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义子
卢象观、牛金星与一众土默特部骑卒拜别楚行之后，便踏上了行程，朝着京师而去。
诸多变革自然有李岩、田见秀操持，楚行则连忙巡视各城池，他不敢轻信手下人汇报的情况，以免被蒙蔽而不知。
虽然只是短暂的接触，李香君便认定楚行是表演大家，走到哪里都要请教，而跟在楚行身边儿，总是能见到一些他意想不到的场面，对她的创作也颇有帮助。
即便是楚行百般不愿，李香君依然厚着脸皮跟随，别看李香君年纪不大，但是已经在平山墩学会了骑马，比起那些穿着宽袍大袖的书生都要强上几分。
如今的李香君，骑着一匹性格温和的小母马，跟随在楚行的马队后面，将他所见的画面一一刻在脑海里。
在她的刻板印象之中，身为将军之尊，应该是过着锦衣玉食，亦或是大口吃酒，大口吃肉的生活，可她跟随了些时日，也没有见识到过一次。
大多数的时候，这位将军会跟普通的军士一般，风餐露宿，亦或是住在最普通的军营里，坐在将士身边儿，了解将士的吃喝用度，了解将士们的训练情况。
亦或是关注那些普通到在普通不过的流民的安置情况，甚至薄粥，就蹲在低头，迎着风沙跟着白发苍苍的老牧民一起对饮。
李香君初来平山墩时，见到的都是官邸、府衙、军营，都是一些光鲜的地方，都是一些普通人一眼就能看见的大面。
她如何也想不到，在很多她看不见的角落里，有那么多的故事。
而这位将军，就是那么一位与众不同的人，他似乎有一双敏锐的眸子，没有一个官吏，可以欺骗他，他总是能够跟那些生活在社会最低层的军士、百姓站在一起。
而李香君那颗昔日里略显高傲的头颅，也逐渐低了下去，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几十万军民需要安置，几乎没每座城池的边缘，都搭建了大量的帐篷，能看见大量的女军医穿梭期间，不停的给那些难民问诊、施药。
听将军说，这便是他最担心的一群人。
这些人大多数是新来的，一个个衣衫褴褛，面带菜色，因为楚行救回来的人太多，而且时间过于集中，即便是集合平山墩之力，短时间内也无法安置。
在李香君的视线之中，这位年轻的将军表情凝重。
他走到一处军帐之中，那主事的世家的子弟，身上堆满了肥肉，正在呼朋唤友，畅快饮酒。
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什么贩卖赈济灾粮，换成陈粮，再换成麦糠之类的话，楚行示意了一眼身边儿的亲兵，立刻请来一位锦衣卫小校，这小校将厚厚的册子递了过来，上面写满了这世家子的罪证。
那世家子早就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口中说着什么，我与你有亲哩，俺也姓李。
将军也不与他多说什么，只是命人将他剥皮充草，命李家换个人过来。
一时间这座难民营之中，所有官吏，都战战兢兢，生怕做错了事情，惹恼了这位气愤的将军。
百姓们看着欺压他们的世家子被杀死，一个个跪地磕头。
楚行这才换了盛装，在大营之中巡视，沉声告诉在场的每一个人，天不养尔等，朝廷不养尔等，我楚行养你们。
大家再坚持坚持，我楚行会尽量让每一个人活下来。
众人齐声欢呼平山墩万岁。
楚行目光带着同情之意，缓缓离去，忽然扯住了战马，翻身下马，朝着难民群走去。
百姓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赶忙让出一条路来。
李自成、刘宗敏二将也勒住了战马，随着他的视线望去。
楚行领着李香君过去，在一名与众人离得稍远的一名少年面前站定，轻声问道：“娃儿，就你一个人吗？”
这少年顶着一颗大脑袋，身上的肋骨隐约可见，此时正跪在地上，呜呜哭泣，而他不远处的妇人，明显是已经死去多日，周边儿不断有蚊蝇试图靠近。
少年一边儿哭泣，一边儿用手挥舞。
口中不断喊道：“滚开，滚开，莫碰吾母！”
皆是在时间飘零的苦命人儿，李香君不由的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从绣楼里逃出来，走在满是大雪的街道之上，无人问津，被一群野狗追逐，险些被活活咬死的样子。
一双眸子，止不住的泪水流淌。
“这是汝母吗？”味道很大，有流民才发现这妇人已经死了，紧赶着去叫差役，而其他人则远远的看着，因为流民之中，最怕这种事情，因为有人死，且发出了腐烂的味道，就容易传瘟疫。
少年自是远远的看见楚行命人，将作威作福的世家子杀掉的场面，知道他是个大人物，呜咽着说道：“娘里个熊彼的世家子，强好了我母，我母不愿意苟活，硬生生的将自己饿死了。”
楚行心生感慨，一来埋怨自己，盲目扩张，人才储备跟不上，导致世家子充斥进队伍来，草菅人命，二来惊叹，这女子着实刚烈，不为一碗米折腰，宁死不屈。
“汝母以死，且让他入土为安。”楚行拍了拍少年郎的肩膀，又吩咐手下人寻来一副草席，命女军医帮忙收敛了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
楚行身边儿都是彪形大汉，少年自然不敢违抗。只是看着一群人摆弄母亲的遗体，少年母亲近前，口中呜呜不断。
“阿母，啊母……”
这等乱世之中，死掉了父母的不知道有多少，这才有了楚行强制安置之策，虽然分配给那些军士，他们或打骂，或不当亲子，但总比他们活活饿死要强啊？
要知道，自己属下的育婴堂，即便是拨在多的银子，又能养几个娃儿？
不过，今日便是自己遇上了，自己便不能不管。
当下楚行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我乃是平山墩的将军楚行，如今家中已经育有一子，想找个兄长伴他成长，你可愿意？”
楚行已经颁布了养育令，正好借此机会，身先士卒。
此次意图收养这少年，除却政治上的需要之外，更多的是少年的凄惨，让楚行想起了，自己与阿弟楚万里山寨被破，四处逃亡的日子。
知道风餐露宿，饥寒交迫的痛苦。
众人都是一脸的震惊，都暗暗赞叹，这少年好运到，竟然能被将军看中，待过几年，个头长成，去军中打磨几年，便是荣华富贵倒数欧了。
少年苦着脸道：“将军，我自己都养不活我自己了，可没有办法照顾你儿子的。”
其他人见少年憨厚，甚至略带几分愚蠢，立刻喊道：“傻娃儿，跪在地上磕头，叫爹。”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大块玻璃工艺
周边儿人一番起哄，少年思索了半天，才明白了楚行的意思。原来，眼前这位身材高大的将军想要收自己做义子。
少年也听说了一些将军的事情，知道他是个仁义的将军，大家也是冲着他的仁义，才来投奔他的。这些日子，虽然受了委屈，但是起码流亡过来的百姓，人人都有一口薄粥喝。
只是少年有些犹豫，他自己也清楚，家人都不在世上了，自己一个人很难独活，但是……
少年犹豫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道：“我听同行逃难的长者说我是丧门星，祖父祖母死了，父亲母亲死了，我怕我是不祥之人，做了您的义子，害您福禄。”
楚行哈哈大笑，他很喜欢眼前少年的淳厚，当下道：“这是天地之祸，使我等在世间受苦受难，关你何事？本将即便是遭遇不幸，也是自己本事不济，与你何关？”
说完，笑吟吟的看着少年，“娃儿，还不过来磕头。”
“爹！”少年五体投地的叩首道。
李香君如何也没有想到，楚行这出来巡视，不仅仅惩治贪官污吏，还兼着收养义子的事由。
只见他大大方方受了那小娃儿一拜。
楚行也不嫌弃少年身上的脏臭，直接将他抱在怀里，“娃儿，且与吾归，待见过李夫子，便给你寻个新名字，从此你便是吾楚行的义子了。”
在人群之中，看到楚行认了义子，李自成、刘宗敏等一众战场的厮杀汉，到现在还没有儿子，便纷纷请示楚行，可否收养义子。
楚行点点头，这种事情如何拦得住，他们在军中厮杀，总归要有几个体积人。
而且收养义子，让贫者有条活路，也是一番仁义，楚行自然不会阻拦。
归将军府之后，楚行命李岩组织巡查队，整治地方风气，严惩贪腐之风，凡事贪污钱粮超过二十两者，必须剥皮充草。
而闲暇时，楚行亦请李岩帮新收的义子取名，李岩也察觉这孩子一身质朴之气，便取名木白，楚木白。
养育令陆续颁布下去，楚行又以身作则，平山墩的高层，也立刻行动，开始收养子嗣、接纳妇人，老者。
欲往板升城，可聚众于平山墩，经红盐池，直奔板升城。
虽然沿途都是楚行治下，可是迁徙二三十万的百姓，一路之上，肯定有颇多艰险，而且草原在之上，尚有各种分布于各地的小部落，也随时可能过来偷袭，所以对此，平山墩上下也多番准备，在迁徙之前，便展开了一轮大规模的清剿行动。
此次迁徙，肯定不是所有的流民都走，有一些要安置的，而有一些军户、世家隐户、被划定的迁徙百姓，都要出行。
底下人颇有微词，但是大家也知道，现下粮草不够，必须要分散人口，也只能认命。
而随着平山墩的高层带头推进养育令，各地方也快速实施，而在楚行影响下，生存条件明显好转的一些州县的行政官，也主动配合，开垦土地，收养百姓，形势在快速好转。
百姓已经开始大规模在平山墩聚集，越是靠**山墩、安塞一带，楚行的影响力越深，各种奇葩事情反而少了下来，也不必楚行亲自盯着，楚行便巡视各处的作坊。
忽然一名匠户蹿了出来，高声喊道：“将军！”
“嗯？”楚行看着这匠人身上的标识，只是一名初级匠户，当下有些好奇道：“何事？”
楚万里被楚行拉着手，转着圈，一直想要逃走，见忽然出现一名工匠拦住了去路，很是好奇，也安静的听着。
这名工匠皮肤白皙，一看就是新入作坊没有多久的书生，楚行发问后，他恭敬的行礼，“学生冒襄，见宝物献给将军，想要换取机会，在将军身边儿效力？”
楚行闻言，当下笑了。
“你一个书生出身的工匠，不想着好好做工也就罢了，即便是想要在本将军身边儿效力，似乎也该出谋划策吧？献宝有何意义？”
“禀将军，学生这宝物非同凡响，是琉璃！”
琉璃？这玩意可不稀奇，楚行的将军府就有好多这东西，都是楚李氏嫁过来的时候，陪驾过来的，并不算是什么稀罕物件。
“你这也算是个本事，只是如今战乱，你这琉璃技术，可能卖不出多贵的价钱，你有向上面汇报吗？”
“上面不予立项，说琉璃这东西长途运输，容易碎裂，”这位叫做冒襄的书生摇摇头道：“我觉得这是作坊大人们眼瞎，不懂琉璃之妙。”
这人胆子倒是不小，楚行好奇问道：“你这琉璃有什么妙处，竟然嫌弃本管的属下，眼瞎不识妙处？”
冒襄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这琉璃技术，是改进的新技术，可以制作大块琉璃，我最近在尝试，是不是可以制作镜子，窗户，甚至房顶，这项技术，有大用途的将军！”
