不过,李虎太狡猾,他既然能设计‘诱’出辽军,当然也有办法击败萧干,彻底拿下蒺藜山,所以我们要即刻进攻,‘逼’迫李虎‘交’出人口和牲畜,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带着人马跑了。他走了,我们就一无所获。白忙一场。”

    正说着,义军那边传信,李虎请完颜宗望出阵相见。

    “各军做好准备。只待我一声令下,立即展开攻击。”宗望冲着众人挥挥手,示意他们各归本阵,“这个汉虏不过想拖延时间而已,你们不要有任何指望,这一仗肯定要打。”

    李虎兴高采烈。冲着宗望和兀术连连拱手,“感谢两位的鼎力相助,我已拿下了蒺藜山,要走了,特意来向两位道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宗望和兀术互相看看,脸显疑‘惑’之‘色’,难道萧干主动撤走了?没道理啊,萧干夜间突袭,不会派出主力。李虎能拿下前山已属侥幸,他若想再乘势夺下后山难度太大了,除非萧干主动撤走。不过,如果你要走了,那我就更要攻击了,能抢多少算多少。

    宗望也不打算再等斥候的消息了。不管李虎是不是信口雌黄,今天都要打,马上就打,否则机会就错过了。

    “总帅,你当真不再考虑了?”宗望问了一句。

    “嗯,我认真考虑过了。”李虎认真地说道,“我南下打地盘。对你有好处,所以请你兑现承诺,把那批钱粮武器和战马都给我。”

    宗望眉头微皱,眼里‘露’出一丝杀气。

    兀术怒极而笑,“李虎,做人不要太无耻,否则要倒霉的。”

    “哈哈……”李虎大笑。“这话应该由我说才对。你们‘女’真人太无耻,不但违背承诺。赖账不还,还抢我的钱,夺我的人,这世上若论无耻,当首推你们‘女’真人。”说完他脸‘色’一冷,破口大骂,言辞恶毒至极。

    罗中原虽然听不懂‘女’真话,但看李虎那个睚眦‘欲’裂的样子,就知道他在骂人。嗬,我这位老大厉害,到了这种时候了,不说两句软话也就算了,竟然还发飙,还翻脸,还骂人,你也不看看那是什么人,那可是金国地两位皇子,你这么一骂,‘激’怒了‘女’真人,那等下打起来,他们就要拼命了。罗中原暗自叹气,叫苦不迭。

    宗望冷目而视,神情冷峻,眼神略显疑‘惑’。李虎为什么要‘激’怒我?

    金兀术勃然大怒,张嘴就骂,不过他骂不过李虎,情急之下指着李虎吼道:“汉虏,你我决战,不死不休。”

    “要打吗?”李虎斜眼瞥着他,一脸不屑,然后伸出食指,冲他勾了几下,蓄意挑衅,“金虏,你把人拉过来,我们决战,谁先撤军,谁他娘的就是畜生养的。”攻。

    宗望已经‘摸’清了正面阻截义军地虚实,一万多人的步军,两三千人的马军,实力根本不是金军的对手,而金军有四万人,足够击破义军的阻击了。

    目前看来,‘逼’迫李虎低头是不可能的了,此刻他一只脚已经跨出了这个牢笼,看到了突围地希望,不会再放弃追随他的汉人。对金人来说,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强攻,强行掳掠,不过,想到未来的局势,宗望在攻击的时候有些忌惮。

    从辽东整体局势上来说,金人首先要让义军突围南下,其次要在懿州、卫州和显州一些屯驻重兵,以便阻击辽人攻打东京。这关系到金国的命运,是头等大事,但黄龙府认为,掳掠四十万汉人的事同等重要,同样关系到金国的命运,不容有失。

    黄龙府或许以为这件事可以轻松办到,宗望和金军将帅们也抱着同样的想法,但谁能想到李虎竟然有神奇的法术,把一件根本不可能地事变成了现实,他竟然攻陷了蒺藜山。如此一来,形势就变了。此刻金军如果和义军在蒺藜山发生严重冲突,双方打得两败俱伤,对解决眼前的危机根本没有任何好处,有百利而无一害,而且,极有可能加剧眼前危机。

    宗望因此揣测到了李虎‘激’怒自己的意思。李虎还是在赌搏,拿当前危急形势来赌搏,他根本不怕金人的攻击,他认为金人投鼠忌器,‘色’厉荏苒,率军‘逼’近不过是想恐吓义军而已,其实不敢打,他忽视了金人掳掠四十万汉人的决心。

    宗望决定狠狠教训一下李虎,让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金人打天下,靠地是实力,是勇猛,是战刀。