“咦！？”竟然是大块琉璃，这是明人的叫法，应该是大块玻璃技术，楚行也很震惊，他倒是不知道，这种东西，已经快要问世了。
楚行估摸着，眼前这个叫冒襄的书生，八成是因为自己，而产生了蝴蝶效应，误打误撞的搞出了这么个东西。
一时间楚行也起了兴致，问道：“你这大块琉璃是怎么制作的？”
为了得到立项，冒襄也快速解释道：“用料无非就是沙子、纯碱、石灰石之流，但是具体的工艺比较复杂，将军若是想看，学生自然会有文策献上，这是学生制作的成品。”
说着唤工友搬来一块半米大小的玻璃。
楚行盯着眼前这块玻璃端详了半天，有点类似于后世，自己儿时老家的窗上的玻璃，只是里面的气泡特别多，看起来非常粗糙。
楚行点点头，问道：“能否扩大化生产？”
“可以！”说着，冒襄有些恼火道：“只是我觉得他是宝，可是实际上，他怎么快速产生效益，我也不清楚。”
楚行笑道：“我会派人与你组建作坊，你先不要着急生产，先优化一下你这边儿的工艺，看看能不能生产出一批千里眼来，若是能成，本将给你个机会又何妨？”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戴氏火器
冒襄研制出大块玻璃的事情，对于楚行来说，只能算是一件小事。
不过这件小事，却让楚行忽然意识到一些事情，将民众进行分级，确实可以调动民众的积极性，却也有遗漏之处，并不能算是尽善尽美。
第一需要预防的是，落入秦朝法家拓张式的陷阱，大秦以军功授予爵位，给每个秦人以晋升的机会，确实快速提升了秦的实力，让秦可以在端在的时间内急速膨胀，但也使得秦面临巨大的内外压力，最后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便消亡了。
第二需要预防的是，是否可以搭建合理的晋升通道，平山墩与大秦不同，虽然也授予土地，但是土地并不是唯一彰显身份和地位的内容，每个等级所享受的房屋、教育、生活条件都是有所不同的。
楚行要做的是，搭建好，每个人晋升的接替。人不怕过得苦，如今这世道已经这般艰辛了，再苦还能苦到哪里去？而且楚行治理下的平山墩，素来便是生活条件上，比其他区域要好很多。
楚行要做的，便是如何给治下的子民，提升自我的机会，搭建好晋升的接替。而这个阶梯，恰恰是不好搭建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接受教育，提升自我的机会。而有些人即便是接受了教育，也只是相对于比较浅显的内容，短时间内难以再有大的跨越。
这也便是世人常说的，阶级屏障，需要数代人去跃迁。
楚行思索了许多，因为他知晓，并不是所有人都跟冒襄一样，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又有相对比较宽松的环境的，楚行寻来李岩和田见秀，花费了将近三日的功夫，对卢象观的政策做了微调。
在调整了每个阶层百姓的基础福利的基础上，又略微缩小了他们出工的时间，增加了每个阶层百姓休沐的时间，给治下每个百姓，都在空闲时间，提升自我的机会。
当然，这个内部是需要由有司进行测评的，并不是休息，就是纯粹的休息，如果说是有人浪费楚行的优待，每日里只知道偷懒，那么他的等级则永远没有变化的空间了。
除此之外，对于平山墩相对比较重要的工匠阶层，他们的分级制度又进行了更加详细的划分，使得工匠拥有较高的权利的同时，每个工匠通过工作的年限和完成的基础工作和绩效之后，便可以得到一定的晋升。
此外重大发明和创造，可以提交将军府进行测评，是否有利用价值。若是有重大的价值，是可以得到丰厚的回报的。
至于士兵的晋升，也加入了常规服役年限以、日常考核、军中大比武的基础平分，让每个士兵都有晋升和提高福利待遇的机会。
这般变动后，平山墩治下的工匠，不分男女果然更加努力工作，更加将心思用在提升自我，寻找改进技艺的办法，而士兵们也更加刻苦的训练。
要知道，日常表现靠的是流动红旗，能否拿到流动红旗对于士兵更加训重要，而定期的大比武，则是改变一个普通士兵命运的绝佳时机。
不消十日，便有一些隐瞒的人才涌现出来。
最让楚行感觉到惊喜的是，一个士兵在燧发枪的基础上，研究出了刺刀。
火铳兵在远程作战上，一直占据着相当大的优势，尤其是三眼铳深受平山墩将士的喜爱，但是火铳兵有个巨大的劣势，那就是在交锋中，一旦敌人近身，就几乎失去了战斗力。
最终还是要掏出腰刀来战斗的，但是这种战斗，对于火器兵种十分的不占优势，因为他们没有重甲和盾牌防身，单凭战刀，是不占据优势的。
而刺刀的出现，无疑给士兵作战，提供了莫大的便利。
因为在火铳的基础上，加上刺刀，就变成了一支长度尚可的长矛，可以迅速与身边儿的袍泽，组建成阵型。
这样再与敌人近身接战，就有了莫大的便利。
将军府将这名唤作戴山的年轻人的新式武器献上之后，楚行自然满心欢喜，打听了一番之后，才知道，这位唤作戴山的年轻人是一名武官，在剿灭倭寇的战斗中成了残疾人，后来楚行的商队在江南搜集人才时，便将他带了回来。
没想到，这年轻人来了平山墩没多久，便制造出可以与遂发铳结合使用的火铳。
楚行当即许诺，待第一批刺刀生产出来之后，第一会派人给他提高身份，第二会命人组建研究团队，由他负责率领，研制更多的武器。
除了工匠之外，亦有商旅主动找到楚行，提出迁徙之后，率领商队开辟与罗斯国之间的商路，罗斯国对于棉花、呢绒、食盐、茶叶、瓷器的需求也非常的广泛，而我们可以通过贸易，换回更多的粮食。
大明是属于典型的重农抑商的国度，朱元璋治理国家的策略，便是将国家的子民拆分成若干个完整的小家庭，让所有人进入一种男耕女织的状态，这样国家内部就基本稳定，而对外则采取重农抑商的策略。
这种情况，在没有外患时，是相对比较稳定的。商业活动即便是相对比较稳定，也难以萌发资本主义。
楚行身为穿越者，自然知道罗斯国对于贸易的需求是十分大的，但是同时也警惕罗斯国对于东方的野心。
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同意商旅的做法，而是组建了一支有与罗斯国贸易的商队，先行一步，去打探罗斯国的情报，绘制地图，了解罗斯国的情况。
天气有些阴沉，绣娘背着药箱，胯下骑着一头老牛，慢悠悠的朝着家里走去。
因为天气阴沉，所以地里比较凉快，可以看到不少人背着锄头，往田头走去。刚才按照规定，去乡下问诊，她们虽然主业是治理军队的刀伤、箭伤，但是他们的夫子吴又可，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全能，不能忍受弟子们在非战争时期无事可做的情况。
便花费时间编纂了一部《行医手册》，里面记录了各种民间常见的病情，遇到一般的病症，对着册子便能医治。
平素里，这些女军医便骑着牛，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游荡，去治病救人，提高自身的医术，也可以救活更多贫苦的大众。
今日绣娘便医治了一个手册之中的常见病，风寒，用的也是乡间常用的草药，按照规矩，收回来一些铜钱，这些钱财一半可以用来补贴家用，另外一般则要缴纳给有司。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们治病问诊是免费的，但是抓药却是花钱的，公家也有成本。不过相对于其他骗人的赤脚医生，他们一来更加专业，二来也更加便宜，百姓也信得过。
绣娘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一家子跪在地上磕头感谢自己的场景。她虽然有些怕，但是现在想想，心里还是甜甜的。
她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学习更多的医术，救治更多的贫苦大众。
心里估摸了一下时间，时间已经不早，他按了按牛头，示意老牛快一些。
“绣娘，又去乡下看病了啊？”
进入平山墩，自然是要接受兵士检查的。
绣娘进入城门口时，守门的将士一眼认出了他来，绣娘瞅了一眼守门的小将，他倒是认识，是一名火铳手小旗唤作牛文生，之前一起在学堂读书的。
年纪不大，却戴了一副眼镜。
也亏得李夫子心疼他，不然凭借他这个睁眼瞎的毛病，这辈子算是毁了。
听说那一副水晶眼镜可不便宜，他怎么可能配得起？
“牛大哥。”
第二百一十五章 李鞑子的婚事
经常往乡下跑，绣娘倒是大气了不少。
“赶紧回吧，小鞑子已经来问我好几趟哩。”牛文生笑着挥挥手道。
待绣娘骑着牛走后，一群兵丁立刻围拢过来，“啧啧，这个李鞑子命不错哎，他一个蒙人，竟然能娶那么漂亮的媳妇。”
“就是，上次大比武，俺摔断了胳膊，还是绣娘给医治的哩，你们不知道，绣娘身上可香哩。”
“是啊，李鞑子命真好！当初爹娘死在战乱里，大家都觉得早晚得饿死，谁能想，这一转眼成了咱们汉家的女婿。”
“哎，可惜咧，这么好的身段，便宜了个鞑子。”
牛文生是学堂里出来的少年，自然不跟这群满嘴跑火车的混不吝是一路货色，不过在军中呆久了，也知道他们这种习性，根本改不过来。
只能念着李夫子教导的话，不跟他们同流合污。
其实也没有必要往心里去，别看大家嘴上不饶人，其实心眼都不坏，是坏人的早就让将军府的宪兵队，拉出去打鞭子了。
不过这绣娘倒不是好脾气的，听说人家嘲笑她男人，骑着牛一会儿又回来了，掏出绣花针，朝着正在一脸畅想的少年郎，便直接扎了过去。
扎的那少年郎嗷嗷怪叫。
一双眼珠子瞪得溜圆，看着牛文生呵斥道：“牛大哥，你再管不好手底下人，我可要告诉宪兵队了。”
那被扎的少年躲在后面，朝着绣娘，踮着脚喊道：“绣娘，你欺负俺，等你结婚时，我肯定去找李鞑子摔跤，揍他一顿。”
“就是，咱们汉家的闺女，哪能那么容易让他娶到手，他想成亲，得过俺们这一关。”
老牛过去，朝着那些胡说八道的袍泽一人脑袋给了一巴掌，然后走过来，低着头说道：“绣娘，咱们是同窗咧，等你成亲，俺也要去教训教训那个李鞑子，让他知道知道，你是有娘家人的，敢欺负你，以后没有好果子吃。”
绣娘闻言，俏脸一红，不过依然狠狠的瞪了牛文生他们一眼，翻身上牛走了。
“哒哒哒哒！”
一阵疾行的马蹄声响起，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老牛正在看着绣娘的背影发呆，听到马蹄声，连忙道：“箭楼，千里眼瞎了吗？有人来了。”
“牛哥，别担心，是自己人。”箭楼上的斥候唤到。
一个蒙着头呼呼大睡的老卒，睁开眼，瞥了一眼睁眼瞎的牛文生，笑道：“牛小旗，别紧张，这马蹄声一听就是咱们土默特老人的骑术，再说了，将军都敢将女军医派出去行医，就有这个信心，没人敢悄无声息的靠**山墩.”
平山墩虽然日益稳固，但是赵四也曾经有过偷袭的例子，才太平了多久，这帮人就忘了。
李夫子教导过，忘战必危。
当下好说话的牛文生也冷下脸来，呵斥道：“小心总无大碍，给老子起来！”
见小旗发话，这帮人也不敢反驳，立刻紧张起来，刀出鞘，弓上弦，老牛上的绣娘也扭头往城门口看去。
马蹄声没过多久，便有一队骑士映入视线，箭楼上的斥候最先看清楚，大声喊道：“快，快，去报信，是卢打人和牛夫子回来啦。”
“牛夫子？”
牛文生嘴里呢喃了一声，立刻反应过来，不多时牛金星和卢象观携手而归，旁边儿还跟着一队土默特装束的骑卒，他连忙喊道：“快，清场，给夫子们让路。”
绣娘心里一紧。
卢大人回来了，他们家也要迁徙了。
娘亲说，他们家李鞑子是土默特人，虽然现在汉化了，但是也是那边儿的跟，将军要迁徙百姓过去，他们家要出一把力。
不然那都是外人过去，有歹意怎么办？
所以她们家要响应号召，跟着过去。
一众骑卒入城，与迎接的队伍打了招呼，李夫子和田夫子亲自迎接，据说将军本应该也在的，但是最近在安塞侍奉老师爷，没来得及，便由李夫子和天夫子代为迎接。
绣娘在道袍看了一阵，等大队伍入城之后，她才赶紧回家。
李鞑子因为有绣娘帮衬，拼音学得好，识字自然比一般人快一些，考入学堂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此时他还不知道娘子已经回来了，正在回家的路上，跟学堂的一群孩子比武。
一手木刀，跟一个林丹汗部落的娃娃打的难解难分。
李寡妇估计着闺女回来的点，正在家门口等候，手也不闲着，正在制作肥皂，周围还有几只鸭子，在嘎嘎的寻找着野菜。
自从做工之后，李寡妇算是加入了组织。
楚李氏没事儿，便会将女工组织起来，进行教学宣导，与月娘一起，教导这些女工读书识字，并且传授他们一些养殖、女红之类的活计。
然后这些女工，会成为某个片区的负责人，教导其他的女工。
李寡妇因为表现好，就成为女会的他们这个坊的负责人，手底下负责着三十多号女工，自然而然他自己的本事也不俗，家里养了鸭子和奶羊，不仅仅是自己家收成不错，两个孩子也跟着沾光，身子骨都比较强壮。
“娘！”
绣娘在扭伤远远的喊了一声。
“哎，闺女回来了。”
“我想去刘大姐家玩儿一会儿，马上要迁徙了，以后怕是不好见着了。”
“出去玩不急。”李寡妇放下手里的活，开口说道：“倒是你跟李鞑子的事情，商议的如何了？”
绣娘停住脚步，丧气道：“你怎么不去问他，他在那边儿练武呢。”
当娘的一琢磨，这事情总是让闺女去问，确实也不太好，当下道：“那你去玩吧，将娘做的腊肉送去些，老刘家当年没少照顾咱家呢。”
绣娘点点头，提着腊肉便过去，老刘家是给官家放羊的，日子过得一般，刘大姐是老刘心娶的浑家带来的闺女，跟绣娘很投缘。
如今也在官府挂了号，目前跟着绣娘学医，打基础，用不了多久也该去学堂了。
两个小丫头关系很不错，整天叽叽喳喳说过没完。
只是如今绣娘要搬走了，刘大姐心情不太好，总是哭，绣娘心里也难受，便没多呆，早早的回来了。
李鞑子也已经回家了，看娘在忙手里的活，便拿自己比武迎来的半只肥鸡做了鸡汤，便等待家里新收的老爷爷过来吃饭。
李寡妇家里本来就没男人，按照新的养育令，李寡妇要么嫁人，要么也要侍奉一个老人，李寡妇硬气，便自己接来了一个老人家赡养。
如今李寡妇的心气高了，他们女会总是会有优秀的女工来演讲，平时月娘和将军夫人，甚至女将军红娘子都会来给他们讲话。
最近还多了个叫李香君的小娘子，大家的眼界都打开了。
李寡妇觉得自己开熬出头了，按照将军府的法令，绣娘是女军医，每日都有收入不说，到了板升城便可以分三十亩地，将来李鞑子入了军，做了军官，也能有一百亩地，再加上自己做工，积攒的银钱，也能买几十亩，自家已经算是个小地主了。
一般的男人还想娶她，门都没有。
“李鞑子，你跟绣娘都老大不小了，该成婚了。”
见李鞑子吃饱饭，就开始穿戴沙袋，准备模拟士兵训练，李寡妇知道这熊孩子还没开窍，就赶忙开口了。
“呀！”娘怎么不等我走了再说，当下绣娘臊的满脸通红，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李鞑子开口说话，以为这家伙生了异心，小娘我可是辛苦养大你的，你敢有异心，当下用眼角去看，却发现李鞑子一双眼，正盯着自己嘿嘿的傻笑。
真没出息，绣娘心里美，嘴却不闲着，掏出银针就要扎他。
自己的医术的进步，少不了李鞑子的配合，这些年不知道挨了多少次。
李鞑子见她掏出银针来，吓得魂儿都飞了，躲在李寡妇身后，“娘，成了亲，绣娘便不打我了吧。”
这厮竟然要造反，绣娘瞪了他两眼，却听娘亲说道：“成了亲，你就是他的天，他如何能打你，起码当着我的面，她是不敢的。”
李鞑子点点头，说道：“那也好，一天可以少挨一半打哩。娘，我俩啥时候成亲，听您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卢象观的效忠
见两个孩子都还算乖巧，李寡妇说道：“那就尽快完婚，待鞑子做了军户，就保不齐哪天要上战场了，这之前起码得有个孩子。”
李寡妇虽然没明说，但是绣娘却明白，这上了战场，命就由不得自己了。
看向小鞑子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柔情。
卢象观和牛金星归来，迁徙之事自然不会继续耽搁下去了。
知道卢象观和牛金星归来，楚行便匆匆的从安塞归来，连带着各文武也一股脑的聚集在了一起。
众人也没有进将军府，而是在校场上选了一片空地，团团围坐。
见众人一脸期翼之色，卢象观开口道：“提前联系好了与卢家关系不错的官员，又使了些银子，当天我便见到了天子。”
“天子知道土默特部归来，并愿意效忠朝廷，很是欣慰，任命俄木布为新任顺义王，”卢象观先将收获说了一下，又叹息了一声道：“只是这天子十分的吝啬，一点财物都不肯赏赐，还问我们能不能定期进贡战马！”
竟然被天子勒索了，一众文官倒是没什么感触，倒是一群武将忍不住骂了崇祯两句，都破落成什么情况了，还跟咱们讲条件。
倒是李岩开口道：“当今乱世，崇祯皇帝病急乱投医，也属于正常。至于他索要战马，对我们来说，有多大的代价不成？况且逢年过节，给他点好处，皇帝总归是欣慰的，他欣慰了，我们的日子起码不会难过。”
楚行亦笑道：“军师说的极是，咱们想要在乱世立足，该有的付出肯定不能犹豫，这一次着实辛苦幼哲了。此次二十余万众迁徙板升城，其治理之责，便交给幼哲如何？”
直接管辖一座二十万民众的大城，虽然平山墩并无法直接设置官吏，但对于卢象观来说，也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情了。
毕竟他的年纪尚不足二十岁。
他如何能够不心动？
楚行能够直接给他高位，他当下很是感动，上前跪倒道：“幼哲才疏学浅，能否辅佐在将军身边儿，已经心满意足了。板升城对我们平山墩何其重要，幼哲推荐由军师主持。”
李岩摇头道：“板升城虽然重要，但平山墩乃是根基之地，我与将军都不会轻离，交给你正合适。”
楚行也正有此意，如今的平山墩已经进入快速奔驰的车道，肯定不能离了自己和军师，而板升城虽然重要，但是短时间内，是难以给楚行体系创造财富的，而卢象观在楚行治下也积累了不少治理百姓的经验，恰恰适合此事。
楚行当下笑道：“幼哲莫非是怕自己不行？”
男人最怕听到此话，何况是录像光这种少年，当下咬牙，伏下道：“才疏学浅之人，受此厚爱，敢不效死？愿奉将军为主公，生死相随。”
“幼哲何须如此？”
楚行不由的惊讶，对于他来说，卢象观是第一个身份清白，且正统的读书人，向他宣示效忠，称呼他为主公的。
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李岩若有所思，在人群中扫视，见众人跃跃欲试，却又不敢轻易开口。
这些人有朝廷的官员，有楚行的长辈，有世家子弟，身份复杂，李岩当下缓缓开口说道：“既然我等心中有想同的信念，又都汇聚在将军之下，伺候我等应该也换过称呼，该称呼将军为主公。”
李岩扫视众人，众人纷纷颔首道：“理应如此。”
待众人神色平静下来之后，牛金星开口道：“此次东行，吾确实开了见识，早些年还只是秦地动荡，如今自秦地向东一直到大海之滨，到处都有义军厮杀，可谓是烽烟四起，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城郭空荡，可见大明之根基已经彻底动摇，将军如今坐拥板升城，当好生治理，吸纳百姓，以图大业。”
“主公帐下兵士虽多，却要防范地界过多。”李岩思索了一番之后，说道：“入板升城之后，还当以安置这二十余万众百姓为主，至于收容百姓，应当缓缓图之，起码也要等到这二十万百姓安置完毕，选拔出精锐之士，有自保之力之后再说。”
不待卢象观开口，楚行又开口道：“此事等到安置完这些百姓再说，陈奇瑜那边儿我已经打过招呼，陕西会对我们的行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山西由曹变蛟主持大局，也不会寻我麻烦，如今唯一麻烦的便是黄台吉和林丹汗，二人对板升城都有想法，所以我们应该早日移民过去才是。”
这边儿李家家主开口道：“家中子弟，多在秦地生活多年，仓促起身，不少有有些怨气。”
田见秀亦说道：“事前百姓对于迁徙之事有所怀疑，也舍不得在秦地辛苦打拼下来的家业，此次移民，怕是麻烦不会太少。”
楚行只知道，林丹汗和黄台吉对于板升城虎视眈眈，谁知道哪天他们派人重新占据板升城，他自然是心急的，但是二人说的也有道理，当下低头问过李岩后，只得说道：“将二十余万众，分批次迁徙，给没准备的民众以充足的准备时间，若是年后尚不能完不成迁徙，则有有司强制执行。”
楚行自然知晓世家家大业大，也知晓自己最初安置的军户和流民，舍不得家业，很多东西，不是那么容易迁徙过去的，所以给他们一定的反应时间。
楚行定好了迁徙日期，卢象观又道：“闻我等谋求顺义王之位，杨嗣昌献计，皇帝陛下曾有意，既然我等重新归附朝廷，当宿清长城以北的林丹汗余部，保证山西、山西、顺天府一带的安宁。同时要策应朝廷与女真人的战事，若是有战果，朝廷当有褒奖赏赐。”
对此众人倒是不意外，楚行忍不住道：“皇帝陛下要求我们策应战事，可有赏赐，当时可是允了林丹汗数十万白银的。”
“并无赏赐。”卢象观摇摇头道：“所以说皇帝陛下吝啬的很。”
对于楚行来说，有没有赏赐倒是其次，但是崇祯要求的宿清板升城一带的林丹汗势力，却有些势在必行。
只是林丹汗毕竟是自己昔日的盟友，若是直接进攻，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众人也知道，林丹汗之前与楚行频繁贸易，有盟友之实，而眼下林丹汗虽然退走，其帐下各部落，依然不断与平山墩联系。
若是此事，因为楚行名义上占据了板升城，便对林丹汗的帐下部落进行清剿，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对此颇有疑虑。
第二百一十七章 断后买人心
李岩思索一番之后，却说道：“朝廷虽然敕封顺义王，但此乃皇帝的意图，若是我等不遵从，日后与朝廷之间的诸多联系，岂能轻易施行？仅仅是一个关闭互市，便能断我们不少好处。”
卢象观也说道：“临行前，我听朝堂的流言说，崇祯有意让曹文诏出塞，教训一下林丹汗余部，最近黄台吉撤了，他的部下又纷纷入关劫掠。”
“他应该是没这个闲心的。”李岩道：“如今山西的义军虽然陷入低估，但是曹文诏对山西的控制不足，跟文官的关系很差，他想出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楚行是知道曹文诏那边儿的具体情况的，当下苦笑道：“既然如此，待我等迁徙军民至板升城之后，我便亲率骑卒，威慑林丹汗余部，命他们或加入我们，或主动迁徙，不许他们在长城附近生事。”