    本来他打算正面主攻,两翼辅攻,现在他改了主意,他尽遣主力,从三个方向同时进攻,试图以凌厉一击重创义军,从而迅速突破,趁着义军主力正在攻打蒺藜山最后一道防线的时候,横扫义军营帐,大肆掳掠。为了一击而中,他在三个攻击方向各自部署了五千兵力,以绝对优势展开进攻。金军马步两军弓箭手同时‘射’出了手中长箭,一时间,天空骤然一暗,刺耳的厉啸声汇成了一道巨大的声‘浪’,由远而近,从天而降,惊心动魄。

    长箭如狂风暴雨一般,肆虐骄狂,对准义军战阵猛烈‘射’击。箭阵的密集程度超出了义军将士们的想像,他们无力还击,只能蹲伏在壕沟、拒马里,高举着盾牌,竭力自保,心里地恐惧一时达到了极致。

    良久,箭阵停。

    令旗挥动,杀声四起,金军的攻击战阵起动了。第一拨三队步卒,一千五百人,同时向义军左中右三阵发动了进攻。

    地形对义军有利,虽然金军以重兵攻击,但因为地形狭窄,也只能轮番攻击,不过义军还是受不了,应接不暇,穷于应付。

    从正面展开攻击的金军是原辽国的东京‘侍’卫亲军,训练有素,攻杀犀利。他们以五十人一个战阵,冲到壕沟前,竖起盾墙,一边阻挡义军的‘射’击,一边从盾隙间以弩弓还击,同时推出一个简易排筏,架到壕沟上。

    金军要想过壕沟,必须架桥,那壕沟太宽了,不架桥不行,于是他们就地取材,伐树为筏。木筏又宽又重,往壕沟上一架,义军想把它打掉还真不容易。

    木筏架好,金兵即刻推进,冒着密集的箭矢强攻拒马阵。

    义军士卒从拒马阵中冲了出来,拼死阻击,双方就在壕沟边缘那狭小的空间里浴血奋战。

    虎烈军第六将地将士们凭借地形优势,酣呼鏖战,不死不休。

    此刻虎王就在后面,几十万兄弟姐妹就在后面,无路可退,为了汉人地辉煌和荣耀,死战,死战。吴雄身先士卒,亲临前阵,亲自带着扈从们阻杀金兵。他的战旗‘插’在阵中迎风狂舞,他地战刀挥舞在敌人头上,鲜血淋漓。主帅不要命了,和将士们同生共死,这极大地鼓舞了士气,没人退缩,没人怯战,第六将的勇士们一往无前,“杀,杀,杀……”

    攻击左右两翼的金军同样是汉人,同样来自辽军的俘虏,同样凶猛。

    左翼山势较陡,金军攻击有些吃力,伤损较大,而右翼山岗较为平缓,金军容易展开,稍稍攻击一阵后,他们随即派出了第二拨人马,增加了攻击人数。黑山军第一将部署在前阵御敌的人数不够,被迫撤出,于中阵再战。

    黑山军第一正将文远亲自赶到前面督战,并向总帅李虎求援。

第二卷 跃马横空 第九十一章 陷阱

    战场上,双方将士以命搏命,血腥厮杀,壕沟成了吞噬生命的野兽,拒马鹿砦成了撕裂生命的猛禽,金军每夺取一条壕沟都要付出惨重代价,而义军每弃守一条壕沟也会留下成片尸体。

    金人攻势如此猛烈,让罗中原和一众手下措手不及,急忙亲赴一线指挥,而一线将士完全窒息了,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除了拼死攻杀外,脑子里已经没有任何念头,连逃跑的念头都没有,敌人太多,蜂拥而至,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杀敌,根本没时间想着逃跑,其实,这时候逃跑死得更快。

    在战场后方的山岗上,李虎则火冒三丈,怒声痛骂。

    又是汉人杀汉人。

    那些金军都是披着‘女’真人‘毛’皮的汉人,那些人丧失了良知,泯灭了天良,心甘情愿做蕃虏的狗,做蕃虏的奴才,为蕃虏屠杀自己的同胞,屠杀自己的兄弟姐妹。

    李虎气得睚眦‘欲’裂。辽东汉人太多了,每打一仗,都能看到汉人杀汉人,由此想及,当年契丹人镇压李弘大起义,估计辽狗的汉人军团也是选锋,也是主力。无耻啊。这么大一个辽东,成千上万的汉人,竟然就只有这么一小撮汉人还有良知,还有骨气,还知道自己是个汉人。