众人俱是点头。
楚行继续说道：“迁徙之事，尚需要军师、幼哲、牛先生多费心。”
说到此处，李岩自然当仁不让，“二十余万众迁徙至板升城，当选步卒五千，骑卒三千护送，这一路之上虽然并无大敌，但是也有小股的游骑匪寇，这些东西是清剿也清剿不完的，可以四处设置探马，在迁徙队伍两侧，前处进行巡游，辅兵、工兵紧随其后，沿途开路搭桥，军民紧随其后，最后再派遣精锐策应。如此这般，当无大患。”
楚行点头。
李岩又问道：“诸位可有疑议？”
草原上是密密麻麻的百姓，一眼望不到尽头，楚行立身于战马之上，望着绵延不绝的百姓，心中很是感慨。
当初山寨被攻破，父亲母亲双双离世，自己和弟弟狼狈逃命，那是身边儿一个人都没有，自己虽然勉强支撑，但是也难免心生绝望之意。
谁曾想，时间一晃而过，自己竟然成为一方势力，手下拥有百姓将近五十万，军卒三万余众，即便是有铁血之城的三边总督洪承畴，都要给自己几分薄面。
这真的是世事无常啊！
而自己也不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少年。如今的楚行已经蓄起胡须，看起来肃然威武，让众人臣服信赖。
然而其实楚行内心深处，依然有着一份彷徨无措。
这或许便是上位者的辛酸了，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前路在哪里，但是你却要装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这不知道是楚行第几次迁徙民众了，与之前的每一次迁徙都不一样，这一次迁徙，自己一次性出动了将近上万兵马。
但是对于这混乱的世道来说，别说是上万兵马，便是十余万兵马，又如何？
如今的自己，依然非常脆弱，经不起几次风吹雨打。
在这混乱的时局之中，谁都不知道自己明日是什么样子，到底要到何时，才能过上安稳无忧的日子。
虽然在之前，自己也曾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有朝一日，肯定能推翻朝廷，坐那龙椅。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楚行心里也疑惑，也恐惧，他甚至一度不想那么多远大的理想。
他只想和妻子安安稳稳的活下去，他只想子孙满堂，老有所依。
楚行叹了一口气，扭头看向李岩。
只见李岩一手按着腰间的宝剑，双眼眯缝着看着眼前的百姓，一直不吭声。
“李岩，我们也跟上大部队吧，这里交给手底下人便可以了。”
李岩转过头看向楚行一眼，然后摇了摇头道：“主公，我有些不放心，这草原其实没啥大问题，敢得罪我们的，没有几个，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流民越过长城，这么大的动静，流民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流民么？”楚行微微皱了皱眉，旋即说道：“也不必过于忧虑，如今流民之中，王自用势弱，若是真的要说有本事的，也就是张献忠和高迎祥了。这二人，未必敢与我为敌。”
遭到曹文诏的无情打击之后，义军的日子更加不好过，战斗力下滑的厉害，但是听说这么大队伍的迁徙，这些流民自然而然的忍不住跟随。
这些流民刚一开始没有什么威胁，但是随着混居成群，就是一股恐怖的力量。李岩的担忧是有道理的，随着队伍迁徙，越来越多的流民聚集在队伍周围，任凭士兵驱逐也没有用。
走了没有多远，便让迁徙的队伍遭受到了数次的袭击。
最为关键的是，这些流民并不是属于任何一家反王的队伍，他们就是饿了，想尽一切办法，搞点吃的。
好在队伍之中，即便是普通青壮，也携带有武器。
而这些流民，因为不属于任何一家势力，压根就没有什么趁手的兵刃，即便是楚行手下的军队不能及时赶到。
迁徙队伍之中的青壮和少年们，也能手持利刃，将他们击杀，几乎没有损失。
但是一路迁徙精神总是紧绷，让人难受。
直到后来李岩建议，给流民一些吃食，再将他们也编入队伍之中，这些人便蜂拥而至，也不在搞偷袭。
袭击之事，这才缓解。
只是迁徙的道路之中，由于不停的收留，队伍的人口又急速增加。
经过清点，仅仅是三日，便增加了五万人。
这一下，平山墩的粮食缺口又变大了。
不过对于这些流民来说，他们四处游荡的原因，本身就是混一口饭吃，既然楚行好心留他们，他们自然很老实。
即便是有一口薄粥也行。
楚行跟流民接触比较多，对此也很是了解，也不用担心有异心的人撺掇。
“将军，如今与之前已经不同了，既然各文武已经拜您为主公，做任何事情，自然要思量一番。”李岩却没有他那么乐观，当下低声说道：“你既然谋求天下，成就一番霸业，自然而然的要将每一件小时做到妥帖，如今这群流贼对您并无威胁，您如何不加入到断后的队伍中来，迁徙队伍本身虽有怨气，但知道是将军您亲自断后，谁能不喜欢感激呢？”
楚行本来担心前头部队的情况，想追过去看看，如今经李岩一番劝谏，自然上心。
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便与军师暂且留下断后。”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夜袭
大队伍在快速行进，前方有大军庇佑，自是不必担心，而后方有楚行和军师李岩压阵，也很难出什么问题，所以整个迁移在楚行看来是趋于平稳的。
夜里肯定是不能继续前行的，军户还好一些，流民几乎都有夜盲症，如同羊群一般，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们的动荡。
所以夜间行军是能避免，最好还是避免的。
天黑时，大军已经扎下营盘，有精锐兵士四处巡逻，到处都有明火，保证一旦有敌人靠近，可以第一时间发现。
李自成，红娘子，王承恩等将，更是亲率精锐彻夜巡游，不敢妄动。
从平山墩到板升城这条路非常不好走，这个是平山墩上下有共识的，之前楚行在此地行军，可没少受到袭击。
如今队伍强大了，众人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三更天的时候，楚行尚在睡梦之中，竟然有铜锣声响起，不多时便有斥候来汇报，说有数千人来袭。
斥候汇报，这一次跟先前的流民完全不一样，有骑兵，也有步卒，通过他们的行军速度，已经双方的遭遇战可以看出来，对方明显是精锐。
而且他们的军械非常齐全，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楚行当下命令手下，准备迎战。
外围有大量的平山墩将士，有军户，有青壮，他们手持武器，又有燧发铳这种新式火器傍身，来者已经接触，就损失惨重，待楚行点齐兵马，准备对他们进行屠杀的时候，这群人已经先行崩溃了。
待李岩亲自审问了一番俘虏，禀告楚行之后，大家伙才明白真相。
原来这些人并不是流寇，而是之前板升城的军民。
林丹汗真的是废物到了极点，在楚行看来，一个回马枪本来打的不错，结果连点防备都没有，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优势，又让人家打回去了不说。
自己整体还崩溃了。
着实是废物到了极点了。
如今的林丹汗，要精锐兵马没有精锐兵马，要人口人口稀少，粮草也不够供应下面的部落，于是乎，那些对林丹汗还有些情分，不愿意离去的部落，便组队开始在草原上烧杀劫掠。
对比，林丹汗也是装聋作哑，当做不知道。他自知自己此生怕是没有机会重振草原的繁盛了，所以很多事情做的就比较随意了。
待林丹汗这些属下得知，楚行不仅收容了大量的流民，而且还准备迁移板升城，再这个迁移的过程中，依然在招募流民，可见平山墩是真的富裕。
而先前平山墩帮助林丹汗，组建税务团队，收取了天大的好处，大家一直心怀怨气，于是乎便动了念头。
只是先前，林丹汗的部下，很多在平山墩打过仗，知道这些人不好得罪，平山墩不论是火器，还是骑卒都相当厉害。
一群大胆包天之人，四处联系旧部，妄图搞一把大的，结果响应者聊聊。
大家都觉得，与其与平山墩打仗，不如安心的养羊，跟平山墩贸易，于是乎这帮人只能带着有限的兵马来偷袭。
他们也不蠢，知道等待大部队前进过去，妄图直接偷袭后军，这样收货虽然不多，但总不至于啥都得不到。
谁能想到，楚行这个将军都在后军，后军的防务自然稳如泰山。
得知这些之后，楚行暗道，有一个好军师，这日子过得就是舒服，就算是自己一时想不到，也有人给自己查漏补缺。
不过林丹汗这个招牌确实够响亮，吃了那么大的亏，这个时候，竟然还能组织兵马来寻自己麻烦。
看来这家伙，韧性够强的，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估计还能给自己添堵一些日子。
不过这支偷袭自己的兵马，偷袭不成，自己损失惨重，也不敢再过来了，一夜到了天明，安然无事，楚行便命大军继续行进。
楚行依然坐镇后方，一连数日之后，大军终于进入板升一带。
不过板升城范围很大，短时间内大军无法彻底进入，整体还需要一段时间。
得到前面已经抵达的成员汇报，楚行对于板升城的情况已经有所心里准备。可是当楚行真的踏入这片土地，看到实际情况之后，还是忍不住吃惊。
吃惊的不仅仅是楚行，还有在板升城生活过的每一个人。
对于在板升成生活过的人来说，板升应该是草原第一大城，这里有数不尽的房屋，田地，人口，财富。
可是经历过林丹汗和黄台吉一番争斗之后，此地几乎变成了废墟。
其惨状比之前，楚行见过的流寇祸害过得城池更加惨烈。
一路之上，到处都是枯草毁坏的庄稼，牛羊牲口人类的尸骨到处可见，连个给他们收容的人都没有，偶尔还能看到泥土里有寒光闪过，是一支支被丢弃的兵刃。
这边儿的天空似乎都是黑暗的，天空中有秃鹫在盘旋，有乌鸦在惨叫，有野狗在腐肉上啃食，这种惊骇的场面，真的是看一眼，就让人忍不住浑身上下发毛。
当年林丹汗驱逐土默特部，虽然损伤惨重，但是毕竟都是草原人，而且林丹汗要常驻此地，而且林丹汗也知道汉人的重要性，积极与汉人合作，所以板升成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恢复了元气。
可是黄台吉却完全不一样，他从未想过治理此地，所以他的目的很纯粹，他就是来破坏，来抢劫的。
只有将此地彻底砸碎，让所有人都没有了希望，大家才会认可他的强悍，才会心甘情愿的和他走。
这导致板升城连最后的生机都彻底消失了。
待毗邻一些板升城周围的一些无名小城时，能看的出来，四处土墙破败，城门静静地趴在地上，也只剩下残躯，里面一股熏天的臭气传来，让人脑壳发疼。
城内已经长满了杂草，各种凶狠的小兽穿梭其间，这些小兽，也野猫野狗，有豹子，有狼，他们有个共同的特点便是眼里冒着绿光，且完全不惧怕人类。
偶尔有风吹过，会让那些民户的窗户，门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很是渗人。
这些小城，都是林丹汗在与楚行合作后建立的，当时人口也逐渐繁盛起来，如今却成了人间炼狱一般的存在，让人看一眼便很是心疼。
底下的情报人员禀告，说里面还藏匿些平山墩的物资，楚行却也只是摇摇头，没有兴致命人取出，而是命队伍继续行进。
这天下的纷乱，何时能划上个句号呢？
第二百一十九章 惨状
如此惨状，一路上大多数人都沉默了。