    悲哀,悲哀到了极致。蒺藜山送来急书,左山已经攻克,辽军的整个前山防线已经拿下。

    义军主动招降。给了左山辽军一线逃生的希望。当义军发动强攻之后,辽军担心顽强死守会遭到义军地报复,被义军血腥屠杀,于是一部分将士阵前哗变,杀了那个要与左山共存亡的契丹主帅,投降了。左山辽军投降,给义军争取了时间。

    现虎烈军四将马军、五将步军,阎王军和云朔军,大约两万多人已经在后山集结。准备于未时正发动攻击。

    神龙军、雷霆军和虎烈军第十二将损失严重,无力再战。现神龙军主帅霍六哥和第十二正将楚逍遥分别率军驻守左右山,与民们一起清理通道,做好全军翻越蒺藜山的准备。雷霆军负责看守俘虏。因为俘虏过万,汉蕃都有。其中不乏‘阴’谋逃跑者。雷霆军受损过度,力不从心,主帅李锦担心出事,向总帅行辕求援。老营主帅罗思南急调三万百姓,帮助雷霆军看押俘虏。

    李虎的心情刚刚好一点,前方战场就响起了金钲之声。

    金军看出了义军防线的破绽,随即向义军的右翼阵地调遣重兵,打算从这里打开缺口。黑山军第一将兵力不足,无力抵挡。连续向后方求援。右翼山岗的地形不利防守,就算再投上一个将的兵力也无法扭转形势,不过徒增伤亡而已,所以罗中原当机立断,下令全线后撤,撤到第二道防御阵势。

    虎烈军第十三将随即出动,列阵于山道两侧的山岗上,准备阻击金人地马军。

    金人步军以最快的速度打通了山道。随着号角响起,一支由渤海人组成的马军呼啸冲过,直杀前方。

    “呜呜……”虎烈骑的号角吹响了。

    第十三正将谭弘毅一声令下,布阵最前方的三百骑从山岗上飞驰而下,迎头撞上渤海人,一时间,人喊马嘶。双方将士奋勇搏杀,‘激’烈地厮杀声响彻了山野。

    义军需要时间后撤,需要时间重新布阵,更需要时间休息一下,喝口水喘喘气,即使是几息时间,也非常宝贵。这个时间的长短。全靠虎烈骑的阻击,需要他们用生命来换取。

    山道狭窄。双方马军都跑不起来,只能纠缠在一起互相砍杀。渤海人不但凶猛,战阵配合也娴熟,即使在狭窄的山道上,也能三五成群,有效杀敌。

    虎烈骑第十三将是临时组建的,将士们来自神龙和阎王各军,这些人过去大都是马贼山匪,他们打仗的时候没什么战阵,靠的就是勇气,就是冲锋,能打就打,不能打就逃,所以双方刚一‘交’手,差距出来了,虎烈骑的人接二连三地被渤海人砍倒马下,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撤,撤,撤……”带队地部将不待接近渤海人,调转马头就跑。大家早就想跑了,看到令旗一倒,“呼啦”一下全跑了,一个个打马如飞,满山‘乱’窜。

    渤海人继续冲锋,他们的任务是一直追着义军杀,最大程度地杀伤敌人,把敌人杀得肝胆俱裂,不让他们有重整战阵的机会。

    山道转了一个弯,平坦了,然后是一个长长的斜坡。远处,一支虎烈骑吹响了号角,数百人马开始发起冲锋。

    渤海人骤然加速,这个时候谁的速度快,谁就能占据优势,而斜坡正好帮助战马加速。“呜呜……”冲锋的号角接连吹响,渤海人士气如虹,一路狂飙,呼啸冲下斜坡,战马速度倏然提起,四蹄腾空,直飞坡底。

    “轰轰轰……”突然间,冲在最前面的战马全部掉进了陷阱,后面的战马根本来不及刹住身形,跟着冲了下去,霎时间,战马痛嘶,士卒惨嗥,人马互相践踏,鲜血横飞,惨不忍睹。

    斜坡上地渤海人声嘶力竭地叫着喊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勒紧马缰,一匹匹战马直立而起,意‘欲’刹住飞奔之势,但后面的战马还在飞奔,“轰轰轰”连续撞上,这下场面更‘乱’了,有的战马倒地翻滚,有的战马被直接撞飞了出去,马上骑士更惨,有的被踩压而死,有的飞上了空中,坠落下来后也是尸骨无存。

    渤海人大‘乱’。虎烈骑迎头杀到,肆意砍杀,长箭漫天厉啸。

    渤海人地后阵也是‘混’‘乱’不堪,数百骑都停了下来,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就在这时,山道两侧的山岗上,一队队虎烈骑呼啸杀出,乘着渤海人措手不及之际,拦腰把他们砍成了几截。

    “杀,给我杀……”谭弘毅长刀如虹,电闪间,一颗渤海人的人头已经腾空飞起。

    虎烈骑将士以狼群之术四面围攻,刀枪棍‘棒’呼啸而上,连人带马一起杀,逮什么砍什么。

    渤海人拼死抵抗,报警的号角更是震天响。入崩溃的边缘。

    李虎、罗中原,还有一帮义军将领,至此总算领教了金军的厉害。金人攻起来之后,就像‘潮’水一般,掀起一‘浪’又一‘浪’地高‘潮’,连绵不绝,其气势之旺盛,毅力之坚强,体力之强悍,让人瞠目结舌。

    金军也是人,也要停下来歇口气,但他们倚仗人多地优势,轮番攻击,轮番休息,这时,金军就是呼啸的‘浪’涛,而义军则是阻止‘浪’涛地堤坝,不过现在看来这‘浪’涛太大太猛,堤坝支撑不住,岌岌可危了。义军没有足够的兵力,只能连续作战,一个时辰打下来,不行了,支撑不住了,战阵屡屡告破,伤亡也越来越大。

    这样打下去,无论如何也坚持不到黄昏,必须想办法加固防御阵势。壕沟可以有效阻截马军,但金人的步军太厉害了,攻击异常有力,占据拒马阵后,把简易排筏往上一架,道路就通了,马军就可以过来了。步军在马军的掩护下,可以肆无忌惮地进攻,把义军压得死死的,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李虎想到了夜里围攻辽军的办法,决定让壕沟烧起来。壕沟烧起来,事情就会不一样,既可以阻绝金人马步军相互支援,又能隔断攻击步军,让他们前后阵脱离,如此义军不但能获得喘息时间,还能奋起还击,大量杀伤敌人。

    李虎随即传令,请老营主帅罗思南即刻调集人手,把后面三道防御阵势的壕沟加宽,并且在里面填上荒草和树木,洒上引燃的火油。火油不够用了,就把酒运来,把酒直接倒在壕沟里烧。

    传令兵刚刚离开,罗中原就来了,“总帅,左山已经拿下,此刻完全可以从前面‘抽’调援兵,即使只有一个将也行。我们已经支撑不住,各将损失严重,将士们一刻不停地厮杀,已经筋疲力尽,这样打下去,纯粹是送死啊。”

    李虎也是急得团团‘乱’转,不过他还是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脸上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并且还开了一句玩笑,“老哥,你今天好象要走运啦,不但印堂发亮,脸上的麻子也发亮啦,哈哈……”

    罗中原哪有心思开玩笑,追在他后面要援兵。

第二卷 跃马横空 第九十二章 快跑

    “老哥,不要慌嘛,你手上还有人,还有三道防御阵势,你急什么?”李虎笑道,“距离黄昏还有三个多时辰,你一个时辰退守一次,时间刚刚好,等你无路可退的时候,援兵也就来了。”

    罗中原气得恨不得吼他一嗓子。一个时辰不到,义军不但丢了第一道防御阵势,连第二道防御阵势都要丢了,这个时候你还说什么风凉话?“总帅,请你务必调派援兵……”罗中原一直认为李虎有神奇的法术,每到关键时刻就能使出来,这次也不会例外,所以他仗着自己是罗思南的老哥,连连催‘逼’。

    李虎把自己火烧壕沟的想法说了一下,“老哥,不要急,再扛一会儿,等到后面准备妥当了,我们就撤。”

    这个办法或许有点效果,但要想坚持三个多时辰太困难了,尤其是伤亡,随着体力下降,会越来越严重,这样打下去,搞得不好五个将要折损一大半,“总帅,即使‘抽’调一个将的援兵,也能缓解眼前的危局啊。”罗中原连声哀求。虎烈军人多,打掉两个将还有人,但黑山军只有两个将,打完了就没了,以后还怎么‘混’?