因为沿途所有的小城，都变成了这个样子。
大家心里说不出来的酸楚，凡是有汉人的地方，只要他扎下根来，经过一段时间经营，此地就会逐渐兴盛，但是这份兴盛在战争面前，又显得是那么无力。
这还只是在外围，真正的板升城核心区域又是什么样子呢？
在迁徙之前，楚行一直在琢磨着，几十万军民入驻板升城是何等摸样，很快，他就要亲眼见到了。
有一首传唱度非常高的歌谣，就是咱们板升城的，人言塞上苦，侬言塞上乐……时雨既降沙草肥，丁男释甲操锄犁。夫耕妇织朝复暮，荜门鸡犬皆相依。
在楚行的印象之中，板升城大体也是这个样子，土默特部落也好，林丹汗部落也罢，双方都保持着克制，将这份塞上的沃土，当成自己的家乡去经营。
在陕西和山西陷入混乱，板升城一带的和平，当时是何其的难能可贵。楚行为什么愿意与林丹汗贸易，就是因为他们这边儿相对比较太平，有一种繁荣兴盛的趋势。自己投资他，有莫大的好处。
而如今在楚行眼前的，只剩下破败的墙垛和烟火熏黑的痕迹，以及数不尽的尸体和白骨。
一个与平山墩没有任何关系的人，都感觉到了悲伤，更不要说俄木布，以及大量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土默特族人了。
这些人尚未进城，就已经泪流满面。
板升城内，黄台吉和多尔衮留下大火焚烧的痕迹依稀可见，大汗的居所已经成为一片片的瓦砾，各个贵族的豪宅以及大量的民居，也被焚毁。
高层是来不及伤感的，因为他们需要抓紧时间去安置百姓。
林丹汗之所以肯将板升城的税务权交给楚行，是因为楚行真的给他们带来了莫大的便利，因为当楚行的行政官员进入板升城之后，一条条街道迅速被规划出来，大量的市场，马市，粮市出现在板升城。
大量的游牧民族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屋居所，一条条崭新的街道建立出来。
只是怯弱的林丹汗缺乏与黄台吉硬碰硬的勇气，将昔日一切的努力化为了灰烬。
清理这些垃圾和瓦砾，需要七八天的时间，接着便是去修补，粉刷，很多房屋是经过楚行他们修建的，使用了大量的砖石和三合土，这些东西大火是焚烧不去的，只是需要重新铺设瓦片和架设房梁。
这些工作，对于平山墩携带而来的百姓们来说，并非是一件难事，尤其是这些人在乱世中挣扎，过惯了苦日子，也不怕辛苦。
这些事情根本不用李岩担心，一些中层的官员就可以指挥着大家伙把事情干了。
楚行自己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小瞧了人类生存的能力。
在他看来，遍地都是野兽的板升城，如果没有大军围猎，根本不适合人类居住了，可是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这里面竟然存活着上千余难民。
这种情况，肯定是需要花费时间去安置的。
年关已过，春耕在即，要保证这些百姓不耽误生产，真正忙碌的确实丈量土地，分配牲畜、口粮等一些问题。
这些问题，耗费了李岩、卢象观等人大量的精力，就将那些楚行解救的中原文士，一股脑的全都征用了也不够使用。
至于俄木布，在进入板升城字后的第二日便病倒了。
吴又可帮忙检查了身体，还好他还年轻，只是一时气急攻心，小心调养就好。
卢象观外出大致的查看了一遍，虽然板升城的耕地和草场足够安置二十万百姓，但是目前来看，板升城需要安置的流民处于一种上升的状态，将来土地肯定是不够用的。
所以卢象观又开始按照之前的布局，在周围的几座小城，安置了大量的民众。
根据之前，平山墩给林丹汗的规划，周围起码可以开发出十几个县城，这些县城有的耕地多一些，有的耕地少一些，但都可以养护百姓，楚行便派出大量的斥候，去清查周边儿的情况。
土匪、强盗、野兽这些东西肯定是不能留的，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清扫掉，这样才可以用心去耕种土地。
临近板升城的小城是最好清查的，很快便将百姓派了出去，此外为了安置百姓，李岩还建议就地修建城池，不必依附于就有的城郭。
如此一来，工作量自然而然的会变大，但是规划却更趋于合理。
而卢象观也建议，既然我们已经收拢了那么多流民，干脆就连带着散落于板升城附近的小部落也收容了，不愿意加入，就直接派出骑兵消灭。
这些有生力量加入我们，虽然会加大我们粮食上的压力，但是却可以防止他们加入别人，成为我们的敌人。
只要将这些散落的小部落全都吃掉，那么林丹汗就没有再次崛起的可能，而平山墩也可以崛起为草原上可以真正抗衡黄台吉的军事力量。
留下部分粮草备用，大多数粮草已经被分配到户，分下去的粮草虽然并不是很充足，也足够四口之家吃上两个多月。
只要熬一熬，总归能想到办法，搞到新的粮食。当然，压力也不可谓是不大，毕竟这些粮食，是远远不够吃到秋收的。
一群文士忙得脚不沾地，抽不出时间来，楚行依然拉着李岩，让他放下手里的活，考虑怎么在朝廷手里扣点粮草出来。
二人商议的地方，已经经过修缮，看起来应该是某个贵族的居所，虽然经过战乱损毁，依然有些木头被烧焦的味道，但总算是可以遮风挡雨，楚行便暂时分给了李岩。
两人商议，如今朝廷的日子也不好过，几乎不要指望从崇祯手里扣出来粮食。
但是其他区域，却并非不可以想想，首推便是河南，河南是中原之地，产粮大省，那边儿的世家手里肯定是握着粮草的，可以派遣商队，以顺义王的名义与当地的世家购买，如今世家也看出来，朝廷动荡不安，在编练民团，武器、战马都是他们紧缺的物资。这个买卖，双方之间，都有好处，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其次便是山东，山东好在一直没有战乱，而且山东号称膏腴之地，可以派遣商旅，去山东购买粮草。只是山东的贸易比较复杂，因为山东并不却武器和战马，只能使用银钱，但只要能够挖掘出山东市场，粮草绝对少不了。
对此，朝廷不会刻意的打压此事，因为只有顺义王这边儿过得安稳，草原上才会有人能够帮助朝廷制衡黄台吉。即便是知道大量的粮草外流，崇祯也只能琢磨琢磨，为何人家顺义王这么有钱，而自己却穷的连饭都吃不上了。
第二百二十章 攻打林丹汗残部
河南那边儿好说，河南本身就跟平山墩有贸易往来，如今顺义王之事已经落定，朝廷也许诺了，开辟互市，只需要派遣一使者，抵达河南，与之前的商人商议一番，便可以获取源源不断的粮食。
甚至不用楚行他们派人去河南采购，只需要使者放出风去，商人们就会不顾百姓饿死与否，想尽一切办法将粮食运到板升城。
楚行的名号在朝廷不响，但是在商人这个群体里，却是个地地道道的金子招牌。
甚至如今，晋商在黄台吉吃了败仗之后，也听说了楚行的大名，也一直派人在跟李岩沟通，看看能不能加入到体系中来。
他们是一群没有感情的野兽，只要能够给他们好处，他们愿意给任何人服务。
对此，李岩还请示过楚行。楚行思索了一番，那就是先合作，等将来再确定是否秋后算账。
而山东那边儿也好说，如今孙元化就在山东做巡抚，只需要楚行书信一封，便可以解决。
百姓已经安置下来，未来如何，谁也不知道，但是楚行和李岩心里都很清楚，不论如何，他楚行退无可退，现在只能一条路往前走。
俄木布这边儿病情稍微和缓，楚行便携带者李岩、俄木布、卢象观巡视板升城以及周边儿各地，同时准备进攻林丹汗的残部。
此处不得不赞叹一下汉人的坚韧，经历层层磨难，只要一旦有机会，融合在他们血液里的记忆，便会指引者他们，在此地生根发芽。
眼前这座新城，乃是新建，唤作镇西城，现在这边儿的百姓已经从城中走出来，正在放手收割野草，因为此地已经被划拨为耕地。
那么他们要做的便是，割除防火带来，放火烧草，耕地，为春耕做准备。
多年的积蓄不是吹得，虽然因为粮食原因，数十万军民不得不迁徙过来，但是牲畜却是管够的。
而且平山墩还赶制了大量的农具，如犁、锄，保证所有家庭都有农具使用。
如今农田之中，人来人往，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片生机。
楚行心里盘算，这种情况，有个三五年，大体就能追赶上平山墩一带了。
沿途的景象，让将士们心生感慨，因为随同出行，属于他们的军屯也被军民耕种。
所谓军户，是按照规定，有一定比例，一部分为战，一部分负责耕种的。
看到这支大军在巡视，很多民众不自觉的停下手里的活，忍不住的放声高呼。
巡视完毕之后，楚行便要率大军西进。
林丹汗虽然在黄台吉手里吃了大亏，但依然是草原一支庞大的势力，而且草原面积广泛，他的手下为了生存，正在不断的四处劫掠。
靠南的方向那边儿有平山墩，这些游牧民族肯定是不敢过分靠近的，而且越是靠近长城的草原部落，跟平山墩贸易也就越发的密切，所以楚行压根不用去考虑他们。
真正需要楚行考虑的，是距离长城比较远的区域。
不过如今草原也动荡的不成样子，不少汉人流寇流落到草原，看到楚行以及手下的兵士甲胄整齐，瞬间眼红。
楚行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名头不够响。
上面明明悬挂了自己的大旗，人家依然毫不犹豫的过来抢夺。
无奈之下，楚行只能命人铁血镇压。
起初楚行还铁了心，给每一支靠近的流寇队伍一个教训，但是杀着杀着，他自己也累，也烦，他逐步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些贫苦大众，别管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你肯定是杀不完的。
要想解决他们，就要靠天下太平，给他们一条活路。不然这些流寇，就会跟野草一样，永远杀不完。
可见，自己随着军事实力膨胀，也产生了类似于洪承畴那边儿铁血心里，不服就想杀死。
哎，自己也是人啊。
是人就会犯错。
清醒过来的楚行，便不再跟这些流民折腾，而是命人转道，躲着这些流民远远的。
一路之上，自然有牧民给楚行引路。
林丹汗的部下，压根就没有想到会有人来征伐他们，他们还坐着去长城内部发财过好日子的美梦呢。
这让楚行的一路前行，如入无人之境。
只是因为队伍之中有大量的辎重，直接深入虎穴，干死林丹汗又肯定损失惨重，所以楚行一直按照情报，搜集手拿把掐的队伍。
直到三日之后，在一条不知名的河流前，遇到了一支正在埋锅造饭的队伍，看样子他们正准备入中原抢劫。
秦英去抓了俘虏过来审问，得知他们的首领已经战死了，他们准备去中原抢劫，是带着大家伙抢的东西多，谁就是新的首领。
他们这支部是好几波人混合在一起，什么人都有，甚至还有大量的汉人，总人数有三万人，其中能够打仗的青壮有八千人。
一鼓作气，彻底消灭林丹汗是几乎不可能的，而且草原上也不仅仅是林丹汗一个部落，大小部落多如牛毛。
自己这一次出击，一来是为了打响顺义王的名号，让所有人明白自己的势力范围，二来是应付朝廷的旨意，毕竟刚刚效忠朝廷，就不听话，有些说不过去。第三，就是进一步削弱草原各部的实力，逐步强大自己。
这里骑卒众人，官兵除了自己别人也不敢来得罪，所以他们便异常的大意，待众多首领之中，有个叫王猛的汉人知晓有大军来袭时，吓得脑仁都疼。
可此时想要逃跑，已经完全来不及了，只能慌忙征召青壮集结，想要组成大阵防御，并暗中祈祷，对方这个时候，千万别杀过来。
夕阳如血，奔袭而来的骑军中大旗迎风展开，远远的便可以看见上书汉字顺义王。楚行这一仗肯定是不能用自己的大旗去打的，所以早早的换上了顺义王大旗。
众人瞬间心里一惊，草原上的顺义王不是已经覆灭了吗？