    “辽狗在后山部署了一百多台抛石机,我们要想打下来,人少了根本不行。”李虎正打算解释几句,忽然想到了抛石机的事。

    当初在山城的时候,自己叫柴云督造过,不知造得怎么样了,不过现在老营里有三十多台抛石机。是从龙化和山城缴获的,因为是拿来守城用的,所以体积比较大。撤退地时候曾打算扔了,但自己舍不得,特意叫老营的工匠拆散了搬运。不出意外的话,这些抛石机现在就在老营里。

    李虎急忙把王大忠找来,面授机宜,“你告诉罗帅,不管想什么办法。都要把抛石机架起来,否则,我们挡不住金兵了。”

    王大忠答应一声,飞马而去。

    火烧壕沟能起点作用,抛石机在关键时刻也能发挥威力。但这都是辅助防守,治标不治本,解决不了关键问题,关键问题还是人啦。

    吴雄也来了,浑身浴血,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至,手臂上捆着一条布带,上面血迹斑斑,显然是受伤了。“总帅,第六将损失严重,粗略估计一下,至少六百多人。黑山军第一将的损失也很大,他们撤回到第二道防御阵势的时候,大概数了一下,至少折损五百人,到目前为止。估计他的损失已经超过八百人了。黑山军第二将的损失也有五百多人。第八将各部已经支援上去了,不出意外的话,至少也损失了两三百人。总帅,我们需要援兵,需要援兵啦。”

    李虎说了几句废话,对援兵地事只字不提。

    吴雄急了,手指灰的天空。大声说道:“总帅,距离黄昏还有三个多时辰,我们支撑不下去。假如各军将的损失持续增长,士气势必低‘迷’,战斗力骤减,其后就是兵败如山倒,一发不可收拾。”

    罗中原也劝。谭弘毅也劝。但李虎不为所动。

    李虎从大局出发,当然认为攻打蒺藜山更重要。那关系到义军存亡啦,而罗中原和吴雄等人想法不一样。义军存亡那是李虎考虑的事情,他们只要考虑这一仗的胜败,自己麾下军队地存亡就可以了,所以对李虎拒不调发援兵一事非常不理解,想不通。

    李虎给他们‘逼’急了,扯着嗓子吼了一句,“我手上还有一万多俘虏,你们要不要?如果你们要的话,我马上派人去俘虏营,你们要多少,我给你们拨多少。”

    要,为什么不要?俘虏也能用,拉到战场上就能打,我一个队里补充几个,一个将有一百个队,每个队如果补充五个,那就能补充五百人,绰绰有余了。再说了,这是辽军俘虏,又不是金军俘虏,我还怕他们临阵倒戈啊?现在双方厮杀得这么‘激’烈,谁也不会收降,逮到就杀,他怎么倒戈?倒戈就是送死。俘虏上来了,要想活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死里求生,靠手上的战刀讨活路,谅他们为了生存,不敢不拼命。

    罗中原、吴雄、谭弘毅把嘴一张,异口同声,“我要。”

    你们敢要,我就敢给。李虎就是赌徒,到了这个生死关头,他也豁出去了,谁怕谁啊,大不了同归于尽。

    “传令雷霆军李锦,即刻调拨五千俘虏。”李虎毫不犹豫,当即手书一封‘交’给了方进,“你带四百铁卫过去,把俘虏押过来,记住,要汉人俘虏。”

    方进收好书信,带着一队铁卫急驰而去。军随后追杀,而是步军在前,马军在后,稳步推进。义军设置的几个陷阱,都被金军发现了,没有起到作用,只能迟滞一下敌人的行军速度。谭弘毅带着马军沿途设伏,打算攻一下,但金军各部之间距离太近,下不了手,反而被金人的马军赶得四处逃窜,狼狈不堪。

    午时三刻,第一批俘虏押到了。他们被绳子栓成长长一溜,惊恐不安地站在山道上。罗中原、吴雄、李远、高浩、文远各带扈从飞马而来。这些俘虏就象待卖的牲口一样,无助的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在这里,罗中原就是卖主,而吴雄等人则是买主。罗中原手指文远,大声叫道:“黑山军第一将,补充五百。”文远一招手,扈从们打马飞奔,一路数过去,到了第五百人处,飞身下马,一刀砍断绳索,押着五百人急速赶赴战场。

    “虎烈军第六将。补充三百。”

    吴雄亲自带着扈从数了三百人,然后押着就走,“快,快跑……”有个俘虏大概太害怕,一不小心摔倒了。扈从冲上去,抬手就是一刀,人头落下,鲜血四‘射’,溅了周围人一头一脸。俘虏们大骇。撒‘腿’就跑,唯恐落在后面被杀了。

    李虎驻马停在第三道防御阵势地后面。

    数万百姓正在撤离。人多就是好,短短时间内,壕沟被挖宽了,壕沟内也填上荒草树木。洒上火油了。百姓们看到李虎的大旗,马上认出骑在黑马上地人就是虎王,随即停了下来,‘激’动地连声呼喊,“虎王,虎

    李虎挥手致意,叫他们即刻撤下去。百姓们本来很惊慌,看到军队后撤,将士们浑身浴血。以为前方的仗打败了,一个个提心吊胆的,这时看到虎王,胆气又上来了,心也不慌,气也不喘了。只要虎王在,没有打不赢的仗,没有过不去的坎。

    一个白发老者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远远跪下。李虎眼力好,一眼认了出来,就是龙化城外那个哀求自己带他回家的老者。李虎飞身下马,一路小跑,把他扶了起来。

    “你年纪大了,不要再冲锋陷阵了。”李虎笑道,“你要保重好身体。这样才能活着回天朝,活着回家。”

    “虎王说过,回家地难很长,很艰辛。”老者转身指着远处山岗上若隐若现的金军战旗,眼‘露’愤恨之‘色’,“辽东的狼又多又狠,要想回家。就要把这些狼宰了杀了。我年纪虽大。但打狼地力气还是有。”

    李虎大笑,“打狼的事‘交’给我吧。你只要活着就好。”

    “虎王,我们什么时候翻越这座山?”老者问道。

    “今天晚上。”李虎斩钉截铁,“今天晚上,我们就翻过这座山。”

    俘虏上来了,各小队都得到了补充,士卒们高兴了,士气又来了。

    第六正将第六部第六小队的队将唐羽领到了五个俘虏,这是最高限了,但他很不高兴,因为他的小队只剩下十四个人了,五个俘虏太少了,不够。

    五个俘虏地眼睛都盯着对面地金军,神情很恐怖,因为对面的敌人太多了。现在他们总算明白了,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押到这里,看样子,今天死定了。“你们是汉人吗?”唐羽厉声问道。

    五个人忙不迭的地连连点头,害怕惹恼了这位上官,脑袋掉了。

    “你们是哪支军队的?”唐羽又问。

    “我是彰武军的。”“我是兴府军的。”“我是崇义军地。”

    五个人,有三个来自彰武军,其中一个年轻魁梧地大汉引起了唐羽的注意,“你叫什么?”

    “愣子。”那汉子扯着嗓子叫道。

    唐羽皱皱眉,喜欢上了,看得出来这是个粗人,粗人一般都很淳朴,听话,好使唤。

    “两个月前,我是泰州德昌军地押队。”唐羽自我介绍,“现在,我是辽东义军的队将。这里和辽军没什么区别,每月发俸薪,比辽军多,唯一不同的就是辽东义军是我们汉人的军队,是为我们汉人打仗。”

    五个人听到俸薪两个字时,眼睛稍微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无光了。在哪不是打仗杀人,这里钱多,当然要在这里‘混’了,只是,对面有那么多金人,只怕这条小命保不住啊,无命享受。

    唐羽指指摆在地上的武器,“把吃饭的家伙拿好。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兄弟,要想活下去,就要一条心,听到没有?”

    五个人刚想说话,就听到对面鼓声大作,接着一团黑云从天而降。

    唐羽一个鱼跃,飞身跳下壕沟,贴着沟底藏好身躯,再抬头,只见五个新兄弟都躲在自己边上,一个个面无人‘色’,恨不得把脑袋塞进土里去。

    “嗡……”随着一声沉闷巨响,长箭如雨点一般钉进地面,气势惊人。

第二卷 跃马横空 第九十三章 点火

    金军势如破竹,挡者披靡,这让完颜宗望和一帮将帅们对此仗充满了信心,不过,义军的顽强和坚韧却大大出乎他们的预料。

    在他们眼里,义军不堪一击,这也是他们胆敢把义军放到蒺藜山下,打算用胁迫威‘逼’李虎低头的原因,也是黄龙府执意要掳掠四十万汉人的原因。

    这几年,金人打辽军,一打一个准,把辽人打得落‘花’流水,而辽军打义军,也是一打一个准,把义军杀得无处藏身,由此类推,义军当然不堪一击了。虽然最近几个月,李虎异军突起,在上京道连打胜仗,但决定‘性’的一战却是金军帮忙打的,而且李虎用上了野牛阵,有投机取巧之嫌,因此,完颜宗望嘴里说重视,心里却瞧不起,根本没把李虎和义军当作自己的对手。

    事实也的确如此,今天这一仗打得很顺利,把李虎和义军打得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义军损失惨重,一退再退,按道理,此刻义军的士气、兵力、体力都不行了,即使没有崩溃也难以支撑了,谁知正当他们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义军却神奇般地恢复了,士气旺盛,兵力充足,体力充沛,一个照面打下来,把个金军打得狼狈不堪,竟然抵挡不住,撤了下去。

    完颜宗望大为惊讶。根据斥候的回报,义军主力都在蒺藜山方向,十几万追随义军南下的汉人正在掩埋尸体,清理前山通道,运送武器辎重的大车更是排成了长龙。看得出来,义军正准备强攻后山,争取以最快速度攻占蒺藜山,摆脱目前地困境。既然没有援军,李虎用什么办法突然让一支濒临崩溃的军队起死回生?难道那个小汉贼真的有神仙术?