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王猛等人虽然不知道这顺义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是思路特别清晰，那就是对方这么整齐雄壮、甲胄精良的队伍，绝对不是他们能够对抗的。
怎么草原上其他部落没有发现吗？
怎么让他们混到这里来了？
亲眼看到楚行他们一行人的瞬间，领导的几位首领，已经打定主意，而且非常一致的主意，只要步卒能够阻挡这些人一阵，他们就会逃出去，离这里远远的。
只要能够保住青壮就好，这些老幼不值钱，可以随意抛弃。
第二百二十一章 分化拉拢式打击
这种世道，这种地方，肯定没有人照顾老弱。
此时正在埋锅造饭的是一众青壮，他们准备先饱餐一顿，然后若是有富裕，在决定老幼能不能吃上饭。
此时听到有大军来袭，青壮慌乱的不行，但是也都知道，要结阵自保。
而如同惊弓之鸟，第一时间选择逃跑的人也不在少数。毕竟大家不是瞎子，这么气势汹汹的骑卒队伍，压根就不是他们能够对抗的。
而老幼们也十分慌张的集结起来，老人拄着拐杖，妇人们捂着哭泣孩子们的嘴，一起惊惧万分的看着眼前忽然见出现的这支杀气腾腾的队伍。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对面的骑兵队伍在缓缓逼近之后，竟然全都停住。
只剩下一骑，在万众瞩目下，缓缓走出阵列，奔到近前，那名骑士才开口道：“我乃是板升城顺义王帐下，奉旨讨伐贼寇！”
这人是地地道道已经汉化的蒙古人，上前便用蒙古语和汉语说了两遍，而且嗓门是真的大，他一喊，军中无数蒙古人跟着喊，声音震天，保证所有人都能听见。
只听那蒙古族的大汉大声喊道：“我们都是长生天庇佑的孩子，顺义王不希望我等互相厮杀，特令劝降，如若不然，咱们就刀兵相见。”
天下大乱之后，肯招降流落在外的部落的队伍其实不少，能够在乱世中有一番实力的，谁还每个野心呢，但是有本事养活人的队伍却没有几个。
大多数招募散乱在草原上各部落的人物，都是抱着招收炮灰的心思。
听闻这支队伍竟然是顺义王，也就是俄木布的人，大家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俄木布如今抱上了平山墩的大腿，而且是楚行的谙达，这种事儿在草原可不是什么秘密，大家心里稍安。
毕竟林丹汗之前也和楚行合作过，而且那段时间，是林丹汗以及他帐下子民过得最舒服的日子，几乎所有人都希望那段岁月，可以一直绵延下去。
几个首领讨论了一会儿，派出使者在阵前喊道：“我们家首领请问，若是投降顺义王，可有官职？”
这种事情，肯定不是一个使者可以做主的，只能转过头去，往后看去，不多时，又跑出来一个骑卒，“顺义王有令，贵部若是肯投降，有民五千户以上者，可赏赐百户！”
“五千人，才给个百户？”
几个首领都觉得是不是听错了，这么多人，就只给个百户？这顺义王也太不是东西了。
前些日子，大汗还来信说，只要回去，就起码给个万夫长呢。大家都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万夫长给的有些低了。
结果到了顺义王这里，竟然给个百户。
当时便有首领怒喝道：“我们认可你，你是顺义王，我们不认你，你就是个狗屁！一个百户，还不够辱人的。”
虽然对面都是精锐，肯定打不过，但是自己这一方骑卒也多，只要想逃走，也不是难事。虽然一下子丢了那么多老幼，有些可惜，然而只要有青壮在，在这茫茫草原之上，何愁不能东山再起。
只要甲胄和兵士全在，相信肯定有人愿意出大价钱，大不了大家一起去投黄台吉。
黄台吉对待蒙古骑士，那可是相当不错的。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不过临走前，好歹也要试一试，有没有击败对方的机会。
反正不用担心被对方包围，而且对方的甲胄很多，肯定跑不快，打不过再跑也来得及。
若是遇到对方就不顾一切的逃走，大家伙手底下的青壮也会丧失勇气，逐渐成为废物一般的存在。
众首领商议一番，正准备派出精壮迎敌，却不料那骑兵又在阵前高声呼喊道：“除却首领之外，各青壮可以赏赐田地二十亩，牛二头，羊十只，经过选拔，成为军人者，赏赐翻倍，此外加入我们，就可以赏赐口粮，让一家人不必挨饿。”
这便是有钱优良的好处了。
要知道，无论是中原的流寇，还是草原的马贼，谁愿意无缘无故放着安生日子不过，到处去杀人，还不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
真正有野心的，也只是少数。大多数人都非常痛恨这种朝不保夕，随时有可能命丧黄泉的日子。
阵前喊话骑士所言，立刻给了很多人希望。
因为若是有耕田，有牛羊，那以后起码大家不用挨饿了，虽然少一点，但是在乱世之中苟活足够了。而且顺义王能够一次性拿出那么多东西，这就证明顺义王肯定实力强大，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追随他，不用担心他顷刻间覆灭。
一时间，勉强组合起来的军阵，轰的一下子，就散乱起来。
后面的将士听不清楚前面骑卒的喊话，俱是前面的人听完之后传到后面去，军中人人议论纷纷，嗡嗡声不绝于耳。
各个首领意识到不妙，想要去阻拦，却根本拦不住了。
“愿意加入我们的，请扔掉武器，退到老弱妇孺的队伍中去，跪地等候。”
那骑卒又大声喊了一句。
林丹汗在板升城折腾了那么长时间，有一定的积蓄，虽然走的匆忙，但是也带走了不少财富，这些流落在外的部落，其实并不是很贫穷，甚至还有些存粮。
楚行拿下他们，并不会带来多大的压力，甚至有可能还会有些富裕，也说不准。
楚行与流民、流贼、马贼接触的多了，已经研究出一套对付他们的心得，其使者所言，完全击中了他们心中的要害，自然而然的有大量的青壮你看我，我看你。
不知道是谁先大喊一声，降了，降了。
顷刻间，便有大量的武器被扔在地上，一群人发了疯的我那个老弱的队伍中跑去。
被这些内心动摇的青壮冲撞，很多人即便是不想投降，也跟着被裹挟，这支队伍立刻混乱不堪，头目首领，砍杀了很多人，结果一点效果也没有。
一群首领一看，知道形势不妙，立刻呼啸一声，领着亲信向更北逃命去了。
自己家首领都逃了，队伍瞬间没有了对抗的念头，亦有人信不过顺义王，信不过平山墩，漫无目的的逃走。
见此情况，楚行令李自成率轻骑在后方追赶，留下半数兵马看守这些降卒和老幼，其余分兵追杀，一时间骑士四出。
乖乖回到老有队伍之中的青壮，或许可以得个好处，想要再次逃跑的，则被直接当场格杀，没有任何多言。
第二百二十二章 林丹汗破宁夏，顺义王见陈奇瑜
歼灭其首领，花费了两日两夜的功夫，楚行收编了大量的部众，同时派出使者巡游，宣告实力范围，准备大军折返。
板升城只是楚行实力范围的一部分，虽然要花费不小的精力去治理和发展，但是楚行并未忘记自己的基本盘，知道该将主要精力放在什么地方。
回归的路上，又遇到了一波从长城内流窜到草原的流寇，人数约三万众，楚行率领骑卒一阵冲杀，义军不敌，顷刻间便动荡消散，楚行也没有追赶。
楚行自觉这一行，已经基本上完成了崇祯交代的任务，岂不料林丹汗在楚行围猎他的时候，竟然率领大军再次袭击大明。
此次进攻的目标乃是宁夏，灵州失守。
而洪承畴也再次表现出了其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本质，并未及时派出援兵，导致贺虎臣战死。
贺虎臣乃是明末老将，战功赫赫，曾与山东老将杨肇基，共同对抗河套贼，战功赫赫，这一次为了守卫灵州，支身帅千余精骑，对抗林丹汗五万余种，因为寡不敌众，直接身亡。
贺虎臣战死，导致灵州一带丧失了防御力量，大量的民众被裹挟，县城被攻占，一时间宁夏危急。
其子勉强领五十精锐逃脱，巡抚耿浩仁直接凉凉。
不过事情虽然发生了，但是后面还需要解决，洪承畴迎着头皮派出了贺人龙、左光先二将。
左光先驻守清水、贺虎臣驻守横成，意图关闭林丹汗大军退去之门，形成关门打狗之势，而自己则亲帅大军与其对峙，发动数场大战，然而林丹汗这老贼已经学精了。
他将抢劫来的粮草，分发给流寇大众，让他们切消耗明军的兵力，这也就造成了官兵明明打的胜仗很久，但是却难以庇佑宁夏各地。
而林丹汗总是能抽调出精锐来，进攻大明的城池，并且破城取粮。
而其声势自然也就越发的浩大。
楚行也没有想到，林丹汗这般老奸巨猾，表面上留下了大队的人马，在陕地边缘附近游弋，造成了意图通过陕西进入到大明府邸抢劫的假象。
实际上却集合精锐兵马，从宁夏突然杀入。
搞得跟黄台吉那一套，表面在辽东对峙，然后冷不丁的从草原绕路杀进京师，竟然是一套模式。
有那么一丝，摸着黄台吉过河的意思。
楚行这一趟出征，里子肯定是为了自己，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但是打的旗号，却是尊崇崇祯的号令。
这位崇祯卖命是有好处的，那就是崇祯虽然可以对自己手下的兵马扣了吧搜，但是对于顺义王这种外来雇佣兵势力，却是要给予一定好处的。
崇祯虽然当初跟俄木布一行人说的非常小气，但那是死要面子，后来俄木布就任顺义王之后，崇祯就派遣使者过来了。
一来是暗中观察情况，看看这顺义王到底怎么回事儿，是不是有汉人势力，趁机想要割据，二来则是许诺各种好处。
这一举动，楚行自然早有准备，使者尚未上路，楚行这边儿就拿到了使者的信息，使者全家都掌控在楚行手里，自然是楚行想让崇祯听什么，崇祯便要听什么。
如今楚行击溃了数支林丹汗的余孽，自然是到了兑现好处的时候了。
按理说楚行不在乎崇祯的那一点赏赐，但是楚行不在乎，有人却在乎，那就是陈奇瑜。
如今洪承畴焦头乱额，处理宁夏的乱局，陕西的事情自然交给了陈奇瑜管理，陈奇瑜要的就是这种机会。
他觊觎洪承畴的位子已经很久了，一个破参政能够楼多少银子？
若是能够取而代之，肯定能获取无数的好处。
所以陈奇瑜非常需要楚行的军功分润给他。
陈奇瑜是楚行在陕西的铁杆盟友，自己的恩师刘广生为了自己跟陈奇瑜的关系，没少从中联系。
当然，陈奇瑜和自己的恩师刘广生有莫大的不同。
刘广生希望的则是，有陈奇瑜这个顶头上司帮衬，他有更多的精力去治理地方，让更多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如今的延绥在陈奇瑜和楚行的合力治理下，已经呈现出一种蒸蒸日山的姿态。
刘广生也发现了楚行的反意，但是已经上了贼船，下不来了，只能跟着自己这个弟子一条路走到黑。
楚行没少与这位恩师，在一起品酒饮茶，自己这位恩师，没事儿就跟发配的杨鹤老爷子坐在一起，咒骂楚行不是东西，早晚有一天，要将他们送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过骂归骂，但是杨鹤的徒子徒孙，刘广生的同窗好友，门人弟子，还是得倾心倾力的在延绥做事，帮楚行掩盖痕迹，以免被朝廷发现楚行这边儿的情况。
而陈奇瑜则就明显不同了，人家跟楚行他们这一队人搞好关系，纯粹是为了发财。
如今机会摆在面前，楚行如果不给陈奇瑜面子，这厮绝对会给楚行穿小鞋。
楚行一脸的无可奈何，但是依然拉着一车车的首级，带着大量的俘虏，先去了一趟靖边堡。
边境守将还以为是林丹汗有天大的本事，待陕西的兵马调动去了宁夏，他又从陕西的边境杀了过来，不过好歹人家陈奇瑜也是专业带兵人士，技术过硬，早早的在靖边堡布下防线，大家伙心里都有底气，若是大军来袭，大家伙也能轻松击退林丹汗的部下。
只是让所有人感觉到诧异的是，来者竟然是顺义王的部下。
而且，这支顺义王的兵马，竟然剿灭了林林总总五万余众兵马。
这个顺义王的战斗力那么强吗？