    完颜宗望不相信,下令增加兵力,加快攻击节奏,再攻。飞溅。一具斜躺在壕沟边上的尸体弹了两下,滚进了沟底。

    金人手执盾牌,飞速奔来。

    “‘射’,‘射’……”唐羽躲在拒马后面,冲着身边的士卒大吼大叫。几个弓箭手对准金人的脚。同时松开弓弦。长箭厉啸而出。金人措手不及,最前面的几个人痛声惨嗥,其中一个站立不稳翻身栽下沟壕,立时被沟里长长的尖木桩‘洞’穿而过。另外几个咬牙坚持冲了过来。

    “杀……”唐羽飞身跃起,连人带盾,迎面撞上。冲在最前面的金人躲闪不及,脚下中箭又痛彻入骨,无力抵抗,当即被撞进了沟里。一声凄厉地惨叫从沟底传来,随即就被‘激’烈的厮杀声掩盖了。

    义军将士蜂拥而上,短兵相接。五个俘虏也冲了上去。这时候往后逃,肯定被砍头,躲在拒马阵里也是死,只有向前冲了,杀一个赚一个。

    愣子瞪大双眼,纵声虎吼。一刀崩开了敌人的战斧,跟着抬‘腿’就是一脚,他的速度非常快,敌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倒飞而起,“扑嗵”一声掉进沟里,声息全无。“狗娘养的。不让老子活,老子就杀了你,杀……”愣子侧身躲过刺来地长枪,顺势抓住枪柄,用力一拽。他的力气很大,对手措手不及,被硬生生拉进两步。愣子战刀如电。“扑哧”一下把对方刺了个通透。

    金兵持续攻击。一个战阵接一个战阵,而攻击士卒也是连续越过排筏。很快便占据了人数优势。义军抵挡不住,退入拒马阵,继续奋战。

    有俘虏害怕了,掉头逃跑。后面也是壕沟,壕沟上有排筏,越过排筏就能退到中阵,但中阵的义军士卒毫不客气,抬手就‘射’。俘虏中箭,翻身掉进壕沟,死了。这下把俘虏们吓住了。既然逃跑是死路,只要返身再杀了,只要捱到金钲敲起,就能安全撤回中阵,那时就算暂时捡了条‘性’命。

    唐羽的小队在金人猛烈的攻击下,已经支撑不住,士卒们接二连三地阵亡,很快,他们就退到拒马阵的后面,再退就是壕沟了。两个金兵左右夹击而来,战刀战斧呼啸而下。唐羽勉强挡了两下,手中战刀突然折断。金人雷吼,刀斧齐下。唐羽怒声狂呼,举着半截战刀直刺金人,狗娘养的,同归于尽吧。就在这时,一杆长枪横空而至,仿若千钧神器,挟带风雷,势不可当。不待刀斧落下,长枪已经砸上两名金兵。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了,那两名金兵突然倒飞而起,好象身如稻草,一阵风就把他们掀了起来。

    又有两名金兵杀来。“滚……”一声雷吼,愣子出现了,魁梧的身躯挡在了唐羽身前,手中长枪一折两段,恶狠狠地刺进了两名金兵地‘胸’膛。

    唐羽看傻了。这人好本事,天生神力,最强悍的杀人屠夫,太厉害了。他翻身跃起,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把战刀,背靠愣子,扯着嗓子叫道:“兄弟,背靠背,杀,杀……”

    “不行了,挡不住了,快撤吧。”愣子抢了一柄战斧,一边挥斧狂剁,一边大声吼道,“再不跑我们就要死了。”