崇祯派遣顺义王征伐林丹汗这件事情，与洪承畴派遣军队征伐林丹汗的时间差不多，但是洪承畴的兵马还深陷泥潭，人家这边儿已经有了战果，这不得不让诸将对“顺义王”的兵马刮目相看。
这几年虽然大明日趋混乱，但是崇祯也算是个勉强的权术高手，陕西的各位将领，还没有敢不听号令的，顺义王乃是崇祯任命的，大家虽然有所防范，但是不至于有过多的想法，尤其是陈奇瑜，看见眼前的一切，嘴角的笑容直接忍不住了。
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我就知道，这小子是有本事的。这不天大的好处，说来就来了嘛！”
第二百二十三章 献俘上表
不过开心归开心，但是规矩还是要讲，陈奇瑜派人过去传令，让顺义王率领三百精锐进入大营，其他人禁止入内。
毕竟数万大军，若是蜂拥而至，谁知道他会不会踏破靖边堡，进入大明境内，烧杀抢劫一番？
楚行也知道，陈奇瑜这人假的很，便换了行装，乔装打扮，让部下留下大军弹压城外的老弱妇孺，以及俘虏青壮，并将容易暴露自身的武器藏匿好，自己领着秦英和李定国入内。
领着自家队伍入城的小旗官，汉话虽然说的清楚，一看就是地地道道的蒙古人，看来陈奇瑜能够在明末绽放光彩，也是有所能力的。知道趁乱收拢一些蒙古骑卒，以备后患。
靖边堡乃是一座军用小堡，陈奇瑜为了防范林丹汗的部队入侵，这才再次驻军，其实条件非常辛苦。
楚行佯装俄木布的亲随，任由俄木布与那小旗攀谈，待抵达中军大帐，下的马来，那小旗便组织了李定国、秦英等人，不让他们进去。
那小旗虽然是蒙古人，但是做事非常认真，说什么也不让俄木布多带几个亲卫，唯独李定国等人，怀里抱着林丹汗帐下各部落首领的首级，跟在后面入内。
李定国腰间挂着大刀，到了大帐前，那小旗赶忙去禀告了，值守的亲卫便呵斥李定国，让他交出腰间的兵刃，李定国当下便异常不满，咆哮道：“我身为顺义王的亲卫，甲胄、兵刃自然片刻不能离身，莫非大明的将士都这般的怕死吗？连我一个孩子都怕？”
李定国虽然年幼，但是随楚行一直在军中征战，言语间自然有一股子煞气，这一发怒，顿时令数名军士亲卫胆战心惊，尚未回神，大帐内已经传来笑意，“此言大善，人家顺义王新投大明，与我等又不知根知底，如何能孤身入账，连个趁手的兵刃都不带，卫士不要阻挠，让他们直接进来就是。”
楚行一脸鄙视，这个陈奇瑜是真的虚伪。明明都知道是自己来了，还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一套。拿顺义王做筏就能提高你的身份和地位么？
听到大帐内的声音，一众亲卫才悻悻的退下，李定国却不用顾忌，直接带着兵刃入内。
之前一直觉得陈奇瑜这种文官，应该不会带兵，就算是带兵也应该很拉胯，跟洪承畴不会有太大的区别，历史上的记载，可能都是谣传，可是当他真的进入了陈奇瑜布置的大营，才有一种震撼的感觉。
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名号的人物，有几个是简单的角色。
这陈奇瑜的军帐布置的非常齐整，而且防范力度非常强，若是林丹汗不开眼，想从他的防线进入，一定会吃个大亏。
那么强悍的人物，怎么偏偏是个贪污犯？
放眼望去，只见大帐内中央放着一张帅案，陈奇瑜坐在主位，两边儿是两位布政使司的文官，其余皆是立在两旁的武将。
陈奇瑜相貌英俊，皮肤白皙，此时穿着一身鱼鳞甲，依然掩盖不住他那一身的儒雅之气。
陈奇瑜自然认识乔装打扮的楚行，只是这种场合不适合点破，权当做不认识，而俄木布则上前行礼道：“小王见过陈参政。”
陈奇瑜看了一眼俄木布，又看了一眼楚行，最后眼珠子落在了小将李定国身上，方徐徐问道：“你身为顺义王，不在板升城放牧，怎么跑到秦地来了？”
声音有些软绵绵的。
虽然知晓对方是明知故问，但是俄木布依然耐着性子解释，“参政莫非忘了，您前些时日，与我军协商，夹击林丹汗帐下兵马之事了吗？大胜之下，参政追击敌军，走的过于匆忙，没来得及收割战功，小王此行便是带着部下的战功，与贵部的战功一起过来的，希望请参政帮衬一番，代为表天子喝。”
顺带俄木布还看了楚行一眼，示意问楚行，这陈奇瑜靠不靠谱，会不会关键时刻，坑害咱们？
“原来顺义王这般守信，不必如此拘礼！”楚行这小子长出息了，依然这么孝顺，陈奇瑜一脸的欣慰，又问道：“身后亲卫们手中木匣，便是那日战场上的河套贼首领首级吗？”
“参政明鉴。”
“陈将军何在？还不速速点验一番。”
这位化名为陈永的将军，乃是林丹汗帐下的首领，先前林丹汗大败，他脱离而出，意图攻击靖边堡，结果被陈奇瑜设计擒拿。
没办法便投了陈奇瑜，做了明将，一肚子的怨气。
如今见昔日的部落好友，竟然被土默特部装盒带了过来，自然甚是愤怒。
其部一直与土默特部交战，双方之间的仇恨根本无法化解，自从俄木布进入大帐之后，便一直怒视。
只是如今自己已经是大明的将领，而对方也是大明敕封的顺义王，他不好发作，听陈奇瑜指使，不敢犹豫，赶忙上前检查。
一看眼泪差点没流出来，都认识，都是一起战斗过的袍泽。
此人在检查尸首时，俄木布和楚行也在观察这位蒙古出身的将领，只见此人越看越气，身体都忍不住颤栗起来。
“该死的土默特部！”
此人忍不住怒气，直接将人头往地上一扔，抽出兵刃便要砍杀俄木布。
俄木布也早就认出了此人，便是当初袭击土默特部先头部队的一员，见其欺身过来，立刻侧身躲开。
那人还想继续动手，忽然感觉肩膀一紧，却见自己手中的兵刃已经握不住，转过头来看是，却是先前被人呵斥的那员小将。
一只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的攥住自己的胳膊。
陈永怒喝，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先砍杀了李定国，却不料李定国力大如牛，一脸的冷笑，另外一只胳膊，抬手便是朝着他肚子一拳。
陈永忍受不住，接着便是不停的呕吐。
事发突然，从陈永动手到被一拳打倒，只是刹那之间，众将都来不及阻止。
不过大家虽然知道，这件事情是陈永做的不对，但是依然对李定国所作所为非常不满，觉得他们冒犯了大明的威严。
陈奇瑜率先反应过来，瞪了一眼跪地不起的陈永，转头看向李定国，“难怪林丹汗这般不堪，原来手下的大将，连个孩子都打不过。”
第二百二十四章 被逼反的王成功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陈奇瑜身边儿的另外一位文官，身材有些臃肿，他示意了一眼不远处一名武将，那人心领神会喝道：“陈游击，顺义王乃是我大明藩属，你在做什么？”
楚行看着周围的环境，感觉颇为头疼。
大明的官场是真乱啊，就算是陈奇瑜做了参政，在西北是仅次于洪承畴的大佬，敢站出来挑战他权威的人物也不少。
看着陈奇瑜略显不满的神色，楚行忽然意识到了，这狗东西想借刀杀人，关键是自己这把刀，在关键时刻拉胯了。
“哦，是卑职的错，卑职忘了，顺义王已经被朝廷承认了！”
呦呵，原来这个陈将军跟这位文官是一派啊，陈大人这种贪污犯子果然不受官场的喜爱。
陈奇瑜，本身确实本事不俗，但是这个人典型的贪财成性，能够走到今天，依仗的万全不是他的本事，而是他的钻营能力。
楚行看的清楚，如今洪承畴不在，整个局势瞬间就陷入了某种停滞状态，就是这厮完全不用心导致的。
他就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只为自己谋利的打工人。
不过不展现自己的本事，不代表陈奇瑜这个人不要面子，如今手底下人竟然敢在自己的头上撒丫，不给自己面子，这让陈奇瑜如何能忍。
为此，陈奇瑜面露怒意，声音阴沉的说道：“怕是不认为顺义王归属大明，而是你也没将自己当做明臣吧？刀斧手何在，何不速速这这厮拉出去砍了！”
听到陈奇瑜发怒，打仗外立刻有数名如狼似虎的军士冲了进来。
陈奇瑜起码可以保障大帐周围都是自己的亲信的，只见这些军士上前，将陈永架起，直接往外拖，这名文官这才赶忙上前求饶。
这群人套路也很多，有负责服软的，有负责上前规劝的，“归降时间尚短，野性尚未消散，乃是人间常理，大人莫怪！”
另一位文官也开口劝道：“在战场上打生打死那么多年，心中有怨气，也实属应该，但是陈将军已经归降大明，且立下不少战功，还请大人饶了他这一遭吧。”
听着大帐内议论纷纷，楚行便知道，陈奇瑜的日子不好过，虽然洪承畴去了宁夏，但是给陈奇瑜留下的这烂摊子里，却有大量的反对派。
这些人是纯粹的为了反对而反对，他想做些什么，怕是不易。
“哼！”陈奇瑜冷哼了一声，却不得不给众人面子，“若不是大家给你求情，定斩不饶，不过，活罪可免，死罪难饶，拉出去打五十军棍。”
众人知道，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结果了，反正这陈永皮糙肉厚，五十军棍过后，虽然大半半个月内下不来床，但是起码保住了一条命。
待众军士将陈永拉出去之后，陈奇瑜这才开口对着李定国说道：“小小年纪，却锋芒毕露，大明如今正需要你这样的勇士，我乃陕西参政陈奇瑜，你可愿意入我帐下效力？”
我操！你那么缺乏人才吗？挖墙脚，挖到我这里来了？
楚行扎在人堆里，没有话语权，只能看李定国和陈奇瑜表演。陈奇瑜乃是一省参政，跟着他看起来确实比自己舒服。
若是李定国背叛自己，立刻便有了官身，而且从此之后平步青云。
“嘿!”李定国咧嘴一笑，此时才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小子已经有主公，正所谓，一臣不事二主，不敢投靠大明！”
听他这般说，楚行才将心放在肚子里，看来自己这些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
被这么直白的拒绝，陈奇瑜自然不悦，身边儿的文官却愿意拆台，笑着说道：“效忠顺义王，就是效忠大明，与是否归属陈参政门下，并无差异。不过小小年纪，就有这番心思，着实难得，参政大人该赏赐才是。”
陈奇瑜的表情并无波澜，但是心里肯定是跟吃了苍蝇一样，不过这满大帐的文士也好，将军也罢，多是洪承畴一派的人物，自己孤木难支，也只能认了。
当下强颜欢笑，命人准备酒宴，并一一介绍在场的官员。
最先介绍的，是一位一直笑眯眯的矮胖官员，他乃是陕西靖边观察使戴君恩，此人不仅仅有多部著作传世，而且多谋善断，是陕西镇压义军的朝廷官员之中，响当当的大佬。
他便是戴君恩啊！
他在山西、陕西都给义军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没想到他也在大帐之内。
听说此人的眼光非常独揽，楚行努力提醒自己低调，别让他莫名其妙的给算计了。
另外几名将领，楚行也或多或少听说过一些威名，但不是洪承畴一派的，副总兵卢文善，都司贺思贤……
这些人物，不要说俄木布，便是楚行本身都没有听说过。
但是大明对待藩属国就是这个样子，顺义王虽然看起来地位高，但是陈奇瑜每介绍一人，俄木布就要上前行礼。
不过楚行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这些人物他虽然没见过，但是完善的情报系统，让他大体都知道谁是谁，也听说过对方的名号。
等到介绍完毕之后，酒席也就准备好了。
陈奇瑜命人拜访酒席，众人落座，李定国年纪小，对着面前的酒肉，大肆朵颐。
“只是数日，便灭了那么多林丹汗旧部，可见贵部兵马可堪大用，顺义王需要征兵秣马，准备进攻王成功部。”
方坐下来，戴君恩便笑眯眯的说了一句，让俄木布和楚行惊讶不已的话。
“王成功？”俄木布开口问道：“去岁听闻，其部已经归属大明，为何要征讨？”
王成功部，众人是了解的，自从被招降之后，诚心耕种，各部散落民间，算是各路义军之中，被朝廷改造相当不错的。
戴君恩苦笑着摇头，陈奇瑜插话道：“贵部在草原之上，有些消息却并不知情，朝廷命王成功集结，对抗林丹汗，却不料这厮竟然公开造反，如今已经集结了十余万兵马，声势浩大。”
“如今三边总督征调兵马解决宁夏战乱，有能力解决王成功，便只有我们两支兵马了。”
王成功竟然反了？难怪戴君恩一直苦笑呢。
人家王成功跟其他义军首领完全不一样，人家自从投降之后，就按部就班的种田，养民，从来没有反意。
结果朝廷觉得人家是好捏的柿子，让他去打林丹汗。
这不是典型的官逼民反，而不得不反吗？
第二百二十五章 秦军欲出关
局势永远不会按照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啊！
亏自己还兴奋了那么久，觉得现在秦地短暂时间内比较安稳，自己可以抽时间去建设一下板升城一带。
扩大一下势力版图，谁曾想一转眼，王成功又反了。
关键是陕西和山西二地，义军多如牛毛，涌现出来的豪杰人物如过江之鲫，楚行在历史书上能够接触到的也只有李自成、高迎祥之辈。
他哪里知道，王成功在今岁，也曾经搞出声势浩大的造反活动。
但是楚行现在手里关于的王成功早些年的情报是有的。
王成功是最早陕西起义的义军之一，而且一经起事，便声势浩大，其部曾经穿梭于陕西和草原二地，帐下有大量的蒙古骑卒，也有大量的军中将校。
一度打的朝廷兵马溃不成军，虽然未曾与楚行交过手，但是根据锦衣卫的情报显示，其部铠甲和武器，非常充沛，而且与百姓秋毫无犯，动不动开仓放粮，王成功这个人在秦地留下不小的威名。
后来被杨鹤和洪承畴也是看他军威甚强，才招降的他。
为何后来，神一魁他们被逼反了，而王成功没有？因为王成功在当时看来，不是软柿子，杨鹤不敢拿捏人家。
谁曾想，如今杨鹤不在了，剩下的这群官员那么不靠谱，竟然活生生把王成功给逼反了。
对此，楚行也颇为头疼。
要知道，王成功帐下，可是有大量骑术经验丰富的蒙古骑卒以及大批的九边官兵啊！
他竟然被逼反了。
也就是说，接下来秦地又要陷入动荡不安，甚至大战连连的状态？想到这里，楚行就感觉非常头疼。
如今自己刚刚拿下板升城，需要大量的军队去防御，需要投放大量的精力去治理，如果这个王成功折腾起来，那么自己就不得不调遣更多的军队，像是当年防范神一魁一样防范他。
关键是，朝廷能不能迅速扑灭王成功？如果无法扑灭，那么就意味着，王成功很有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将因为朝廷大军压迫，而不敢妄动的义军，给再次吸引出来。
也就是说，洪承畴这帮人，硬生生的将目前的局势，变得更加糟糕起来。
俄木布也知道事情的轻重，少不得仔细打听起来，“王成功具体有多少人马，动不动就是十万众，有些夸张了。”
见到俄木布惶恐不安，戴君恩便猜测，这位顺义王帐下恐怕也没有多少兵马，忍不住笑道：“具体多少，我们也不知晓，不过想来五六万应该是有的。”
倒是副总兵卢仁善开口说道：“顺义王不必忧虑，我们集结起来，一来防范林丹汗的兵马，二来就是为了消灭他。”
陈奇瑜也开口说道：“如今林丹汗盘桓在陕西一带的兵马已经被剿灭，那么接下来，主要动作便是剿灭这支反贼。”
听到陈奇瑜的话，楚行也开始思索，如今自己能抽调出来的兵马有限，而洪承畴已经将精锐兵马，都带到了宁夏，凭借陈奇瑜临时凑起来的这群鸟货，能把事情办成吗？
细看在场诸将，脸上并未有任何忧虑之色，他们真的那么自信吗？
是了，王成功之前起义，靠得是蒙古骑卒、军中的老卒，如今他们已经臣服大明多年，将士们的锐气早就磨灭没了。
在朝廷的逼迫下，虽然王成功仓促起事，但是战斗力应该也就那么样。
既然情报上没有专门提供关于王成功的信息，就证明这个义军首领在被招降之后，没有秣兵历马，准备是绝对不充分的，而史书中也没有刻意记载他的名字，也就是说，此人的起义，怕是没有多长时间，就被剿灭了。
楚行稍微放心，看了一眼俄木布。
俄木布明白什么意思，便又将手下亲信召集到近前，小声议论了一番，俄木布问道：“朝廷是不是准备从陕西抽调军队？”
连王成功这种投降已经许久的义军首领都不放过，不会是为了抽调秦军精锐进入中原腹地剿灭起义军做准备吧？
这是楚行等人一致的看法，朝廷此举，绝对是有他的想法的。
主坐上的陈奇瑜笑着说道：“中枢派来旨意，如今陕西越发太平，反而中原腹地有糜烂的趋势，准备命秦兵入中原平乱，一举荡平义军。”
义军眼下，就像是一个衰败的老者体内，进入了非常强悍的病毒，而崇祯等人就像是蹩脚的医生，往往是头疼医头，脚痛医脚，导致病毒在体内乱窜。
如今秦兵势大，义军就开始肆无忌惮的往其他地方跑，如今山西、河南、顺天府、山东、湖北、四川都有义军生事。
俄木布低下头，又与手下商议一番，开口说道：“若是秦军大规模迁徙，会不会导致秦地动荡，如今我们板升城可是要靠秦地的救济，勉力生存。”
陈奇瑜颇为无语，这种话是放在台面上来说的吗？
戴君恩却哈哈大笑，对于俄木布与陕西的关系，他自然是听说过的，不过这个时候，却不是讨论这一些的时候，大家伙的目的是扫平王成功，以及王成功起义，会带出来的各路义军兵马。
当下说道：“正是因为担心秦地动荡，所以在大军派遣出秦地之前，要再清扫一遍反贼。”
戴君恩这般自信，不怕闪了舌头吗？
陈奇瑜面色不善，戴君恩却视若罔闻。
楚行一直看在眼里，这两个人的意见绝对是不统一的。
是了，陈奇瑜是何等人物，他虽然贪财，但是人家起码不糊涂，知道陕西的具体情况，知道大军若是离开秦地，肯定会导致义军再次发展起来。
就算是大军在离开秦地之前，再扫荡一遍，也没有什么用处。
而戴君恩或许也知道这种情况，却有自己的小算盘，一来只有派出强军，才可以镇压中原腹地的叛乱，二来，只有足够乱，他们才能有继续加官进爵的机会。
楚行也不得不感慨，中枢真的是一群糊涂蛋。
有洪承畴、陈奇瑜这样的狠人，在秦地坐镇，三边之地起码不至于进入彻底动荡，而不可治理的状态。
若是他们离去，陕地空虚，义军乘势而起，虽然扑灭了义军在中原的火焰，但是秦地怎么办？
第二百二十六章 邀战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是楚行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是陈奇瑜的末日快要到了。
陈奇瑜确实能够在官场上左右逢源，不断的积累政治资本，捞取各种好处，其人本事也是不俗，通过其排兵布阵就可以看出，他确实懂得兵法。
甚至他手底下的兵将本事也还可以，算的上军势威武。
楚行觉得，陈奇瑜在当下，苟活在陕西，依靠和自己的关系，继续升官发财还是可以的。
就怕局势脱离自己和他的控制，被迫去担当更高的责任。甚至于三边总督陈奇瑜都可以，但是这个三边总督要维系的是三边各省的情况，而不是外调。
外调的情况，就相当复杂了。
没有了地方各派的支持，他无法从根本上完成崇祯上交代下来的任务，而且他比洪承畴还没有底线，所以他最终的结果，八成是走向覆灭。
众人商议了一番之后，戴君恩再次开口，旧事重提，邀请俄木布与他们一起，进攻王成功。
这一次，楚行并没有让俄木布跟戴君恩动什么心眼，反而在斟酌了一番之后，选择了实话实说。
“戴大人，圣上虽有旨意，命我部助剿林丹汗，但我部亦有监视、阻挡女真人之责，若是土默特大军尽数西征，怕是黄台吉会趁势进攻，使得我部根基大乱。”
“此次西进，清扫林丹汗旧部，已经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我等还是要尽快回撤的。”
陈奇瑜巴不得陕西多乱一阵子，若是有土默特部参与助剿，或许王成功之乱，很快就会得意解决，但是自己也会更快的进入到更加广阔的战场。
而且王成功在他看来，是手拿把掐的人物，没有必要请动援军。
所以得了楚行好处的陈奇瑜，主动为楚行周旋，让他从此次事件中脱离出来。
再过了一会儿，陈永奉命领军棍而归。不愧是铁打的汉子，五十军棍加身，竟然依然行走顺畅，一脸的火气。
楚行不想在此地多生事端，命俄木布冲陈奇瑜、戴君恩话别，领李定国准备离去。
“顺义王稍待。”
一名文士开口喝止，陈奇瑜的脸色瞬间阴沉的可怕，此人唤作王曦旺，乃是洪承畴的铁杆，陈奇瑜给洪承畴几分薄面，往日里对其的小动作，一直没有计较，没想到今日竟然这般不知进退。
此时非但王亶望冷眼看他，便是与他亲近的戴君恩也一脸的不善，王曦旺自然察觉，连忙出身开口道：“杨永行为造次，误会之下与顺义王发生冲突，受参政大人责罚，实属理所因当！然陈永将军身为大明游击将军，却被一个亲卫小卒所辱，非自己尊严受辱，便是大明国威亦受其害。”
楚行和俄木布都跟看傻子一样看着此人，皆觉得他莫不是疯了，非要挑拨是非？
但是这话听到陈奇瑜、戴君恩耳朵里，却俱是一愣。这种事情没有提也就罢了，若是被人提起，就不得不上心了。
陈永也心领神会，上前说道：“诸公在上，末将本不该多言。受军棍之罚，也心甘情愿。只是我一游击将军，统帅三四千降卒，为大明效力。若是这般不堪，以至于一个小卒都可辱我，日后如何统军？若是不能震慑手下，怕是会生骚乱。”
陈永的意图也很明显，我虽然犯了错，但是我代表大明。我这一份错误，已经出发完了，但是大明的脸面，尔等不要了吗？
之前观察，此人只是一草莽的武夫，没有什么脑子，此时却言语精明，以朝廷大势压人。
陈奇瑜甚是无语，此事传将出去，不论胜负丢的都是大明的脸面。
戴君恩摇了摇头，似笑非笑，他虽对洪承畴一派，有莫大的好感，但是今日观之，这群人的形势风格，以争权夺利为主，却是难成大事的。
看来自己想有一番作为，还要另寻他法。
俄木布瞥了一眼楚行，得到楚行示意，不由的开口冷声道：“陈将军意欲何为？”
陈永转过头来，却一脸凶相的看向李定国，“先前大意，为小卒所擒，然吾等军旅老将，混迹战场之中，岂会赤手空拳，还当以兵戈为上。”
“末将有意，以武器为凭，堂堂正正，一较高下。”
楚行差点忍不住笑出来，这厮也太搞笑了，战场之上，谁给你堂堂正正的机会？你们蒙古人每一次入中原劫掠，可有一次堂堂正正过了？
关键是你一个学了汉化没有多久，便将这些成语短时间内背的滚瓜烂熟，是不是有点太刻意了。
当我们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当下凭借乔装打扮的身份直接反讽道：“一个堂堂的游击将军，竟然跟我们一群小卒亲卫过不去，此事传出去，怕是丢的还是大明的脸面吧？”
“将军事事不离大明尊严，却无非是寻回自己的面子，行以大欺小之事。”
“我土默特虽小，亦受大明大皇帝陛下敕封，分属大明，不是你一个降将可以肆意欺凌的。”
“莫非陈将军投靠大明，行忠义之事是假，挑拨大明与顺义王的关系是真吧。”
陈奇瑜一脸诧异的看着楚行，心中也瞬间明了，今日之事，有许多超出与楚行昔日约定，他此时甚是不悦。
此时，李定国见大哥发火，如何能忍得，立刻跳出圈来，喝道：“大哥，不必怕他，我们土默特部，也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如何会怕他一个降将，若是真的敢战，便较个生死如何？是角力，还是兵斗？兵战？还是马战？你随便挑，小爷眨眨眼睛，便不是草原的好汉。”
陈奇瑜见此，对王曦旺开口道：“陈永归属汝帐下，你便这般调教他的吗？身为大明的将领，只会逞匹夫之勇？这般即便是赢了，也是让人耻笑我大明吧。”
王曦旺看了一眼陈永，陈永立刻再次躬身道：“永身为军中宿将，单纯的比试武艺，确实难以展现大明的威严。可挑选军中骁勇之士，互相争锋，若胜则洗今日之耻，且可博众君一笑。”
楚行心领神会，原来是打的这么个主意，这是有人想看一看顺义王帐下的具体情况啊。