    唐羽抬头望向远处,寻找正将吴雄的大旗。

    大旗还在前阵飞舞,吴雄带着扈从们正在厮杀,但伤亡太大了,金军发了疯,后续军队源源不断地冲上来,已经不是轮番攻击,而是全面爆发了。

    “点火,点火……”吴雄断然下令。中阵义军看到号旗挥动,弓箭手们立即点燃了手中长箭,对准前阵壕沟一阵狂‘射’。

    壕沟里的荒草立即被点燃了,整条壕沟都烧了起来,“轰……”转眼间,大火冲天而起,火焰飞舞,浓烟滚滚,架在壕沟上的排筏随即陷入了火海。

    金兵顿时‘乱’了。逃吧,没有命令,擅自后撤就是死,不逃吧,后路被大火阻隔,后面的人无法支援,这里的人全部被困死了。

    “擂鼓,杀,杀……”吴雄连声狂吼,率先反击。

    “咚咚……”战鼓敲响,中阵义军呼啸冲出,越过壕沟,铺天盖地地杀进了前阵,围着金兵疯狂砍杀。

    完颜宗望眉头紧锁,两眼盯着前方的大火,凝神沉思。

    这把火烧得他有些胆寒。夜里辽军惨败,估计也是遭到了义军地火袭。如果义军点燃每一道壕沟,今天的仗就不好打了。

    忽然,他明白了李虎为什么要自陷绝境了。这是好地方啊,地形对他非常有利,不管是攻击还是防御,对他都有利,而且他手上有四十多万汉人,力气活有人干,挖壕沟,砍树木,设拒马,运辎重,想干什么都能很快干成。在这种地形下和这么多汉人作战,如果事先没有充分的准备,没有认识到义军所占据的优势,这一仗极有可能翻盘。萧干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没有必要主动出击,几万人守个蒺藜山,谁都过不去,但他瞧不起义军,认为义军不堪一击,结果出动出击,遭受重创。

    自己是不是犯了和萧干一样的错误?

    兀术、石家奴都在前阵指挥攻击,看到主帅迟迟没有做出回应,任由被困的金军被义军包围杀戮,急忙派人询问,是不是继续攻击?

    宗望有些犹豫,但他马上想到了黄龙府,想到了皇帝地命令。皇帝和黄龙府对这四十万汉人势在必得,假如自己没有完成命令,让李虎带着四十万汉人逃了,自己这张脸往哪搁?

    宗望转脸望向了娄室,他想听听娄室的意见。

    “萧干已经败了,败在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娄室很平静,语调不疾不缓,“契丹人也罢,我们也罢,长处都是马军,都在野战中求胜。当年契丹人打大宋,屡屡受挫,原因就是如此。我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崛起,战无不克,也是如此。”

    娄室说得很含蓄,而且话说了一半,不说了。其实,以他的身份,后面的话也不能说了。

    在他看来,今天在这个地方,契丹人和‘女’真人都上了李虎的当。契丹人主动出击,中计了。‘女’真人主动攻击,也是中计。拿自己的短处打李虎地长处,结果可想而知。这仗打到现在,看上去金军攻击顺利,其实损失很大,根本不划算,而且前面有没有陷阱,谁都不知道。李虎玩这种虚虚实实地把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现在把萧干打到后山不敢动弹,完全可以把主力调到后面来,乘着‘女’真人没有防备的时候,发动致命一击。这种地形作战,对金军极其不利,一旦陷入包围,死伤无数。

    娄室很佩服李虎,这个小汉贼要么是天才,故意置自己于死地以设陷阱,要么是运气好,无意中挖了好大一个坑。

    目前地形势看上去似乎对他不利,但若往深处一想,整个局面正在被他所控制,因为黄龙府有个死命令,无论如何要帮助李虎南下。黄龙府胃口大,皇帝和大臣们坐在宫帐里,想当然,鱼‘肉’与熊掌都想要,但前线的形势瞬息万变,鱼‘肉’与熊掌若想兼而得之,难度太大了。宗望犹豫不定,正是如此,难作取舍啊。

    宗望想了一会儿,最后‘欲’望还是战胜了理智,“传令,发力猛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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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国风云录介绍:
北宋末年,靖康之役,让原本孱弱的宋帝国雪上加霜,摇摇欲坠。李虎,一个穿越者的后代,横空出现在这个动荡不安充满变数的年代,试看他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改写这段宋帝国的耻辱史。
从三人建军,到麾下千军万马;从一个众人欺凌的傀儡,到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霸主。李虎,以超越时代的前瞻性,直面闪烁在北宋末年历史天空上的众星。岳飞,宗泽,李纲,金兀术,耶律大石,秦桧,这些在李虎父亲故事里流传的人物,悉数登上时代的舞台。
这里有被金人叹为“撼山易,憾岳家军难”的岳家军;有壮志饥餐胡虏肉,谈笑渴饮匈奴血的豪情壮志;更有马踏联营,千骑卷平冈的壮丽战争场面。
正所谓胜百人者为豪,胜千人者为杰,胜万人者为英雄,群雄竞逐天下乱,风起云飞定江山。操戈被甲,万骑呼啸,尽在《大宋帝国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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